# -*- mode: mandoku-view; -*- 欽定四庫全書 經部五¶ 左氏博議 春秋類¶ 提要¶ (臣/)等謹案左氏博議二十五巻宋吕祖謙撰¶ 祖謙有東萊書説已别著録是書相傳祖謙¶ 新娶一月之内所成今考自序稱屏處東陽¶ 之武川居半嵗里中稍稍披蓬藋從予逰談¶ 餘語隙波及課試之文乃取左氏書理亂得¶ 失之迹疏其説於下旬儲月積浸就篇帙又¶ 考祖謙年譜其初娶韓元吉女乃紹興二十¶ 七年在信州不在東陽後乾道三年五月持¶ 母喪居明招山學子有來講習者四年已成¶ 左氏博議五年二月除母服五月乃繼娶韓¶ 氏女弟則是書之成寔在喪制之中安有新¶ 娶之事流俗所傳誤也書凡一百六十八篇¶ 通考載作二十卷與此本不同葢此本毎題¶ 之下附載左氏傳文中間徴引典故亦畧注¶ 釋故析為二十五卷其注不知何人作觀其¶ 標題板式葢麻沙所刋考宋史藝文志有祖¶ 謙門人張成招標注左氏博議綱目一卷疑¶ 當時書肆以成招標注散入各篇也楊士竒¶ 稱别有一本十五卷題曰精選黄虞稷稱明¶ 正徳中有二十卷刋本今皆未見坊間所鬻¶ 之本僅十二巻非惟篇目不完併字句亦多¶ 妄削世久不見全書此本有董其昌名字二¶ 印又有朱彞尊收藏印亦舊帙之可寳者矣¶ 乾隆四十三年九月恭校上¶ 總纂官(臣/)紀昀(臣/)陸錫熊(臣/)孫士毅¶ 總 校 官 (臣/) 陸 費 墀¶ 左氏博議原序¶ 左氏博議者為諸生課試之作也始予屏處東陽之武¶ 川仰林俯壑出户而望目盡無來人居半嵗里中稍稍¶ 披蓬藋從予㳺談餘語隙波及課試之文予思有以佐¶ 其筆端乃取左氏書理亂得失之蹟䟽其說於下旬儲¶ 月積浸就編帙諸生嵗時休沐必抄寘楮中解其歸裝¶ 無虛者並舍婣黨復從而廣之曼衍四出漫不可収客¶ 或咎予之易其言予徐應之曰子亦聞鄉隣之求醫者¶ 乎深痼隠疾人所羞道而諱稱者揭之大塗惟恐行者¶ 不閱閱者不播彼豈&KR0804;然忘耻哉德欲蓄而病欲彰也¶ 予離羣而索居有年矣過而莫予輔也跌而莫予挽也¶ 心術之差見聞之誤而莫予正也幸因是書而胸中所¶ 存所操所識所習毫愆髮謬隨筆呈露舉無留藏又幸¶ 而假課試以為媒借逢掖以為郵徧致於諸公長者之¶ 側或矜而鐫或愠而讁或侮而譙一語聞則一病瘳其¶ 獲不既豐矣乎傳愈博病愈白益愈衆於予也奚損遂¶ 次第其語以諗觀者凡春秋經㫖㮣不敢僣論而枝辭¶ 贅喻則舉子所以資課試者也東萊吕祖謙伯恭序¶ # -*- mode: mandoku-view; -*- 欽定四庫全書¶ 左氏博議巻一¶ 宋 吕祖謙 撰¶ 鄭莊公共叔段(隱元年鄭武公娶於申曰武姜生莊/公及共叔段莊公寤生驚姜氏遂惡)¶ (之愛共叔段欲立之亟請於武公公弗許及莊公/即位為之請制公曰制巖邑也虢叔死焉他邑惟)¶ (命請京使居之謂之京城太叔祭仲曰都城過百/雉國之害也先王之制大都不過參國之一中五)¶ (之一小九之一今京不度非制也君將不堪不如/早為之所無使滋蔓蔓難圖也蔓草猶不可除况)¶ (君之寵弟乎公曰多行不義必自斃子姑待之既/而太叔命西鄙北鄙貳於己公子吕曰國不堪貳)¶ (君將若之何欲與太叔臣請事之若弗與則請除/之無生民心公曰無庸将自及太叔又收貳以為)¶ (己邑至於廩延子封曰可矣厚將得衆公曰不義/不暱厚將崩太叔完聚繕甲兵具卒乘將襲鄭夫)¶ (人將啟之公聞其期曰可矣命子封帥車二百乘/以伐京京叛太叔段段入於鄢公伐諸鄢太叔出)¶ (奔共書曰鄭伯克段於鄢段不/弟故不言弟如二君故曰克)¶ 釣者負魚魚何負於釣獵者負獸獸何負於獵莊公負¶ 叔段叔段何負於莊公且為鈎餌以誘魚者釣也為陷¶ 穽以誘獸者獵也不責釣者而責魚之吞餌不責獵者¶ 而責獸之投穽天下寧有是耶莊公雄猜隂狠視同氣¶ 如寇讎而欲必致之死故匿其機而使之狎肆其欲而¶ 使之放養其惡而使之成甲兵之强卒乗之富莊公之¶ 鈎餌也百雉之城兩鄙之地莊公之陷穽也彼叔段之¶ 㝠頑不靈魚耳獸耳豈有見鈎餌而不吞過陷穽而不¶ 投者哉導之以逆而反誅其逆教之以叛而反討其叛¶ 莊公之用心亦險矣莊公之心以為亟治之則其惡未¶ 顯人必不服緩治之則其惡已暴人必無辭其如不聞¶ 者盖將多叔段之罪而斃之也殊不知叔段之惡日長¶ 而莊公之惡與之俱長叔段之罪日深而莊公之罪與¶ 之俱深人徒見莊公欲殺一叔段而已吾獨以謂封京¶ 之後伐鄢之前其處心積慮曷嘗須臾而忘叔段哉苟¶ 興一念是殺一弟也苟興百念是殺百弟也由初及末¶ 其殺段之念殆不可千萬計是亦殺千萬弟而不可計¶ 也一人之身殺其同氣至於千萬而不可計天所不覆¶ 地所不載飜四海之波亦不足以湔其惡矣莊公之罪¶ 顧不大於叔段耶吾嘗反覆考之然後知莊公之心天¶ 下之至險也祭仲之徒不識其機反諌其都城過制不¶ 知莊公正欲其過制諫其厚將得衆不知莊公正欲其¶ 得衆是舉朝之卿大夫皆墮其計中矣鄭之詩人不識¶ 其機反刺其不勝其母以害其弟(詩鄭國風將仲子刺/莊公也不勝其母以)¶ (害其弟弟叔失道而公弗制祭仲/諫而公弗聽小不忍以致大亂焉)不知莊公正欲得不¶ 勝其母之名刺其小不忍以致大亂不知莊公正欲得¶ 小不忍之名是舉國之人皆墮其計中矣舉朝墮其計¶ 舉國墮其計莊公之機心猶未已也魯隱公十一年莊¶ 公封許叔而曰寡人有弟不能和協而使糊其口於四¶ 方况能久有許乎(隐十一年夏㑹鄭伯於邾謀伐許也/秋遂入許鄭伯乃使許大夫百里奉)¶ (許叔以居東偏曰天禍許國鬼神實不逞於許君而假/手於我寡人寡人惟是一二父兄不能供億其敢以許)¶ (自為功乎寡人有弟不能和協而使糊其口於四方况/能久有許乎吾子其奉許叔以撫柔此民也君子謂鄭)¶ (莊公於是/乎有禮)其為此言是莊公欲以欺天下也魯莊十六¶ 年鄭公父定叔出奔衛三年而復之曰不可使共叔無¶ 後於鄭則共叔有後於鄭舊矣(莊十六年夏諸侯伐鄭/宋故也鄭伯自櫟入緩)¶ (告於楚伐鄭及櫟為不禮故也鄭伯治與於雍糾之亂/者九月殺公子閼刖强鉏公父定叔出奔衛三年而復)¶ (之曰不可使共叔無後於鄭使/以十月入曰良月也就盈數焉)段之有後是莊公欲以¶ 欺後世也旣欺其朝又欺其國又欺天下又欺後世噫¶ 嘻岌岌乎險哉莊公之心歟然將欲欺人必先欺心莊¶ 公徒喜人之受吾欺者多而不知吾自欺其心者亦多¶ 受欺之害身害也欺人之害心害也哀莫大於心死而¶ 身死亦次之受欺者身雖害而心固自若彼欺人者身¶ 雖得志其心固已斵喪無餘矣在彼者所喪甚輕在此¶ 者所喪甚重本欲陷人而卒自陷是釣者之自吞鈎餌¶ 獵者之自投陷穽也非天下之至拙者詎至此乎故吾¶ 始以為莊公為天下之至險終以莊公為天下之至拙¶ 潁考叔還武姜(隐元年鄭伯克段於鄢遂寘姜氏/於城潁而誓之曰不及黃泉無相)¶ (見也既而悔之潁考叔聞之有獻於公公賜之/食食舍肉公問之對曰小人有母皆嘗小人之)¶ (食矣未嘗君之羮請以遺之公曰爾有母遺繄/我獨無潁考叔曰敢問何謂也公語之故且告)¶ (之悔對曰君何患焉若闕地及泉隧而相見其/誰曰不然公從之公入而賦大隧之中其樂也)¶ (融融姜出而賦大隧之外其樂也洩洩遂為母/子如初君子曰潁考叔純孝也愛其母施及莊)¶ (公詩曰孝子不匱永/錫爾類其是之謂乎)¶ 物之逆其天者其終必還凡出於自然而莫知其所以¶ 然者天也羽之浮石之沈矢之直蓬之曲土之止水之¶ 動自古固然而不可加損庸非天乎苟以人力勝之則¶ 羽可積而沈也石可載而浮也矢可揉而曲也蓬可扶¶ 而直也土可墾而動也水可壅而止也人力旣窮則未¶ 有不復其初者焉不積之則羽還其天而浮矣不載之¶ 則石還其天而沈矣不揉之則矢還其天而直矣不扶¶ 之則蓬還其天而曲矣止者土之天也墾者窮則土之¶ 止固自若也動者水之天也壅者窮則水之動固自若¶ 也有限之力豈能勝無窮之天也耶子之於父母夭也¶ 雖天下之大惡其天未嘗不存也莊公怒其弟而上及¶ 其母囚之城穎絶滅天理居之不疑觀其黃泉之盟終¶ 其身而無可移之理矣居無幾何而遽悔焉是悔也果¶ 安從而生哉盖莊公自絶天理天理不絶莊公一朝之¶ 忿赫然勃然若可以勝夭然忿戾之時天理初無一朝¶ 之損也特暫為血氣所蔽耳血氣之忿猶溝滄焉朝而¶ 盈夕而涸而天理則與乾坤周流而不息也忿心稍衰¶ 愛親之念油然自還而不能已彼穎考叔特迎其欲還¶ 之端而發之耳其於莊公之天理初無一毫之增也考¶ 叔之見莊公不感之以言而感之以物不感之以物而¶ 感之以天愛其母者莊公之與考叔同一心也同一心¶ 是同一天也其啜羮其舎肉其遺母皆天理之發見者¶ 也考叔以天示之莊公以天受之故不下席之間回滔¶ 天之惡為盖世之善是豈聲音笑貌能為哉惜夫考叔¶ 得其體而不得其用故亦不能無遺憾焉方莊公語考¶ 叔以誓母之故考叔盍告之曰醉之所言醒必不踐狂¶ 之所行瘳必不為旣醒而猶踐之則其醉必未醒也旣¶ 瘳而猶為之則其狂必未瘳也君之誓母之辭未悔則¶ 必以為是旣悔則必知其非知其非而憚改焉是猶未¶ 悔也是猶以為是也莊公苟聞此言則其私情邪念冰¶ 泮雪消而無復存者矣考叔乃曲為之說俾莊公闕地¶ 及泉陷於文過飾非之地莊公天理方開而考叔遽以¶ 人欲蔽之可勝歎哉不特蔽莊公之天理當考叔發闕¶ 地及泉之言考叔胷中之天理所存亦無幾矣故開莊¶ 公之天理者考叔也蔽莊公之天理者亦考叔也向若¶ 莊公幸而遇孔孟乗一念之悔廣其天理而大之六通¶ 四闢上不失為虞舜(史記虞舜父頑母嚚弟敖皆欲殺/舜舜不失子道兄弟孝慈二十以)¶ (孝/聞)下不失為曾參(家語曾參志存孝道後/母遇之無恩供養不衰)豈止為鄭之¶ 莊公哉惜夫莊公之不遇孔孟而遇考叔也¶ 周鄭交惡(隐三年鄭武公莊公為平王卿士王貳/於虢鄭伯怨王王曰無之故周鄭交質)¶ (王子狐為質於鄭鄭子忽為質於周王崩周人將/畀虢公政四月鄭祭足帥師取温之麥秋又取成)¶ (周之禾周鄭交惡君子曰信不由中質無益也明/恕而行要之以禮雖無有質誰能間之苟有明信)¶ (澗溪沼沚之毛蘋蘩薀藻之菜筐筥錡釜之器潢/汙行潦之水可薦於鬼神可羞於王公而况君子)¶ (結二國之信行之以禮又焉用質風有/采蘩采蘋雅有荇葦泂酌昭忠信也)¶ 天子之視諸侯猶諸侯之視大夫也季氏之於魯如二¶ 君矣而世不並稱之曰魯季(季氏魯國/之權臣)陳氏之於齊如¶ 二君矣而世不並稱之曰齊陳(陳敬仲/之後)盖季氏雖强猶¶ 魯之季氏也陳氏雖强猶齊之陳氏也烏可君臣並稱¶ 而亂其分乎周天子也鄭諸侯也左氏序平王莊公之¶ 事始以為周鄭交質終以為周鄭交惡並稱周鄭無尊¶ 卑之辨不責鄭之叛周而責周之欺鄭左氏之罪亦大¶ 矣吾以為左氏信有罪周亦不能無罪焉周之東遷也¶ 鄭伯入為卿士君臣之分猶在也君之於臣見賢則用¶ 之見不賢則去之復何所隐哉平王欲退鄭伯而不敢¶ 退欲進虢公而不敢進巽懦暗弱反為虚言以欺其臣¶ 固已失天子之體矣又其甚至於與鄭交質交質鄰國¶ 之事也今周降其尊而下質於鄭鄭忘其卑而上質於¶ 周其勢均其體敵尊卑之分蕩然矣未交質之前周為¶ 天子鄭為諸侯旣交質之後周與鄭等諸侯耳然亦何¶ 所憚哉温之麥洛之禾宜其稇載而不顧也向若平王¶ 始惡鄭伯而亟黜之鄭雖㧞扈不過一叛臣耳吾天子¶ 之尊猶自若也苟與之質是自處以列國而不敢以天¶ 子自處矣鄭人之心以謂彼之子來質於我我之子往¶ 質於彼見其與吾同而不見其與吾異歲推月移豈知¶ 周之為君哉一旦用兵而不忌非諸侯之叛天子也是¶ 諸侯之攻諸侯也使周素以天子自處至尊至嚴之分¶ 鄭遽敢犯乎惟周以列國自處故鄭以列國待之天下¶ 亦以列國待之左氏亦以列國待之周不自伐人必未¶ 敢伐之也周不自卑人亦未敢卑之也無王之罪左氏¶ 固不得辭周亦分受其責可也雖然左氏所載君子之¶ 言固出於左氏之筆然亦推本當時君子之論也其論¶ 周鄭概謂之二國而無所輕重是當時之所謂君子者¶ 舉不知有王室矣戎狄不知有王未足憂也盗賊不知¶ 有王未足憂也諸侯不知有王亦未足憂也至於名為¶ 君子者亦不知有王則普天之下知有王室者其誰乎¶ 此孔子所以憂也此春秋所以作也此春秋所以始於¶ 平王也¶ 宋穆公立殤公(隐三年宋穆公疾召大司馬孔父/而屬殤公焉曰先君舎與夷而立)¶ (寡人寡人弗敢忘若以大夫之靈得保首領以没/先君若問與夷其將何辭以對請子奉之以主社)¶ (稷寡人雖死亦無悔焉對曰羣臣願奉馮也公曰/不可先君以寡人為賢使主社稷若棄德不讓是)¶ (廢先君之舉也豈曰能賢光昭先君之令德可不/務乎吾子其無廢先君之功使公子馮出居於鄭)¶ (穆公卒殤公即位君子曰宋宣公可謂知人矣立/穆公其子饗之命以義夫商頌曰殷受命咸宜百)¶ (禄是荷其/是之謂乎)¶ 人皆愛竒而君子不愛竒人皆愛髙而君子不愛髙君¶ 子之情未嘗不與人同也而愛惡與人異者何也盖物¶ 反常為怪地過中為偏自古自今惟一常也自南自北¶ 惟一中也是常之外而復求竒焉斯怪矣是中之外而¶ 復求髙焉斯偏矣是故衆人之所謂竒即君子之所謂¶ 怪也衆人之所謂髙即君子之所謂偏也至貴莫如金¶ 至多莫如粟然食粟則生食金則死反常之害盖如此¶ 適百里之都而必行千里之路其行愈速其都愈失吾¶ 又知中之果不可過也君子所以行不貴苟難說不貴¶ 苟察治民無可傳之政治兵無可喜之功者曷嘗厭竒¶ 而畏髙哉竒若果竒則君子已先出於竒矣髙若果髙¶ 則君子已先出於髙矣其逡巡退縮終莫肯就者非不¶ 愛竒也不愛怪也非不愛髙也不愛偏也苟惟不然則¶ 避赫赫之名受碌碌之毁果人情也哉有國者傳之子¶ 常道也中道也宋宣公以為是未足以為竒必傳於弟¶ 以為竒焉是未足以為髙必傳於弟以為髙焉一傳穆¶ 公而使之逐其子再傳殤公而使之殺其身(桓二年宋/督弑殤公)¶ 公羊氏以為君子大居正宋之禍宣公為之其說旣無¶ 以加矣吾嘗推宣公之意必以為聖人建國使父子之¶ 相繼者為衆人設也堯何人哉不傳之子而傳之舜舜¶ 何人哉不傳之子而傳之禹吾何為以衆人自處而不¶ 慕堯舜至竒至髙之行乎殊不知道無不常亦無不中¶ 傳賢之事自衆人視之則以為竒以為髙自堯舜視之¶ 則見其常而不見其竒也見其中而不見其髙也扛萬¶ 鈞之鼎烏獲以為常而他人以為勇游千仭之淵津人¶ 以為常而他人以為神未至堯舜而竊效焉是懦夫而¶ 舉烏獲之鼎稚子而入津人之淵也何往而不敗哉¶ 衞州吁(隐三年衛莊公娶於齊東宮得臣之妹曰/莊姜美而無子衛人所為賦碩人也又娶)¶ (於陳曰厲媯生孝伯早死其弟戴媯生桓公莊兵公/姜以為己子公子州吁嬖人之子也有寵而好)¶ (弗禁莊姜惡之石碏諫曰臣聞愛子教之以義方/弗納於邪驕奢淫佚所自邪也四者之來寵禄過)¶ (也將立州吁乃定之矣若猶未也階之為禍夫寵/而不驕驕而能降降而不憾憾而能昣者鮮矣且)¶ (夫賤妨貴少陵長逺間親新間舊小加大淫破義/所謂六逆也君義臣行父慈子孝兄愛弟敬所謂)¶ (六順也去順效逆所以速禍也君人者將禍是務/去而速之無乃不可乎弗聽其子厚與州吁遊禁)¶ (之不可桓公立乃老隱四年春衛州吁弑桓公而/立厚從州吁如陳石碏使告於陳曰衛國褊小老)¶ (夫耄矣無能為也此二人者實弑寡君敢即圖之/陳人執之而請涖於衛衛人使右宰醜涖殺州吁)¶ (於濮石碏使其宰獳羊肩涖殺石厚於陳君子曰/石碏純臣也惡州吁而厚與焉大義滅親其是之)¶ (謂/乎)¶ 未見之情人所未知未動之情已所不知厯舉天下之¶ 事其迹可指者使人評之曰孰為善孰為惡孰為忠孰¶ 為邪孰為是孰為非孰為誠孰為偽猶參差而不得其¶ 情况於情之未見於外者乎此色厲内荏面剛心柔之¶ 徒所以毎誤天下後世也情之未見者難知如此抑又¶ 有甚難知者焉慱者必盗當慱之初未有為盗之情也¶ 然財匱則必至於盗詈者必鬪當詈之初未有决鬪之¶ 情也然忿極則必至於鬪盖慱則有盗之理詈則有鬪¶ 之理其情未動其理已萌非獨人不能覺已亦不能自¶ 覺焉豈非天下之至難知者乎莊公之寵州吁不過溺¶ 於所愛而已初不知其基篡弑之禍也雖州吁受寵之¶ 初亦未嘗有篡弑之心也及因寵而驕因驕而縱因縱¶ 而暴莊姜惡之桓公忌之州吁始憂不能自免而求免¶ 之心生矣有篡國之利誘其前有殺身之禍迫其後而¶ 弑逆之謀成矣彼州吁之初心豈自料至此哉石碏之¶ 諫善矣惜其進言之晚也方碏之諫州吁旣有寵矣旣¶ 好兵而不禁矣有寵而驟奪之能無怨乎不禁而驟禁¶ 之能無忿乎借使莊公聽之父子之際所傷已多矣况¶ 又不聽乎碏苟能止於未萌則桓公不至於弑州吁不¶ 至於逆國不至於危子不至於戮矣雖討賊之忠凛然¶ 與衞國相始終吾猶恨其不能消患於未形而徒救患¶ 於已形也嗚呼衛至褊也州吁至微也其篡争猶蠻觸¶ 氏之戰(見莊/子)一切不足論也吾獨因州吁之事有所懼¶ 焉殺人不忌者世謂之暴冒貨無極者世謂之貪沈湎¶ 昏縱者世謂之荒隂賊詭譎者世謂之險苟無故加人¶ 以四者之謗其不見愠者幾希抑不知世之所共指者¶ 特情之已發事之已彰者耳吾平居暇日一偏於怒則¶ 雖未嘗殺人而一念之暴已藏於胷中矣一偏於愛則¶ 雖未嘗冒貨而一念之貪已藏於胷中矣未能寡慾則¶ 雖無沈湎之過而一念之荒已藏於胷中矣未能平心¶ 則雖無隂賊之過而一念之險已藏於胷中矣四者之¶ 根藏於中伏而未發雖吾亦不自知其惡也是不由州¶ 吁受寵之初篡弑之惡已藏於胷中而不自知乎迨夫¶ 一念之惡藏於胷中者旣熟遇事則見遇物則動外之¶ 惡習召内之惡念内之惡念應外之惡習以惡合惡若¶ 川之决若火之燎有不能自制者吁亦危矣君子之治¶ 心當明白四達俾秋毫之不正無所容而後可苟容秋¶ 毫之不正焉猶播一粒之稊稗雖初未見其害假之以¶ 歲月潤之以雨露未有不芃然為多稼之賊者盖旣有¶ 此根必有此苗欲除稊稗之害當除稊稗之種可也然¶ 則禁過者苟未知過之所由生而何暇州吁之笑哉¶ 臧僖伯諫觀魚(隐五年春公將如棠觀魚者臧僖/伯諫曰凡物不足以講大事其材)¶ (不足以備器用則君不舉焉君將納民於軌物者/也故講事以度軌量謂之軌取材以章物采謂之)¶ (物不軌不物謂之亂政亂政亟行所以敗也故春/蒐夏苗秋獮冬狩皆於農隙以講事也三年而治)¶ (兵入而振旅歸而飲至以數軍實昭文章明貴賤/辨等列順少長習威儀也鳥獸之肉不登於俎皮)¶ (革齒牙骨角毛羽不登於器則君不射古之制也/若夫山林川澤之實器用之資皂𨽻之事官司之)¶ (守非君所及也公曰吾將畧地焉遂往陳魚而觀/之僖伯稱疾不從書曰公矢魚於棠非禮也且言)¶ (逺地/也)¶ 游宴之逸人君之所樂也諫諍之直人君之所不樂也¶ 以其所不樂而欲奪其所樂此人臣之進諫所以毎患¶ 其難入也然則進諫之道將奈何曰進諫之道使人君¶ 畏吾之言不若使人君信吾之言使人君信吾之言不¶ 若使人君樂吾之言戒之以禍者所以使人君之畏也¶ 喻之以理者所以使人君之信也悟之以心者所以使¶ 人君之樂也舉天寳之亂而不能輟敬宗驪山之行(唐/敬)¶ (宗欲幸驪山温湯李縫張泮方屢諫不聽張權輿伏紫/宸殿下叩頭諫曰昔周幽王幸驪山為犬戎所殺秦始)¶ (皇𦵏驪山國亡元宗宮驪山而禄山亂先帝幸驪山而/享年不長上曰驪山若此之凶邪我宜一往以驗彼言)¶ (遂幸温湯即日還宮謂左右/曰彼叩頭者之言安足信哉)舉臺城之圍而不能解憲¶ 宗佛骨之惑(元和十四年鳳翔法門寺塔有佛指骨上/遣使迎至京師留禁中三日韓愈上表切)¶ (諫以為佛者夷狄之一法耳自黃帝以至禹湯文武皆/享夀考百姓安樂當是時未有佛也漢明帝始有佛法)¶ (其後亂亡相繼運祚不長宋齊梁陳元魏以下事佛漸/謹年代尤促梁武帝凡三捨身竟餓死臺城事佛求福)¶ (乃更得禍由是觀之佛不足信矣/上得表大怒乃貶愈潮州刺史)豈非徒以禍戒之而¶ 未嘗以理喻之邪論朝會之禮而不能止莊公之觀社¶ (莊二十三年夏公如齊觀社非禮也曹劌諫曰不可夫/禮所以整民故會以訓上下之則制財用之節朝以正)¶ (班爵之義帥長㓜之序征伐以討其不然諸侯有王王/有巡狩以大習之非是君不舉矣君舉必書書而不法)¶ (後嗣/何觀)論律呂之本而不能已景王之鑄鐘(昭二十一年春/天王將鑄無)¶ (射泠州鳩曰王其以心疾死乎夫樂天子之職也夫音/樂之輿也而鐘音之器也天子省風以作樂器以鐘之)¶ (輿以行之小者不窕大者不槬則和於物物和則嘉成/故和聲入於耳而藏於心心億則樂窕則不咸槬則不)¶ (容心是以感感實生疾今鐘/槬矣王心弗堪其能久乎)豈非徒以理喻之而未嘗¶ 以心悟之邪盖禍固可使人畏然遇驕慢而不畏者則¶ 吾說窮矣理固可使人信然遇昏惑而不信者則吾說¶ 窮矣臧僖伯之諫隱公先之以不軌不物之亂次之以¶ 蒐狩治兵之理其言深切著明可使人畏可使人信然¶ 訖不能囘隐公觀魚之轅者殆未嘗以心悟之也彼隐¶ 公之心方溺於觀魚之樂雖有顯禍將不暇顧雖有至¶ 理將不暇信僖伯無以開其心而徒欲奪其樂亦踈矣¶ 為僖伯者誠能以吾道之樂易觀魚之樂使隐公之心¶ 怡然自得睟於面盎於背暢於四支則反視世之所共¶ 嗜若犬馬若聲色若珠玉若文繡曾土芥瓦礫之不如¶ 矣雖與之觀天池之鯤龍門之鯉鬛翻雲而鱗橫海者¶ 猶不足以易吾之真樂况一勺之棠水乎吾嘗論之人¶ 君之游宴畏人之言而止者是特不敢為而未知其不¶ 當為也信人之言而止者知其不當為而未知其不足¶ 為也惟釋然心悟然後知其不足為知其不足為雖勸¶ 之為亦不為矣¶ 鄭敗燕(隐五年四月鄭人侵衛牧以報東門之役/衛人以燕師伐鄭鄭祭足原繁洩駕以三)¶ (軍軍其前使曼伯與子元潜軍軍其後燕人畏鄭/三軍而不虞制人六月鄭二公子以制人敗燕師)¶ (於北制君子曰不/備不虞不可以師)鄭敗北戎(隱九年北戎侵鄭鄭/伯禦之患戎師曰彼)¶ (徙我車懼其侵軼我也公子突曰使勇而無剛者/嘗冦而速去之君為三覆以待之戎輕而不整貪)¶ (而無親勝不相讓敗不相救先者見獲必務進進/而遇覆必速奔後者不救則無繼矣乃可以逞從)¶ (之戎人之前遇覆者奔祝𥅆逐之/衷戎師前後擊之盡殪戎師大奔)楚敗鄧(桓九年/巴子使)¶ (韓服告於楚請與鄧為好楚子使道朔將巴客以/聘於鄧鄧南鄙鄾人攻而奪之幣殺道朔及巴行)¶ (人楚子使薳章讓於鄧鄧人弗受楚使鬭廉帥師/及巴師圍鄾鄧養甥𥅆甥帥師救鄾三逐巴師不)¶ (克鬬廉衡陳其師於巴師之中以戰而北鄧人/逐之背巴師而夾攻之鄧師大敗鄾人宵潰)商¶ 宻降秦(僖二十五年秦晉伐鄀秦人過析隈入而/係輿人以圍商宻昏而傅焉宵坎血加書)¶ (偽與子儀子邊盟者商宻人懼曰/秦取析矣戍人反矣乃降秦師)鄭敗宋(成十六/年鄭子)¶ (宰伐宋宋將鉏樂懼敗諸汋陂退舍於夫渠不/儆鄭人覆之敗諸汋陵獲將鉏樂懼宋恃勝也)楚¶ 滅舒庸(成十七年舒庸人以楚師之敗也道吳人/圍巢伐駕圍釐虺遂恃吳而不設備楚公)¶ (子槖師襲/舒庸滅之)楚敗吳滅舒鳩(襄二十五年吳子諸樊/伐楚以報舟師之役門)¶ (於巢巢牛臣曰吳王勇而輕若啟之將親門我獲/射之必殪是君也死疆其少安從之吳子門焉牛)¶ (臣隱於短牆以射之卒○襄二十四年吳人召舒/鳩人叛楚楚子師於荒浦使沈尹壽與師祁犂讓)¶ (之舒鳩子敬逆二子而告無之且請受盟二子復/命王欲伐之薳子曰不可彼告不叛且請受盟而)¶ (又伐之伐無罪也姑歸息民以待其卒卒而不貳/吾又何求若猶叛我無辭有庸二十五年秋薳子)¶ (馮卒屈建為令尹舒鳩人卒叛子木伐之遂滅舒/鳩冬楚子以滅舒鳩賞子木辭曰先大夫蒍子之)¶ (功也以/與蒍掩)晉滅肥(昭十二年晉荀吳偽㑹齊師者假/道於鮮虞遂入昔陽秋八月壬午)¶ (滅肥以肥/子緜臯歸)晉滅陸渾(昭十七年秋晉侯使屠蒯如/周請有事於雒與三塗萇𢎞)¶ (謂劉子曰客容猛非祭也其伐戎乎陸渾氏甚睦/於楚必是故也君其備之乃警戎備九月丁邜晉)¶ (荀吳帥師步自棘津使祭史先用牲於雒陸渾人/弗知師從之庚午遂滅陸渾數之以其貳於楚也)¶ (陸渾子奔楚/其衆奔甘鹿)吳敗楚取餘皇(昭十七年吳伐楚戰/於長岸大敗吳師獲)¶ (其乘舟餘皇使隨人與後至者守之環而塹之及/泉盈其隧炭陳以待命吳公子光請於其衆曰喪)¶ (先王之乘舟豈惟光之罪衆亦有焉請藉取之以/救死衆許之使長鬛者三人潜伏於舟側曰我呼)¶ (餘皇則對師夜從之三呼皆迭對楚人從/而殺之楚師亂吳人大敗之取餘皇以歸)吳敗胡¶ 沈陳三國(昭二十三年吳人伐州來楚薳越帥師/及諸侯之師奔命救州來吳人禦諸鍾)¶ (離子瑕卒楚師熸戰於雞父吳子以罪人三千先/犯胡沈與陳三國爭之吳為三軍以繫於後中軍)¶ (從王光帥右掩餘帥左吳之罪人或奔或止三國/亂吳師擊之三國敗獲胡沈之君及陳大夫舍胡)¶ (沈之囚使奔許與蔡頓曰吾君死/矣師譟而從之三國奔楚師大奔)越敗吳於檇李¶ (定十四年吳伐越越子勾踐禦之陳於檇李勾踐/患吳之整也使死士再禽焉不動使罪人三行屬)¶ (劔於頸而辭曰二軍有治臣奸旗鼔不敏於君之/行前不敢逃刑敢歸死遂自剄也師屬之目越子)¶ (因而伐之大敗之靈姑浮以戈擊闔廬闔廬傷將指/取其一屢還卒於陘夫差使人立於庭苟出入必)¶ (謂已曰夫差而㤀越王之殺而父/乎則對曰唯不敢㤀三年乃報越)越敗吳於笠澤¶ (哀十七年三月越子伐吳吳子禦之笠澤夾水而/陳越子為左右句卒使夜或左或右鼓譟而追吴)¶ (師分以禦之越子以三軍潜步當/吳中軍而鼓之吳師大亂遂敗之)¶ 兵者君子之所長小人之所短此理之必然而世未有¶ 知其然者也吾嘗以此理試語於衆矣談兵之士勃然¶ 而見難曰君子何為而名君子吾應之曰誠而已矣小¶ 人何為而名小人吾應之曰詐而已矣難者曰果如是¶ 則兵者乃小人之所長而君子之所短也萬物皆賤詐¶ 惟兵獨貴詐君臣相詐則其國危父子相詐則其家敗¶ 兄弟相詐則其親離朋友相詐則其交踈商賈相詐則¶ 其業廢至於用兵小詐則小勝大詐則大勝小人長於¶ 詐故其用兵亦長君子短於詐故其用兵亦短自曼伯¶ 以降制勝不同同歸於詐是數子者苟以君子長者之¶ 道處之安能成其功乎故儒家之小人兵家之君子也¶ 兵家之君子儒家之小人也彼區區忠信誠慤何足稱¶ 於孫吳之門哉吾應之曰吾姑言其理耳今子舉前古¶ 之事以攻之以子之事證吾之理益知兵非君子莫能¶ 用也春秋諸子所以能收一日之功特以小人而遇小¶ 人耳若君子遇之雖鄭楚秦晉十餘國之衆為一軍合¶ 曼伯子突十餘人之知為一將吾知談笑麾之綽綽乎¶ 有餘裕矣吾非為大言以誇衆也亦理之必然者也盖¶ 君子之於兵無所不用其誠世未有誠而輕者敵雖欲¶ 誘之烏得而誘之世未有誠而貪者敵雖欲餌之烏得¶ 而餌之世未有誠而擾者敵雖欲亂之烏得而亂之用¶ 是誠以撫御則衆皆不疑非反間之所能惑也用是誠¶ 以備禦則衆皆不怠非詭謀之所能誤也彼向之所以¶ 取勝者因其輕而入焉因其貪而入焉因其擾而入焉¶ 因其疑因其怠而入焉一誠旣立五患皆除兕無所投¶ 其角兵無所投其刄曼伯子突之徒無所投其詐矣豈¶ 特曼伯子突之徒哉縱使盡號召自古之知兵者環而¶ 攻之聚而譟之雖極其詐計至於百君子待之一而已¶ 矣又極其詐計至於千君子待之亦一而已矣又極其¶ 詐計至於萬君子待之亦一而已矣彼之詐至於萬而¶ 不足我之誠守其一而有餘彼常勞而我常佚彼常動¶ 而我常静以佚制勞以靜制動豈非天下常勝之道乎¶ 然則天下之善用兵者不得不歸之君子用兵之善者¶ 固無出於君子矣然自古書帝籍而勒景鍾者黥髠盗¶ 販相望於史而宋襄(見僖二/十二年)陳餘(本/傳)之流毎以仁義為¶ 天下笑抑又何也盖盡小人之術者方無愧於小人之¶ 名盡君子之道者方無愧於君子之名世之所謂小人¶ 已極其術稱小人之名者也世之所謂君子未得其道¶ 託君子之名者也以偽君子對真小人持一日之誠而¶ 欲破百年之詐安得而不敗哉舉斧以伐木苟不能仆¶ 焉謂斧之鈍則可謂木勝斧則不可也酌水以沃火苟¶ 不能息焉謂水之微則可謂火勝水則不可也安得以¶ 宋襄輩遂疑君子之短於兵哉¶ ¶ ¶ 左氏博議卷一¶ # -*- mode: mandoku-view; -*- 欽定四庫全書¶ 左氏博議卷二¶ 宋 呂祖謙 撰¶ 隠公問羽數於衆仲(隠五年九月考仲子之宮將/萬焉公問羽數於衆仲對曰)¶ (天子用八諸侯用六大夫四士二夫舞所以節/八音而行八風故自八以下公從之於是初獻)¶ (六羽始用/六佾也)¶ 問之名何如哉問道者未達其道問禮者未習其禮問¶ 塗者未識其塗問俗者未通其俗凡謂之問者非有所¶ 未知必有所未安也故晉人不問晉齊人不問齊秦人¶ 不問秦楚人不問楚豈非心知之身安之無所復待於¶ 問耶隠公生於魯長於魯君於魯其視魯之舞樂用於¶ 禴祠烝嘗不知其幾祭也動於屈伸綴兆不知其幾成¶ 也至於考仲子之宫始問羽數於衆仲豈真有所不知¶ 耶是必其心有所大不安也自成王以天子之禮樂祀¶ 周公至於隠公蓋數百年矣以成王之賢而賜之以伯¶ 禽之賢而受之舉世莫知其非也其後因而用之羣公¶ 之廟舉國亦莫知其非也隐公生於數百載之後獨能¶ 疑數百載之非其心蹙然不安而𤼵於問焉其天資亦¶ 髙矣衆仲告之以先王之正禮使六羽之獻復見於仲¶ 子之廟不可謂無補也然隠公之問豈止為仲子一廟¶ 而已哉特因仲子之廟而𤼵耳為衆仲者盍申告之曰¶ 周公制禮作樂以致太平天子八佾諸侯六佾是乃周¶ 公所作之樂也周公制是樂舞之數蓋欲行之天下傳¶ 之萬世也周公在諸侯之位而薦天子之樂豈非欲尊¶ 周公之身而廢周公之樂耶周公欲行之天下而子孫¶ 已亂之周公欲傳之萬世而身没已違之使周公而有¶ 知吾知其不享魯祭矣君盍因是舉正禮樂之僣復諸¶ 侯之舊告於天子告於周公之廟使天下再見周公之¶ 禮樂是魯有二周公也今猶用六佾於仲子之廟是以¶ 禮處仲子而不以禮處周公何其待仲子之厚而待周¶ 公之薄耶苟衆仲能為此言隠公能為此舉則可以尊¶ 王室可以服諸侯可以塞亂臣賊子之原五伯之首不¶ 在齊桓而在隠公矣雖然此非所以責衆仲也當成王¶ 祀周公以天子之禮樂雖召公畢公之賢未嘗固爭至¶ 孔子始慨然有言曰魯之郊禘非禮也周公其衰矣(家/語)¶ (禮/運)蓋必入聖人之域然後知聖人之心降聖人一等雖¶ 召公畢公猶不能盡知况衆仲乎惟衆仲一失其機故¶ 僣悖之習流及後世甚至於季氏以陪臣之㣲傲然舞¶ 八佾於庭(論語/八佾)重形孔子之歎焉嗚呼隠公之問在於¶ 三家未興之前孔子之歎在於三家既盛之後防於未¶ 興之前衆人之所易禁於既盛之後聖人之所難吾是¶ 以益為隠公惜也¶ 隠公辭宋使(隠五年宋人取邾田邾人告於鄭曰/請君釋憾於宋敝邑為道鄭人以王)¶ (師㑹之伐宋入其郛以報東門之役宋人使使/來告命公聞其入郛也將救之問於使者曰師)¶ (何及對曰未及國公怒乃止辭使者曰君命寡/人同恤社稷之難今問諸使者曰師未及國非)¶ (寡人之所/敢知也)¶ 始吾讀戰國䇿見儀秦髠衍之徒駕其詭辯玩時君於¶ 股掌之上驟使之喜驟使之怒驟使之憂驟使之樂指¶ 川為陸亦從而謂之陸指虎為羊亦從而謂之羊雖有¶ 耳目鼻口不得自用而聴辯士之所用抵掌扼捥俯弔¶ 仰賀反晦明於呼吸變寒暑於須臾其三寸之舌實百¶ 萬生靈之司命也及精思而博考之然後知詭辯初不¶ 足恃彼戰國䇿所載特幸而成功者耳然姑以兩端明¶ 之趙魏攻韓華陽韓告急於秦秦不救韓遣陳筮見穰¶ 侯穰侯曰事急乎陳筮曰未急也穰侯怒曰冠蓋相望¶ 告敝邑甚急公來言未急何也陳筮曰彼韓急則將變¶ 而他從以未急故復來耳穰侯曰公無見王請今𤼵兵¶ 救韓八日而敗趙魏於華陽之下(見戰/國䇿)是説也世皆以¶ 為工也鄭伐宋入其郛宋人使來告於魯隠公公聞其¶ 入郛也將救之問於使者曰師何及對曰未及國公怒¶ 乃止辭使者曰君命寡人同恤社稷之難今問諸使者¶ 曰師未及國非寡人之所敢知也是説也世皆以為拙¶ 也吾以為陳筮之言未急宋使之言未及國其説初無¶ 異者陳筮幸而遇穰侯之聴故人以其説為工宋使不¶ 幸而遇隠公之怒故人以其説為拙陳筮得其時者也¶ 非智也宋使失其時者也非愚也使陳筮而遇隠公則¶ 為愚使宋使而遇穰侯則為智愚智初無定名工拙初¶ 無定論以是而推之凡戰國之䇿士所以能動時君之¶ 聴者皆出於幸而已豈區區之説真足恃哉杜預謂宋¶ 使忿隠公知而故問是大不然宋使以鄭師之伐告急¶ 於魯魯隠公問鄭師之所及逺近此人情之常也雖聞¶ 其入郛然問諸道路不如問其使者之為審則知而復¶ 問亦人情之常也况宋使之使指専在於鄭師隠公其¶ 可捨鄭師而問他事乎是則師何及之語隠公之所當¶ 問也宋使之所當答也彼使者苟非狂惑喪心何自而¶ 起其怒乎其所以𤼵未及國之言蓋亦如陳筮之謀欲¶ 以激魯侯之救耳不意逢隠公之暴怒不得嗣進其説¶ 遂至於辱命而歸是以知詭辯之果不足恃也自陳筮¶ 言之則回穰侯不救之心其説似有功自宋使言之則¶ 沮隠公欲救之意其説深可罪利害禍福特繫乎所逢¶ 之時耳後世徒見戰國䇿所載百𤼵百中遂以為正論¶ 不如詭辯君子不如䇿士殊不知戰國䇿之書䇿士之¶ 所作也書出於䇿士之手必不自揚䇿士之非其一時¶ 之謀議成者則載之敗者則刪之中者則載之失者則¶ 刪之如陳筮之徒幸而有功則大書特書以示後世如¶ 宋使之徒敗人之事不載於書亦不知其幾何矣惟合¶ 戰國䇿而觀之然後知䇿士之謀得不償失利不償害¶ 初不能使人之必聴也吾故表而出之以為䇿士之戒¶ 鄭伯侵陳大獲(隠六年鄭伯侵陳大獲往嵗鄭伯/請成于陳陳侯不許五父諫曰親)¶ (仁善鄰國之寳也君其許鄭陳侯曰宋衛實難/鄭何能為遂不許君子曰善不可失惡不可長)¶ (其陳桓公之謂乎長惡不悛從自及也雖欲救/之其將能乎商書曰惡之易也如火之燎于原)¶ (不可嚮邇其猶可撲滅周任有言曰為國家者/見惡如農夫之務去草焉芟夷藴崇之絶其本)¶ (根勿使能殖/則善者信矣)¶ 盛怒不𤼵於㣲罪峻責不加於小疵此人情之常也陳¶ 侯不許鄭伯之請成遂至於見伐其失講信修睦之義¶ 固可責矣然春秋諸侯一戰一和一通一絶習以為常¶ 如陳侯之罪晉楚齊秦以降莫不有之也左氏乃深排¶ 而力詆之至以謂如火之燎于原不可鄉邇雖大無道¶ 之君責之不過如是何其逺於人情耶以左氏之言較¶ 陳侯之過猶犯笞杖之罪而加斧鉞之刑逋升斗之租¶ 而責倉廩之粟茍左氏愚人也則可使左氏少知治體¶ 豈容若是之舛耶辭之嚴責之峻是必有深意存於其¶ 間也天下之事成於懼而敗於忽懼者福之原也忽者¶ 禍之門也陳侯以宋衛之强而懼之以鄭之弱而忽之¶ 遂以為鄭何能為而不許其成及兵連禍結不𤼵於所¶ 懼之宋衛而𤼵於所忽之鄭則忽者豈非禍之門耶雖¶ 鄭師之所侵不過毁廬舍歐老弱略牛馬然推鄭何能¶ 為之一語實亡國敗家之本殆古人所謂一言而喪邦¶ 者也秦弱百姓而備匈奴(秦遣蒙恬𤼵兵三十萬人北/伐匈奴築長城因地形用制)¶ (險塞陳涉一唱天/下共起以亡秦)豈非懼匈奴之勢强而謂百姓何能¶ 為乎然亡秦者非匈奴也乃何能為之百姓也漢抑宗¶ 室而任外戚(七國既反武帝遂用主父偃之議下推恩/之令詔諸侯分王子弟於是藩國始分宗)¶ (室稍弱然而委政外戚元成以/後權柄下移卒成王莽之簒)豈非懼宗室之勢迫而¶ 謂外戚何能為乎然亡漢者非宗室也乃何能為之外¶ 戚也晉武帝以戎狄何能為而不徙故卒亡於戎狄(晉/惠)¶ (帝元康元年憂匈奴郝度元與馮翊北地馬蘭羌盧水/胡俱立氐帥齊萬年為帝将軍孟觀大破氐衆於中亭)¶ (獲齊萬年太子洗馬江統以為戎狄亂華宜早絶其源/乃作徙戎論以警朝廷朝廷不能用而五胡肆虐社稷)¶ (丘/墟)隋煬帝以盜賊何能為而不戒故卒亡於盜賊(隋内/史侍)¶ (郎虞世基以帝惡聞盜賊諸將及郡縣有告敗求救者/世基皆抑損表狀不以實聞但云䑕竊狗盜郡縣捕逐)¶ (行當殄盡帝以為然由是盜賊徧海内陷没郡/縣帝弗之知十四年在江都遇弑隋祚遂移)以至項¶ 羽之視髙帝(項羽與髙祖爭天下髙祖戰數/不利而羽益輕漢卒敗垓下)王莽之視¶ 漢兵(王莽遣王邑王尋𤼵兵平定山東兵號百萬縱兵/圍昆陽光武悉𤼵諸營兵自將千騎為前鋒尋邑)¶ (遣兵數千合戰光武奔之連勝遂前莽兵大潰漢兵至/長安莽曰天生徳於予漢兵其如予何兵衆斬莽傳首)¶ (於/宛)梁武之視侯景(侯景叛魏歸梁而武帝用朱异之/言而納景履霜不戒卒致亂亡)明¶ 皇之視禄山(安禄山傾巧善事人人多譽之上益以為/賢張九齡楊國忠數言其必反而帝不以)¶ (為意寵待日盛/卒致范陽之變)皆始以為何能為而終至於敗亡也是¶ 則陳侯何能為之一語實千載亂亡之所自出左氏安¶ 得不深排而力詆之乎嗚呼君子之論常得其本衆人¶ 之論常得其末凡人臣之深戒人君者必曰暴虐也淫¶ 侈也拒諫也黷武也皆人君之大禁也至於論桀紂幽¶ 厲之惡亦必以前數者歸之殊不知是數者皆末也其¶ 本果安在哉人君必謂民怨何能為故敢暴虐必謂財¶ 匱何能為故敢淫侈必謂爭臣何能為故敢拒諫必謂¶ 窮兵何能為故敢黷武是則何能為者萬惡之所從生¶ 也苟不探其本則何能為之言雖有致亂之端而未有¶ 致亂之形雖有可畏之實而未有可畏之迹非知幾之¶ 君子孰能遏滔天之浪於涓涓之始乎深矣哉左氏之¶ 論也¶ 鄭伯朝桓王(註見隠公六年/)¶ 君子之論事必使事為吾用而不使吾為事所用古今¶ 之事所當論者不勝其多也苟見事之難者亦從而謂¶ 之難見事之易者亦從而謂之易甚者反遷就吾説以¶ 就其事豈非為事所用乎所貴乎立論者蓋欲𤼵未明¶ 之理非徒議己見之迹也若止論己見之迹是猶言火¶ 之熱言水之寒言鹽之鹹言梅之酸天下之人知之何¶ 假於吾説乎惟君子之立論信己而不信人信心而不¶ 信目故能用事而不用於事見在此之事則得在彼之¶ 理見在前之事則得在後之理衆人徒知是事而君子¶ 獨知事外之理焉試舉一二以明之春秋之初鄭之事¶ 周其叛服不一人之論者亦不一然皆隨事立論鮮有¶ 得事外之理者鄭伯朝周桓王不禮之衆人之説不過¶ 以王不禮之為非此左氏之所已言也君子論之則以¶ 為王綱既墜傲固招禍卑亦納侮如夷王下堂見諸侯¶ 禮雖卑而周益衰(史記/本紀)襄王從晉文之召禮雖卑而晉¶ 益僣(僖二十/八年)是知威王之失不専在於不禮鄭伯而在¶ 於不能振王綱此事外之理左氏之所未言也周鄭交¶ 惡衆人之説不過以畀虢公之政此左氏之所已言也¶ 君子論之則以為王者之於諸侯有畏之之迹則驕無¶ 畏之之迹則服在平王世將用虢公而不敢用反與鄭¶ 交質(隠二/年)鄭知周畏之故於將用虢公之初凌犯王室¶ 蹂踐麥禾略無所憚在桓王世將用虢公而即用之未¶ 嘗猶豫鄭伯知周不畏之故於既用虢公之後奉承王¶ 命朝㑹征討初不敢違是知周鄭交惡不在於用虢公¶ 而在於畏鄭此事外之理左氏之所未言也桓王與鄭¶ 伯蘇忿生之田由是失鄭衆人之説不過謂有錫田之¶ 名而無錫田之實此左氏之所已言也君子論之則以¶ 為蘇忿生既叛其田非周之所有與之以虚名固足以¶ 起鄭之怨然蘇忿生者王室之卿士蘇忿生之田王室¶ 之田叛臣盜據王之土地王不能自取反假他人以取¶ 之安得不取輕於鄭乎是知鄭之叛周不専在於怨周¶ 而在於輕周此事外之理左氏之所未言也桓王奪鄭¶ 伯政率諸侯伐鄭反為所敗衆人之説不過謂不當奪¶ 鄭伯之政此左氏之所已言也君子論之則以為鄭伯¶ 之政在所當奪特桓王不能正其名耳當鄭伯擅釋太¶ 山之祀之時以廢祀而討之其名豈不正乎當鄭伯以¶ 璧假許田之時以専地而討之其名豈不正乎使於是¶ 時討之其名正其義順鄭將覆亡之不暇矣桓王當其¶ 時而不能討遷延數年乃無故而奪其政伐其國宜鄭¶ 之不服也是知桓王之致敗不在於奪鄭伯政而在於¶ 奪之非其時此事外之理左氏之所未言也鄭既敗王¶ 師乃歛兵而止衆人之説不過謂鄭伯苟欲自救此左¶ 氏之所已言也君子論之則以為鄭伯未勝則使祝𥅆¶ 射王其事甚悖既勝則使祭足勞王其辭甚恭其前之¶ 悖蓋出於真情欲以取一時之勝其後之恭蓋世於矯¶ 情欲以避天下之責雖杜預亦信以為志在苟免而不¶ 悟是鄭伯不惟能欺當時其遺姦餘詐猶能欺千餘年¶ 之杜預可謂險矣盜賊以盜賊自處其情猶可恕盜賊¶ 以君子自處其情尤可誅是知論鄭伯者不當信其苟¶ 免之言而當疾其詐為苟免之言此事外之理左氏之¶ 所未言也大抵論事之體與敘事之體不同敘事者載¶ 其實論事者推其理彼方冊之所載既序其事之實矣¶ 論者又從而述其事曽不能推事外之理是與序事者¶ 無以異也非所謂論事也况方冊既已序之何待吾復¶ 為贅辭以序之雖削吾之論於彼之事豈能有所損益¶ 乎是吾之論反待彼之事而立而彼之事不待吾之論¶ 而明也故善論者事隨於論不善論者論隨於事善論¶ 者事資於論不善論者論資於事苟論資於事是論反¶ 為事之累也尚何以操筆為哉¶ 陳五父如鄭涖盟歃如忘(隱七年陳及鄭平陳五/父如鄭涖盟壬申及鄭)¶ (伯盟歃如忘洩伯曰五父必/不免不頼盟矣桓五年陳亂)曹太子朝魯奏樂而¶ 嘆(桓九年曹太子來朝賔之以上卿禮也享曹太/子初獻樂奏而嘆施父曰曹太子其有憂乎非)¶ (嘆所/也)晉侯受玉惰(僖十一年天王使召武公内史/過賜晉侯命受玉惰過歸告王)¶ (曰晉侯其無後乎王賜之命而惰/於受瑞先自棄也己其何繼之有)齊君語偷(文十/七年)¶ (襄仲如齊拜穀之盟復曰臣聞齊人將食魯之麥/以臣觀之將不能齊君之語偷臧文仲有言曰民)¶ (主偷/必死)公孫歸父言魯樂(宣十四年秋九月楚子圍/宋冬公孫歸父㑹齊侯于)¶ (穀見晏桓子與之言魯樂桓子告髙宣子曰子家/其亡乎懐於魯矣懐必貪貪必謀人謀人亦謀己)¶ (一國謀之/何以不亡)趙同不敬(宣十五年晉侯使趙同獻狄/俘于周不敬劉康公曰不及)¶ (十年原叔必有大/咎天奪之魄矣)晉侯見魯侯不敬(成四年公如/晉晉侯見公)¶ (不敬季文子曰晉必不免詩曰敬之敬之天惟顯/思命不易哉夫晉侯之命在諸侯矣可不敬乎)¶ 鄭伯授玉視流而行速(成六年春鄭伯如晉拜成/子㳺相授玉於東楹之東)¶ (士貞伯曰鄭伯其死乎自棄也己/視流而行速不安其位宜不能久)郤錡將事不敬¶ (成十三年晉侯使郤錡來乞師將事不敬孟獻子/曰郤氏其亡乎禮身之幹也敬身之基也郤子無)¶ (基且先君之嗣卿也受命以求師將/社稷是衛而惰棄君命也不亡何為)成子受脤不¶ 敬(成十三年公如京師及諸侯朝王遂從劉康公/成肅公㑹晉侯伐秦成子受脤于社不敬劉子)¶ (曰吾聞之民受天地之中以生所謂命也是以有/動作禮義威儀之則以定命也能者養之以福不)¶ (能者敗以取禍是故君子勤禮小人盡力勤禮莫/如致敬盡力莫如敦篤敬在養神篤在守業國之)¶ (大事在祀與戎祀有執膰戎有受脤神之/大節也今成子惰棄其命矣其不反乎)苦成叔¶ 傲(成十四年衛侯享苦成叔寗惠子相苦成叔傲/寗子曰苦成家其亡乎古之為享食也以觀威)¶ (儀省禍福也今夫/子傲取禍之道也)衛孫文子聘魯無悛容(襄七年/衛孫文)¶ (子來聘公登亦登叔孫穆子相趍進曰諸侯之㑹/寡君未嘗後衛君今吾子不後寡君寡君未知所)¶ (過吾子其少安孫子無辭亦無悛容穆叔曰/孫子必亡為臣而君過而不悛亡之本也)齊髙¶ 厚相太子㑹諸侯皆不敬(襄十年春齊髙厚相太/子光以先㑹諸侯于鍾)¶ (離不敬士莊子曰髙子相太子以㑹諸侯將/社稷是衛而皆不敬棄社稷也其將不免乎)齊侯¶ 衛侯不敬(哀二十一年㑹于商任錮欒氏也齊侯/衛侯不敬叔向曰二君者必不免㑹朝)¶ (禮之經也禮政之輿也政身之守/也怠禮失政失政不立是以亂也)蔡侯享于鄭不¶ 敬(襄二十八年蔡侯歸自晉入于鄭鄭伯享之不/敬子產曰蔡侯其不免乎日其過此也君使子)¶ (展迋勞于東門之外而傲吾曰猶將更之今還受/享而惰乃其心也君小國事大國而惰傲以為己)¶ (心將得死乎若不免必由其子其為君/也淫而不父僑聞之如是者恒有子禍)穆叔見孟¶ 孝伯語趙孟語偷(襄三十一年穆叔至自㑹見孟/孝伯語之曰趙孟將死矣其語)¶ (偷不似民主且年未盈五十而諄諄焉如八九十/者弗能久矣若趙孟死為政者其韓子乎吾子盍)¶ (與季孫言可以樹善君子也孝伯曰人生幾何誰/能無偷朝不及夕將安用樹穆叔出而告人曰孟)¶ (孫將死矣吾語諸趙/孟之偷也而又甚焉)趙孟對劉定公以吾儕偷食¶ 朝不謀夕(昭元年天王使劉定公勞趙孟于潁館/于雒汭劉子曰美哉禹功明德逺矣微)¶ (禹吾其魚乎吾與子弁冕端委以治民臨諸侯禹/之力也子盍亦逺績禹功而大庇民乎對曰老夫)¶ (罪戻是懼焉能恤逺吾儕偷食朝不謀夕何其長/也劉子歸以語王曰諺所謂老將知而耄及之者)¶ (其趙孟之謂乎為晉正卿以主諸侯而儕於𨽻人/朝不謀夕棄神人矣神怒民叛何以能久趙孟不)¶ (復年矣神怒不歆其祀民叛不/即其事祀事不從又何以年)單子視下言徐(昭/十)¶ (一年單子㑹韓宣子于戚視下言徐叔向曰單子/其將死乎朝有著定㑹有表衣有襘帶有結㑹朝)¶ (之言必聞於表著之位所以昭事序也視不過結/襘之中所以道容貌也言以命之容貎以明之失)¶ (則有闕今單子為王官伯而命事於㑹視不登帶/言不過步貎不道容而言不昭矣不道不共不昭)¶ (不從無守氣矣十/二月單成公卒)宋公與叔孫昭子語相泣(昭二/十五)¶ (年宋公享昭子賦新宫昭子賦車轄明日宴飲酒/樂宋公使昭子右坐語相泣也樂祁佐退而告人)¶ (曰今兹君與叔孫其皆死乎吾聞之哀樂而樂哀/皆喪心也心之精爽是謂魂魄魂魄去之何以能)¶ (久/)魏獻子南面(昭三十二年十一月晉魏舒韓不/信如京師合諸侯之大夫于狄泉)¶ (尋盟且令城成周魏子南面衛彪傒曰魏/子必有大咎干位以令大事非其任也)邾子執¶ 玉髙魯受玉卑(定十五年春邾隱公來朝子貢觀/焉邾子執玉髙其容仰公受玉卑)¶ (其容俯子貢曰以禮觀之二君者皆有死亡焉夫/禮死生存亡之體也將左右周旋進退俯仰於是)¶ (乎取之朝祀喪戎於是乎觀之今正月相朝而皆/不度心已亡矣嘉事不體何以能久髙仰驕也卑)¶ (俯替也驕近亂替近疾君為主其先亡乎夏五月/公薨仲尼曰賜不幸言而中是使賜多言者也)¶ 春秋之際盟㑹聘享人皆視升降語黙之節為吉凶禍¶ 福之占其矯誕不經世所共知也吾猶有所疑焉觀人¶ 之術在隱不在顯在晦不在明顯與明人之所畏也隱¶ 與晦人之所忽也人之所畏雖小人猶知自飾人之所¶ 忽雖君子不能無疵葢畏則加意而忽則多不加意耳¶ 苟不能乘其不意而徒觀其加意之時則令色足恭矯¶ 偽蠭起其本質真態亦何自而見哉涖衆之容必肅於¶ 燕閒之日對賓之語必嚴於私昵之時又况盟㑹聘享¶ 之際金石在庭籩豆在席擯相在前三揖在下旦失色¶ 於堂暮傳笑於國片言之誤可以起萬口之譏人情好¶ 勝而惡辱豈不能勉强於須㬰耶今攷左氏之所載其¶ 周旋揖遜辭氣容貌可嗤可指者相望於冊此理之不¶ 可曉者也嗚呼吾得之矣凡人之情為惡於人之所不¶ 見為善於人之所見欲以欺世而售其姦胡不反觀一¶ 身以近取譬乎肝受病則目不能視腎受病則耳不能¶ 聴脾受病則口不能食心受病則舌不能言肝也腎也¶ 脾也心也在内而人所不見者也目也耳也口也舌也¶ 在外而人所見者也受病於人之所不見則其病必𤼵¶ 於人之所見矣是故隠顯晦明本無二理隠之所藏待¶ 顯而露晦之所蓄待明而彰彼春秋之公侯卿大夫未¶ 嘗致力於暗室屋漏之學及盟㑹燕享之際雖欲勉强¶ 修飾終有時而不能揜㰱血而忘者不自知其忘也受¶ 玉而惰者不自知其惰也奏樂而歎者不自知其歎也¶ 相語而泣者不自知其泣也方正冠鳴佩儼然肅然自¶ 謂中禮而不知人已議其後矣平居暇日暗室屋漏之¶ 所為至於此時如遇明鏡無不𤼵見吾是以知顯者隠¶ 之影明者晦之響也君子欲無得罪於衆必先無得罪¶ 於獨欲無得罪於朝必先無得罪於家苟徒以一日之¶ 敬而蓋終身之邪是濁其源而揚其流斧其根而溉其¶ 葉也雖然春秋之時旁觀竊議者特為瞽史之學者耳¶ 而愆失繆戾已不能逃其目使有知道者立於其側又¶ 將若之何¶ 隠公問族於衆仲(隠八年無駭卒羽父請諡與族/公問族於衆仲衆仲對曰天子)¶ (建德因生以賜姓胙之土而命之氏諸侯以字/為諡因以為族官有世功則有官族邑亦如之)¶ (公命以字/為展氏)¶ 天下之事簡則易知繁則難知此理之常也至於氏族¶ 之説則反是焉氏族莫繁於古而知之者甚易氏族莫¶ 簡於今而知之者甚難三代之時曰姓者統其祖考之¶ 所自出者也百世而不變者也曰氏者别其子孫之所¶ 自分者也數世而一變者也天子建徳因生以賜姓(因/其)¶ (所由生以賜姓若舜/由媯汭故陳為媯姓)其得姓雖一而子孫别而為氏者¶ 不勝其多焉有以王父之字為氏者矣(且如陳伯袁之/後而為袁氏齊)¶ (公子髙之後而為髙氏衛公子惠孫之後而為孫氏宋/公子樂父之後而為樂氏宋司宼牛父之後而為牛氏)¶ (魯閔子騫之後而為騫氏是/皆以王父之字為氏者也)有以先世之諡為氏者矣¶ (杜預曰或便即先/人之諡稱以為族)有以所居之官為氏者矣(祭仲初為/祭封人掌)¶ (封疆者後/以為氏)有以始封之邑為氏者矣(如文王封子時叔/於沈故其後為沈)¶ (氏武王封太伯曽孫於閻故其後為閻氏晉穆族封少/子成師於韓故其後為韓氏晉獻公封畢萬於魏故其)¶ (後為魏氏宋公子叚食於禇故其後為禇氏宋太公食/於蕭故其後為蕭氏楚賁皇食於苗故其後為苖氏晉)¶ (叔向食於楊故其後為楊氏杞之後食於婁而為婁氏/越之後食於歐山之陽而為歐陽氏是皆以始封之邑)¶ (為氏/也)枝分𣲖别千塗萬轍初若參錯紛亂而難考及徐¶ 而視之有綱有條猶指諸掌焉孟仲季臧東門子叔同¶ 出於魯也(孟穆伯仲子季文子臧僖伯東/門襄仲子服昭伯叔孫氏是也)游國豐印公¶ 孫伯張同出於鄭也(游吉國參豐卷印堇父/公孫洩伯張之類是也)向華蕩樂¶ 鱗魚仲老同出於宋也(向宜華督父蕩意諸樂呂/鱗朱魚石仲幾老佐是也)欒髙¶ 崔國叔仲東郭同出於齊也(欒子雅髙傒崔夭國歸父/叔仲還仲孫湫東郭偃是)¶ (也/)尋其流可以知其源尋其葉可以知其根抑何易耶¶ 自秦漢以來氏族之制出於上之所賜下之所更者絶¶ 無而僅有至於世守一氏傳千餘年而不變者天下皆¶ 是也其變非若古之屢其列非若古之多可謂簡而易¶ 知矣然人罕有能辨氏族之源者王之氏一也吾不知¶ 出於元城之王耶(後漢王充㑹稽人其先/自魏郡元城徙居於此)宜春之王耶¶ (前漢宜春侯/王訢之後)卭成之王耶(前漢卭成侯王奉光之/後奉光宣帝皇后父)劉之¶ 氏一也吾不知出於陶唐之劉耶(髙祖賛漢帝本系出/自唐帝降及于周有)¶ (秦作/劉)奉春之劉耶(劉敬説髙帝都闗中髙帝/封敬為奉春君賜姓劉)元海之劉¶ 耶(晉趙劉元海本匈奴種漢/光武時内附號南匈奴)其能明辨而不惑者鮮矣¶ 氏之馬者未必能辨其為馬服之馬(趙奢因封馬服君/其後遂轉而為馬)¶ (氏/)及馬矢之馬也(後漢馬隆其先/本姓馬矢氏)氏之石者未必能辨¶ 其周衛之石(周石速/衛石碏)及後趙之石也(後趙石勒/本羯種)古之氏¶ 族繁而知之者反多今之氏族簡而知之者反少在古¶ 則宜難而反易在今則宜易而反難其説果安在耶蓋¶ 由譜牒之明與廢而已譜牒明則雖難者猶且知之况¶ 其易者乎譜牒廢則雖易者猶不知之况其難者乎吾¶ 以是知譜牒之學不可不講也世之學者仰則欲知天¶ 文俯則欲知地理大則欲知治亂興衰之迹小則欲知¶ 草木蟲魚之名至於己之氏族吾祖者之所自出則茫¶ 然不知豈可不恥乎不知吾祖考氏族之所自是固可¶ 恥也乃若吾一身之間視而不知視之所自聴而不知¶ 聴之所自言而不知言之所自動而不知動之所自以¶ 至喜怒哀樂皆不知其所自是又大可恥也不知吾祖¶ 考氏族之所自問諸明譜學者足矣不知吾一身視聴¶ 言動喜怒哀樂之所自将問諸何人乎噫¶ ¶ ¶ ¶ ¶ ¶ 左氏博議卷二¶ # -*- mode: mandoku-view; -*- 欽定四庫全書¶ 左氏博議卷三¶ 宋 呂祖謙 撰¶ 滕薛争長(隠十一年滕侯薛侯來朝争長薛侯曰/我先封滕侯曰我周之卜正也薛庶姓)¶ (也我不可以後之公使羽父請於薛侯曰君與/滕君辱在寡人周諺有之曰山有木工則度之)¶ (賔有禮主則擇之周之宗盟異姓為後寡人若/朝於薛不敢與諸任齒君若辱貺寡人則願以)¶ (滕君為請薛侯/許之乃長滕侯)¶ 以辭服人主于直世之通論也吾以謂辭之直固可使¶ 人之服然亦可以起人之争天下之理至於直而止今¶ 反曰起人之争何耶蓋聞過而喜者君子也聞過而怒¶ 者衆人也君子心口為一故其與人辨心既屈則口亦¶ 屈衆人心口為二故其與人辨心雖屈而口不屈辭之¶ 直者固可以服君子矣苟與衆人辨則在我雖直在彼¶ 雖曲苟恃吾之直而與之較曲直彼安肯内訟其曲而¶ 甘處于不勝之地乎其勢必與吾辨辨而不勝必争争¶ 而不勝必忿忿心一生其禍有不可勝言者矣君子常¶ 少衆人常多則辭之直者利天下少而害天下多信如¶ 是則辭不可以直乎曰非直之罪也有其直之罪也使¶ 吾不有其直亦何自而起人之争哉昔滕侯薛侯朝于¶ 魯滕同姓也所當先也薛異姓也所當後也方其争長¶ 舉魯國之人孰不知滕之直而薛之曲乎為隠公者若¶ 主滕之直責薛之曲則滕將自矜其直而益驕薛將自¶ 恥其曲而益忿使隠公之辭果出于此非徒不能解二¶ 國之鬭乃合二國之鬭也惟隠公不有其直而婉其辭¶ 未嘗明言薛侯之曲乃退託於卑下寡弱之域以己而¶ 喻人其辭曰寡人若朝于薛不敢與諸任齒君若辱貺¶ 寡人則願以滕君為請其言巽順和易紆餘閑暇不躁¶ 不廹不矜不揚想薛侯聞之必自思曰為主者謙抑如¶ 此為賓者當如何耶為大國者謙抑如此為小國者當¶ 如何耶雖有忿戾之心游泳此言如隨春風如醉醇酎¶ 見魯之恭而不見滕之傲也見魯之遜而不見滕之争¶ 也向之虛氣驕色固已雲散霧除而無復存矣吾以是¶ 知魯之善為辭令也嗚呼屈己服人近於弱屈人服己¶ 近于强凡人之情未有不恥弱而喜强者然我欲服人¶ 人亦欲服我兩强不相下其争何峕而已乎隠公降大¶ 國之尊而屈於小國之卑其始雖若弱然以片言而平¶ 二國之爭强孰大焉故致强之道始於弱致弱之道始¶ 于强非忘强弱者孰能真知强弱之辨哉¶ 穎考叔爭車(隠十一年公㑹鄭伯于郲謀伐許也/鄭伯授兵于太宫公孫閼與頴考叔)¶ (爭車頴考叔挾輈以走子都拔棘以逐之及大/逵弗及子都怒七月公㑹齊侯鄭伯伐許傳於)¶ (許穎考叔取鄭伯之旗蝥弧以先登子都自下/射之顛瑕叔盈又以蝥弧登周麾而呼曰君登)¶ (矣鄭師畢/登遂入許)¶ 理之在天下猶元氣之在萬物也一氣之春播於品物¶ 其根其莖其枝其葉其華其色其芬其臭雖有萬而不¶ 同然曷嘗有二氣哉理之在天下遇親則為孝遇君則¶ 為忠遇兄弟則為友遇朋友則為義遇宗廟則為敬遇¶ 軍旅則為肅隨一事而得一名名雖至于千萬而理未¶ 嘗不一也氣無二氣理無二理然物得氣之偏故其理¶ 亦偏人得氣之全故其理亦全惟物得其偏故蕕之不¶ 能為薰荼之不能為薺松之不能為栢李之不能為桃¶ 各守其一而不能相通者非物之罪也氣之偏也至于¶ 人則全受天地之氣全得天地之理今反守一善而不¶ 能相推豈非人之罪哉頴考叔㠯孝聞于鄭一言而回¶ 莊公念母之心其孝固可嘉矣(隠元/年)使考叔能推是孝¶ 而極之則塞乎天地横乎四海凡天下之理未有出于¶ 孝之外也奈何考叔有是孝而不能推之伐許之役反¶ 爭一車而殺其身可勝惜哉其與莊公問答之際温良¶ 樂易何其和也其與子都鬭爭之際忿戾攘奪何其暴¶ 也一人之身前後相反如此當賜食之時則思其親至¶ 授兵之際獨不思其親乎當捨肉之時則思其親至挾¶ 輈之時獨不思其親乎前則思之後則忘之是見親于¶ 羮而不見親於車也苟考叔推事親之敬為宗廟之敬¶ 必不敢爭車于大宫矣推事親之肅為軍旅之肅必不¶ 敢挾輈於大逵矣惟其不能推故始得純孝之名終不¶ 免犯鬭狠危父母之戒也或曰考叔之伐許輕身以先¶ 登豈亦不能推其孝乎吾應之曰爭車者私也所以為¶ 不孝也先登者公也所以為孝也愛其身者事親之孝¶ 忘其身者事君之忠忠孝豈有二道乎曽子以戰陳無¶ 勇為非孝則考叔之勇正曽子所謂孝也然考叔不死¶ 于先登之傷而死於子都之射死於私不死於公君子¶ 安得不責之乎此吾所以深惜其不能推也昔左氏嘗¶ 舉孝子不匱永錫爾類之詩以美考叔自今觀之能捨¶ 肉而不能捨車則其孝有時而匱矣能化莊公而不能¶ 化子都則其類有時而不能錫矣考叔三復是詩能無¶ 愧乎左氏以此詩而美考叔之孝吾請移此詩以責考¶ 叔之非¶ 齊魯鄭入許(隠十一年公㑹鄭伯于郲謀伐許也/許莊公奔衛齊侯以許讓公公曰君)¶ (謂許不共故從君討之許既伏其罪矣/雖君有命寡人弗敢與聞乃與鄭人)¶ 共患易共利難患者人之所同畏也利者人之所同欲¶ 也同有畏心其勢必合同有欲心其勢必爭自古及今¶ 變親為疎變恩為怨變黨為讎鮮不以共利者吁亦難¶ 矣吾觀三國之克許何其善處於功利之間也當伐許¶ 之際先登者鄭之大夫而齊魯之大夫無與焉畢登者¶ 鄭之師而齊魯之師無與焉是則克許之功獨出于鄭¶ 以許歸固其所也然常人之情戰則避患而居後勝則¶ 爭利而居前不慙已之無功反不容人之有功昔鄧艾¶ 鍾㑹同將兵而伐蜀矣人皆知平蜀者鄧艾之功也而¶ 鍾㑹反攘其功而殺之(見三國志/鄧艾傳)王渾王濬同將兵而¶ 伐吳矣人皆知平吳者王濬之功也而王渾反攘其功¶ 而劾之(見晉書/渾濬傳)使齊魯之君亦如鍾㑹王渾之用心則¶ 三國之禍吾知其始於克許之日矣許地雖𥚹然亦古¶ 之建國也一兔在野百人逐之一金在地百人競之况¶ 一國之利乎今舉以與齊齊不敢受舉以與魯魯不敢¶ 受計其義推其功而卒歸之於鄭焉嗚呼孰謂春秋爭¶ 奪之世而復見羣后徳遜之風乎許國之破鄭師克之¶ 齊魯推之為鄭伯者固可安受而無愧也且不絶許之¶ 祀不縣許之疆將何所待耶鄭伯之意豈不曰克許者¶ 雖我師之功然齊魯之師亦與有暴露之勞也三國同¶ 其勞一國専其利彼雖不校吾獨不愧於心乎此所以¶ 啟許叔之封也齊魯無功而不敢奪人之功鄭雖有功¶ 而不敢恃己之功是善處無功者莫如齊魯善處有功¶ 者莫如鄭也是心也豈特可用之戰陣之間哉凡與人¶ 共利者大而共政小而共財推是心而居之將無入而¶ 不自得矣雖然伐許之役所以全其美者由彼此之善¶ 處也苟與人共利我雖推之彼益競之則將奈何吾以¶ 謂使齊魯推其功而鄭専其功在齊魯者不害其為美¶ 使我推其利而人専其利在我者不害其為亷盡其在¶ 我聼其在人可也吾又𤼵之以告與人共利者¶ 息侯伐鄭(隠十一年鄭息有違言息侯伐鄭大敗/而還君子是以知息之將亡也不度徳)¶ (不量力不親親不徴辭不察有罪犯五/不韙而以伐人其喪師也不亦宜乎)¶ 居賤惡勞居貧惡困居難惡辱皆禍患之招也天下之¶ 理賤不與勞期而勞自至貧不與困期而困自至難不¶ 與辱期而辱自至是猶形影之相隨聲響之相應也豈¶ 有形能離影聲能離響者乎不知其不可離而欲離之¶ 此所以連臂而自投于禍患之網也君子以謂勞者賤¶ 之常困者貧之常辱者難之常彼其所以冐禍患者特¶ 不能處其常而已自處于勞則在賤而安矣自處於困¶ 則在貧而安矣自處于辱則在難而安矣處小國之道¶ 亦猶是也處小國者當卑當遜當忍恥當屈身豈不以¶ 弱者小國之常耶息之為息在春秋之時至㣲也介乎¶ 大國之間雖祇慄危懼猶恐不能自保况敢與人爭乎¶ 當其與鄭違言之際息侯盍自咎曰小大之不敵天也¶ 小國之見陵於大國亦天也天實為之吾其敢逆天乎¶ 今乃不勝一朝之忿忘其小而犯大宜其自取覆敗而¶ 五不韙之責皆歸其身也然鄭息俱有違言鄭之大不¶ 先加兵於息息之小反先加兵於鄭何耶葢小國之心¶ 常疑人之陵我故忿心易生此息師所以先動也是心¶ 也非特息侯為然凡人之處於困阨窮弱之地其最不¶ 平者莫甚於人之陵我吾將有以曉之當貴盛之時人¶ 之奉我者非奉我也奉貴者也當貧賤之時人之陵我¶ 者非陵我也陵賤者也奚以知其然耶使吾先貴而後¶ 賤我之為我自若也而奉我者遽變而見陵則回視前¶ 日之奉我者豈真奉我乎使吾先賤而後貴我之為我¶ 亦自若也而陵我者遽變而見奉則回視前日之陵我¶ 者豈真陵我乎彼自奉貴者耳我何為而喜彼自陵賤¶ 者耳我何為而怒心者我之心固將治我之事也何暇¶ 助貴者之喜助賤者之怒哉¶ 羽父弑隠公(隠十一年羽父請殺桓公将以求太/宰公曰為其少故也吾將授之矣使)¶ (營菟裘吾將老焉羽父懼反譛公於桓公而/請弑之十一月壬辰羽父使賊弑公立桓公)¶ 嗚呼敗天下為義之心者隠公之弑也利者人之所趍¶ 義者人之所憚使為義而無禍人猶且不肯為况重之¶ 以禍乎隠公輕千乘之國而推之桓公桓公反不亮其¶ 心而弑之有甚髙之節而罹甚酷之禍世將指隠公為¶ 戒而諱言義矣是隠公之弑非隠公之不幸乃道義之¶ 不幸也君子所恃以勝小人者惟有福善禍淫之戒僅¶ 可以動愚俗既有隠公之變則平日所恃以勝小人之¶ 具索然矣此有志之士所以憤天道之無知撫遺編而¶ 浩歎也吾之所聞則異於是焉人皆以為隠公之弑敗¶ 天下為義之心吾獨以為隠公之弑可以勉天下為義¶ 之心是何耶隠公之禍非坐為義也乃坐為義不盡耳¶ 隠公遜國之節心甚明迹甚顯當桓公幼弱之時隠公¶ 苟有他志㣲見風采立可虀粉桓公在隠公之掌握十¶ 有二年不惟無纎芥之隙又且長育而輔翼之上有天¶ 下有地其心迹不可誣也所可恨者特為義不盡貪數¶ 年之權而去位不亟耳惟其去位不亟故貪慕顧惜之¶ 形見於外羽父因得入殺桓公之謀焉使隠公勇退髙¶ 蹈之風凛然在人則不仁者不敢至其牆不義者不敢¶ 至其廬况敢以戕殺之謀狗彘之行浼我乎今羽父敢¶ 對隠公明𤼵戕殺之言而不忌是隠公貪慕顧惜之形¶ 有以召之也隠公尚不自警方且告羽父曰為其少故¶ 也吾將授之矣使營菟裘吾將老焉將之一字是隠公¶ 貪慕顧惜之心形于言者也當授即授何謂將授當營¶ 即營何謂將營投機之㑹間不容髪豈容有所謂將者¶ 耶此所以招羽父之侮起桓公之疑而迄至于殺其身¶ 也隠公遜國之義心如此之明迹如此之顯秋毫不盡¶ 遽受大禍况心迹未如隠公之所見者其敢不自勉乎¶ 以是知大恩與大怨為隣大名與大辱為朋隠公之于¶ 桓公恩可謂大矣少有不盡遂變而為大怨隠公之遜¶ 魯國名可謂大矣少有不盡遂變而為大辱然則君子¶ 之為義夜以繼日不敢不用其極者非特就義亦所以¶ 避禍也向無隠公之禍迫之則為義者立一善修一行¶ 沾沾自足怠而不復前矣抑又嘗反覆觀之隠公之禍¶ 實生於自恕焉隠公之心以謂吾遜國之志左右知之¶ 卿士亦知之國人知之諸侯亦知之吾終不有魯國決¶ 矣幸桓公之少尚可偷安居位少假嵗月然後脱履而¶ 去之人未必見責也彼桓公無故而得一國寧不能忍¶ 歳月之淹乎然隱公雖自恕而不知桓公之不我恕也¶ 人之欲自恕者其可不鑒隱公之覆轍乎隱公之禍既¶ 可以激自怠之志又可以破自恕之私凡人之所以不¶ 能為義者自怠耳自恕耳一經此變二病俱瘳蕩蕩平¶ 平之義路可以長驅而横騖矣故曰勉天下為義之心¶ 者隱公之弑也¶ 臧哀伯諫納郜鼎(桓二年夏四月取郜大鼎于宋/納于大廟非禮也臧哀伯諫曰)¶ (君人者將昭德塞違以臨照百官猶懼或失之故/昭令德以示子孫是以清廟茅屋大路越席大羮)¶ (不致粢食不鑿昭其儉也衮冕黻珽帶裳幅舄衡/紞紘綖昭其度也藻率鞞鞛鞶厲游纓昭其數也)¶ (火龍黼黻昭其文也五色比象昭其物也錫鸞和/鈴昭其聲也三辰旂旗昭其明也夫徳儉而有度)¶ (登降有數文物以紀之聲明以發之以臨照百官/百官於是乎戒懼而不敢易紀律今滅徳立違而)¶ (寘其賂器于大廟以明示百官百官象之其又何/誅焉國家之敗由官邪也官之失徳寵賂章也郜)¶ (鼎在廟章孰甚焉武王克商遷九鼎於雒邑義士/猶或非之而况將昭違亂之賂器于大廟其若之)¶ (何公不聽周内史聞之曰臧孫達其/有後於魯乎君違不忘諫之以德)¶ 鄰國之賢敵國之讎也權門之良公門之蠧也蕭何韓¶ 信之徒髙祖視之則為忠項羽視之則為賊(漢髙祖與項/羽爭天下蕭)¶ (何之徒為佐卒/敗羽于垓下)杜欽谷永之徒王鳯視之則為忠漢室¶ 視之則為賊(漢成帝時詔舉直言極諫之士杜欽谷永/應詔後詣白虎殿問策是時帝委政王鳯)¶ (欽永皆/阿附之)然則簒君之忠臣庸非治世之賊臣耶臧哀伯¶ 之諫郜鼎其言則是其所與言者則非也臣弑君凡在¶ 官者殺無赦子弑父凡在官者殺無赦桓公以弟弑兄¶ 以臣弑君凡在魯國者雖牧圉厮養之賤皆可劇刃以¶ 戮之况哀伯魯之世卿有禄於國有賦於軍有職於祭¶ 寧忍坐視而不救乎力能討則誅之可也力不能討則¶ 去之可也今乃低首下心日趍于朝又𤼵忠言以禆其¶ 闕其於桓公信無負矣獨不負於隠公耶斬闗之盜人¶ 不責其穿窬殺人之囚人不責其鬭歐以斬闗而槩穿¶ 窬餘事也以殺人而槩鬭歐㣲罪也彼桓公親為簒逆¶ 而不忌况可責其取亂人之一鼎乎宜其説之不納也¶ 由前言之則不忠由後言之則不智一進説而二失具¶ 焉人謂哀伯為賢吾不信也嗚呼嚴尤匈奴之䇿竒䇿¶ 也然君子不謂之竒以其所告者王莽耳(漢書王莽新/即位欲立威)¶ (迺拜十二部将三十萬衆齎二百日糧同時十道並出/窮追匈奴嚴尤諫曰臣聞匈奴為害所從來逺矣未聞)¶ (上世有必征之者也後世三家周秦漢征之然皆未得/上䇿者也周得中䇿漢得下䇿秦無䇿焉云云大用民)¶ (力功不可必立臣/伏憂之莽不聴)陳子昻明堂之議正議也然君子不¶ 謂之正以其所告者武后耳(武后埀拱初詔羣臣調元/氣當以何道陳子昻因是)¶ (勸后興明堂上言曰昔黄帝合宫有虞總章堯/衢室周世室皆所以調元氣洽隂陽也云云)臧哀伯¶ 郜鼎之諫忠諫也然君子不謂之忠以其所告者桓公¶ 耳觀人之言當先考其所處之地然後聴其所𤼵之言¶ 苟失身于簒逆之區雖有忠言嘉謀未免為助亂也以¶ 亂助亂其罪小以治助亂其罪大濟之以淫侈佐之以¶ 暴虐凶徳參㑹神怨人怒適所以趣其誅而速其死此¶ 以亂助亂之罪小也導之以典型規之以箴諫使亂人¶ 之身安固而不可拔忠臣孝子之憤亦無自而雪此以¶ 治助亂之罪大也向若桓公用哀伯之言動遵法義自¶ 附於逆取順守之説則終無彭生之禍(公子/彭生)而隠公之¶ 目永不瞑于地下矣哀伯之罪顧不大耶吾嘗謂羽父¶ 之請為桓公畫簒國之謀哀伯之諫為桓公建保國之¶ 策始亂者羽父也成亂者哀伯也正名定罪不當置哀¶ 伯于羽父之下¶ 晉穆侯命二子名及晉封曲沃(桓二年穆之夫人/姜氏以條之役生)¶ (太子命之曰仇其弟以千畝之戰生命之曰成師/師服曰異哉君之名子也夫名以制義義以出禮)¶ (禮以體政政以正名是以政成而民聽易則生亂/嘉耦曰妃怨耦曰仇古之命也今君命太子曰仇)¶ (弟曰成師始兆亂矣兄其替乎惠之二十四年晉/始亂故封桓叔于曲沃靖侯之孫欒賔傅之師服)¶ (曰吾聞國家之立也本大而末小是以能固故天/子建國諸侯立家卿置側室大夫有二宗士有𨽻)¶ (子弟庶人工商各有分親皆有等衰是以民服事/其上而下無覬覦今晉甸侯也而建國本既弱矣)¶ (其能/久乎)曲沃晉莊伯伐翼(隱五年曲沃莊伯以鄭人/邢人伐翼王使尹氏武氏)¶ (助之翼/侯奔隨)王伐曲沃(隱五年曲沃叛王秋王命虢/公伐曲沃而立哀侯于翼)曲¶ 沃武公伐翼(桓三年春曲沃武公伐翼次于陘庭/韓萬御戎梁𢎞為右逐翼侯于汾隰)¶ (驂絓而止夜獲/之及欒共叔)曲沃伯殺小子侯(桓七年冬曲沃/伯誘晉小子侯)¶ (殺/之)王命曲沃伯為晉侯(莊十六年冬王使虢公命/曲沃伯以一軍為晉侯)¶ 千萬世之爭端非人力之所能塞也凡有血氣之屬利¶ 小則爭亦小利大則爭亦大國者其千萬世之大爭端¶ 乎集人之所同欲聽而不可得者以奉吾之耳集人之¶ 所同欲視而不可得者以奉吾之目集人之所同欲嗜¶ 而不可得者以奉吾之口集人之所同欲享而不可得¶ 者以奉吾之身聚天下之大利而萃之於此有國者雖¶ 欲絶爭奪之禍然傳諸後世其子孫以謂均襲先君之¶ 業均出先君之胄年相若也貌相若也材氣相若也智¶ 力相若也彼何為而獨尊我何為而獨卑彼何為而獨¶ 强我何為而獨弱爭心一起是豈人力之所能禦乎昔¶ 之聖人知人力之不能禦也于是反求諸天而得塞之¶ 之術曰嫡庶長幼之分是分既立而爭奪之門始閉矣¶ 嫡與長天之所生而非人之所能為使嫡為長也庶與¶ 幼亦天之所生而非人之所能為庶為幼也嫡者天實¶ 嫡之庶者天實庶之長者天實長之幼者天實幼之今¶ 聖人制為定分傳於長嫡為支子者咸知其出於天而¶ 不出於人命當為庶初非人之賤我也命當為幼初非¶ 人之後我也仰視嫡長之貴如垤之於嶽如瀆之於海¶ 如石之於玉如魚之於龍如鳥之於鳯如獸之於麟邈¶ 然超軼非吾流輩其自然之尊蓋判於有生之初天既¶ 命之豈人之所敢干哉由開闢以來所以共守是分而¶ 不敢變者非専畏聖人也畏天也是故㣲子不敢代紂¶ (㣲子開者殷/紂之庶兄也)目夷不敢代襄公(僖八年宋公疾太子兹/父固請曰目夷長且仁)¶ (君其立之公命子魚子魚辭曰能以國讓/仁孰大焉以不及也且又不順遂走而退)子西不敢代¶ 昭王(昭二十六年楚平王卒令尹子常欲立子西曰太/子王弱其母非適也王子建實聘之子西長而好)¶ (善立長則順建善則治王順國治可不務乎王/子西怒曰王有適嗣不可亂也令尹乃立昭)季札不敢¶ 代諸樊(吳夀夢有子四人長曰諸樊次曰季札季/札賢夀夢欲立之諸樊遜位季札季札謝)以數¶ 子之賢苟承祀繼統可以大前人之業可以啟無窮之¶ 基然終逡巡却避者豈非不忍以一國之私欲利害而¶ 啓千萬世爭奪之禍乎嫡庶長幼之定分歴聖歴賢歴¶ 古歴今不敢輕變晉穆侯何人也乃敢首亂之溺于私¶ 愛命名之際妄有輕重馴致曲沃之禍卒覆宗國為周¶ 王者又從而寵秩之自古聖人所恃以塞千萬世之爭¶ 端者至是皆壊世始知人可勝天庶可奪嫡幼可陵長¶ 簒奪之禍史册相望納中國於戎狄夷貊之域者未必¶ 非晉與周啓之也噫至貴之無敵至富之無倫染指垂¶ 涎者至衆也使勇者守之遇勇之倍者則奪之矣使智¶ 者守之遇智之尤者則奪之矣守以盟誓則有時而渝¶ 守以法度則有時而廢守以城郭則有時而隳守以甲¶ 兵則有時而衂惟守之以天然後人莫敢與之較是則¶ 嫡庶長幼定分之出於天乃有國者之所恃也民恃吏¶ 吏恃國國恃天為國而無故亂天之定分是自伐其恃¶ 也嗚呼殆哉¶ ¶ ¶ ¶ ¶ ¶ ¶ ¶ 左氏博議卷三¶ # -*- mode: mandoku-view; -*- 欽定四庫全書¶ 左氏博議卷四¶ 宋 吕祖謙 撰¶ 楚侵隨(桓六年楚武王侵隨使薳章求成焉軍於/瑕以待之隨人使少師董成鬭伯比言於)¶ (楚子曰吾不得志於漢東也我則使然我張吾三/軍而被吾甲兵以武臨之彼則懼而恊以謀我故)¶ (難間也漢東之國隨為大隨張必棄小國小國離/楚之利也少師侈請羸師以張之熊率且比曰季)¶ (梁在何益鬭伯比曰以為後圖少師得其君王毁/軍而納少師少師歸請追楚師隨侯將許之季梁)¶ (止之曰天方授楚楚之羸其誘我也君何急焉臣/聞小之能敵大也小道大淫所謂道忠於民而信)¶ (於神也上思利民忠也祝史正辭信也今民餒而/君逞欲祝史矯舉以祭臣不知其可也公曰吾牲)¶ (牷肥腯粢盛豐備何則不信對曰夫民神之主也/是以聖王先成民而後致力於神故奉牲以告曰)¶ (博碩肥腯謂民力之普存也謂其畜之碩大蕃滋/也謂其不疾瘯蠡也謂其備腯咸有也奉盛以告)¶ (曰絜粢豐盛謂其三時不害而民和年豐也奉酒/醴以告曰嘉栗㫖酒謂其上下皆有嘉德而無違)¶ (心也所謂馨香无讒慝也故務其三時修其五教/親其九族以致其禋祀於是乎民和而神降之福)¶ (故動則有成今民各有心而鬼神乏主君雖獨豐/其何福之有君姑修政而親兄弟之國庶免於難)¶ (隨侯懼而修/政楚不敢伐)楚敗隨(桓八年隨少師有寵楚鬭伯/比曰可矣讐有釁不可失也)¶ (楚子伐隨軍於漢淮之間季梁請下之弗許而戰不/後戰所以怒我而怠冦也少師謂隨侯曰必速)¶ (然將失楚師隨侯禦之望楚師季梁曰楚人上左/无與王遇且攻其右右无良焉必敗偏敗衆乃擕)¶ (矣少師曰不當王非敵也弗從戰於速杞隨師敗/績隨侯逸鬬丹獲其戎車與其戎右少師秋隨及)¶ (楚平楚子將不許鬭伯比曰天去/其疾矣隨未可克也乃盟而還)¶ 昔之傾人之國者匿其機而使人陰墮其計非受害之¶ 後莫能悟何其深也方始墮其計終日奔走馳驅聽其¶ 所役投於禍患而不自知及師已䘮國已破回視前日¶ 之所蹈者無非䧟穽然後噬臍頓足有不可追之悔吁¶ 亦晚矣謀之深者豈復有加於此耶曰有使敵人既敗¶ 而識吾之機猶未足為深也天下固有竒權密機非特¶ 敵人既敗尚不知其所以然雖至於數千百年之後亦¶ 不知其所以然可謂極天下之至深矣吾觀鬭伯比之¶ 謀隨未嘗不三嘆其深也世之論鬭伯比之謀者不過¶ 謂季梁之正終不能勝少師之寵季梁之諫必有時而¶ 不用也少師之説必有時而用也吾之謀雖未行於今¶ 終必行於後嗚呼是何足以窺鬭伯比之機乎人見隨¶ 侯初拒少師追楚之請從季梁修政之諫以為伯比之¶ 謀未行也而不知其謀已深行乎其間矣市中有虎曽¶ 參殺人必三至而後信其始告之者明知其不信也其¶ 再告之者亦明知其不信也明知其不信而續告之者¶ 何耶蓋有一則有二有二則有三無兩人之説居其前¶ 雖有善譛者無以成三至之説也其始之不信所以成¶ 其後之信也知此則可以窺伯比之機矣隨侯之始拒¶ 少師所以成其後之從隨侯之始從季梁所以成其後¶ 之拒季梁者隨之望其君素所畏者也伯比以謂吾苟¶ 欲一舉而成功彼少師雖愛豈能使其君遽違素所畏¶ 者之諫乎今先示弱以誘少師則少師必有伐楚之請¶ 季梁必有修政之諫隨侯廹於平日之所畏必勉從季¶ 梁而拒少師使季梁之諫虚用於無事之時及其有事¶ 而又諫其君必以為瀆矣隨之所恃者獨一季梁而已¶ 季梁之術既窮則吾他日之舉兵誰復齟齬於其間哉¶ 蓋人之情迫於不得已而勉從所畏者之言不過能一¶ 從之耳至於再豈肯復從之乎迫於不得已而勉拒所¶ 愛者之説不過能一拒之耳至於再豈能復拒之乎不¶ 待至於再也其勉從所畏之時雖曰從之而已有不平¶ 之心矣其勉拒所愛之時雖曰拒之而已有不忍之心¶ 矣隨侯一念之不平𤼵於始從季梁之諫積而至數年¶ 其不平日增當楚再駕之際季梁之諫安得而不廢乎¶ 一念之不忍𤼵於始拒少師之説積而至數年其不忍¶ 日深當楚再駕之際少師之説安得而不入乎是拒生¶ 於從而從生於拒也想隨侯恐懼修政之時舉國交賀¶ 頌其君納諫之明而不知伯比欣然獨笑已入於吾之¶ 機矣兆破隨之機於數年之前收破隨之功於數年之¶ 後伯比之機微矣哉吾嘗深考伯比之謀既假毁軍之¶ 詐而中少師之欲復假少師之請而激季梁之諫復假¶ 季梁之重而致隨侯之懼復假隨侯之止而増少師之¶ 慚復假少師之寵而沮季梁之䇿置毫末之毒於少師¶ 之心而一國君臣展轉薰染自勝自負自起自仆自予¶ 自奪如輪如機不得少息吾端坐拱手不動聲色而徐¶ 制其弊焉雖事往迹陳書之簡牘讀者猶不知其端倪¶ 况於當時自墜其網者乎然則將何以自免曰無受焚¶ 之地則烈火不能焚玉無受病之地則癘氣不能病人¶ 鬭伯比謀隨累年不乘其潰敗之餘一舉平之反以敵¶ 遺子孫勇於伐隨而怯於滅隨非前工而後拙也以少¶ 師既死則隨無受病之地也嗚呼小人之根未去則雖¶ 從諫不足喜小人之根既去則雖軍敗不足憂為國者¶ 其務去小人之根也哉¶ 魯為班後鄭(桓六年北戎伐齊齊侯使乞師於鄭/鄭太子忽帥師救齊大敗戎師獲其)¶ (二帥大良少良甲首三百以獻於齊於是諸侯之/大夫戍齊齊人饋之餼使魯為其班後鄭鄭忽以)¶ (其有功也怒/故有郎之師)齊衛鄭戰于郎(桓十年冬齊衛鄭來/戰于郎我有辭也初)¶ (北戎病齊諸侯救之鄭公子忽有功焉齊人餼諸/侯使魯次之魯以周班後鄭齊人以衛師助之故)¶ (不稱侵伐先書/齊衛王爵也)¶ 天下之事有當為者有不當為者凡當為者皆常也凡¶ 不當為者皆過也曰是曰正曰善皆所當為也曰非曰¶ 邪曰惡皆不當為也事雖有萬而不同豈有出於此兩¶ 端之外者哉古今以驕矜為通患抑亦未之思也盍反¶ 觀吾之所行果不當為耶方且愧懼之不暇何敢誇人¶ 果當為耶則亦飢食渇飲之類耳何足誇人是天下本¶ 無可誇之事彼驕矜之心亦何自而生乎目當視而反¶ 盲耳當聽而反聵則為殘疾人矣苟目能視耳能聽始¶ 可謂之無疾之人豈有持此以誇世者哉雖舜之孝禹¶ 之功皋陶之謨稷契之忠夷齊之清孔孟之學冠萬世¶ 而絶出者其實皆人之所當為也世之人僅有一善如¶ 毛髪遽自衒以為過人之行亦惑矣人之為人非聖人¶ 莫能盡也今受人之形而反自謂過人豈特翼而飛鬛¶ 而馳耶甚矣其惑也鄭太子忽之救齊雖曰有功然捄¶ 災卹隣亦諸侯之所當為耳遽軒然伐其功輕周室之¶ 爵祿而欲躐之又從而加忿兵於魯嗚呼使小國有功¶ 而可躐處於大國之上則臣有功可陵其君子有功可¶ 傲其父矣曾不如無功之為愈也吾嘗觀鄭忽始敗戎¶ 師之時囚二帥陳俘馘振旅而獻乎齊氣吞諸侯邈視¶ 王爵餼饋之際暫為人所先亟連三國之兵而伐之何¶ 其壯也及其嗣位微弱不振為國人所賤其出奔其復¶ 歸斥其名而赴諸侯曾不以君視之甚者詆以狡童(詩/衛)¶ (國風狡童/刺忽也)狡童之稱其受侮受辱一至於此前日之壯¶ 氣安在耶蓋忽之為人得志則氣盈而自視其身不勝¶ 其大人少慢之己不能平失志則氣涸而自視其身不¶ 勝其小人共賤之反不能較其中初無所主惟視外物¶ 以為輕重隨物而盈隨物而涸隨物而大隨物而小終¶ 身為物所驅乍驕乍沮乍勇乍怯已亦不能自必也一¶ 身且不能自主况欲主人之國哉¶ 鄭太子忽辭昬(桓六年齊侯欲以文姜妻鄭太子/忽太子忽辭人問其故太子曰人)¶ (各有耦齊大非吾耦也詩云自求多福在我而已/大國何為君子曰善自為謀及其敗戎師也齊侯)¶ (又請妻之固辭人問其故太子曰無事於齊吾猶/不敢今以君命奔齊之急而受室以歸是以師昏)¶ (也民其謂我何/遂辭諸鄭伯)鄭昭公之敗北戎(止/)昭公奔衛(桓/十)¶ (一年鄭昭公之敗北戎也齊人將妻之昭公辭祭仲/曰必取之君多内寵子无大援將不立三公子)¶ (皆君也弗從鄭莊公卒祭仲立昭公宋雍氏女於/鄭莊公曰雍姑生厲公雍氏宗有寵於宋莊公故)¶ (訪祭仲而執之曰不立突將死亦執厲公而求賂/焉祭仲與宋人盟以厲公歸而立之昭公奔衛己)¶ (亥厲公立十五年鄭伯宇出/奔蔡鄭世子忽復歸於鄭)¶ 為國者當使人依己不當使己依人己不能自立而依¶ 人以為重未有不窮者也所依者不能常盛有時而衰¶ 所依者不能常存有時而亡一旦驟失所依將何所恃¶ 乎嗚呼此特論依之不可常耳抑有甚者焉使所依者¶ 常盛而不衰常有而不亡可謂得所依矣然猶未足恃¶ 也晉方主盟諸夏宋深結而謹事之倚以自固想其心¶ 必自以為善擇所依矣及阨於楚師之圍析骸而炊易¶ 子而食晉迫於狄坐視而莫能救也(宣十/五年)當時諸侯之¶ 強盛者莫如晉諸侯之可依者亦莫如晉晉猶不可依¶ 而况其他乎嗚呼此特論人之不足依爾抑又有甚者¶ 焉西魏孝武脅於高歡日有簒奪之憂所恃以為依者¶ 宇文泰耳一旦脱身虎口自杖入闗捨所畏而得所依¶ 天下之樂有過於是乎然孝武之禍不在於所畏之高¶ 歡而在於所依之宇文泰(見北史/本紀)以是論之非惟人不¶ 可依而禍實生於所依也外物之變不可勝窮恃外以¶ 為安者其患夫豈一端耶人皆咎鄭忽之辭齊女不能¶ 依大國以自固殆非也使忽不辭而取文姜則彭生之¶ 禍移於鄭矣(桓十/八年)豈有禍魯而福鄭者耶自古小國連¶ 姻大國得其所依者蓋無幾而啓釁召兵如銅斗摩筓¶ 之禍者(史記趙/世家)皆是也然則忽之辭昬固亦未可厚非¶ 也後世徒見其終以微弱致禍遂并與辭昬譏之殊不¶ 知忽前得之於辭昬後失之於微弱一是一非兩不相¶ 掩烏得以後之非廢前之是哉忽之言曰自求多福在¶ 我而已大國何為斯言也實先王之法言古今之篤論¶ 也在我之福以堯為父而不能與丹朱以周公為兄而¶ 不能與管蔡以周宣為子而不能與厲王以大國亦何¶ 有於我哉苟忽能充是言則洪範之五福周雅之百禄¶ 皆我有也尚何微弱之足患乎論者不譏忽之不能蹈¶ 其言而反譏其言之失亦惑矣苟不以人廢言而深味¶ 其言釋然深悟天下之福皆備於我無在我之外者攀¶ 援依附一掃俱除天下無對制命在内忽言之於千載¶ 之上我用之於千載之下是忽雖不能自用適所以留¶ 為我之用也豈曰小補之哉¶ 桓公問名於申繻(桓六年九月丁卯子同生以太/子生之禮舉之接以太牢卜士)¶ (負之士妻食之公與文姜宗婦命之公問名於申/繻對曰名有五有信有義有象有假有類以名生)¶ (為信以德命為義以類命為象取於物為假取於/父為類不以國不以官不以山川不以隱疾不以)¶ (畜牲不以器幣周人以諱事神名終將諱之故以/國則廢名以官則廢職以山川則廢主以畜牲則)¶ (廢祀以器幣則廢禮晉以僖侯廢司徒宋以武功/廢司空先君獻武廢二山是以大物不可以命公)¶ (曰是其生也與吾/同物命之曰同)¶ 名子者當為孫地世所共守也生而名没而諱子之始¶ 生嬰孩耳幾年而免乳又幾年而成童又幾年而冠昬¶ 又幾年而有孫又幾年而老又幾年而殁由命名之日¶ 而遐想諱名之時茫昧荒逺若存若亡若滅没而不可¶ 知也今乃預料於百年之外恐其廢名恐其廢職恐其¶ 廢主恐其廢祀恐其廢禮慱詢詳擇精思熟慮俾不為¶ 後世之累當始生之初而思既殁之後可謂逺也已矣¶ 名子之際其逺慮蓋如此至於餘事則毎不然法度苟¶ 以趨一時之便未嘗憂他日之弊也政事苟以濟一時¶ 之欲未嘗憂他日之害也財用苟以供一時之求未嘗¶ 憂他日之匱也兵革苟以快一時之忿未嘗憂他日之¶ 危也名子且為百年計况於創業垂統以遺子孫者反¶ 不能為明日計乎大而國小而家苟以名子之心推之¶ 則詒厥孫謀之理盡矣奚必他求哉抑嘗稽禮之所載¶ 子見於父父執子之右手咳而名之庶子則撫其首咳¶ 而名之是知命名特咳唾之頃耳一有不審遂流患於¶ 無窮晉名僖侯以司徒豈知終晉之世易中軍之名乎¶ (僖侯名司徒/廢為中軍)宋名武公以司空豈知終宋之世易司城¶ 之名乎(武公名司空/廢為司城)魯名獻公武公以具敖豈知終魯¶ 之世易二山之名乎(二山具敖也魯獻公名具/武公名敖更以其鄉名山)失之於¶ 咳唾之間而其患乃與國相終始信矣始之不可不審¶ 也然名子之不審不過後世以諱廢事耳孰知有一嚬¶ 一笑而開子孫萬世之禍者乎觀名子之逺慮可以為¶ 有國家者之大法觀名子之不審可以為有國家者之¶ 大戒申繻之言有鑒有規固不可以易心讀之也¶ 王師伐虢(桓十年春虢仲譛其大夫詹父於王詹/父有辭以王師伐虢夏虢公出奔虞)¶ 屈天下之理以信天下之分非善持名分者也世之持¶ 名分者皆曰分可勝理理不可勝分不幸而聽上下交¶ 争之分寧使下受抑勿使上受陵所屈者一夫之理所¶ 信者萬夫之分屈尺寸而信尋丈亦何為而不可哉嗚¶ 呼分固不可屈也理其可屈乎宜人之滋不服也虢公¶ 譛其大夫詹父於威王詹父有辭王為之伐虢而逐虢¶ 公以臣逐君固可罪矣然人之咎周者不過曰虢公雖¶ 曲君也詹父雖直臣也威王之失不當以曲直之理而¶ 廢上下之分耳其罪威王則是也其所以罪威王則非¶ 也數傳而至於襄王晉文公以元咺執衛侯而請殺之¶ 襄王曰夫君臣無獄今元咺雖直不可聽也為臣殺其¶ 君將安庸刑(見國語/周語)襄王之意豈非欲矯威王之失乎¶ 所謂君臣無獄者固可以為萬世訓至若元咺雖直之¶ 一語猶未免墮世俗之見也苟如襄王之説是元咺之¶ 理未嘗不直所以不可聽者恐亂君臣之分焉耳有所¶ 謂理又有所謂分是理與分判然二物也捨理而言分¶ 是分孤立於理之外也分孤立於理之外則分者特一¶ 虚名耳天下之亂臣賊子豈虚名所能束縳耶人情所¶ 不平者莫甚於理直而受屈今告之以汝理雖直姑為¶ 名分屈是導之争也彼亦安能鬱鬱受屈乆為虚名之¶ 所壓乎必將不勝其忿决壞名分而不暇顧是吾之持¶ 名分適所以壞名分也君子言分必及理言理必及分¶ 分不獨立理不虚行得則俱得失則俱失豈有既犯分¶ 而不犯理者乎子之證父者先有證父之曲不必復問¶ 其所證之事也弟之紾兄者先有紾兄之曲不必復問¶ 其所紾之由也臣之訴君者先有訴君之曲不必復問¶ 其所訴之辭也當詹父元咺未訴君之時其理固直既¶ 啓訴君之口則已陷於滔天之惡矣尚安得有所謂直¶ 哉是詹父之直因訴虢公而曲也元咺之直因訴衛侯¶ 而曲也二人之理已曲吾從而治之亦治所當治而已¶ 彼本自不直復何所屈哉周王苟以是正其罪則二人¶ 者釋然内省其理之曲没齒無憾矣非特可服二人之¶ 心也凡當時諸侯之臣有欲犯上而訴其君者必以謂¶ 訴所以求直今訴君而反變為不直曷若不訴以全吾¶ 直乎勞而不怨虐而不叛益所以彰吾之直也又推而¶ 上之則知君臣之際本非較曲直之地臣之理雖直其¶ 敢自謂直以加吾君乎蚤朝晏退戰戰兢兢上不知君¶ 之曲下不知我之直所知者盡臣道而已為人臣者皆¶ 懷是心雖極天地窮古今安得有犯上之釁耶惜夫威¶ 王昧之而不知襄王知之而不盡此分與理所以終離¶ 而不可復合者也後之為治者非合分與理為一亦安¶ 能洗犯上之習而還於古哉¶ 虞叔伐虞公(桓十年初虞叔有玉虞公求旃弗獻/既而悔之曰周諺有之匹夫无罪懷)¶ (璧其罪吾焉用此其以賈禍也乃獻之又求寳劍/叔曰是無厭也无厭將及我遂伐虞公故虞公出)¶ (奔共/池)¶ 虞公以貪失國虞叔以吝逐君貪與吝遇此禍之所以¶ 成也貪者惟恐不得人之物吝者惟恐失己之物貪者¶ 雖得萬金而不能滿吝者雖失一金而不能忘虞之君¶ 臣上貪而下吝貪者求之吝者共之亂安得而不作乎¶ 然貪與吝非二法也視人之物則貪視己之物則吝未¶ 得而求之則貪既得而守之則吝名雖不同其心則同¶ 出於嗜貨焉使虞公思吾求劍之心即虞叔守劍之心¶ 必不至於貪矣使虞叔思吾守劍之心即虞公求劍之¶ 心必不至於吝矣惟其不能交相恕而反相責此其所¶ 以釀莫大之釁也由古而暨今人所以相賊相刃相靡¶ 者職此之由吾將告貪者以廉告吝者以施庶幾其有¶ 瘳乎嗚呼彼方貪而吾告之以廉是教餓虎之不求肉¶ 也彼方吝而吾告之以施是將求肉於餓虎也無益於¶ 彼祗取辱焉信如是則果無術以救之乎曰此固不必¶ 他求也不過以貪治貪以吝治吝而已至理之中無一¶ 物之可廢人心之中無一念之可除貪吝之念苟本無¶ 邪安從而有苟本有邪安得而無是貪吝固不可強使¶ 之無然亦不必使之無也吾心一旦渙然冰釋則曰貪¶ 曰吝孰非至理哉蓋事有善惡而念無善惡是念加於¶ 事之善者則名善念是念加於事之惡者即名惡念所¶ 謂念者初無二也譬之於火用之㸑釜則為善用之燎¶ 原則為惡然曷嘗有二火哉譬之於水用之溉田則為¶ 善用之灌城則為惡然曷嘗有二水哉自人觀之雖若¶ 為二而其一未嘗不卓然獨存於二之中也世所以指¶ 虞公為貪者以其求財常不厭耳苟用是念以求道不¶ 厭立而不已必求與權賢而不已必求為聖則與夫子¶ 學而不厭何以異乎(見論/語)世所以指虞叔為吝者以其¶ 守財欲不失耳苟用是念以守道不失與生俱生欲不¶ 能遷與死俱死威不能奪則與顔子服膺弗失何以異¶ 乎(記中/庸)求財與求道相去逺矣而所謂不厭者其念未¶ 嘗加損也守財與守道相去逺矣而所謂不失者其念¶ 未嘗加損也向之惡今之善特因物而改其名耳吾之¶ 念曷嘗改哉人徒見其嘗名貪嘗名吝遂疑而惡之乃¶ 欲求道於是念之外是猶惡焚而廢火食惡溺而廢水¶ 飲也誤矣¶ 楚屈瑕敗蒲騷(桓十一年楚屈瑕將盟貳軫鄖人/軍於蒲騷將與隨絞州蓼伐楚師)¶ (莫敖患之鬭亷曰鄖人軍其郊必不誡且曰虞四/邑之至也君次於郊郢以禦四邑我以銳師宵加)¶ (於鄖鄖有虞心而恃其城莫有鬬志若敗鄖師四/邑必離莫敖曰盍請濟師於王對曰師克在和不)¶ (在衆商周之不敵君之所聞也成軍以出又何濟/焉莫敖曰卜之對曰卜以決疑不疑何卜遂敗鄖)¶ (師於蒲騷/卒盟而還)楚伐絞(桓十二年楚伐絞軍其南門莫/敖屈瑕曰絞小而輕輕則寡謀)¶ (請無扞采樵者以誘之從之絞人獲三十人明日/絞人爭出驅楚役徒於山中楚人坐其北門而覆)¶ (諸山下大敗之為/城下之盟而還)屈瑕大敗(桓十三年楚屈瑕伐/羅鬬伯比送之還謂)¶ (其御曰莫敖必敗舉趾髙心不固矣遂見楚子曰/必濟師楚子辭焉入告夫人鄧蔓鄧蔓曰大夫其)¶ (非衆之謂其謂君撫小民以信訓諸司以德而威/莫敖以刑也莫敖狃於蒲騷之役將自用也必小)¶ (羅君若不鎮撫其不設備乎夫固謂君訓衆而好/鎮撫之召諸司而勸之以令德見莫敖而告諸天)¶ (之不假易也不然夫豈不知楚師之盡行也楚子/使賴人追之不及莫敖使徇於師曰諫者有刑及)¶ (鄢亂次以濟遂無次且不設備/及羅羅與盧戎兩軍之大敗之)¶ 楚人有習操舟者其始折旋疾徐惟舟師之是聽開帆¶ 擊楫雲興鳥逝一息千里雖未知操舟之術而動於操¶ 舟之利既不能自制亦不能自决也於是小試於洲渚¶ 之間平瀾淺瀬水波不興投之所向無不如意不知適¶ 有大幸遂以為盡操舟之術矣遽謝遣舟師傲然自得¶ 沼視溟渤而杯視江湖椎鼓徑進亟犯大險吞天沃日¶ 之濤排山倒海之風轟逐澎湃奔鯨駭虬乃傍徨四顧¶ 膽落神泣墮槳失柂身膏魚鱉之腹然則召今日之危¶ 者豈非前日之幸乎使其自試之時已遇風濤之變則¶ 將知難而悔終身不敢言舟楫矣屈瑕之禍不幸類是¶ 當屈瑕與鄖師相距於蒲騷自知將畧非長委計鬭廉¶ 教以次郢禦四邑者鬭廉也教以銳師宵加於鄖者又¶ 鬭㢘也教以師不在衆不疑何卜者又鬭廉也無小無¶ 大惟鬭廉之謀是從以成厥功豈不猶操舟者其始惟¶ 舟師之聽乎屈瑕徒見用竒之功而欲竊效焉伐絞之¶ 役是身試於洲渚之時也幸而絞人偶入其計志滿氣¶ 揚自謂筭無遺策凡天下之言兵者無出我之右矣彼¶ 區區之羅人政須折箠笞之耳削規破矩任意直前變¶ 出不圗軍僨身蹶其得禍蓋與操舟者無以異也鄧曼¶ 推其禍端歸之蒲騷之役吾以為成屈瑕之禍者在絞¶ 而不在蒲騷方伐絞之初屈瑕雖欲自用尚未敢自信¶ 也苟又挫於絞人必謂昔以用人言而勝今以自用而¶ 敗將益求其所未至不敢以兵為戯矣彼既見其謀之¶ 騐忘其幸而矜其能心口相語疇昔蒲騷之勝借曰鬭¶ 廉之謀今采樵誘敵之策豈亦鬭㢘教我乎此所以堅¶ 其自用之意而趣其荒谷之縊也屈瑕之死生在於伐¶ 絞之勝敗驕之於先而陷之於後庸非天欲斃之乎苻¶ 堅之治秦一則王猛二則王猛猛之死下詔以新失丞¶ 相置觀以聽訟其辭至兢兢也繼踵而張掖西域之捷¶ 交至(見苻堅/載記)其心始縱謂天下之事止此耳猛雖亡吾¶ 豈不能獨辦乎迄自用而致淝水之辱(見謝/𤣥傳)嚮若猛死¶ 之後其鋒嘗小挫必不敢遽輕天下堅之䘮國即屈瑕¶ 之䘮師也由天子至於庶人免於師傅之嚴而驟欲獨¶ 行其志遇事之易者未足喜遇事之難者未足憂蓋先¶ 遇其易則以易為常是禍之原也先遇其難則以難為¶ 常是福之基也世固有以一勝累一國以一能敗一身¶ 者矣豈不甚可畏耶¶ ¶ ¶ ¶ ¶ ¶ ¶ ¶ ¶ ¶ ¶ ¶ 左氏博議卷四¶ # -*- mode: mandoku-view; -*- 欽定四庫全書¶ 左氏博議卷五¶ 宋 吕祖謙 撰¶ 祭仲立厲公(桓十一年/註見四巻)祭仲殺雍糾(桓十五年祭/仲専鄭伯患)¶ (之使其婿雍糾殺之雍姬知之謂其母曰父與夫/孰親其母曰人盡夫也父一而已胡可比也遂告)¶ (祭仲仲殺糾公曰謀/及婦人宜其死也)髙渠彌殺昭公(桓十七年初/鄭伯將以髙)¶ (渠彌為卿昭公立懼其殺己也辛邜弑昭公而立/公子舋君子謂昭公知所惡矣公子達曰髙伯其)¶ (為戮乎復/惡已甚矣)齊人殺子亹(桓十八年齊侯師于首止/子亹㑹之髙渠彌相七月)¶ (戊戌齊人殺子亹而轘髙渠彌祭仲逆鄭子于陳/而立之是行也祭仲知之故稱疾不往人曰祭仲)¶ (以智免仲/曰信也)楚殺子南(襄二十二年楚觀起有寵於/令尹子南未益禄而有馬數)¶ (十乘楚人患之王將討焉子南之子棄疾為王御/士王每見之必泣棄疾曰君三泣臣矣敢問誰之)¶ (罪也王曰令尹之不能爾所知也國將討焉爾其/居乎對曰父戮子居君焉用之洩命重刑臣亦不)¶ (為王遂殺子南於朝轅觀起於四竟子南之臣謂/棄疾請徙子尸於朝曰君臣有禮惟二三子三日)¶ (棄疾請尸王許之既塟其徒曰行乎曰吾與殺吾/父行將焉入曰然則臣王乎曰棄父事讎吾弗忍)¶ (也遂縊/而死)¶ 告君子以理告衆人以事所謂衆人者見形而後悟按¶ 迹而後明非遽可理曉也孟子曰所欲有甚於生者所¶ 惡有甚於死者君子於處死生之際固自得於言意之¶ 表矣由衆人觀之則天下之可惡者孰有甚於死乎雖¶ 申告以義之重然彼不知義果何物口誦心惟淡乎若¶ 大羮明水之無味也以無味之言而驅之就其所惡之¶ 死吾知其難也曷若告之以事因其素所曉者而入之¶ 乎祭仲當宋人之執而不能死必以所惡者莫甚於死¶ 也故寧受逐君之名然不數年而有雍糾之謀使仲弗¶ 先知則蹈厲公之機矣向之死以狥國今之死以怙權¶ 其榮辱天淵也當是時雖欲復死於宋其可得乎其後¶ 當昭公之弑而又不能死亦必以所惡者莫甚於死也¶ 故寧縱弑君之賊不數月而有首止之㑹使仲弗先知¶ 則隨渠彌之戮矣向之死以討亂今之死以從逆其榮¶ 辱天淵也當是時雖欲復死於昭公其可得乎人之所¶ 不可復得者生耳今反思死不可復得則孟子所惡有¶ 甚於死之論非矯情也既達者觀其理未達者觀其事¶ 處死之道思過半矣然祭仲之處死猶未足為難也臣¶ 之死於君死於國職也乃若雍糾將殺祭仲而謀於其¶ 女楚子將殺子南而告於其子為其女為其子者將若¶ 之何父也君也夫也鼎立為三綱而世未有能輕重之¶ 者也全彼則害此全此則害彼豈非天下之至難處而¶ 君子所當先講乎曰是不必講也有是事則有是理無¶ 是事則無是理若雍姬棄疾之事君子之所必不遇也¶ 伐國不問仁人對孝子而公言將殺其親世之所無也¶ 君子之深愛婉容見者意消雖欲㣲詆其親猶忸怩而¶ 不能出口矧曰殺之云乎聞君子死親之難矣不聞人¶ 敢以殺其親之謀告君子也里閭之相毁訾者遇其所¶ 厚在席必為之止父子間豈朋友比哉雍糾不以雍姬¶ 為可忌而謀之楚子不以棄疾為可憚而告之固可占¶ 知二人之為人矣平居暇日誠不足以動人禍已至此¶ 告者殺夫不告者殺父左右皆坑谷也果君子則必不¶ 至聞此言果聞此言則必非君子兩者烏可並立耶吾¶ 之所憂者不能造君子之域耳未有既為君子而復遇¶ 此變者也今緩於為君子而急於講二人之得失不欲¶ 消此變而欲當此變抑末矣故曰雍姬棄疾之事非君¶ 子所當講也¶ 盜殺伋壽(桓十六年初衛宣公烝於夷姜生急子屬/諸右公子為之娶於齊而美公取之生壽)¶ (及朔屬壽於左公子夷姜縊宣姜與公子朔搆急/子公使諸齊使盜待諸莘將殺之壽子告之使行)¶ (不可曰棄父之命惡用子矣有無父之國則可也/及行飲以酒壽子載其旌以先盜殺之急子至曰)¶ (我之求也此何罪請殺我乎又殺之二公子故怨/惠公十一月左公子洩右公子職立公子黔牟惠)¶ (公奔/齊)衛侯放公子黔牟(莊六年夏衛侯入放公子/黔年於周放寗跪於秦殺)¶ (左公子洩右公子職乃即位君子以二公子之立/黔牟為不度矣夫能固位者必度於本末而後立)¶ (衷焉不知其本不謀知本之/不枝弗强詩云本枝百世)¶ 和氣致祥乖氣致異二氣之相應猶桴鼓也物之祥不¶ 如人之祥故國家以聖賢之出為佳祥而景星矞雲神¶ 爵甘露之祥次之物之異不如人之異故國家以邪佞¶ 之出為大異而彗孛飛流龜孽牛禍之異次之是以王¶ 季文王迭出於古公之裔(古公亶父王季/之父文王之祖)武庚禄父實¶ 育於商紂之門(武庚祿父紂之後也後/與管蔡作亂周公誅之)亦各從其類也¶ 衛宣公之無道昏縱悖亂腥聞於天乖戾之氣所召者¶ 宜其為凶為姦為逆為惡而伋壽二子並生其家然則¶ 天理有時而舛乎曰是所以為天理也世皆以人欲滅¶ 天理而天理不可滅彼衛公之家三綱壞矣五典隳矣¶ 凡生民之常性皆剥喪而無餘矣而二子之賢忽生於¶ 至醜至汚之地焉是知上帝之降衷雖在昏縱悖亂之¶ 中未嘗不存也二子自幼至長所聞者何語所見者何¶ 事而介然自守習不能移豈得之於人乎是天以二子¶ 而彰此理之未嘗亡也嗚呼天理固然矣若宣公之無¶ 道天反以賢子孫遺之世亦有乖氣而或致祥者乎曰¶ 二子之賢君子之所謂祥而衛國之所謂妖也彼以其¶ 邪我以其正彼以其濁我以其清毎若鑿枘之不相合¶ 自淫朋惡黨視之豈不猶妖孽哉䜛譛交作致二子之¶ 死又致惠公之逐又致黔牟之放又致左右公子之誅¶ 其為變異孰大焉吾是以知天道之不誣乖氣之果致¶ 異也天雖降祥人無以承之則祥而為異使宣公因二¶ 子之賢一念悔悟而復於正正宫闈以正朝廷正朝廷¶ 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萬民風驅雷動萬惡皆消固可¶ 以移匏葉桑中之詩而為漢廣行露之章矣變災為瑞¶ 變乖氣為和氣特反覆手耳此豈宣公之所及哉宣公¶ 固不足責以二子之賢受之於天者如此反不能己衛¶ 國之亂者何歟曰黍稷穜稑之種受於天也如是而植¶ 如是而耘如是而穫者人也鹵莽滅裂而坐待倉箱之¶ 盈可乎二子之受於天者大舜之&KR1269;也其處頑父嚚母¶ 之間終至格姦(見尚/書)雖守區區之介死於無名成父母¶ 之惡者無他焉所以充養而廣大之者不如舜耳觀二¶ 子之生則知天理之不可滅觀二子之死則知天&KR1269;之¶ 不可恃是道也非洞天人之際達性命之原何足以知¶ 之哉¶ 魯及齊師戰于奚(桓十七年夏及齊師戰于奚疆/事也於是齊人侵魯疆疆吏來)¶ (告公曰疆埸之事慎守其一而備其不/虞姑盡所備焉事至而戰又何謁焉)¶ 邊境非有國者所當憂也民之死生國之安危皆繫於¶ 邊境聞其有警焉得而不憂嗚呼是所以不當憂也民¶ 之死生國之安危皆繫於邊境聞其有警而始憂之則¶ 未有警之前所講者何事耶平居暇日審形勢定規模¶ 簡將帥明斥候者為此時也烽舉塵起按吾素定之畫¶ 次第而行之何憂之有是故聞警而憂者可以占知其¶ 無備也聞警而不憂者可以占知其有備也漢丙吉為¶ 相其馭吏見驛騎持赤白囊知虜入雲中代郡遂歸府¶ 白吉曰恐冦所入邊郡長吏有老病不任兵馬者宜可豫¶ 視吉善其言召東曹科條其人吉以是得憂邊思職之¶ 褒(見漢丙/吉傳)當是時吉為相乆矣邊吏之壯老材否謾不¶ 加省見驛騎羽檄之來始科條其人一何晚耶自雲中¶ 至長安凡幾里自虜入至聞警凡幾日兩陣相望呼吸¶ 勝敗使果有老病不任兵馬者吾恐汰斥之詔未下而¶ 覆敗之報已聞矣雖憂亦奚以為善乎魯桓公之言曰¶ 疆場之事謹守其一而備其不虞姑盡所備焉事至而¶ 戰又何謁焉桓公之意以謂為備當在於無事之時苟¶ 事之已至汝雖謁之吾雖憂之城戍保障非一日二日¶ 所能築也矛㦸車徒非一日二日所能繕也餽餉芻茭¶ 非一日二日所能儲也亦不過拱手待斃而已桓公之¶ 責成疆吏亦嚴矣猶有説焉桓公之責疆吏則是而所¶ 任以守疆場者不知其何人也賢耶其責成固宜不賢¶ 耶徒委其責而不問吾懼其階禍也付吳起以西河則¶ 魏不知有秦(吳起魏文侯時為將擊秦拔五城文侯/以起善用兵乃以為西河守以拒秦)付¶ 李廣以北平則漢不知有狄(漢李廣為右北平太守匈/奴號曰飛將軍避之數嵗)¶ (不敢/入)付羊祜以襄陽則晉不知有吳(晉武帝有滅吳之/志以羊祜鎮襄祜)¶ (綏懷逺近甚/得江漢之心)是數公者固不以邊警煩君父為其君者¶ 亦可以委其責而高枕矣人非數公而苟弛其衘轡則¶ 掌北門之管者未必不召冦而起釁也(僖三十二年註/見三十一卷内)¶ 此又人君之大戒¶ 桓公與文姜如齊(桓十八年公與姜氏如齊申繻/曰女有家男有室無相凟也易)¶ (此必敗公㑹齊侯於濼遂及文姜如齊齊侯通/焉公謫之以告夏四月丙子享公使公子彭生)¶ (乘公公薨於車魯人告於齊曰寡君畏君之威/不敢寧居來修舊好禮成而不反無所歸咎惡)¶ (於諸侯請以彭生/除之齊人殺彭生)¶ 天下同知畏有形之冦而不知畏無形之冦兵革者有¶ 形之冦也冦環吾城人之登陴者冒風雨犯雪霜窮晝¶ 夜親矢石而不敢辭者豈非一失此城則立為虀粉乎¶ 迫大害者固不敢辭小勞欲之冦人甚於兵革禮之衛¶ 人甚於城郭而人毎不能守禮者特以欲之冦人無形¶ 可見故狎而翫之耳殊不知有形之冦其來有方其至¶ 有時猶可禦也至於無形之冦㳺宴之中有䧟穽焉談¶ 笑之中有戈矛焉堂奥之中有虎豹焉鄉隣之中有戎¶ 狄焉藏於杳然冥然之間而𤼵於卒然忽然之際非聖¶ 人以禮為之防則人之類滅乆矣國君夫人父母没則¶ 使大夫寧於兄弟禮也姑姊妹已嫁而反兄弟弗與同¶ 席亦禮也是二禮者人不過以為别嫌明微耳亦未知¶ 其為甚急也魯桓公及文姜犯是禮以如齊轉盻而羅¶ 拉幹之禍身死異國為天下笑一失於禮而禍遽至此¶ 人其可斯須去禮耶君子視欲如冦視禮如城彼其左¶ 右前後伺吾之失守而肆其吞噬者不可勝數稍怠則¶ 墮其手矣吾之所以孤立於爭奪陵犯之場得保其生¶ 者非天非地非父非母實恃禮以生也無此禮則無此¶ 身升降俯仰之煩豈不勝於屠戮戕殺之酷弁冕環佩¶ 之拘豈不勝於刀鋸斧鉞之加人徒見君子常處於至¶ 勞之地而不知君子常處於至安之地也世俗所以厭¶ 其煩而惡其拘者亦未見其害耳城之圍於冦者樓櫓¶ 雖宻猶恐其疎隍塹雖險猶恐其平豈其厭樓櫓之宻¶ 惡隍塹之險哉苟人果能眞見無形之冦則終日百拜¶ 猶恐其逸曲禮三千猶恐其簡也况敢厭惡其煩與拘¶ 耶¶ 辛伯諫周公黒肩(桓十八年周公欲弑莊王而立/王子克辛伯告王遂與王殺周)¶ (公黑肩王子克奔燕初子儀有寵於桓王桓王/屬諸侯周公辛伯諌曰並君匹嫡兩政耦國亂)¶ (之本也周公/弗從故及)¶ 萬乘之君犯之者未必皆得禍士君子之一言雖千百¶ 載之後稍犯之則其禍立至何其嚴也辛伯之諌周公¶ 而謂並后匹嫡兩政耦國纔八字耳緫古今亂亡之樞¶ 而莫能移焉漢高帝犯之而有人彘之禍(戚姬有寵於/高帝生趙王)¶ (如意上以太子仁弱欲廢而立趙王大臣爭之及惠帝/即位晨出射趙王少不能蚤起太后使人持酖飲之黎)¶ (明帝還趙王已死太后遂斬戚夫人手足去眼□耳飲/㾦藥使居厠中命曰人彘居數日乃召帝觀人彘帝見)¶ (問知其戚夫人乃大/哭因病嵗餘不能起)唐高宗犯之而有武氏之簒(唐高/宗之)¶ (為太子也入侍太宗見武氏而悦之太宗崩武氏為尼/忌日上詣寺行香見之納之後宫拜為昭儀后及淑妃)¶ (寵皆衰後廢后及妃為庶人命司空李勣齎縀冊皇后/武氏委以政事權與人主侔上欲有所為動為后所制)¶ (自是政無大小皆預聞之天下大權悉歸中宫黜陟生/殺决於其口天子拱手而已史臣賛曰武氏之亂唐之)¶ (宗室戕滅殆盡高宗溺愛祍席不戒履霜之漸/而毒流天下嗚呼父子夫婦之間可謂難矣)晉獻公¶ 犯之而有里克之釁(僖四年晉獻公立驪姬為夫人生/奚齊其娣生卓子及將立奚齊既)¶ (與中大夫成謀姬謂太子曰君夢齊姜必速祭之太子/祭於曲沃歸胙於公公田姬寘諸宫六日公至毒而獻)¶ (之公祭之地地墳與犬犬斃與小臣亦斃姬泣曰賊由/太子太子奔新城五年春晉侯殺其世子申生姬遂譛)¶ (二公子曰皆知之重耳奔蒲夷吾奔屈九年晉獻公卒/里克丕鄭欲納文公故以三公子之徒作亂冬十月里)¶ (克殺奚齊於次荀息立公子卓十一月里克殺/公子卓於朝齊隰朋帥師㑹秦師納晉惠公)隋文帝¶ 犯之而有張衡之逐(初上使太子勇參决軍國政時有/損益上皆納之勇性寛厚率意任)¶ (情無矯飾之行上性節儉勇嘗女飾蜀錦上見而不悦/後遇冬至日百官皆詣勇勇張樂受賀上知之自是恩)¶ (寵始衰漸生猜阻晉王廣知之彌自矯飾后由是數稱/廣賢楊素揣后意因盛言太子不才后使素賛上廢勇)¶ (立晉王廣私賂東宫幸臣令伺太子動靜宻告楊素於/是内外喧謗過失日聞楊素舞文巧詆鍛鍊以成其獄)¶ (廢勇及其男女為庶人立晉王廣為太子四年上疾寢/於仁壽宫召王太子入居大寶殿夫人平旦出更衣為)¶ (太子所逼夫人拒之得免歸於上所上恠其神色有異/問其故夫人泫然曰太子無禮上恚抵牀曰畜生何足)¶ (付大事獨孤誤我乃呼柳述元巖曰召我兒勇述巖出/閤為敕書楊素聞之以白太子矯詔執述巖繫大理獄)¶ (追東宫兵上帖上䑓宿衛門禁出入並取宇文述郭衍/節度令右庶子張衡入寢殿侍疾盡遣後宫出就别室)¶ (俄而上崩故中/外頗有異論)齊簡公犯之而有田闞之亂(齊簡公之/在魯也闞)¶ (止有寵焉及即位使為政陳成子憚之驟顧諸朝御鞅/言於公曰陳闞不可並也君其擇焉弗聽初陳豹欲為)¶ (子我臣使公孫言己巳有䘮而止既而言之使為臣他/日與之言政説遂有寵謂之曰我盡逐陳氏而立女若)¶ (何曰我逺於陳氏矣且其違者不過數人何盡逐焉遂/告陳氏夏五月成子兄弟四乘如公子我在幄出迎之)¶ (遂入閉門侍人禦之子行殺侍人公與婦人飲酒於檀/䑓成子遷諸寢公執戈將擊之太史子餘曰非不利也)¶ (將除害也成子出舍於庫聞公猶怒將出曰何所無君/子行抽劍曰需事之賊也誰非陳宗所不殺子者有)¶ (如陳宗乃止子我歸屬徒攻闈與大門皆不勝乃出陳/氏追之失道於弇中適豐丘豐丘人執之以告殺諸郭)¶ (闗庚辰陳恒執公於舒州公/曰吾早從鞅之言不及此)齊王芳犯之而有曹馬之¶ 爭(三國魏齊王芳明帝飬子也立為太子景初三年正/月明帝崩太子即位八年大將軍曹爽用何晏鄧颺)¶ (等謀遷太后於永寧宫專擅朝政多樹親黨屢改制度/太傅司馬懿遂與爽有隙稱疾不與政事嘉平元年太)¶ (傅司馬懿以皇后令收爽羲晏颺謐/等皆下獄劾以大逆不道夷三族)晉元帝犯之而有¶ 武昌之叛(晋元帝之始鎮江東也王敦與從弟導同心/翼戴帝亦推心任之敦總征討導専機政羣)¶ (從子弟布列顯要時人為之語曰王與馬共天下後敦/自恃有功且宗族强盛情益驕恣帝畏而惡之乃引劉)¶ (隗刁恊以為腹心稍抑損王氏之權/而敦益懐不平遂舉兵叛於武昌)唐明皇犯之而有¶ 范陽之變(唐明皇寵安祿山及出而祿山專制三道陰/蓄異志殆將十年以上待之厚欲俟晏駕然)¶ (後作亂㑹楊國忠為相與祿山不相恱屢言其且反上/不聽國忠數以事激之欲其速反以取信於上祿山以)¶ (十一月舉兵反詐為敕書召諸將示之曰有宻旨令禄/山將兵入朝討楊國忠𤼵所部十五萬衆反於范陽)¶ 小犯則小受禍大犯則大受禍影隨形響隨聲未有如¶ 是之速也辛伯曷嘗有厭勝詛盟之術而必其騐哉亦¶ 因理而言耳天下之甚可畏者莫大於理惟言出於理¶ 故凛然列八字於千百載之上非雷霆而震非雪霜而¶ 嚴非山嶽而峻非江海而險非師旅而威非碪質而慘¶ 尊之者王畏之者覇慢之者危棄之者亡上林夫人之¶ 席由此而正也(漢袁/盎)青蒲涕泣之諌由此而𤼵也(漢史/丹)¶ 太傅獸睡之譏由此而識也(司馬/懿)尾大不掉之譬由此¶ 而生也(申無宇曰/昭十一年)世儒之文詞愈多而理愈寡蓋有書¶ 五車而無片言之中理者矣辛伯之言如是之約而古¶ 今有國之大戒咸在焉非所謂文中之欹器歟(見家語/三恕篇)¶ 嗚呼辛伯之言眞有國者坐右銘也為國者誠能朝覽¶ 夕思奉以周旋則未讀詩而已知上僣之譏未讀易而¶ 已知洊震之象未讀書而已知威福之權未讀禮而已¶ 知畿甸之制未讀春秋而已知一統之義固可配無逸¶ 之屏(唐崔植傳曰元宗即位宋璟嘗手冩無逸/圖獻帝置於内殿勸帝出入觀省以自戒)而代千¶ 秋之鑑也(唐元宗千秋節王公並獻寶鑑張九齡/上事鍳十章號千秋金鑑録以伸諷諭)故吾¶ 以謂獻丹扆之六箴者(唐文宗昏荒數逰幸狎比羣小/聽朝簡忽李德裕上丹扆六箴)¶ (其一曰宵衣諷視朝希晚也二曰正服諷服御非法也/三曰罷獻諷歛求珍恠也四曰納誨諷侮棄忠言也五)¶ (曰辨邪諷任用羣小也六曰防/微諷偽逰輕出也帝不能用)不如獻辛伯之八字¶ 楚武王心蕩(莊四年楚武王伐隨將齊入告夫人/鄧曼曰余心蕩鄧曼歎曰王禄盡矣)¶ (盈而蕩天之道也先君其知之矣故臨武事將/𤼵大命而蕩王心焉若師徒無虧王薨於行國)¶ (之福也王遂行卒於樠木之下令尹鬬祁莫敖/屈重除道梁溠營軍臨隨隨人懼行成莫敖以)¶ (王命入盟隨侯且請為㑹於/漢汭而還濟漢而後𤼵喪)¶ 氣聽命於心者聖賢也心聽命於氣者衆人也凡氣之¶ 在人逸則肆勞則怠樂則驕憂則懾生則盈死則涸氣¶ 變則心為之變有不能自覺焉志者氣之帥也今心隨¶ 氣變是志不能為氣之帥而氣反為志之帥矣氣反為¶ 志之帥而吾心志之盛衰惟氣之為聽則心者氣之役¶ 也聖賢君子以心御氣而不為氣所御以心移氣而不¶ 為氣所移歴山之耕(見史/記)南風之琴(見家/語)勞逸變於前¶ 而舜之心未嘗變也羑里之囚虞芮之朝(並見/史記)憂樂變¶ 於前而文王之心未嘗變也避席之時(見孝/經)易簀之際¶ (見禮/記)死生變於前而曽子之心未嘗變也自勞自逸自¶ 憂自樂自死自生吾心曷嘗不自若哉楚武王憑陵諸¶ 夏兵行中國雖臨大敵其心初不為之蕩也迨其季年¶ 以堂堂之楚師伐蕞爾之隨將授兵而心蕩焉蓋武王¶ 初未嘗知治心之理所恃者血氣之剛耳平時臨敵而¶ 心不蕩者非眞能不動也氣方剛也死期將至血氣既¶ 蕩心安得不隨之而蕩乎彼所謂鄧曼者方且謂盈而¶ 蕩天之道也先君其知之矣故臨武事將𤼵大命而蕩¶ 王心焉嗚呼所以蕩王心者豈一女子所能知乎鄧曼¶ 惟不能知既歸之於天又歸之於鬼神抑不知心即天¶ 也未嘗有心外之天心即神也未嘗有心外之神烏得¶ 捨此而他求哉心由氣而蕩氣由心而出蠡生於稼而¶ 害稼者蠡也蚋生於醯而敗醯者蚋也氣出於心而蕩¶ 心者氣也鄧曼區區四顧而外求猶賊在同室反執市¶ 人而訊之愈訊而愈失矣使楚武王而悟此則賊吾心¶ 者豈他在耶將不得而遁矣賊既不得而遁善養氣者¶ 盍亦鋤治是氣絶其本根以去心之賊乎吁又非也浩¶ 然之氣與血氣初無異體由養與不養二其名爾苟失¶ 其養則氣為心之賊苟得其養則氣為心之輔亦何常¶ 之有哉憤亂散越臨死生而失其正者是氣也泰定精¶ 明臨死生而得其正者亦是氣也凌煙圖繪之功臣誰¶ 非前日勍敵耶¶ 鄧三甥請殺楚文王(莊六年楚文王伐申過鄧鄧/祁侯曰吾甥也止而享之騅)¶ (甥聃甥養甥請殺楚子鄧侯弗許三甥曰亡鄧/國者必此人也若不早圖後君噬臍其及圖之)¶ (乎圖之此為時矣鄧侯曰人將不食吾餘對曰/若不從三臣抑社稷實不血食而君焉取餘弗)¶ (從還年楚子伐鄧十/六年楚復伐鄧滅之)¶ 陰陽風雨晦明天之六氣也陰淫寒疾陽淫熱疾風淫¶ 末疾雨淫腹疾晦淫惑疾明淫心疾人之六疾也有以¶ 醫自業者語人曰六氣者致疾之源必使無陰陽無風¶ 雨無晦明然後疾可除世寧有是理耶不歸咎於人而¶ 歸咎於天此天下之拙醫也守身在我而疾不在於六¶ 氣守國在我而患不在於四隣何人而不受六氣其獨¶ 致疾者必非善守身者也何國而不接四隣其獨被患¶ 者必非善守國者也端汝視履嗇汝精神時汝飲食審¶ 汝藥石六氣雖沴於汝身何有哉豐汝徳澤明汝政刑¶ 固汝封疆訓汝師旅四鄰雖暴於汝國何有哉鄧之三¶ 甥不知國之存亡繫於我之治亂反謂繫於楚子之死¶ 生汲汲然欲殺之忘内而憂外何其疎也抑不知亡鄧¶ 之原曷嘗專在於楚耶環楚而國者如陳如蔡如鄭如¶ 許下至於江黄道栢之屬不可一二數也楚不先加兵¶ 而惟急於滅鄧者豈非見鄧有可乘之釁乎吾國有可¶ 乘之釁置而不憂顧以隣敵為憂雖楚子可得而殺猶¶ 有楚國存焉雖楚國可得而滅猶有諸侯存焉為吾憂¶ 者未始有極也當是時强陵弱衆暴寡之風徧於天下¶ 今日齊人滅譚書於諸侯之策矣明日晉人滅虢又書¶ 於諸侯之策矣國有釁可乘諸侯將爭欲滅之亡鄧豈¶ 獨一楚哉必若三甥之計非盡吞四隣不能奠枕亦迂¶ 矣嗚呼四隣固不可盡吞縱使盡吞四隣亦未可恃以¶ 為安也秦不亡於六國未滅之前而亡於六國既滅之¶ 後(秦有六國兢兢以存/六國既滅驕矜以亡)隋不亡於南北未一之前而亡¶ 於南北既一之後(文帝以外戚之尊受託孤之重乘兹/機運遂遷周鼎樓舡南邁則金陵夫)¶ (險驃騎北指則單于欵塞暨乎暮年廢嫡立庶託付失/所迹其衰怠之源稽其亂亡之兆起自文皇成於煬帝)¶ (所由來逺非一朝/一夕也北史論)亡國之釁夫豈在於隣敵耶三甥之¶ 謀謬戾明甚而世猶以有追恨鄧侯不用其言者蓋小¶ 人之情咎人而不咎己也用此心以觀古人宜其咎楚¶ 而不咎鄧也桀既放於南巢語人曰吾悔不殺湯於夏¶ 臺吁桀雖偶能殺湯天下豈能無放桀者耶桀之誣上¶ 天虐萬方誅龍逢嬖妹喜(見尚書/及史記)可以取亡者擢髪不¶ 能盡數也桀皆不之悔而獨悔於不殺湯可謂咎人而¶ 不咎己矣桀之為人非惡不視非惡不聽非惡不言非¶ 惡不動造次顚沛無非罪惡僅有不殺湯之一善耳反¶ 自悔以為失是恥一善之尚存欲萬惡之皆備也哀哉¶ 魯莊公圍郕(莊八年夏師及齊師圍郕郕降於齊/師仲慶父請伐齊師公曰不可我實)¶ (不德齊師何罪罪我之由夏書曰皋陶邁種德/德乃降姑務修德以待時乎秋師還君子是以)¶ (善魯/莊公)¶ 事之相反者莫如勇怯而相近者亦莫如勇怯奮然勁¶ 悍與怯相反者小勇也退然温克與怯相近者大勇也¶ 小勇名滿天下大勇名不出家曷謂小勇勝小敵者是¶ 已曷謂大勇勝大敵者是已冦敵之來雖多至於百萬¶ 知兵者談笑而麾之猶摧枯振槁然豈足為大敵哉大¶ 莫大於心敵忿欲之興鬱勃熾烈内焚肺腑劍不能擊¶ 㦸不能撞車不能衝騎不能突自古賁育韓白之徒戰¶ 必勝攻必取者未嘗不受屈於是敵也賁育韓白冠古¶ 今之勇者也今勝賁育韓白之所不能勝得不謂之大¶ 勇乎然戰勝於一心之間非有攻城略地之可紀也非¶ 有伏尸流血之可駭也非有獻俘奏凱之可誇也内克¶ 莫大之敵而功無毫髪見於世豈識其為勇乎不特不¶ 識其為勇既勝忿慾之敵則忍人之所不能忍容人之¶ 所不能容平人之所不能平其犯而不較與怯者相去¶ 不能以寸世又將以怯名之矣以勇怯相近而難辨者¶ 也魯莊公及齊師圍郕郕降於齊師仲慶父請伐齊公¶ 曰我實不徳齊師何罪罪我之由姑務修德以待時乎¶ 且齊魯同伐郕而齊專有其功人情之所必校也莊公¶ 歛兵不校罪己而不罪齊抑不知莊公勇者歟怯者歟¶ 吾斷之曰莊公蓋怯者也大勇不校大怯亦不校勇者¶ 不校是不欲校也怯者不校是不能校也勇者以義不¶ 當校故勝其私心而不校心敵且能勝之况區區之外¶ 敵乎使遇義所當校者出其餘勇天下已不能當矣不¶ 校者勇士之所難也校者勇士之所易也彼魯莊之視¶ 齊襄乃君父不戴天之讎義所必校者也反巽懦畏怯¶ 俛首為讎人之役坐視其取郕而不校者特畏其强而¶ 不敢校耳姑託罪已修徳之辭以自觧於衆豈其本心¶ 哉故不校者莊公之所易也校者莊公之所難也莊公¶ 之不校與勇者難易政相反烏得比而同之耶或曰世¶ 固有以弱犯强以小犯大不量力而取斃者莊公雖不¶ 得為勇亦庶幾善量力者也曰論義者不論力君父之¶ 讎義所必討不幸而力不勝死於讎敵亦足以自獻於¶ 先王矣以仇牧之怯豈能勝南宫萬之勇哉閔公之難¶ 忘其怯而直前雖斃於南宫萬之手世未有以不量力¶ 罪之者也(莊十/二年)若是則莊公當與齊爭歟曰莊公忘君¶ 父之讎而與齊通又與之連兵而伐郕及不得郕而爭¶ 則是爭利之師而非復仇之師也然則莊公之是役爭¶ 亦失不爭亦失失在於通齊之始耳一失其始進退上¶ 下何往而非罪哉故曰君子作事謀始¶ ¶ ¶ ¶ ¶ ¶ ¶ ¶ ¶ ¶ ¶ ¶ ¶ ¶ ¶ 左氏博議卷五¶ # -*- mode: mandoku-view; -*- 欽定四庫全書¶ 左氏博議卷六¶ 宋 吕祖謙 撰¶ 齊侯見豕(莊八年冬齊侯游於姑棼遂田於貝丘/見大豕從者曰公子彭生也公怒曰彭)¶ (生敢見射之豕人立而啼公懼墜於車傷足喪屨/反誅屨於徒人費弗得鞭之見血走出遇賊於門)¶ (刼而/束之)蛇鬬于鄭(荘十四年初内蛇與外蛇鬭於鄭/南門中内蛇死六年而厲公入公)¶ (聞之問於申繻曰猶有妖乎對曰人之所忌其氣/熖以取之妖由人興也人無釁焉妖不自作人棄)¶ (常則妖興/故有妖)神降于莘(荘三十二年秋七月有神降/于莘惠王問諸内史過曰是)¶ (何故也觀其惡也故有得神以興亦有以亡虞夏/商周皆有之王曰若之何對曰以其物享焉其至)¶ (之日亦其物/也王從之)卜偃童謠(僖五年晉侯復假道於虞/以伐虢八月甲午晉侯圍)¶ (上陽問於卜偃曰吾其濟乎對曰克之公曰何時/對曰童謡云丙之晨龍尾伏辰均服振振取虢之)¶ (旂鶉之賁賁天策焞焞火中成軍虢公其奔其九/月十月之交乎丙子旦日在尾月在策鶉火中必)¶ (是時也冬十二月/丙子朔晉滅虢)狐突遇申生(僖十年狐突適下/國遇太子太子使)¶ (登僕而告之曰夷吾無禮余得請於帝矣將以晉/畀秦秦將祀余對曰臣聞之神不歆非類民不祀)¶ (非族君祀無乃殄乎且民何罪失刑乏祀君其圖/之君曰諾吾將復請七日新城西偏有巫者而見)¶ (我焉許之遂不見及期而往告/之曰帝許我罰有罪矣敝於韓)城鄫有夜登丘(僖/十)¶ (六年十二月城鄫役人病有夜登/丘而呼曰齊有亂不果城而還)柩有聲如牛(僖/三)¶ (十二年冬晉文公卒將殯於曲沃出絳柩有聲如/牛卜偃使大夫拜曰君命大事將有西師過軼我)¶ (擊之必/大捷焉)蛇出泉宫(文十六年有蛇自泉宫出入於/國如先君之數秋八月辛未聲)¶ (姜薨毁/泉臺)魏顆見老人(宣十五年魏顆敗秦師於輔/氏獲杜囬秦之力人也初魏)¶ (武子有嬖妾無子武子疾命顆曰必嫁是疾病則曰/必以殉及卒顆嫁之曰疾病則亂吾從其治也及輔)¶ (氏之役顆見老人結草以亢杜囬杜囬躓而顛故/獲之夜夢之曰余而所嫁婦人之父也爾用先人)¶ (之治命余/是以報)鳥鳴亳社(襄三十年或叫於宋太廟曰/譆譆出出鳥鳴於亳社如曰)¶ (譆譆甲午/宋大災)鄭伯有(昭七年鄭人相驚以伯有曰伯/有至矣則皆走不知所往鑄刑)¶ (書之歳二月或夢伯有介而行曰壬子余將殺帶/也明年壬寅余又將殺段也及壬子駟帶卒國人)¶ (益懼齊燕平之月壬寅公孫段卒國人愈懼/明月子產立公孫洩及良止以撫之乃止)石言¶ 于晉(昭八年春石言于晉魏榆晉侯問於師曠曰/石何故言對曰石不能言或馮焉不然民聽)¶ (濫也抑臣又聞之曰作事不時怨讟動於民則有/非言之物而言今宫室崇侈民力彫盡怨讟並作)¶ (莫保其性石/言不亦冝乎)當璧而拜(昭十三年初共王無冢適/有寵子五人無適立焉乃)¶ (大有事於羣望而祈曰請神擇於五人者使主社/稷乃徧以璧見於羣望曰當璧而拜者神所立也)¶ (誰敢違之既乃與巴姬宻埋璧於大室之庭使五人/齊而長入拜康王跨之靈王肘加焉子干子晢皆)¶ (逺之平王弱抱而入再拜皆厭紐鬬韋/龜屬成然焉且曰棄禮違命楚其危哉)鄭龍鬭(昭/十)¶ (九年鄭大水龍鬭於時門之外洧淵國人請為禜/焉子產弗許曰我鬭龍不我覿也龍鬬我獨何覿)¶ (焉禳之則彼其室也吾無求/於龍龍亦無求於我乃止也)玉化為石(昭二十四/年王子朝)¶ (用成周之寳珪於河甲戌津人得諸河上陰不佞/以温人南侵拘得玉者取其玉將賣之則為石王)¶ (定而獻之/與之東訾)鸜鵒來巢(昭二十五年夏有鸜鵒來巢/書所無也師已曰異哉吾聞)¶ (文武之世童謡有之曰鸜之鵒之公出辱之鸜鵒/之羽公在外野往饋之馬鸜鵒跦跦公在乾侯徵)¶ (褰與襦鸜鵒之巢逺哉遥遥稠父喪勞宋父以驕/鸜鵒鸜鵒往歌來哭童謡有是今鸜鵒來巢其將)¶ (及/乎)龍見于絳(昭二十九年秋龍見于絳郊魏獻子/問於蔡墨曰吾聞之蟲莫知於龍以)¶ (其不生得也謂之知信乎/對曰人實不知非龍實知)¶ 怪生於罕而止於習赫然當空者世謂之日粲然徧空¶ 者世謂之星油然布空者世謂之雲隱然在空者世謂¶ 之雷突然倚空者世謂之山𣺌然際空者世謂之海如¶ 是者使人未嘗識而驟見之豈不大可怪耶其所以舉¶ 世安之而不以為異者何也習也焄蒿悽愴之妖木石¶ 鱗羽之異世爭怪而共傳之者以其罕接於人耳天下¶ 之理本無可怪吉有祥凶有祲明有禮樂幽有鬼神是¶ 猶有東必有西有晝必有夜也亦何怪之有哉夫子之¶ 不語恠者非懼其惑衆也無恠之可語也左氏嗜恠時¶ 神恠之事多出其書范寗闢之以誣説者是之吾謂載¶ 之者非闢之者亦非也載之者必以為恠而駭其有闢¶ 之者必以為恠而意其無一以為有一以為無至於心¶ 以為恠則二子之所同病也人不知道則所知者不出¶ 於耳目之外耳目之所接者謂之常耳目之所不接者¶ 謂之恠凡所謂恠者共辨而競爭之至於耳目之所常¶ 接者則輕之曰是區區者吾既飫聞而厭見之矣何必¶ 復論哉抑不知耳之所聞非眞聞目之所見非眞見也¶ 耳之所聞者聲爾而聲聲者初未嘗聞目之所見者形¶ 爾而形形者初未嘗見日星也雲雷也山海也皆世俗¶ 飫聞而厭見者也至於日星何為而明雲雷何為而起¶ 山何為而峙海何為而停是孰知所以然者乎其事愈¶ 近其理愈逺其迹愈顯其用愈藏人之所不疑者有深¶ 可疑者存焉人之所不恠者有深可恠者存焉吾日用¶ 飲食之間行不著習不察尚莫知其端倪反欲窮其辭¶ 於荒忽茫昧之表何其舛於先後也天下皆求其所聞¶ 而不求其所以聞皆求其所見而不求其所以見使得¶ 味於飫聞厭見之中則彼不聞不見者亦釋然而無疑¶ 矣子路學於夫子以事鬼神為問又以死為問(見先/進)子¶ 路之心蓋以人者吾所自知所不知者鬼神生者吾所¶ 自知所不知者死耳子路果知人則必無鬼神之問矣¶ 子路果知生則必無死之問矣觀其鬼神之問可以占¶ 其未知人也觀其死之問則可以占其未知生也夫子¶ 答之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未知生焉知死此蓋夫子¶ 提耳而誨子路無非眞實語世儒乃或以為拒子路之¶ 問豈不哀哉子路深省於一言之下故白刅在前結纓¶ 正冠不改其操則死生鬼神之際子路其自知之矣在¶ 睽之歸妹曰睽孤見豕負塗載鬼一車先張之弧後説¶ 之弧匪冦婚媾往遇雨則吉其象曰遇雨之吉羣疑亡¶ 也幽明實相表裏幽隣於明明隣於幽初未嘗孤立也¶ 是爻居睽之孤孑然孤立睽幽明而為兩塗睽生疑疑¶ 生恠故負塗之豕載車之鬼陰醜詭幻無所不至然至¶ 理之本同然者終不可睽疑則射解則止疑則冦解則¶ 婚向之疑以為恠者特未能合幽明為一耳猶陽之𤼵¶ 見陰之伏匿陽明陰幽常若不通及二氣和而為雨則¶ 陽中有陰陰中有陽孰見其異哉陰陽和而為雨則羣¶ 物潤幽明合而為一則羣疑亡融通貫注和同無間平¶ 日所疑蕩滌而不復存矣子路之問人鬼死生睽而不¶ 合既聞夫子之言豈非遇雨而羣疑亡乎左氏與子路¶ 而同逰夫子之門者也猶不能除嗜恠之習然則夫子¶ 之雨亦擇地而降歟曰非也五日霏微十日霡霂而枯¶ 荄槁木不能沾㳙滴之澤焉非雨之有所吝我無以受¶ 之也我無以受之則日見降雨猶為不遇雨日見聖人¶ 猶為不遇聖人左氏遇聖人而蒙蔽是誰之罪耶¶ 齊公孫無知弑襄公(莊八年齊侯使連稱管至父/戍葵丘瓜時而往曰及瓜而)¶ (代期戍公問不至請代弗許公孫無知有寵於僖/公衣服禮秩如適襄公絀之二人因之以作亂)¶ 咎既往者易為説扶將傾者難為功樂論病而憚治病¶ 此人之通患也齊公孫無知之弑襄公論者本其禍端¶ 歸之僖公其説曰國無二統禮無二嫡基於衣服禮秩¶ 之微而成於篡弑戕奪之酷齊之禍庸非僖公為之乎¶ 嗚呼此論病也非治病也當僖公之時獻此言可矣及¶ 襄公之時始為此言何其晚耶追論前日之失而不能¶ 已今日之禍君子不貴也君子不幸而立襄公之朝寧¶ 肯徒咎既往一無規畫拱手而待禍耶天下無不可為¶ 之時而無不可除之患未然之前吾則有防患之術已¶ 然之後吾則有救患之術唯所遇如何耳在襄公世禍¶ 患已成防患之術既往而不必論請獨論救患之術恩¶ 與怨親與讎人皆以為不可並也殊不知易恩者莫如¶ 怨易親者莫如讎公孫無知雖託於公族而僖公假以¶ 非分之寵上偪正嫡方襄公居東宫之時以人情度之¶ 豈能不忌且恨哉僖公一旦捐賓客而不立朝想無知¶ 之心自知襄公必償其宿忿投於廢絀疎棄之域矣使¶ 襄公釋然待之加厚則無知必謂本當見怨反得恩焉¶ 本當見讎反得親焉吾何以得此於彼哉始以為虎今¶ 乃吾之父始以為狼今乃吾之兄既得望外之施亦必¶ 思望外之報矣然則向之怨所以彰今日之恩也向之¶ 讎所以彰今日之親也襄公果知出此則變無知悖逆¶ 之心為忠義之心非徒可以除患抑又可以召福矣昔¶ 漢定陶王少而愛長多材藝元帝竒之母昭儀又幸幾¶ 代皇后太子成帝即位縁先帝意厚遇異於他王元帝¶ 開其隙而成帝能合其隙(見漢書/木傳)此所以有僖公之失¶ 而無襄公之禍也成帝之心思吾親不可得而見見吾¶ 親之所愛者猶見吾親焉吾親既殁無所致其孝今厚¶ 吾親之所厚是亦厚吾親也愛親之心方篤萬慮皆不¶ 能入其胷次自親之外無復他念何暇省記吾一身之¶ 嫌隙乎苟微見疇昔之隙必吾愛親之心已少弛矣忘¶ 親之愛而思己之隙先己後親固已墮於不孝矧又報¶ 之乎如意之於諸吕(初戚姬有寵於上生趙王如意上/以太子仁弱欲廢而立趙王大臣)¶ (爭之及惠帝即位晨出射趙王少不能早起/太后使人持酖飲之黎明帝還趙王已死)植之於魏¶ (三國魏陳思王植以才見異而丁儀丁廙楊修等為之/羽翼太祖狐疑幾為太子者數矣文帝即位灌均希㫖)¶ (奏植醉酒悖慢遂貶/植為安鄉侯誅其黨)攸之於晉(晉齊獻王攸才望出武/帝之右時為文帝所寵)¶ (愛毎見攸輙撫其床呼其小字曰此桃符座也幾為太陳/子者數矣及帝寢疾慮攸不安為武帝叙漢淮南王魏)¶ (思故事而泣臨崩執攸手以授帝後中書荀朂/侍中馮紞疾攸搆於帝攸知憤怨歐血而死)死亡相¶ 尋吾未嘗不恨惠文武三帝之愆於孝也安得以成帝¶ 之風警之乎雖然先君之所愛從而愛之孝也苟欲而¶ 不制馴致叔段州吁之亂(注見/一卷)則將奈何曰愛之必欲¶ 全之授之以權而長其惡是致之於死地也焉得愛¶ 齊威公入齊(莊九年雍廩殺無知公伐齊納子糾/桓公自莒先入秋師及齊師戰於乾)¶ (時我師敗績鮑叔帥師來言曰子紏親也請君討/之管召讎也請受而甘心焉乃殺子糾于生竇召)¶ (忽死之管仲請囚鮑叔受之及堂阜而税之歸/而以告曰管夷吾治於髙傒使相可也公從之)¶ 魯莊公忘父之讎而納子糾管敬仲忘主之讎而事桓¶ 公齊桓公忘身之讎而用管仲不可忘者父讎也忘其¶ 不可忘莊公之罪也可忘者身讎也忘其可忘者桓公¶ 之義也獨管仲之事論者疑焉子糾其主也桓公其主¶ 之讎也不死其主而相其讎宜若得罪於名教今反見¶ 稱於孔子此論者之所共疑也競駑驥者至伯樂而定¶ 競是非者至孔子而定既經孔子豈復容異同之論乎¶ 雖然無所見而苟異聖人者狂也無所見而苟同聖人¶ 者愚也已則無所見徒假聖人以為重曰伯樂所譽其¶ 馬必良孔子所譽其人必賢使有問其所以良其所以¶ 賢者必錯愕吃訥左右視而不知所對矣隨伯樂而譽¶ 馬者未免為不知馬隨孔子而譽人者未免為不知人¶ 天下之事知當自知見當自見伯樂之鍳初無與於吾¶ 之鍳也孔子之智初非與於吾之智也管仲之是非聖¶ 人固有定論矣抑不知反求吾心果定歟不定歟吾之¶ 心不知所定而苟隨聖人以為定是以名從聖人而非¶ 以實從聖人也君子之學從實而不從名吾心未定雖¶ 聖人之言不能使之定是豈妄疑聖人之言者哉其從¶ 聖人以心不以貌此眞從聖人者也是故聞孔子稱管¶ 仲之言必當求孔子稱管仲之意孔子之意豈以管仲¶ 所枉者寡而所直者衆耶所詘者小而所伸者大耶嗚¶ 呼枉尺直尋在聖門中無是事也又况事讎之枉不得¶ 為寡詘道信身在聖門中無是事也又况事讎之詘不¶ 得為小然則孔子之意果安在耶糾之與桓公均非正¶ 嫡也均非當立也然春秋書納糾而不繫以子薄昭言¶ 殺弟而不謂之兄是糾少而尤不當立者也向若桓公¶ 殺糾於未入齊之前則是兩公子争國而相殺者耳管¶ 仲讎桓公可也當乾時之戰桓公之位已定社稷既有¶ 奉矣民人既有歸矣是桓公者齊之君也糾者齊之亡¶ 公子也以亡公子而欲干國之統桓公以君拒臣糾以¶ 臣犯君曲直客主之勢判然矣桓公既得鹿而追治逐¶ 鹿之罪滅親親之恩固可深責然以齊君而殺齊之亡¶ 公子非兩下相殺者也君之殺其臣雖非其罪為臣之¶ 黨者敢以為讎乎此管仲所以事桓公孔子所以許管¶ 仲也人第知管仲之事讎耳孰知仲之不當讎桓公哉¶ 知仲之不當讎桓公則知仲實未嘗事讎也苟徒信孔¶ 子之言而不復深考其所以言則反君事讎皆將自附¶ 於管仲矣噫仲果反君事讎則雖萬善不足以贖况區¶ 區之伯功耶¶ 齊魯戰長勺(莊十年春齊師伐我公將戰曹劌請見/其鄉人曰肉食者謀之又何間焉劌曰)¶ (肉食者鄙未能逺謀乃入見問何以戰公曰衣食/所安弗敢專也必以分人對曰小惠未徧民弗從)¶ (也公曰犧牲玉帛弗敢加也必以信對曰小信未/孚神弗福也公曰小大之獄雖不能察必以情對)¶ (曰忠之屬也可以一戰戰則請從公與之乘戰於/長勺公將鼓之劌曰未可齊人三鼓劌曰可矣齊)¶ (師敗績公將馳之劌曰未可下視其轍登軾而望/之曰可矣遂逐齊師既克公問其故對曰夫戰勇)¶ (氣也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夫大國難測也懼有伏焉吾視其轍亂望其旗靡)¶ (故逐/之)士蒍諌晉侯伐虢(莊二十七年晉侯將伐虢/士蒍曰不可虢公驕若驟)¶ (得勝於我必棄其民無衆而後伐之欲禦我誰與/夫禮樂慈愛戰所畜也夫民讓事樂和愛親哀喪)¶ (而後可用也虢弗/畜也亟戰將饑)¶ 迂儒之論每為武夫所輕鉦鼓震天旌旄四合車馳轂¶ 擊百死一生而迂儒曲士乃始緩視濶步誦詩書談仁¶ 義於鋒鏑矢石之間宜其取踞牀溺冠之辱也魯莊公¶ 與齊戰於長勺兩軍相望此為何時而以聽獄用情對¶ 曹劌之問戰何其迂濶而逺於事情耶是言也持以語¶ 宋襄陳餘則見許矣持以語孫武吳起則見侮矣彼曹¶ 劌遽以一戰許之意者劌亦迂儒曲士之流歟觀其從¶ 莊公戰以我之盈乘齊之竭以我之整逐齊之亂機權¶ 韜畧與孫武吳起並驅爭先初非宋襄陳餘儕匹也使¶ 莊公之言誠迂闊而不切事情豈足以動劌之聽耶其¶ 所以深賞而亟許之者殆必有説也馬之所以不敢肆¶ 足者銜轡束之也臣之所以不敢肆意者法制束之也¶ 銜轡敗然後見馬之眞性法制弛然後見民之眞情困¶ 之不敢怨虐之不敢叛者刼於法制耳大敵在前搶攘¶ 駭懼平日之所謂法制者至是皆渙然而解散矣法制¶ 既散眞情乃出食馬之恩(史記秦穆公亡善馬岐下野/人共得而食之者三百人吏)¶ (逐得欲法之公曰君子不以畜產害人吾聞食善馬肉/不飲酒傷人乃皆賜酒而赦之後三百人聞秦擊晉皆)¶ (求從推鋒爭死以報/食馬之恩遂虜晉君)羊羮之怨(戰國策中山君享都士大/夫司馬子期在焉羊羮不)¶ (遍司馬子期怒而走楚説楚王伐中山中山君亡喟然仰/嘆曰與不期衆少其於當阨怨不期深淺其於傷心吾)¶ (以一杯羊/羮亡國)恩恩怨怨各肆其情以報其上苟非暇豫之¶ 時深感固結於法令之外亦危矣哉况人之易感而難¶ 忘者莫如窘辱怵迫之時子羔為衛政刖人之足衛亂¶ 子羔走郭門刖者守門曰於此有室子羔入追者罷子¶ 羔將去謂刖者曰吾親刖子之足此乃子報怨之時也¶ 何故逃我刖者曰君之治臣也先後臣以法欲臣之免¶ 於法也臣知之獄决罪定臨當論刑君愀然不樂見於¶ 顔色臣又知之此臣之所以脱君也(見家語/致思篇)蓋人方在¶ 縲絏之中錙銖之施視若金石毛髪之惠視若丘山子¶ 羔一有司耳徒有哀矜之意初無哀矜之實其遇冦難¶ 人猶且報之若是况莊公君臨一國小大之獄皆必以¶ 情及其遇冦人之思報豈子羔比耶獄死地也戰亦死¶ 地也昔居死地常受其賜今安得不赴死地以答其賜¶ 哉民既樂為之死則䧟堅却敵特餘事耳莊公之言吾¶ 見其切而不見其迂也吾嘗論古人之言兵與後人之¶ 言兵皦然不同曹劌問何以戰公始對以惠民劌不以¶ 為然則對以事神劌又不以為然則對以聽獄三答曹¶ 劌之問略無片言及於軍旅形勢者何耶蓋有論戰者¶ 有論所以戰者軍旅形勢者戰也民心者所以戰也二¶ 者猶涇渭之不相亂河濟之不相涉問所以戰而答之¶ 以戰是問楚而答燕也晉士蒍諫晉侯伐虢亦曰虢公¶ 驕若驟勝必棄其民夫禮樂慈愛戰所畜也虢弗畜也¶ 亟戰將饑當時之論兵者毎如此魯莊公晉士蒍在春¶ 秋時未嘗以學術著名而所論鈎深致逺得戰之本豈¶ 非去古未逺人人而知此理耶唐桺宗元號為當代儒¶ 宗其論長勺之役乃謂徒以斷獄為戰之具吾未之信¶ 乃歴舉將臣士卒地形之屬宗元之所言皆所謂戰而¶ 非所以戰也吾是以知春秋之時雖不學之人一話一¶ 言有後世文宗巨儒所不能解者也况當時所謂有學¶ 術者耶况上而為三代為唐虞者耶新學小生區區持¶ 私智之蠡而欲測古人之海妄生譏評聚訟不已多見¶ 其不知量也¶ 禹湯罪已桀紂罪弔(莊十一年秋宋大水公使弔/焉曰天作淫雨害於粢盛若)¶ (之何不弔曰孤實不敬天降之災又以為君憂拜/命之辱臧文仲曰宋其興乎禹湯罪己其興也悖)¶ (焉桀紂罪人其亡也忽焉且列國有凶稱孤禮也/言懼而名禮其庶乎既而聞之曰公子御説之辭)¶ (也臧孫達曰是宜/為君有恤民之心)¶ 近禹湯者莫如桀紂禹湯大聖也桀紂大惡也其相去¶ 之逺不啻天淵何為其相近也禹湯善之極桀紂惡之¶ 極善惡二也其所以行之者一也禹湯歸功於人桀紂¶ 亦歸罪於人禹湯功冠天下皆推而歸之人曰此左右¶ 之功此羣臣之功此諸侯之功此萬姓之功自視不見¶ 有一毫之功焉桀紂罪冠天下皆推而歸之人曰此左¶ 右之罪此羣臣之罪此諸侯之罪此萬姓之罪自視不¶ 見有一毫之罪焉然則禹湯歸功之心非即桀紂歸罪¶ 之心乎禹湯歸罪於己桀紂亦歸功於己禹湯引天下¶ 之罪而歸之己曰此我之愆非汝之愆此我之責非汝¶ 之責欲以一身盡代天下之罪焉桀紂引天下之功而¶ 歸之己曰此我之謀非汝之謀此我之力非汝之力欲¶ 以一身盡攘天下之功焉然則禹湯歸罪之心豈非桀¶ 紂歸功之心乎由是觀之禹湯之所以為善乃桀紂之¶ 所以為惡者也使禹湯移歸功之心為歸罪之心則桀¶ 紂矣使桀紂移歸罪之心為歸功之心則禹湯矣惟聖¶ 罔念作狂惟狂克念作聖旦聖暮狂特翻覆手耳人之¶ 所甚尊而不敢仰望者禹湯也人之所甚賤而不足比¶ 數者桀紂也平居自期以為吾雖自奮必不能為禹湯¶ 吾雖自畫必不至為桀紂今觀自狂入聖如此之易則¶ 吾有時而禹湯矣安得而不喜自聖入狂亦如此之易¶ 則吾有時而為桀紂矣安得而不懼一念之是咫尺禹¶ 湯一念之非咫尺桀紂誘於前迫於後則善豈待勉惡¶ 豈待戒哉凡人之學太高則驕太卑則怠二者學者之¶ 大病也苟思去禹湯為甚近怠烏乎生又思去桀紂為¶ 甚近驕烏乎生聖狂二法更相懲勸驕怠二病更相掃¶ 除或輓之或推之此顔子所以欲罷不能也(見論/語)乆矣¶ 世之不知此理也而臧文仲獨知之曰禹湯罪已其興¶ 也勃焉桀紂罪人其亡也忽焉判禹湯與桀紂自人已¶ 之兩語意者古之遺言歟至其論公子御説之宜為君¶ 則流入於瞽史之學惜乎狐裘而羔袖也吾又嘗論之¶ 禹湯能收天下之惡桀紂能長天下之惡天下之人忿¶ 争貪暴衆惡蔓延徧布海内禹湯皆歛之於己以為己¶ 罪人見禹湯之罪已忿者平爭者息貪者愧暴者悔禹¶ 湯一罪已而盡收天下之惡使歸於善天下皆歸於善¶ 是亦禹湯之善也雖曰罪已然天下功孰有居禹湯之¶ 右者哉禹湯所収者惡所得者善所引者罪所得者功¶ 何耶蓋既除稂莠何必復求稼之茂既除塵垢何必復¶ 求鏡之明但収其惡不必求善惡既盡則善將焉往哉¶ 此所以収惡而得善也引罪而得功也桀紂安於為惡¶ 不自咎而咎人天下亦從而相咎本所犯者一惡耳諱¶ 其惡而不自咎詐也嫁其惡而咎人險也變一惡而數¶ 惡日滋月長自十而百自百而千自千而萬覆國亡身¶ 遺臭後世由不能収天下之惡而長天下之惡也禹湯¶ 受其罪而終不能汙桀紂辭其罪而終不能逃一興一¶ 亡邈然遼絶揆厥本原不過差之辭受之間而已吾是¶ 以益知其相近雖然大聖大惡相近若此屠酤盜賊翻¶ 然為善者尚多有之未聞有既聖而復為惡者何也曰¶ 河之險入則死出則生死生之分纔跬歩人固有䧟其¶ 中而得脱者矣豈有既出而復肯入者哉¶ ¶ ¶ ¶ ¶ ¶ ¶ ¶ ¶ ¶ ¶ ¶ 左氏博議卷六¶ # -*- mode: mandoku-view; -*- 欽定四庫全書¶ 左氏博議卷七¶ 宋 吕祖謙 撰¶ 宋萬弑閔公(莊十二年宋萬弑閔公立子㳺公子/御説奔亳南宫牛猛獲帥師圍亳蕭)¶ (叔大心及戴武宣穆莊之族以曹師伐之殺南宫/牛於師殺子㳺於宋立桓公猛獲奔衛南宫萬奔)¶ (陳宋人請猛獲於衛衛人欲弗與石祁子曰不可/天下之惡一也惡於宋而保於我保之何補得一)¶ (夫而失一國與惡而棄好非謀也衛人歸之亦請/南宫萬於陳以賂陳人使婦人飲之酒而以犀革)¶ (裹之比及宋手足/皆見宋人皆醢之)¶ 陛㦸警蹕公孫述之待馬援也岸幘迎笑光武之待馬¶ 援也以述之肅反取井蛙之譏光武之嫚而援委心焉¶ (馬援隗囂以為緌徳將軍時公孫述稱帝於蜀使援往/觀之援素與述同里閈相善以為既至當握手歡如平)¶ (生而述盛陳陛衛以延援入歸謂囂曰子陽井底蛙耳/而妄自尊大不如專意東方建武四年囂使援奉書洛)¶ (陽援至引見世祖岸幘迎笑曰卿遨逰二帝間今見卿/使人大慙援謝曰當今之世非但君檡臣臣亦擇君矣)¶ (臣與公孫述同縣少相善臣前至蜀述陛㦸而後進臣/臣今逺來陛下何知非刺客姦人而簡易若是帝復笑)¶ (曰卿非刺客顧説客耳援曰天下反覆盜名字者不可/勝數今見陛下恢廓大度同符高祖乃知帝王自有眞)¶ (也見東/漢本傳)然則樸&KR0554;小禮果非所以待豪傑耶英雄豪悍¶ 之士磊落軼蕩出於法度之外為君者亦當以度外待¶ 之破崖岸削邊幅拊背握手以結其情箕踞盛氣以折¶ 其驕嘲笑謔浪以盡其懽慷慨歌呼出肺肝相示然後¶ 足以得其死命是非樂放肆也待豪傑者法當如是也¶ 南宫萬之勇聞於諸侯宋閔公靳侮之者豈非欲略去¶ 細謹自謂得待豪傑之法耶然終召萬之怨至於見弑¶ 何也袒裼暴虎必馮婦而後可怯夫而試馮婦之術適¶ 足以劘虎牙耳古之嫚侮者莫如漢高帝高帝之嫚侮¶ 豈徒然哉踞洗以挫黥布隨以王者之供帳(隨何説九/江王布歸)¶ (漢既至漢王方踞牀洗足召布入見布大怒悔來欲自/殺及出就舍帳御飲食從官皆如漢王居布又大喜過)¶ (望出漢/黥布傳)嫚罵以挫趙將隨以千户之侯封(高祖令周昌/選趙壯士可)¶ (令將者白見四人上嫚罵曰豎子能為將/乎四人慙皆伏地封各千户以為將本紀)用不測之辱¶ 用不測之恩降霜霰於炎蒸之時轟雷霆於閉蟄之際¶ 顚倒豪傑莫知端倪此高帝所以能鼔舞一世也無鼔¶ 舞豪傑之術拘則為公孫述縱則為宋閔公何往而不¶ 敗哉噫此不足論也若高帝鼓舞豪傑之術其至矣乎¶ 曰未也術必有時而窮高帝嫚侮之患卒見於暮年此¶ 所以厭拔劍擊柱之爭而俯就叔孫通之儀也(見叔孫/通傳)¶ 高帝豈不欲早用叔孫通之儀哉彼見其所謂儀者拘¶ 綴苛碎決非武夫悍將所能堪天下未定而遽行之必¶ 失豪傑之心故寧蔑棄禮法而不顧殊不知名教之中¶ 自有樂地豈叔孫輩所能識耶采薇出車東山之詩雨¶ 雪寒燠草木禽獸僕馬衣裳室家婚姻曲盡人情昵昵¶ 如兒女語文武周公之待將帥開心見誠蓋如此初未¶ 嘗如陋儒之拘亦不至如後世之縱也髙帝明達最易¶ 告語惜乎無以是詩曉之¶ 息媯過蔡(莊十年蔡哀侯娶於陳息侯亦娶焉息/媯將歸過蔡蔡侯曰吾姨也止而見之)¶ (弗賔息侯聞之怒使謂楚文王曰伐我吾求救於/蔡而伐之楚子從之秋九月楚敗蔡師於萃以蔡)¶ (侯獻/舞歸)楚滅息入蔡(莊十四年蔡侯為莘故繩息媯/以語楚子楚子如息以食入享)¶ (遂滅息以息媯歸生堵敖及成王焉未言楚子問/之對曰吾一婦人而事二夫縱弗能死其又奚言)¶ (楚子以蔡侯滅息遂伐蔡秋七月楚入蔡君子曰/商書所謂惡之易也如火之燎於原不可鄉邇其)¶ (猶可撲滅者其/如蔡哀侯乎)子元振萬(莊二十八年楚令伊子/元欲蠱文夫人為館於)¶ (其宫側而振萬焉夫人聞之泣曰先君以是舞也/習戎備也今令尹不尋諸仇讎而於未亡人之側)¶ (不亦異乎御人以告子元曰婦人不忘襲/讎我反忘之秋子元以車六百乘伐鄭)鬭班殺¶ 子元(莊三十年楚公子元歸自伐鄭而處王宫鬭/射師諌則執而梏子申公鬭班遂殺子元)¶ 陳夏徵舒殺靈公(宣十年陳靈公與孔寧儀行父/飲酒於夏氏公謂行父曰徵舒)¶ (似汝對曰亦似君徵舒病之公出自其廐射而殺/之二子奔楚十一年冬楚子為陳夏氏故伐陳謂)¶ (陳人無動將討於少西氏遂/入陳殺夏徵舒轘諸栗門)申公巫臣聘夏姬(成/二)¶ (年楚之討陳夏氏也莊王欲納夏姬申公巫臣曰/不可君召諸侯以討罪也今納夏姬貪其色也貪)¶ (色為淫淫為大罰周書曰明德慎罰文王所以造/周也明德務崇之之謂也慎罰務去之之謂也若)¶ (興諸侯以取大罰非慎之也君其圖之王乃止子/反欲取之巫臣曰是不祥人也是天子蠻殺御叔)¶ (弑靈侯戮夏南出孔儀喪陳國何不祥如是人生/實難其有不獲死乎天下多美婦人何必是子反)¶ (乃止巫臣使道焉曰歸吾聘女又使自鄭召之王/遣夏姬歸巫臣聘諸鄭鄭伯許之及共王即位將)¶ (為陽橋之役使屈巫聘於齊且告師期巫臣盡室/以行申叔跪從其父將適郢遇之曰異哉夫子有)¶ (三軍之懼而又有桑中之喜宜將竊妻以逃者也/及鄭以夏姬行遂奔晉晉人使為邢大夫子反請)¶ (重幣錮之王曰止其自為謀也則過矣其為吾先/君謀也則忠忠社稷之固也所盖多矣且彼若能)¶ (利國家雖重幣晉將可乎若无/益於晉晉將棄之何勞錮焉)子重子反殺巫臣¶ 之族(成七年楚圍宋之役師還子重請取於申吕/以為賞田王許之申公巫臣曰不可此申吕)¶ (所以邑也是以為賦以御北方若取之是无申吕/也晉鄭必至於漢王乃止子重是以怨巫臣子反)¶ (欲取夏姬巫臣止之遂取以行子反亦怨之/及共王即位子重子反殺巫臣之族分其室)叔向¶ 取申公巫臣氏(昭二十八年初叔向欲娶於申公/巫臣氏其母欲娶其黨叔向曰吾)¶ (母多而庶鮮吾懲舅氏矣其母曰子靈之妻殺三/夫一君一子而亾一國兩卿矣可無懲乎吾聞之)¶ (甚美必有甚惡是鄭穆少妃姚子之子子貉之妹/也子貉早死無後而天鍾美於是將必以是大有)¶ (敗也叔向懼不敢取平公强取之生伯石伯石始/生子容之母走謁諸姑曰長叔姒生男姑視之及)¶ (堂聞其聲而還曰是豺狼之聲也狼/子野心非是莫喪羊舌氏矣遂弗視)¶ 一息媯而產三國之禍一夏姬而合四國之爭甚矣色¶ 者禍之首也吾嘗攷息媯夏姬之終始憫之未已而有¶ 所疑焉疑之未已而有所感焉譽女之色者必曰傾城¶ 傾國嗚呼此何等不祥語也有士於此嘗傾人之城¶ 嘗傾人之國世必指為不祥之人矣必畏而惡之矣至¶ 於女則反夸其傾城傾國求之惟恐不及焉在士則為¶ 醜名在女則為美名如息媯夏姬亡人之身亡人之國¶ 不可一二數前車覆後車隨前舟溺後舟進明知其禍¶ 而競逐之彼碌碌者猶不足道也以巫臣之智叔向之¶ 賢亦皆甘心焉此吾之所疑也既而思之意有所重則¶ 愛有所移莫親於身莫厚於族莫大於國一念昏惑醉¶ 於聲色之美尚能棄平日之所甚重者猶敝屣况醉於¶ 理義之味者乎其見危致命以碪質為枕席以鼎鑊為¶ 池沼固無足恠世之求生害仁者特未知為善之味耳¶ 此吾之所惑也抑吾又有所深惑者焉申公巫臣諫莊¶ 王子反納夏姬而終挾夏姬以出走陽以正義拒之而¶ 陰取之其險譎人之所共惡宜子反欲錮之於晉也共¶ 王則曰其自為謀也則過矣其為吾先君謀也則忠人¶ 皆以為險共王獨以為忠何邪共王之心以謂因彼偽¶ 言成吾眞善吾蒙其益足矣彼之行詐足以自損吾何¶ 預焉在我則益在彼則損哀之可也怨之不可也深味¶ 其言廣大寛愽凡猜阻忌刻之心冰觧凍釋蕩然不留¶ 人君誠佩是言以納諫則但采葑菲何恤下體但薦蘋¶ 藻何嫌澗濵吾能納規諫則為君之責塞矣其誠其偽¶ 其狂其訐皆諫者之事也非吾事也吾方急於聽納求¶ 免吾之責亦何暇憂人之憂哉雖堯之稽於衆舜之取¶ 諸人以為善不能加毫末於此矣噫人心之取捨有大¶ 不同者想巫臣之在晉必竊笑楚國受吾之欺而夏姬¶ 為吾之所得是楚失計而我得計也共王之在楚亦必¶ 切笑巫臣能解先君之惑而自不免於惑是巫臣失計¶ 而楚得計也巫臣之笑共王之笑孰得孰失必有能辨¶ 之矣考之於傳巫臣以陽橋之役奔晉實共王即位之¶ 三年也共王生十年而即位當巫臣之出奔其齒纔十¶ 有三耳以十有三齡之童子其𤼵言可為萬代納諫之¶ 法非有大過人之資能之乎共王有大過人之資不能¶ 充養威權下移雖知巫臣之無罪坐視子反之徒屠戮¶ 其族曽莫能制召怨生敵為國大患聦敏之不足恃如¶ 此吾未嘗不慨然深感也共王雖不能踐是言然其言¶ 實典謨訓誥之所未𤼵聽言者當寶之以為元龜蓋天¶ 欲以是寶遺後世借共王之口而𤼵之耳後世之君盍¶ 亦曰共王自為謀也則過矣其為後世謀也則忠¶ 鄭厲公殺傅瑕原繁(莊十四年鄭厲公自櫟侵鄭/獲傅瑕傅瑕曰苟舍我吾請)¶ (納君與之盟而赦之傅瑕殺鄭子及其二子而納/厲公厲公入遂殺傅瑕使謂原繁曰傅瑕貳周有)¶ (常刑既伏其罪矣納我而無貳心者吾皆許之上/大夫之事吾願與伯父圖之且寡人出伯父無裏)¶ (言入又不念寡人寡人憾焉對曰先君桓公命我/先人典司宗祏社稷有主而外其心其何貳如之)¶ (苟主社稷國内之民其誰不為臣臣無二心天之/制也子儀在位十四年矣而謀召君者庸非貳乎)¶ (莊公之子猶有八人若皆以官爵行賂勸貳而/可以濟事君其若之何臣聞命矣乃縊而死)¶ 國不亡於外寇而亡於内寇惡不成於有助而成於無¶ 助國家之難攻其外而無應於内則攻者亦將窮而自¶ 止無宰嚭則越不能亡吳(越王勾踐伐吳吳王敗之越王/以餘兵五千保棲於㑹稽吳王)¶ (追而圍之越王乃令大夫種行成於吳請為臣吳王將/許之子胥言曰天以越賜吳勿許也種還以報勾踐勾)¶ (踐欲殺妻子燔寶器觸戰以死種止勾踐曰吳太宰嚭/貪可誘以利請間行言之於是勾踐乃以美女寶器間)¶ (獻太宰嚭嚭乃見大夫種於吳王言曰願赦勾踐之罪/不幸不赦勾踐率五千人觸戰必有當也嚭因説吳王)¶ (曰越王以服為臣若赦之此國之利也吳王將許之子/胥諌曰今不滅越後必悔之吳王不聽卒赦越罷兵而)¶ (歸後越卒滅/吳見史記)無郭開則秦不能亡趙(秦使王翦攻趙趙/使李牧司馬尚禦)¶ (之秦多與趙王寵臣郭開金為反間言李牧司馬尚欲/反趙王乃使趙忽及齊將顔聚代李牧李牧不受命趙)¶ (使人徴捕得李牧斬之後三/月秦遂滅趙見史記李牧傳)無鄭譯劉昉則隋不能亡¶ 周(北史周天元不預召劉昉顔之儀入臥内欲屬後事/天元瘖不能言昉見静帝冲幼以楊堅后父有重名)¶ (遂與鄭譯等謀引堅輔政從之是日帝殂秘不𤼵䘮昉/譯矯詔以堅總知中外兵馬事靖帝立以堅為相國進)¶ (爵為隋王大定/元年遜位於隋)無裴樞桺燦則梁不能亡唐(昭宗天祐/元年朱全)¶ (忠殺崔𦙍請帝遷都洛陽帝未及下樓宰相裴樞已得/全忠移書促百官東行驅士民號泣滿路二年裴樞罷)¶ (政事初桺燦及第不四年為宰相時天子左右皆全忠/腹心燦曲意事之同列裴樞皆朝廷宿望意輕之燦以)¶ (為憾譛於全忠故罷/四年帝禪位於梁)是數國者非其人之内叛人孰能¶ 取之故曰國不亡於外寇而亡於内寇天下未有皆助¶ 惡者也為惡者未有皆得天下之助者也彼為惡者惟¶ 欲人皆中立無所偏助如里克之於驪姬(出晉/語)王祥之¶ 於司馬(見晉王/祥傳)馮道之於五季(見五代火/馮道傳)陰拱黙居坐¶ 觀成敗則吾事濟矣故曰惡不成於有助而成於無助¶ 是故禍莫甚於内叛姦莫甚於中立二者之罪孰為大¶ 曰中立之罪為大是何也内叛之罪昜見中立之罪難¶ 知人臣之叛君即讎者五尺童子皆知疾之雖所謂讎¶ 敵者資之以集事亦未嘗不賞其功而疑其心也君且¶ 叛之而况於人乎今日為我所誘而叛君安知他日不¶ 為人所誘而叛我乎吾位未定則借之以成功吾位既¶ 定則除之以防患此傅瑕叛子儀而納厲公終不免於¶ 厲公之誅也乃若原繁之自為謀可謂宻矣自莊公之¶ 世用事於朝歴忽亹儀突之變國四易主汎然中立舉¶ 無所助入則事之出則捨之視君如傳舍不置欣戚於¶ 其間依阿取容優㳺卒歲既不為人所愛亦不為人所¶ 憎固可以獨全於艱危之時自古之持位保祿者率用¶ 此術雖遇明主亦未易察其為姦也厲公以私憾殺之¶ 固非其正天其或者假手於厲公以大警為臣者歟觀¶ 繁對厲公之辭曰苟主社稷國内之民其誰不為臣信¶ 如是説則苟據君位者皆奉之無所擇簒亦君也僣亦¶ 君也盗亦君也讎亦君也為臣者皆操此心則人君將¶ 安所恃乎甚矣繁之姦也嗚呼論人臣之罪者至叛逆¶ 而極然事克則卿不克則烹成敗猶居其半也至於中¶ 立者自謂無往而不得志國有存亡君有廢興時有治¶ 亂民有安危吾之爵秩常自如也彼何預於我哉其用¶ 心可謂姦之尤者矣中立如原繁有時而干厲公之誅¶ 則世之取容者果可以長無禍乎吾故表原繁之誅以¶ 風中立之士云¶ 王賜虢公晉侯玉馬(莊十八年虢公晉侯朝王王/享醴命之宥皆賜玉五㲄馬)¶ (三匹非禮也王命諸侯名位/不同禮亦異數不以禮假人)¶ 吏之守帑者以財假人謂之盜將之守邊者以地假人¶ 謂之叛財之在帑者非吏之財也地之在邊者非將之¶ 地也財非其財而擅施焉地非其地而擅棄焉其排抵¶ 譴訶也宜哉為官守帑者吏也為國守邊者將也為天¶ 守名分者君也專財與地得罪於人則專禮以假人者¶ 豈不得罪於天耶天未嘗以名分與人君特寄之人君¶ 俾守之耳輿地廣輪之慱版籍生齒之繁甲兵卒乘之¶ 雄象犀金繒之富皆君之有獨名分者非君之有也天¶ 以四海九州全付人君惟吝於名分何耶蓋分者四海¶ 九州之所自立人之所輕天之所重也周惠王不知天¶ 之所重誤視名分為已物輕以假人而不甚惜當虢公¶ 晉侯之來朝惠王謂公侯相去一間耳賜賚之際有所¶ 厚薄吾心慊然於是等其玉與馬之數不為之隆殺殊¶ 不知天秩有禮多多寡寡不可亂也假天之秩以為私¶ 惠何以繼天而子元元乎人心無厭侯而可假公之禮¶ 則公亦思假王之禮惠王既假晉以公禮矣後數十年¶ 而晉文有請隧之舉果欲假王之禮非惠王啓其僣心¶ 晉文遽敢爾耶剥廬則及牀剥牀則及膚庶人而僣士¶ 禮是僣大夫之漸也士而僣大夫禮是僣諸侯之漸也¶ 大夫而僣諸侯禮是僣天子之漸也聖人欲上全天子¶ 之尊必先下謹士庶人之分守其下所以衛其上也况¶ 公侯之近且貴乎吾觀儒者之議禮毎力爭於毫釐尺¶ 寸之間非特較公侯璧馬之多寡也如天子之席五重¶ 諸侯之席三重所爭者纔再重耳天子之堂九尺諸侯¶ 之堂七尺所爭者纔二尺耳由庸人觀天子諸侯之分¶ 豈再重之席二尺之堂所能抑揚何儒者之迂耶大堤¶ 雲横屹如山嶽其視尺寸之土若不能為堤之損益也¶ 然水潦暴至勢與堤平苟猶有尺寸之土未没則瀕水¶ 之人可恃無恐當是時百萬生靈之命係於尺寸之土¶ 焉尺寸之土可以遏昏墊之害尺寸之禮可以遏僣亂¶ 之源然則儒者力爭於毫釐尺寸之間非迂也勢也¶ 原莊公逆王后于陳(莊十八年虢公晉侯鄭伯使/原莊公逆王后于陳陳媯歸)¶ (於京師/實惠后)蘓公奉子頽(莊十九年初王姚嬖於莊王/生子頽子頽有寵蒍國為之)¶ (師及惠王即位取蒍國之圃以為囿邊伯之宫近/於王宫王取之王奪子禽祝跪與詹父田而收膳)¶ (夫之秩故蒍國邉伯石速詹父子禽祝跪作亂因/蘓氏秋五大夫奉子頽以伐王不克出奔温蘓子)¶ (奉子頽以奔衛衛師/燕師伐周冬立子頽)王處櫟(莊二十年鄭伯和王/室不克遂以王歸王)¶ (處于櫟王子頽享五大夫樂及徧舞鄭伯聞之見/虢叔曰寡人聞之哀樂失時殃咎必至今王子頽)¶ (歌舞不倦樂禍也夫司冦行戮君為之不舉而况/敢樂禍乎奸王之位禍孰大焉臨禍亡憂憂必及)¶ (之盍納王乎虢公/曰寡人之願也)鄭伯虢公納王(莊二十一年春/胥命于弭夏同)¶ (伐王城鄭伯將王自圉門入虢叔自北門入殺王/子頽及五大夫鄭伯享王于闗西辟樂備王與之)¶ (武公之畧自虎牢以東原伯/曰鄭伯效尤其將自有咎)㑹于首止(僖五年㑹/于首止㑹)¶ (王太子鄭/謀寧周也)惠王崩(僖七年冬閏月惠王崩襄王惡/太叔之難懼不立不發喪而告)¶ (難於/齊)盟于洮(僖八年春王正月公㑹王人齊侯宋/公衛侯許男曹伯陳世子款盟于洮)¶ (左氏云謀/王室也)王子帶召戎(僖十一年夏楊拒泉皋伊/雒之戎同伐京師入王城)¶ (焚東門王子帶召之也秦晉伐/戎以救周秋晉侯平戎於王)王子帶奔齊(僖十/二年)¶ (王以戎難故討王子/帶秋王子帶奔齊)仲孫湫言王子帶(僖十三年/春齊侯使)¶ (仲孫湫聘於周且言王子帶事畢不與王言歸復/命曰未可王怒未怠其十年乎不十年王弗召也)¶ 滑人叛鄭(僖二十年滑人叛鄭而服於衛/夏鄭公子洩堵寇帥師入滑)富辰請¶ 召王子帶(僖二十二年富辰言於王曰請召大叔/詩曰恊比其鄰昏姻孔云吾兄弟之不)¶ (恊焉能怨諸侯之不睦王説王子/帶自齊復歸於京師王召之也)襄王以狄伐鄭¶ 以狄女為后大叔以狄師攻王王使告難(僖二十/四年鄭)¶ (之入滑也滑人聽命師還又即衛鄭公子士洩堵/俞彌帥師伐滑王使伯服游孫伯如鄭請滑鄭伯)¶ (怨惠王之入而不與厲爵也又怨襄王之與衛滑/也故不聽王命而執二子王怒將以狄伐鄭富辰)¶ (諫王弗聽使頽叔出狄師夏狄伐鄭取櫟王德狄/人將以其女為后富辰諌王又弗聽甘昭公通於)¶ (隗氏王替隗氏頽叔桃子曰我實使狄狄其怨我/遂奉大叔以狄師攻王王御士將禦之王曰先后)¶ (其謂我何寧使諸侯圖之王出適鄭處於汜大叔以/隗氏居於温冬王使來告難曰不穀不德得罪於)¶ (母弟之寵子帶鄙在鄭地汜敢告叔父臧文仲對/曰天子蒙塵於外敢不奔問官守王使簡師父告)¶ (於晉使左鄢/父告於秦)晉侯納王(僖二十五年春秦伯師於/河上將納王狐偃言於晉)¶ (侯曰求諸侯莫如勤王諸侯信之且大義也繼文/之業而信宣於諸侯今為可矣使卜偃卜之吉晉)¶ (侯辭秦師而下三月甲辰次于陽樊右師圍温左/師逆王夏四月丁巳王入於王城取太叔於温殺)¶ (之于隰城戊午晉侯/朝王王享醴命之宥)¶ 天下之事逺近隠顯之所在初未嘗有定名古非逺也¶ 今非近也古之事非隠也今之事非顯也惟吾心之所¶ 見如何耳今之所謂甚近而易見者莫如身之所親歴¶ 也惠王身被子頽簒奪之禍而復寵子帶鄭伯身見子¶ 頽徧舞之僣而復奏備樂襄王身經子帶召戎之變而¶ 復親戎狄身遇之而復身蹈之何耶人心蔽於此者怠¶ 於彼惠王蔽於愛故雖近被簒奪之害己如異世而忘¶ 之矣鄭伯蔽於侈故雖近見徧舞之僣已如異世而忘¶ 之矣襄王蔽於忿故雖近經召戎之變已如異世而忘¶ 之矣是三君者心一有所蔽雖耳目之所親接者視之¶ 惘然如異世事况欲責紂使鑒數百年前之桀責幽厲¶ 使鑒數百年前之紂難矣哉故嘗論之心有所蔽則以¶ 今為古心無所蔽則以古為今是何也心有所蔽則觸¶ 情縱欲釁在前而不見戮在後而不知身所親歴曾未¶ 踰時若醉若夢視之猶太古洪荒之世不復省録此以¶ 今為古也惠襄鄭伯之類是也心無所蔽則六通四闢¶ 合千載為一朝合萬代為一世與古聖賢更相授受更¶ 相酬酢於無聲無臭之中和同無間此以古為今也舜¶ 文若合符節之類是也以古為今以今為古特在吾心¶ 之通與蔽耳曷嘗有定名哉嗚呼人心不可有所蔽也¶ 處當世之事而蔽於私情則雖易見之禍有不能見焉¶ 論異世之事而蔽於陳迹則雖易見之理有不能見焉¶ 惠襄鄭伯既蔽於私情而不能見其禍矣後世論之亦¶ 未免蔽於陳迹也自其迹觀之則鄭伯首倡納惠王者¶ 虢公從鄭伯而納惠王者鄭功大而惠王反薄之虢功¶ 小而惠王反厚之世皆疑惠王待鄭之薄也襄王以狄¶ 伐鄭富辰固諫之襄王召子帶富辰實導之能見狄之¶ 禍而不見子帶之禍世皆悔富辰導子帶之失也惠王¶ 失位於齊桓伯諸侯之時襄王失位於晉文伯諸侯之¶ 時納襄王者在晉而納恵王者不在齊世皆咎齊桓之¶ 納王緩也揆之以理則惠王之待鄭薄本無可疑富辰¶ 之召子帶本無可悔齊桓之緩於納王本無可咎是豈¶ 有難見之理哉兩人交訟其行賂多出於理之曲者蓋¶ 恃直則不必賂也鄭恃功之大而守其常虢慊功之小¶ 而獻其謟功已往而易忘謟方至而易惑此惠王之所¶ 以厚虢而薄鄭歟劉文靖裴寂俱唐室功臣然首建大¶ 義皆文静之謀非寂敢望也高祖厚寂而薄文静者文¶ 静以其功寂以其謟耳(見唐史/本紀)人情豈相逺哉故曰惠¶ 王之待鄭薄本無可疑兄弟當親戎狄當疎子帶之不¶ 可絶政如戎之不可通也富辰教襄王親其所親疎其¶ 所疎本無二説使襄王納其諫而不與狄通則子帶何¶ 自而成其惡乎苟與狄通雖無子帶猶不免於亂也自¶ 古與外裔共功者未有不為其反噬唐之囘紇(囘紇本/匈奴高)¶ (車部也安祿山反肅宗藉其兵力/収復兩京自是恃功時入冦邊)晉之契丹(五代晉高/祖以河東)¶ (節度使假契丹援舉兵滅唐而據其位割幽燕十六州/之地與契丹而臣事之出帝即位不肯稱臣於契丹契)¶ (丹大怒遣使責讓後/大舉入冦出帝北遷)始借其力終罹其患彼二國者亦¶ 豈有子帶之釁召之邪為襄王者當以與狄通為悔不¶ 當以召子帶為悔也故曰富辰之召子帶本無可悔天¶ 子猶父也諸侯猶子也父有難一子居近而能救之為¶ 諸子者幸其父之免足矣何必競其功耶齊桓伯天下¶ 鄭虢納王而齊桓未嘗争其功當是時風俗猶厚也及¶ 襄王之出晉與秦俱欲納王晉文辭秦師而獨擅其功¶ 外傳記子犯之言曰君盍納王若不納秦將納之則失¶ 周矣何以求諸侯是猶一子欲専救父之名拒諸子使¶ 不得前其心不在於父而在於名安得為孝乎吁亦薄¶ 矣然則齊桓晉文孰為咎耶故曰齊桓之緩於納王本¶ 無可咎後世之論疑其所不當疑悔其所不當悔咎其¶ 所不當咎¶ 鬻拳兵諌(莊十九年鬻拳强諫楚子楚子弗從臨/之以兵懼而從之鬻拳曰吾懼君以兵)¶ (罪莫大焉遂自刖也楚人以為大閽謂之大伯使/其後掌之君子曰鬻拳可謂愛君矣諌以自納於)¶ (刑刑猶不忘/納君於善)¶ 古今以人君拒諫為憂吾以為未知所憂也首人君之¶ 惡者拒諫居其最置是而不憂將何憂曰君之拒諫可¶ 憂而非人臣之所當憂也君臣同體君陷於惡臣不為¶ 之憂將誰憂曰君有君之憂臣有臣之憂未聞舍己之¶ 憂而憂人之憂者也人臣之憂在於諫之未善不在於¶ 君之未從諫之道難矣哉誠之不至未善也理之不明¶ 未善也辭之不達未善也氣之不平未善也行之不足¶ 以取重於君未善也言之不足以取信於君未善也坐¶ 以待旦夜以繼日其所憂者惟恐吾未盡諫之之道亦¶ 何暇憂其君之從與拒乎不憂術之未精而徒憂病之¶ 難治天下之拙醫也不憂筭之不多而徒憂敵之難勝¶ 天下之庸將也臣之納諫者苟尤君而不尤己不導君¶ 而使自從徒欲强君而使必從其流弊終至於鬻拳脅¶ 君而後止耳鬻拳豈欲脅君哉告而不聽故出於强强¶ 而不聽故出於脅君愈不聽而愈求之於君曽不知反¶ 吾納諫之道盡歟不盡歟諫吾職也聽君職也吾未能¶ 盡其職乃欲越其職以必君之聽其可乎祭在人饗在¶ 神諫在臣聽在君有孔子而魯不治者諫在孔子而聽¶ 在魯侯也有孟子而齊不治者諫在孟子而聽在齊王¶ 也孔孟急於救世豈在鬻拳下乎然寧坐視齊魯之失¶ 道終不肯强齊魯之君者盡臣之職而不敢越臣之職¶ 也鬻拳之事君其視孔孟未能萬分之一而遽欲脅君¶ 乎當鬻拳臨楚子以兵及其拒楚子不納也幸楚子不¶ 以為忤耳苟楚子之不從吾不知鬻拳何術以繼之乎¶ 使是時不幸為楚子所誅則陷於逆亂其心迹終無以¶ 自見於後世矣鬻拳亦知其不可繼自謂吾心忠而迹¶ 逆心順而迹悖故以刖足之心明吾兵諫之迹後世欲¶ 學吾之兵諫盍學吾之刖足吾之刖足不可學則吾之¶ 兵諫亦不可學也聖人之道欲後世之皆可學鬻拳之¶ 道欲後世之不可學何其與聖人異耶先之以稱兵後¶ 之以刖足壞於前而收於後開於前而閉於後隨作隨¶ 救焦然不寧吾恐聖人之舉事不若是之煩且勞也道¶ 有樞言有㑹柁移則舟轉輪運則車行夫豈在於用力¶ 耶古之人固有廣厦細旃之上從容片言基治平之原¶ 者固未嘗動聲色費辭説也牽裾折檻已為下策况動¶ 干戈於君側耶荀卿儒之陋者也其論諫諍輔拂乃曰¶ 自能率羣臣百吏相與強君君雖不安不能不聽遂以¶ 解國之大患謂之輔拂之説(見荀子/臣道篇)即鬻拳之説皆欲¶ 以力强其君者也匹夫所恃以動萬乘者道存焉耳苟¶ 欲與君較力是丐者與猗頓較富也危矣哉¶ 陳敬仲辭卿飲桓公酒(莊二十二年陳公子完奔/齊齊侯使敬仲為卿辭曰)¶ (羈旅之臣幸若獲宥及於寛政赦其不閑於教/訓而免於罪戾弛於負擔君之惠也所獲多矣)¶ (敢辱髙位以速官謗請以死告詩云翹翹車乘/招我以弓豈不欲往畏我友朋使為工正飲桓)¶ (公酒樂公曰以火繼之辭曰臣卜其晝未卜其/夜不敢君子曰酒以成禮不繼以淫義也以君)¶ (成禮弗納/於淫仁也)¶ 人之嗜進而不知止未有不由子孫累者一身之奉易¶ 足也一身之求易供也其所以嗜進而不知止者特欲¶ 為子孫無窮之計耳吾身不能常存主眷不能常保身¶ 未沒眷未衰之時厚集權寵以遺後之人一失此機子¶ 孫將何所庇乎此所以爵愈高而心愈躁祿愈豐而心¶ 愈貪也陳氏之在齊其子孫莫强焉竊意敬仲入齊之¶ 始其所以遺子孫者必甚厚反覆考之則大不然人皆¶ 求權位以遺子孫齊桓公使之為卿位既高矣而敬仲¶ 辭之人皆結眷寵以遺子孫齊桓公飲其家至欲繼之¶ 以燭寵亦深矣而敬仲又辭之敬仲雖安於恬退曷不¶ 少享齊公之美意以為子孫之託耶嗚呼是乃敬仲深¶ 託其子孫於齊也人之所以求多位與寵者不過欲子¶ 孫用之不盡耳抑不知吾盡取其位安得餘位以遺子¶ 孫乎吾盡取其寵安得餘寵以遺子孫乎敬仲所以不¶ 處齊卿之位者恐其位之盡也不當夜宴之寵者恐其¶ 寵之盡也齊敬仲毎有不盡之恨故其子孫亦毎有不¶ 盡之澤是辭一卿之秩而開一世之基辭一夕之宴而¶ 而得數百年之眷深矣哉敬仲託其子孫於齊也至於¶ 田和席敬仲之業既滿而溢簒竊齊國六七傳而遂亡¶ 以損而興以滿而滅豈非盈者天地鬼神之所共惡耶¶ 君子之立朝使君有慊心則可使君有厭心則不可樂¶ 嵗之肉如藿凶嵗之藿如肉富家之帛如布貧家之布¶ 如帛貴生於不足而賤生於既足也勢盈位極為君所¶ 厭身且不保而况子孫乎宋劉湛之事文帝其始帝與¶ 語視日早晚惟恐其去其後亦視日早晚惟恐其不去¶ 文帝既厭湛而湛獨寵冒宜其不免於誅也(見南史/劉湛傳)使¶ 湛當文帝惟恐其去之時翻然引去則文帝之與湛常¶ 有無窮之思是知愛極則移高極則危由古至今用過¶ 其量見險不止未有能全者也用過其量者固召釁而¶ 集禍矣彼人與位相稱者其可以無慮歟曰亦未可以¶ 安枕而卧也謝安之隐東山也晉國慕之惟恐其不起¶ 也及其既出髙崧謂之曰卿高卧東山諸人毎言安石¶ 不肯出將如蒼生何蒼生今將如卿何安有愧色(見晉/謝安)¶ (傳/)蓋天下望安之出乆矣一旦為蒼生而起則寒者求¶ 衣飢者求食不獲者求得今之責我者皆昔之慕我者¶ 也未出則為人所慕既出則為人所責未出則人恐失¶ 我之賢既出則我恐失人之望憂樂勞逸豈可同日而¶ 語耶然則用過其量者固為不可語人與位相稱者亦¶ 未易處也¶ ¶ ¶ ¶ ¶ ¶ ¶ ¶ ¶ ¶ ¶ ¶ ¶ 左氏博議卷七¶ # -*- mode: mandoku-view; -*- 欽定四庫全書¶ 左氏博議卷八¶ 宋 呂祖謙 撰¶ 懿氏卜妻敬仲(莊二十二年初懿氏卜妻敬仲其/妻占之曰吉是謂鳳凰于飛和鳴)¶ (鏘鏘有媯之後將育于姜五世其昌並于正卿/八世之後莫之與京陳厲公蔡出也生敬仲周)¶ (史有以周易見陳侯者陳侯使筮之遇觀之否/曰是謂觀國之光利用賔于王此其代陳有國)¶ (乎不在此其在異國非此其身在其子孫光逺/而自他有耀者也坤土也巽風也乾天也風為)¶ (天於土上山也有山之材而照之以天光於是/乎居土上故曰觀國之光利用賔于王庭實旅)¶ (百奉之以玉帛天地之美具焉故曰利用賔于/王猶有觀焉故曰其在後乎風行而著于土故)¶ (曰其在異國乎若在異國必姜姓也姜太嶽之/後也山嶽則配天物莫能兩大陳衰此其昌乎)¶ (及陳之初亡也陳桓子始大/於齊其後亡也成子得政)晉侯賜畢萬魏(閔/元)¶ (年晉侯作二軍公將上軍太子申生將下軍趙/夙御戎畢萬為右以滅耿滅霍滅魏還為太子)¶ (城曲沃賜趙夙耿賜畢萬魏以為大夫卜偃曰/畢萬之後必大萬盈數也魏大名也以是始賞)¶ (天啓之矣天子曰兆民諸侯曰萬民今名之大/以從盈數其必有衆初畢萬筮仕於晉遇屯之)¶ (比辛廖占之曰吉屯固比入吉孰大焉其必蕃/昌震為土車從馬足居之兄長之母覆之衆歸)¶ (之六體不易合而能固安而能殺公/侯之卦也公侯之子孫必復其始)成季將生桓¶ 公使卜楚丘之父卜之(閔二年成季之將生也/桓公使卜楚丘之父卜)¶ (之曰男也其名曰友在公之右間于兩社為公/室輔季氏亡則魯不昌又筮之遇大有之乾曰)¶ (同復于父敬如君所及生有/文在其手曰友遂以命之)秦伯卜伐晉(僖十/五年)¶ (晉饑秦輸之粟秦饑晉閉之糴故秦伯伐晉卜/徒父筮之吉涉河侯車敗詰之對曰乃大吉也)¶ (三敗必獲晉君其卦遇蠱曰千乘三去三去之/餘獲其雄狐夫狐蠱必其君也蠱之貞風也其)¶ (悔山也嵗云秋矣我落其實而取其材所/以克也實落材亡不敗何待三敗及韓)晉獻¶ 公筮嫁伯姬於秦(僖十五年初晉獻公筮嫁伯/姬於秦遇歸妹之睽史蘇占)¶ (之曰不吉歸妹睽孤冦張之弧姪其從姑六年/其逋逃歸其國而棄其家明年其死於髙梁之)¶ (虛及惠公在秦曰先君若從史蘇之占吾不及/此夫韓簡侍曰龜象也筮數也物生而後有象)¶ (象而後有滋滋而後有數先君之敗德及可數/乎史蘇是占勿從何益詩曰下民之孽匪降自)¶ (天僔沓背憎/職競由人)梁嬴孕過期卜招父卜之(僖十七/年惠公)¶ (之在梁也梁伯妻之梁嬴孕過期卜招父與其/子卜之其子曰將生一男一女招曰然男為人)¶ (臣女為人妾故名男曰圉女曰/妾及子圉西質妾為宦女焉)晉侯卜納王(僖/二)¶ (十五年秦伯師于河上將納王狐偃言於晉侯/曰求諸侯莫如勤王諸侯信之且大義也繼文)¶ (之業而信宣於諸侯今為可矣使卜偃卜之曰/吉遇黄帝戰于阪泉之兆公曰吾不堪也對曰)¶ (周禮未改今之王古之帝也公曰筮之筮之遇/大有之睽曰吉遇公用享于天子之卦戰克而)¶ (王享吉孰大焉且是卦也天為澤以當日天子/降心以逆公不亦可乎大有去睽而復亦其所)¶ (也晉侯辭/秦師而下)齊侯戒師期而有疾(文十八年齊侯/戒師期而有疾)¶ (醫曰不及秋將死公聞之卜曰尚無及期惠伯/令龜卜楚丘占之曰齊侯不及期非疾也君亦)¶ (不聞令龜有/咎二月公薨)晉楚遇於鄢陵晉侯筮之吉(成十/六年)¶ (晉侯伐鄭晉師濟河遇楚王鄢陵公筮之史曰/吉其卦遇復曰南國䠞射其元王中厥目國䠞)¶ (王傷不敗何/待公從之)施氏卜宰(成十七年施氏卜宰匡/句須吉施氏之宰有百)¶ (室之邑與匡句須邑使為宰以讓鮑國而致邑/焉孝叔曰子實吉對曰能與忠良吉孰大焉鮑)¶ (國相施氏忠故齊人取以為鮑氏後仲尼/曰鮑莊子之智不如葵葵猶能衞其足)穆姜¶ 薨于東宫(襄九年穆姜薨始往而筮之遇艮之/八史曰是謂艮之隨隨其出也君必)¶ (速出姜曰亡是於周易曰隨元亨利貞无咎元/體之長也亨嘉之㑹也利義之和也貞事之幹)¶ (也體仁足以長人嘉㑹足以合禮利物足以和/義貞固足以幹事然故不可誣也是以雖隨無)¶ (咎今我婦人而與於亂固在下位而有不仁不/可謂元不靖國家不可謂亨作而害身不可謂)¶ (利棄位而姣不可謂貞有四徳者隨而无咎我/皆无之豈隨也哉我則取惡能无咎乎必死於)¶ (此弗得/出矣)宋公享晉侯(襄十年宋公享晉侯於楚/丘請以桑林荀罃辭荀偃)¶ (士匄曰諸侯宋魯於是觀禮魯有禘樂賔祭用/之宋以桑林享君不亦可乎舞師題以旌夏晉)¶ (侯懼而退入于房去旌卒享而還及著雍疾卜/桑林見荀偃士匄欲奔請禱焉荀罃不可曰我)¶ (辭禮矣彼則以之猶有鬼/神於彼加之晉侯有間)鄭皇耳侵衞孫文子¶ 卜追之(襄十年鄭皇耳帥師侵衞楚令也孫文/子卜追之獻兆於定姜姜氏問繇曰兆)¶ (如山陵有夫征而喪其雄姜氏曰征者喪雄禦/冦之利也大夫圖之衞人追之孫蒯獲鄭皇耳)¶ (于犬/丘)崔子卜妻齊棠公之妻(襄二十五年齊棠/公之妻東郭偃之)¶ (姊也東郭偃臣崔武子棠公死偃御武子以弔/焉見棠姜而美之使偃取之偃曰男女辨姓今)¶ (君出自丁臣出自桓不可武子筮之遇困之大/過史皆曰吉示陳文子文子曰夫從風風隕妻)¶ (不可娶也且其繇曰困于石據于蒺藜入于其/宮不見其妻凶無所歸也崔子曰嫠也何害先)¶ (夫當之矣遂取之莊公通焉崔子因是稱/疾不視事公問崔子遂從姜氏杼弑之)盧蒲¶ 癸王何卜攻慶氏(襄二十八年盧蒲癸王何卜/攻慶氏示子之兆曰或卜攻)¶ (讎敢獻其兆子之曰克見血冬十月慶封田于/萊陳無宇從丙辰文子使召之請曰無宇之母)¶ (疾病請歸慶季卜之示之兆曰死奉龜而泣乃/使歸慶嗣聞之曰禍將作矣謂子家速歸禍作)¶ (必於嘗歸猶可及也子家弗聽十一月乙亥嘗/于太公之廟慶舍涖事盧蒲癸王何執寢戈慶)¶ (氏以其甲環公宮陳氏鮑氏之圉人為優慶氏/之馬善驚士皆釋甲束馬而飲酒且觀優至於)¶ (魚里欒髙陳鮑之徒介慶氏之甲子尾抽桷擊扉/三盧蒲癸自後刺子之王何以戈擊之解其左)¶ (肩猶援廟桷動於甍以俎壺投殺人而後死/遂殺慶繩麻嬰公懼鮑國曰羣臣為君故也)晉¶ 侯有疾問祟於子産(昭元年晉侯有疾鄭伯使/公孫僑加晉聘且問疾叔)¶ (向問焉曰寡君之疾病卜人曰實沈臺駘為祟/史莫之知敢問此何神也子産曰昔髙辛氏有)¶ (二子伯曰閼伯季曰實沈居於曠林不相能也/日尋干戈以相征討后帝不臧遷閼伯於商丘)¶ (主辰商人是因故辰為商星遷實沈于大夏主/參唐人是因以服事夏商其季世曰唐叔虞當)¶ (武王邑姜方震太叔夢帝謂已余命而子曰虞/將與之唐屬諸參而蕃育其子孫及生有文在)¶ (其手曰虞遂以命之及成王滅唐而封太叔焉/故參為晉星由是觀之則實沈參神也昔金天)¶ (氏有裔子曰昩為𤣥㝠師生允格臺駘臺駘能/業其官宣汾洮障大澤以處太原帝用嘉之封)¶ (諸汾川沈姒蓐黄實守其祀今晉主汾而滅之/矣由是觀之則臺駘汾神也抑此二者不及君)¶ (身山川之神則水旱癘疫之災於是乎禜之日/月星辰之神則雪霜風雨之不時於是乎禜之)¶ (若君身則亦出入飲食哀樂之事也山川星辰/之神又何為焉叔向曰善哉肸未之聞也此皆)¶ (然/矣)穆子之生莊叔筮之(昭五年初穆子之生也/莊叔以周易筮之遇明)¶ (夷之謙以示卜楚丘曰是將行而歸為子祀以/讒人入其名曰牛卒以餒死明夷日也日之數)¶ (十故有十時亦當十位自王已下其二為公其/三為卿日上其中食日為二旦日為三明夷之)¶ (謙明而未融其當旦乎故曰為子祀日之謙當/鳥故曰明夷于飛明而未融故曰垂其翼象日)¶ (之動故曰君子于行當三在旦故曰三日不食/離火也艮山也離為火火焚山山敗於人為言)¶ (敗言為讒故曰有攸往主人有言言必讒也純/離為牛世亂讒勝勝將適離故曰其名曰牛謙)¶ (不足飛不翔垂不峻翼不廣故曰其/為子後乎吾子亞卿也抑少不終)孔成子卜¶ 立靈公(昭七年衞襄公夫人姜氏無子嬖人婤/姶生孟縶孔成子夢康叔謂已立元史)¶ (朝亦夢康叔謂已余將命而子苟與孔烝圉相/元史朝見成子告之夢夢協晉韓宣子聘于諸)¶ (侯之嵗婤姶生子名之曰元孟縶之足不良弱/行孔成子以周易筮之曰元尚享衞國主其社)¶ (稷遇屯又曰余尚立縶尚克嘉之遇屯之比以/示史朝史朝曰元亨又何疑焉成子曰非長之)¶ (謂乎對曰康叔名之可謂長矣孟非人也將不/列於宗不可謂長且其繇曰利建侯嗣吉何建)¶ (建非嗣也二卦皆云子其建之康叔命之二卦/告之筮襲於夢武王所用弗從何為弱足者居)¶ (侯主社稷臨祭祀奉民人事鬼神從㑹朝又焉/得居各以所利不亦可乎故孔成子立靈公)¶ 南蒯將叛枚筮之示子服惠伯(昭十二年季平/子立而不禮於)¶ (南蒯南蒯謂子仲吾出季氏而歸其室於公子/更其位我以費為公臣子仲許之故叔仲小南)¶ (蒯公子憗謀季氏憗告公而遂從公如晉南蒯/懼不克以費叛如齊南蒯之將叛也其鄉人或)¶ (知之過之而歎且言曰恤恤乎湫乎攸乎深思/而淺謀邇身而逺志家臣而君圖有人矣哉南)¶ (蒯枚筮之遇坤之比曰黄裳元吉以為大吉也/示子服惠伯曰即欲有事何如惠伯曰吾嘗學)¶ (此矣忠信之事則可不然必敗外强内温忠也/和以率貞信也故曰黄裳元吉黄中之色也裳)¶ (下之飾也元善之長也中不忠不得其色下不/共不得其飾事不善不得其極外内倡和為忠)¶ (率事以信為共供養三德為善非此三者弗當/且夫易不可以占險將何事也且可飾乎中美)¶ (能黄上美為元下美則裳參成/可筮猶有闕也筮雖吉未也)臧昭伯如晉臧¶ 㑹竊其寳龜僂句以卜(昭二十五年初臧昭伯/如晉臧㑹竊其寳龜僂)¶ (句以卜為信與僣僣吉臧氏老將如晉問㑹請/往昭伯問家故盡對及内子與母弟叔孫則不)¶ (對再三問不對歸及郊㑹逆問又如初至次於/外而察之皆無之執而戮之逸奔郈郈魴假使)¶ (為賈正焉計於季氏臧氏使五人以戈楯伏諸/桐汝之閭㑹出逐之反奔執諸季氏中門之外)¶ (平子怒曰何故以兵入吾門拘臧氏老季臧有/惡及昭伯從公平子立臧㑹㑹曰僂句不余欺)¶ (也/)晉趙鞅卜救鄭(哀九年晉趙鞅卜救鄭遇水/適火占諸史趙史墨史龜史)¶ (龜曰是謂沈陽可以興兵利以伐姜不利子商/伐齊則可敵宋不吉史墨曰盈水名也子水位)¶ (也名位敵不可干也炎帝為火師姜姓其後也/水勝火伐姜則可史趙曰是謂如川之滿不可)¶ (游也鄭方有罪不可救也救鄭則不吉不知其/他陽虎以周易筮之遇泰之需曰宋方吉不可)¶ (與也微子啓帝乙之元子也宋鄭甥舅也祉禄/也若帝乙之元子歸妺而有吉禄我安得吉焉)¶ (乃/止)楚卜子良為令尹(哀十七年楚公孫朝帥師/滅陳王與葉公枚卜子良)¶ (以為令尹沈尹朱曰吉過於其志葉公曰王子/而相國過將何為他日改卜子國而使為令尹)¶ 巴人伐楚楚卜帥(哀十八年巴人伐楚圍鄾初/右司馬子國之卜也觀瞻曰)¶ (如志故命之及巴師至將卜帥王曰寕如志何/卜焉使帥師而行請承王曰寢尹工尹勤先君)¶ (者也三月楚公孫寜吳由于薳固敗巴師于鄾/故封子國於析君子曰惠王知志夏書曰官占)¶ (惟能蔽志昆命于元龜其是之謂乎/志曰聖人不煩卜筮惠王其有焉)¶ 物莫不有先礎先雨而潤鐘先霽而清灰先律而飛蟄¶ 先寒而閉蟻先潦而徙鳶先風而翔隂陽之氣渾淪磅¶ 礴於覆載之間而一物之微先見其幾如劵契符鑰¶ 無毫釐之差何也通天地一氣同流而無間也一物且¶ 然而況聖人備萬物於我乎聖人備萬物於我上下四¶ 方之宇古往今來之宙聚散慘舒吉凶哀樂猶疾痛疴¶ 庠之於吾身觸之即覺干之即知清明在躬志氣如神¶ 嗜慾將至有開必先仰而觀之熒光德星攙搶枉矢皆¶ 吾心之發見也俯而視之醴泉瑞石川沸木鳴亦吾心¶ 之發見也玩而占之方功義弓老少竒耦亦吾心之發¶ 見也未灼之前三兆已具未揲之前三易已彰龜既灼¶ 矣蓍既揲矣是兆之吉乃吾心之吉是易之變乃吾心¶ 之變心問心荅心扣心酬名為龜卜實為心卜名為蓍¶ 筮實為心筮水中之天即水上之天也鑑中之面即鑑¶ 外之面也蓍龜之心即聖人之心也天天相對面面相¶ 臨心心相應混融交澈混然無際敗甲朽株云乎哉故¶ 曰聖人不煩卜筮在聖人觀之拂龜布蓍已為煩矣況¶ 區區推步揣摩之煩耶卜筮之理嘗見於大舜之訓矣¶ 曰卜不習吉而已一吉之外無他語也又嘗見於神禹¶ 之疇矣曰龜從筮從而已一從之外無他語也又嘗見¶ 於武王之誓矣曰朕夢協朕卜而已一協之外無他語¶ 也又嘗見於周公之誥矣曰卜澗水東瀍水西惟洛食¶ 而已一食之外無他語也(並見/尚書)至於後世始求吉凶於¶ 心外心愈疑而說愈鑿說愈鑿而驗愈疎附之以瞽史¶ 之習雜之以巫覡之妄千蹊百徑庶幾一中失之於心¶ 而求之於事殆見心勞而日拙矣左氏之所載是也或¶ 曰左氏所載卜筮之事巧發竒中動心駭目其驗若此¶ 奚其疎曰左氏起隱迄哀二百四十二年之間若天子¶ 若諸侯若卿大夫若士庶人竊意其卜筮之數約而計¶ 之猶不啻數萬也左氏載其驗於書者纔數十事耳是¶ 數十事者聚於左氏之書則多散於二百四十二年則¶ 希闊寂寥絶無而僅有也乃若誕謾無驗不傳於時不¶ 録於書者吾不知其幾萬矣安得不謂之疎耶就左氏¶ 之所載彼善於此者如穆姜荀罃子服惠伯之屬猶庶¶ 幾焉是雖未足少議聖人之卜筮然類能信其心之所¶ 安而不奪於瞽史之說近之矣不信瞽史是真信蓍龜¶ 者也是心之外豈復有所謂蓍龜者耶噫桑林之見妄¶ 也僂句之應僣也臺駘實沈之祟妖也彼蓍龜之中曷¶ 嘗真有是耶妄者見其妄僣者見其僣妖者見其妖皆¶ 心之所發見耳蓍龜者心之影也小大修短咸其自取¶ 傴者曲而躄者跛夫豈影之罪哉¶ 曹劌諫觀社(莊二十三年夏公如齊觀社非禮也/曹劌諫曰不可夫禮所以整民也故)¶ (㑹以訓上下之則制財用之節朝以正班爵之/義帥長幼之序征伐以討其不然諸侯有王王)¶ (有巡守以大習之非是君不舉矣/君舉必書書而不法後嗣何觀)¶ 百人醉而一人醒猶可以止衆狂百禮廢而一禮存猶¶ 可以推舊典春秋之時王綱解紐周官三百六十咸曠¶ 其職惟史官僅不失其守耳曹劌諫魯莊公觀社之辭¶ 曰君舉必書書而不法後嗣何觀當是時人君之言動¶ 史官未有不書者也為君者視以為當然而不怒為史¶ 者視以為當然而不疑此三代之遺也其後齊桓將列¶ 鄭太子華於㑹管仲曰作而不記非盛德也記姦之位¶ 君盟替矣(僖七/年)仲之言則是也然味其言已開作而不¶ 記之端倪曹劌之時風俗已少變矣又其後晉獻齊捷¶ 於周周私犒其使而戒以勿籍(成二/年)管仲所謂作而不¶ 記者特設此辭以動桓公耳未嘗直使史官之不記也¶ 今周王既犯禮而復使之勿籍何其無忌憚也然一時¶ 之史官世守其職公議雖廢於上而猶明於下以崔杼¶ 之弑齊君(襄二/十五)史官直書其惡殺三人而書者踵至身¶ 可殺而筆不可奪鈇鉞有弊筆鋒益强威加一國而莫¶ 能増損汗簡之半辭終使君臣之分天髙地下再明於¶ 下是果誰之功哉嗚呼文武周公之澤既竭仲尼之聖¶ 未生是數百年間中國所以不淪於夷狄者皆史官扶¶ 持之力也昩谷餞日之後𤾉谷賔日之前暮夜晦㝠羣¶ 慝並作苟無燭以代明則天下之目瞽矣春秋之時非¶ 有史官司公議於其間則胥戕胥虐人之類已滅豈能¶ 復待仲尼之出乎史官非特有功於仲尼之未出也使¶ 其阿諛畏怯君舉不書簡編失實無所考信則仲尼雖¶ 欲作春秋以示萬世將何所因乎無車則造父不能御¶ 無弓則后羿不能射無城則墨翟不能守大矣哉史官¶ 之功也¶ 晉桓莊之族偪(荘二十三年晉桓莊之族偪獻公/患之士蒍曰去富子則羣公子可)¶ (謀也已公曰爾試其事士蒍/與羣公子謀譛富子而去之)晉士蒍殺游氏二¶ 子(荘二十四年晉士蒍又與羣公子謀使殺游/氏之二子士蒍告晉侯曰可矣不過二年君)¶ (必無/患)晉士蒍殺羣公子(莊二十五年晉士蒍使/羣公子盡殺游氏之族)¶ (乃城聚而處之冬晉/侯圍聚盡殺羣公子)晉獻公使太子居曲沃重¶ 耳居蒲夷吾居屈(莊二十八年晉獻公娶于賈/無子烝於齊姜生秦穆夫人)¶ (及太子申生又娶二女於戎大戎狐姬生重耳/小戎子生夷吾晉伐驪戎驪戎男女以驪姬歸)¶ (生奚齊其娣生卓子驪姬嬖欲立其子賂外嬖/梁五與東闗嬖五使言於公曰曲沃君之宗也)¶ (蒲與二屈君之疆也不可以無主宗邑無主則/民不威疆場無主則啓戎心戎之生心民慢其)¶ (政國之患也若使太子主曲沃而重耳夷吾主/蒲與屈則可以威民而懼戎且旌君伐使俱曰)¶ (狄之廣莫於晉為都晉之啓土不亦宜乎晉侯/說之夏使太子居曲沃重耳居蒲城夷吾居屈)¶ (羣公子皆鄙唯二姬之子在絳二五卒與驪/姬譛羣公子而立奚齊晉人謂之二五耦)晉¶ 侯為太子城曲沃(閔元年晉侯作二軍公將上/軍太子申生將下軍趙夙御)¶ (戎畢萬為右以滅耿滅霍滅魏還為太子城曲/沃士蒍曰太子不得立矣分之都城而位以卿)¶ (先為之極又焉得立不如逃之無使罪至為吳/太伯不亦可乎猶有令名與其及也且諺曰心)¶ (苟無瑕何恤乎無家天/若祚太子其無晉乎)晉侯使太子伐東山(閔/二)¶ (年晉侯使太子申生伐東山臯落氏里克諫曰/太子奉冡祀社稷之粢盛以朝夕視君膳者也)¶ (故曰冡子君行則守有守則從從曰撫軍守曰/監國古之制也夫帥師專行謀誓軍旅君與國)¶ (政之所圖也非太子之事也師在制命而已稟/命則不威專命則不孝故君之嗣適不可以帥)¶ (師君失其官帥師不威將焉用之且臣聞臯落/氏將戰君其舍之公曰寡人有子未知其誰立)¶ (焉不對而退見太子太子曰吾其廢乎對曰告/之以臨民教之以軍旅不共是懼何故廢乎且)¶ (子懼不孝無懼弗得立修/已而不責人則免於難)晉殺太子申生(僖四/年初)¶ (晉獻公欲以驪姬為夫人卜之不吉筮之吉公/曰從筮卜人曰筮短龜長不如從長弗聽立之)¶ (生奚齊將立奚齊姬謂太子曰君夢齊姜必速/祭之太子祭于曲沃歸胙于公公田姬置諸宮)¶ (六日公至毒而獻之公祭之地地墳與犬犬斃/與小臣小臣亦斃姬泣曰賊由太子太子奔新)¶ (城公殺其傳杜原欵或謂太子子辭君必辯焉/太子曰君非姬氏居不安食不飽我辭姬必有)¶ (罪君老矣吾又不樂曰子其行乎太子曰君實/不察其罪被此名也以出人誰納我縊于新城)¶ (姬遂譛二公子曰皆知/之重耳奔蒲夷吾奔屈)晉使士蒍築蒲與屈(僖/五)¶ (年晉侯使士蒍為二公子築蒲與屈不慎置薪/焉夷吾訴之公使讓之士蒍稽首而對曰無喪)¶ (而慼憂必讎焉無戎而城讎必保焉冦讎之保/又何慎焉守官廢命不敬固讎之保不忠失忠)¶ (與敬何以事君詩云懐徳惟寜宗子惟城君其/修徳而固宗子何城如之三年將尋師焉焉用)¶ (慎退而賦曰狐裘尨茸一國三公吾誰適從及/難公使寺人披伐蒲重耳曰君父之命不校乃)¶ (徇曰校者吾讎也踰垣而/走披斬其袪遂出奔翟)晉侯使賈華伐屈(僖/六)¶ (年春晉侯使賈華伐屈夷吾不能守盟而行將/奔狄郤芮曰後出同走罪也不如之梁梁近秦)¶ (而幸焉/乃之梁)¶ 晉殺其世子申生孰殺之士蒍殺之也殺申生者實驪¶ 姬之譛士蒍何與焉士蒍開其隙驪姬乗其隙也人有¶ 常言皆曰子弟子之與弟相去一間耳羣公子之出於¶ 桓莊者豈他人哉其尊者固不待言其卑者猶獻公之¶ 從父昆弟也士蒍逢獻公之惡反覆詭詐陷之於死地¶ 使獻公屠其宗族昆弟如刈草管略無慘怛不忍之意¶ 其於宗族昆弟之間既如此何獨難於其子乎此所以¶ 來驪姬之譛也對伯夷者不敢論賄賂(伯夷聖/之清)對比干¶ 者不敢論阿諛(比干古/之忠者)驪姬雖嬖苟非習見獻公之殘¶ 忍亦豈敢一旦遽譛其三子哉彼士蒍憂申生之不得¶ 立憂蒲屈之不可城終日焦然憂晉之禍憂之誠是也¶ 抑不知造是禍者果誰乎驪姬之譛即襲吾前日譛富¶ 子之術也蒲屈之城即襲吾前日城聚之術也使我不¶ 倡之彼烏得而和之使我不先之彼烏得而繼之是故¶ 開獻公殘忍之心者士蒍也教驪姬離間之術者亦士¶ 蒍也已開則不可復閉已敎則不可復悔授賊以刃而¶ 禁其殺人世寧有是理耶雖使一法吏蔽是獄亦必首¶ 士蒍而從驪姬也吾嘗攷觀晉國之本末泝其流而尋¶ 其源又知開禍端者非獨士蒍其所從來逺矣晉穆侯¶ 之二子長則文侯而桓叔其季也(桓二年註/見二卷)同出於穆¶ 侯而自桓叔以來視文侯之子孫不啻冦讎必鋤其根¶ 而奪其國者不過欲啓子孫之業耳殊不思殺文侯之¶ 子孫是殺吾之子孫也吾私其子而殺其昆弟則吾之¶ 子亦私其子而殺其昆弟矣吾子所謂昆弟者乃吾之¶ 子也吾始欲私其子而終至於殺其子尚得為善謀耶¶ 然則桓莊之族雖曰獻公殺之其實桓莊殺之也桓莊¶ 親其子而讎昆弟於一族之中分親與讎其私已甚及¶ 獻公親奚齊而讎申生又於諸子之中分親與讎可謂¶ 私之私矣私日勝則心日狹心日狹則毒日深其末流¶ 安得不至此哉當桓莊殄滅文侯子孫之時其心必謂¶ 是害既除則吾子孫可以享無窮之利也豈自料害其¶ 子孫者乃吾子孫耶當獻公滅桓莊子孫之時其心必¶ 謂是害既除則申生可以享無窮之安也豈自料害申¶ 生者乃吾身耶所防在外而禍發於内所防在人而禍¶ 發於身禍機在此而不在彼是數君之戕殺其族吾未¶ 嘗不憫其虛受丘山之惡而實無錙銖之益也哀哉嗚¶ 呼私生於愛而害愛者莫如私天下未有私而能愛者¶ 也獻公始私申生至於盡滅桓莊之族以除其偪愛之¶ 亦至矣曽未閱時嬖於驪姬遽移其愛於奚齊其為奚¶ 齊而殺申生即為申生而殺桓莊之族者也向之愛申¶ 生之心果何所在耶申生之愛既可移於奚齊則異時¶ 嬖寵奚齊之愛亦可移而之他矣不惟昔之愛申生者¶ 不可保今之愛奚齊者亦未可保也然則徇私者豈能¶ 真有所愛哉果出於真則必不可移矣林回棄千金之¶ 璧負赤子而趨(莊子假人之亡林回棄千金之璧負赤/子而趨或曰為其布與赤子之布寡矣)¶ (為其累與赤子之累多矣棄千金之璧負赤/子而趨何也林回曰彼以利合此以天屬也)天性之愛¶ 豈外物所能移耶獻公苟能悟此愛之非真一念之中¶ 識天性之愛則本根枝葉與生俱生而不可離何憂乎¶ 士蒍何畏乎驪姬哉¶ 莊公丹桓宮楹刻其桷使宗婦覿用幣(莊二十三/年秋丹桓)¶ (宮之楹二十四年春刻其桷皆非禮也御孫諫/曰臣聞之儉徳之共也侈惡之大也先君有共)¶ (徳而君納諸大惡無乃不可乎秋哀姜至公使/宗婦覿用幣非禮也御孫曰男贄大者玉帛小)¶ (者禽鳥以章物也女贄不過榛栗棗脩以告䖍/也今男女同贄是無别也男女之别國之大節)¶ (也而由夫人亂/之無乃不可乎)莊公問後季友(莊三十二年公/疾問後於叔牙)¶ (對曰慶父材問於季友對曰臣以死奉般公曰/鄉者叔牙曰慶父材成季使以君命命僖叔待)¶ (于鍼巫氏使鍼季酖之曰飲此則有後於魯國/不然死且無後飲之歸及逵泉而卒立叔孫氏)¶ 叔牙共仲賊子般(莊三十二年八月癸亥公薨/于路寢子般即位次于黨氏)¶ (冬十月己未共仲使圉人犖賊/子般于黨氏成季奔陳立閔公)閔公請復季友¶ (閔元年秋八月公及齊侯盟于落姑請復季友/也齊侯許之使召諸陳公次于郎以待之季子)¶ (來歸嘉/之也)共仲賊閔公成季立僖公(閔二年秋八/月辛丑共仲)¶ (使卜齮賊公于武闈成季以僖公適邾共仲奔/莒乃入立之以賂求共仲于莒莒人歸之及密)¶ (使公子魚請不許哭而往/共仲曰奚斯之聲也乃縊)¶ 驕者亂之母也疑者奸之媒也懦者事之賊也弱者盜¶ 之招也四者有一焉皆足以亡其國魯莊閔之際合四¶ 者而兼之簒弑之變胡為而不交作哉至嚴之地宗廟¶ 是也至嚴之防男女是也莊公以一哀姜之故上侮宗¶ 廟而僣其飾下亂男女而紊其幣二者既不足憚則舉¶ 天下無可憚者矣使哀姜來歸之初已傲然視天下舉¶ 無足憚宜其淫縱恣睢朋慶父而敗魯國敢於戕殺而¶ 不忌也哀姜固死有餘罪導之驕而納之於亂者果誰¶ 歟問生於疑未有問所不疑者也子般之當為後奚疑¶ 哉莊公疾病反狐疑而徧問後於大夫此所以一問而¶ 起二奸也未問之前父沒子繼誰敢干之既問之後慶¶ 父叔牙知莊公之意猶未有所定始動其覬覦之心矣¶ 慶父叔牙固死有餘罪示人以疑而召奸者果誰歟慶¶ 父叔牙一體也季友誅叔牙而置慶父除惡而留其根¶ 何耶五王黜武而興唐武三思在其掌握縱而不殺終¶ 死其手(唐桓彦範崔元暐張柬之袁恕已敬暉同誅張昌/宗兄弟奉中宗反正武三思以計罷其政事封)¶ (王號五王尋遭貶逐/皆為武三思所害)懦之為害如此然五王欲遺中宗¶ 自誅之以强主威雖失策猶有說也吾不知季友復何¶ 說耶借曰不忍一朝而尸二昆盍亦宥之以逺竄於裔¶ 土則君臣兄弟之間豈不兩全哉一失此幾及子般之¶ 禍奉頭䑕竄之不暇非所謂當斷不斷反受其亂者耶¶ 慶父既弑子般凶威日熾閔公還季友以自輔望之者¶ 厚矣乃含垢忍恥一無所為意者示弱以有待歟昔之¶ 智者外雖示弱而其中實有不可犯也使季友以此全¶ 閔公斯可謂之示弱矣今俛首結舌坐待簒弑之至是¶ 真弱者耳何名示弱哉閔公幼而知倚季友敬宗昏而¶ 知倚裴度(見唐/史)皆不免弑吾未嘗不深悲二君之意而¶ 深恨二臣之負其託也二臣將何以見二君於地下耶¶ 嗚呼失之驕失之疑基禍於前者莊公也失之懦失之¶ 弱成禍於後者季友也摠四惡而論之君取其二焉臣¶ 取其二焉君臣分受其責可也雖然瑕不掩瑜瑜不掩¶ 瑕罪不掩功功不掩罪季友之失則然矣至其立僖公¶ 以續魯祀其忠亦不可誣也或曰荀息許獻公以死而¶ 終能死(僖九/年)季友許莊公以死而不能死季友其有愧¶ 於荀息歟吾以為荀息當愧季友季友不當愧荀息也¶ 荀息雖許獻公以死當奚齊之禍胡為不死耶以有卓¶ 子存也向若卓子能定其位則荀息之不死賢於死矣¶ 縱死者復生獻公亦豈責荀息之食言耶其所以死於¶ 卓子之弑者勢窮理絶不得不殉以身也季友殉於子¶ 般閔公之難輕棄其身則僖公不復立慶父不復討周¶ 公之廟不復血食矣一身之死一國之亡孰輕孰重耶¶ 季友之不死於子般閔公即荀息之不死於奚齊本無¶ 異者然荀息所輔者邪季友所輔者正是荀息有愧於¶ 季友而季友無愧於荀息也是故以不能全子般閔公¶ 責季友則可以不能死子般閔公責季友則不可世儒¶ 論人臣之節者至於死而止耳孰知復有大於死者耶¶ 管敬仲言於齊侯曰宴安酖毒不可懷也(閔元年/狄人伐)¶ (邢管敬仲言於齊侯曰戎狄豺狼不可厭也諸/夏親暱不可棄也宴安酖毒不可懐也詩云豈)¶ (不懐歸畏此簡書簡書同惡相恤之/謂也請救邢以從簡書齊人救邢)¶ 以言警世者不可為駭世之論駭世之論本欲天下之¶ 畏而適以起天下之疑有是惡則有是禍吾恐正言之¶ 未足以警動流俗也於是甚言其禍務使可怪可愕以¶ 震耀一時之耳目抑不知聞者駭吾言將退而徐求其¶ 實見其禍未至於是則吾說有時而窮管仲告齊桓公¶ 之言曰宴安酖毒不可懐也酖入人之口裂肝腐腸死¶ 不旋踵宴安雖敗德其禍豈遽至如是之烈哉仲之言¶ 知過其實也意者仲有警世之心而不免於駭世之病¶ 歟非也以吾觀之謂仲恐駭世而未敢盡言其實則有¶ 之矣安得反謂之過其實乎使仲果盡言其實則世將¶ 愈駭矣毒之殺人多者深乎抑殺人寡者深乎無愚智¶ 無老幼皆知殺人多者之毒深也世之死於酖者千萬¶ 人而一人耳死於宴安者天下皆是也然則宴安之毒¶ 其視酖毒奚啻十倍耶宴安之毒至慘至酷無物可譬¶ 仲姑就世之所畏者為譬耳地之於車莫仁於羊腸而¶ 莫不仁於康衢水之於舟莫仁於瞿唐而莫不仁於溪¶ 澗蓋戒險則全玩平則覆也生於憂勤死於宴安厥理¶ 明甚人所以不知畏者特習之而不察耳端居之暇嘗¶ 試思之使吾志衰氣惰者誰歟使吾功隤業廢者誰歟¶ 使吾嵗月虛棄者誰歟使吾草木同腐者誰歟使吾縱¶ 欲㤀反而流於惡者誰歟使吾弛備忘患而陷於禍者¶ 誰歟自葉之根皆宴安之為也是宴安者衆惡之門以¶ 賢入者以愚出以明入者以昏出以剛入者以懦出以¶ 潔入者以汚出殺身滅國項背相望豈不甚可畏耶嗚¶ 呼世之招禍者禍雖不同同發於宴安未嘗有二毒世¶ 之致福者福雖不同同出於憂勤未嘗有二塗宴安人¶ 所愛也憂勤人所憎也愛其所憎而憎其所愛則幾矣¶ 宴安人所趨也憂勤人所避也趨其所避而避其所趨¶ 則幾矣雖然君子之耳目鼻口與人無異也其愛憎趨¶ 避亦與人無異也苟衆人之所謂宴安者果可樂則君¶ 子先據之矣其所以去彼取此者見衆人之宴安放肆¶ 偷惰百殃並集其心焦然不寧乃憂勤之大者耳君子¶ 外雖若憂勤中有逸樂者存自强不息心廣體胖無人¶ 非無鬼責其安殆若泰山而四維之也然則善擇宴安¶ 者誰如君子哉故自衆人之宴安言之則當曰宴安酖¶ 毒不可懐也自君子之宴安言之則當曰宴安良藥不¶ 可㤀也藥之與毒曷嘗有定名哉¶ 齊仲孫湫觀政(閔元年齊仲孫湫來省難仲孫歸/曰不去慶父魯難未已公曰若之)¶ (何而去之對曰難不已將自斃君其待之公曰/魯可取乎對曰不可猶秉周禮周禮所以本也)¶ (臣聞之國將亡本必先顛而後枝葉從之魯不/棄周禮未可動也君其務寧魯難而親之親有)¶ (禮因重固間攜貳覆/昏亂霸王之器也)¶ 觀政在朝觀俗在野將觀其政野不如朝將觀其俗朝¶ 不如野政之所及者淺俗之所持者深此善覘人之國¶ 者未嘗不先其野而後其朝也(覘亦/觀也)入單父之野而見¶ 棄魚之俗則已知子賤之政矣(宓子賤為單父宰三年/孔子使巫馬期往觀政)¶ (焉入單父界見夜漁者得魚輒舍之巫馬期問曰凡漁/者為得何以得魚即舍之漁者曰魚之大者名為䲖吾)¶ (大夫愛之其小者名為鱦吾大夫欲長之是以得二者/輒舍之巫馬期反以告孔子曰宓子賤之徳至使民闇)¶ (行若有嚴刑於旁敢問宓子何行而得於是孔子曰吾/嘗與之言曰誠於此者形乎彼宓子行此術於單父也)¶ (家/語)入中牟之野而見馴雉之俗則已知魯恭之政矣(後/漢)¶ (魯恭為中牟令専以德化為理建初七年郡國螟傷稼犬/牙縁界不入中牟河南尹袁安疑其不實使仁恕掾肥)¶ (専以德化為理建初七年桑下有雉過止其旁旁有童/兒親曰兒何不捕之兒言方將雛親瞿然而起與恭訣)¶ (曰所以來者欲察君之政迹耳今蟲不犯境一異也化/及鳥獸此二異也竪子有仁心此三異也久留徒擾賢)¶ (者/耳)彼所以一見其俗遽許二人之賢不復考察蓋善政¶ 未必能移薄俗美俗猶足以救惡政自武而成自成而¶ 康厯三世而商人利口靡靡之俗未殄(見尚書/畢命)自髙而¶ 惠自惠而文歴三世而秦人借鋤誶語之俗猶存(見賈/誼治)¶ (安/策)以政而移俗其難如此漢氏之東至于桓靈其惡極¶ 矣然政亂于上而俗清於下姦雄豪猾猶知畏義未敢¶ 遽取焉桓靈之時漢禄已終矣建安之際復延數十年¶ 之祚者非漢之力也實流風遺俗扶持之力也彼覘國¶ 之興亡者不占諸風俗尚誰占耶齊仲孫湫來省魯難¶ 其反命也齊侯問曰魯可取乎曰不可猶秉周禮周禮¶ 所以本也臣聞之國將亡本必先顛而後枝葉從之魯¶ 不棄周禮未可動也嗚呼仲孫湫之所謂秉周禮者果¶ 誰歟閔公魯君也哀姜君母也慶父大臣也閔公生甫¶ 八年固未識所謂周禮若哀姜則棄位而姣若慶父則¶ 弑逆之賊凡周禮之大禁舉犯之矣觀魯之朝三綱淪¶ 九法斁指何物以為周禮耶吾是以知仲孫湫之觀魯¶ 不觀其政而觀其俗也魯自周公伯禽以來風化浹洽¶ 其民耳濡目染心安體習無適而非周禮者掲於觀藏¶ 於府與講於泮宮流於洙泗被於絃歌形於冠服郁郁¶ 乎其文也洋洋乎其聲也井井乎其條也雖經哀姜慶¶ 父之難能易其主而不能易其禮能奪其權而不能奪¶ 其俗舉魯國之俗皆秉周禮其為惡者獨哀姜慶父二¶ 三人耳寡不勝衆安得而敗乎此所以魯祀既絶而復¶ 續哀姜慶父之勢亦已成而復傾也仲孫湫可謂妙於¶ 覘國矣周公伯禽培其風俗於數百年之前而效見於¶ 數百年之後其規模逺矣哉子孫之不能常賢也國之¶ 不能常安也法之不能常善也固也雖聖人亦未如之¶ 何也是數者既未如之何獨有養其禮義之風俗以遺¶ 後人使衰亂之時猶可恃之以復振四鄰望之而不敢¶ 謀其慮後世亦深矣世之弊精神於簿書期㑹視風俗¶ 為迂濶者果足以知此哉魯之風俗能存魯於既壊之¶ 餘盛矣苟魯之嗣君當閒暇已成之風俗加以政事則¶ 其治孰能干之耶救已壊之政甚難因已成之俗甚易¶ 今風俗尚能救政事之疵而政事反不能因風俗之美¶ 是風俗不負魯而魯其負風俗也悲夫¶ 左氏博議卷八¶ # -*- mode: mandoku-view; -*- 欽定四庫全書¶ 左氏博議卷九¶ 宋 呂祖謙 撰¶ 舟之僑奔晉(閔二年虢公敗犬戎於渭汭舟之僑/曰無德而禄殃也殃將至矣遂奔晉)¶ (僖二十八年晉侯侵曹伐衞楚人救衞三月丙/午晉侯入曹舟之僑為戎右夏四月晉侯及楚)¶ (人戰于城濮楚師敗績舟之僑先歸秋七/月振旅以入于晉殺舟之僑以徇于國)¶ 天下之理有深可怪者倒挽九牛而不能舉秋毫吁可¶ 怪也洞視百里而不能見岱華吁可怪也髙脫亂世之¶ 禍而不能免治世之誅吁可怪也舟之僑當虢公有功¶ 之時獨先見其敗亡之釁幡然適晉遂免於禍可謂智¶ 矣其後城濮之役為晉文公之戎右叛官離次棄衆而¶ 歸晉文誅之以徇於國智於前愚於後何耶虢公之禍¶ 智者或不能預知至若晉文之法則雖庸人知其不可¶ 犯也舟之僑能知智者之所疑而不能知庸人之所畏¶ 其理果安在歟蓋恃智與恃功等耳虢公之亡恃其功¶ 也舟之僑之死恃其智也舟之僑既料虢公之亡遂伐¶ 其智自謂人莫我若舉措任情猖狂妄行蹈於大戮彼¶ 恃其功此恃其智其得禍實出一轍亦何暇相是非哉¶ 渭汭之捷虢公方自喜其師之勝而不知亡國之機已¶ 藏於一勝之中矣(僖五年晉侯復假道於虞以伐/虢冬十二月丙子朔晉滅虢)虢公¶ 之亡舟之僑方自喜其言之驗而不知殺身之機已藏¶ 於一驗之中矣其福也所以為禍也其智也所以為愚¶ 也虢公以福召禍舟之僑以智召愚使虢公無功之可¶ 矜舟之僑無智之可負則國不喪而身不殞矣先王功¶ 眇天下而日有危亡之憂非欲自抑也所以居其功也¶ 智眇天下而自處於匹夫匹婦之後非欲自晦也所以¶ 居其智也項梁勝秦而驕宋義料其必敗不旋踵而梁¶ 果覆其軍焉當是時宋義之名蓋楚國懐王竒其智位¶ 之以上將兵未叩秦酣宴驕縱竟斃於項籍之手(項梁/使羽)¶ (再破秦軍羽等輕秦有驕色宋義諫梁不聽乃使宋義/於齊道遇齊使者髙陵君顯曰公見武信君乎曰然義)¶ (曰臣論武信君軍必敗公徐行即免秦果悉起兵擊楚/大破之梁死髙陵君見懐王曰宋義論武信君軍必敗)¶ (數日果敗軍未戰而先見敗徴可謂知兵矣王召宋義/與計事而恱之因以為上將軍至安陽羽謂宋義曰今)¶ (秦軍圍趙王疾引兵渡河楚擊其外趙應其内破秦必/矣義曰夫搏牛之蝱不可以破蝨今秦攻趙戰勝則兵)¶ (罷我乘其敝不勝則我引兵鼓行而西必舉秦矣故曰/不如先鬭秦趙夫被堅銳我不如公坐運籌策公不如)¶ (我羽晨朝即/其帳斬義頭)項梁之亡即虢公之亡也宋義之死即舟¶ 之僑之死也凡人之相非未始有極虢公之勝舟之僑¶ 在其傍而議之回視僑之傍已有議之者矣項梁之勝¶ 宋義在其傍而議之回視義之傍已有議之者矣我方¶ 憂人而不知人已憂我我方料人而不知人已料我是¶ 殆可長太息也噫舟之僑宋義之失今世皆能議之矣¶ 議二子之失者亦安知果無人復議其傍耶¶ 衞懿公好鶴(閔二年十二月狄人伐衞衞懿公好/鶴鶴有乘軒者將戰國人受甲者皆)¶ (曰使鶴鶴實有禄位余焉能戰公與石祁子玦/與甯莊子矢使守曰以此賛國擇利而為之及)¶ (戰衞師敗績遂滅衞僖公/二年齊桓公封衞於楚丘)¶ 衞懿公以鶴亡其國玩一禽之微而失一國之心人未¶ 嘗不撫卷而切笑者吾以為懿公未易輕也世徒見丹¶ 其顛素其羽二足而六翮者謂之鶴耳抑不知浮華之¶ 士髙自標置而實無所有者外貌雖人其中亦何異於¶ 鶴哉稷下之盛列第相望大冠長劍褒衣博帶談天雕¶ 龍之辨蠭起泉涌禹行舜趍者肩相摩於道然擢筋之¶ 難松柏之囚曽無窺左足而先應者(見史記/齊世家)是亦懿公¶ 之鶴也鴻都之興鳥跡蟲篆自衒鬻者日至受爵拜官¶ 光寵赫然若可以潤色皇猷及黄巾之起天下震動未¶ 聞有畫半策杖一戈佐國家之急(見後漢/靈帝紀)是亦懿公之¶ 鶴也永嘉之季清言者滿朝一觴一詠傲睨萬物曠懐¶ 雅量獨立風塵之表神峯雋拔珠璧相照而五胡之亂¶ 屠之不啻如机上肉(見晉/紀)是亦懿公之鶴也普通之際¶ 朝談釋而暮言老環坐聽講迭問更難國殆成俗一旦¶ 侯景逼臺城士大夫習於驕惰至不能跨馬束手就戮¶ 莫敢枝梧(見南史梁/武帝紀)是亦懿公之鶴也是數國者平居¶ 暇日所尊用之人玩其辭藻望其威儀接其議論揖其¶ 風度可嘉可仰可慕可親卒然臨之以患難則異於懿¶ 公之鶴者幾希豈可獨輕懿公之鶴哉所用非所養所¶ 養非所用使親者處其安而使踈者處其危使貴者受¶ 其利而使賤者受其害未有不蹈懿公之禍者也抑吾¶ 又有所深感焉鶴之為禽載於易播於詩雜出於詩人¶ 墨客之詠其為人之所貴重非凡禽比也懿公乘之以¶ 軒而舉國疾之視猶鴟梟然豈人之憎愛遽變於前耶¶ 罪在於處非其據而已以鶴之素為人所貴一非其據¶ 已為人疾惡如此苟他禽而處非其據則人疾惡之者¶ 復如何耶吾於是乎有感¶ 里克諫晉侯使太子伐東山臯落氏(閔二年注見/八卷桓莊之)¶ (族偪/題下)¶ 物之相資者不可相無物之相害者不可相有兩不可¶ 相無則不得不合兩不可相有則不得不争合之者欲¶ 其兩全也争之者欲其一勝也將全其兩勿偏於一將¶ 勝其一勿分於兩心不可偏故調一於兩間者謂之智¶ 心不可分故依違於兩間者謂之姦蓋兩者並立然後¶ 有兩者之間兩者既不並立指何地而為兩者之間哉¶ 彼未嘗有間而我乃欲處其間是知依違者非姦也愚¶ 也父不可無子子不可無父非所謂相資而不可相無¶ 者耶為父而傾子險也為子而傾父逆也故君子處父¶ 子之間必以兩全為本至於邪之與正則相害而不可¶ 相有有正則無邪有邪則無正安得有所謂邪正之間¶ 哉將為君子耶盍主其正將為小人耶盍主其邪此君¶ 子斷然而欲其一勝也當兩全而欲使一勝則其一終¶ 不能獨勝當一勝而欲使兩全則其兩必不能俱全亦¶ 審之而已矣醫之於疾未嘗敢偏助一藏之氣使之獨¶ 勝兢兢然導養均調俱不相傷然後止至於治癰疽則¶ 潰肌流血無所愛豈非身與癰疽決不可兩全耶其視¶ 五藏則若驕子惟恐有毫髪之忤其視癰疽則若讎敵¶ 惟恐有毫髪之存是非前怯而後勇也疾變則術變也¶ 况當國家危疑之時其可一其術而不知前後之變也¶ 耶是知立乎父子之間合和而使之兩全柔者可能也¶ 立乎邪正之間别白而使之一勝剛者可能也然用其¶ 柔於邪正之間則懦而召姦用其剛於父子之間則激¶ 而生禍以前為後以後為前亂不旋踵自非權移於銖¶ 兩秒忽之中機轉於俯仰笑嚬之際孰能不差毫釐而¶ 謬千里哉宜里克之工於前而拙於後也晉獻公將廢¶ 太子申生先遣之伐東山里克進而見獻公則諫以君¶ 之嗣適不可以帥師退而見太子則戒以子懼不孝無¶ 懼弗得立告父以慈告子以孝其處父子之間者至矣¶ 其後驪姬殺申生之謀已成憚克而不敢發使優施以¶ 言動之克猶用前術而不知變乃曰吾秉君而殺太子¶ 吾不忍通復故交吾不敢中立其免乎驪姬得其中立¶ 之言始無所憚而新城之難作矣是克知父子之間當¶ 兩全而不知邪正不當兩立也兩刃之下人不容足兩¶ 虎之鬭獸不容蹄驪姬申生之際夫豈中立之地哉勢¶ 已新而方守其舊勢已改而方守其初用前術應後勢¶ 克之所以敗也吾嘗論里克之為人長於柔而短於剛¶ 故能從容彌縫於無事之時而不能奮厲感慨於有事¶ 之日前所以中節者適遇其所長而已後所以失節者¶ 適遇其所短而已使克幸而早死不及見驪姬之釁成¶ 則其短終不露世亦豈敢少訾之哉雖然人心不可兩¶ 用所以處獻公申生之間者惟恐其有向背至拒驪姬¶ 則又恐其向背之不明也所以處獻公申生之間惟恐¶ 其有厚薄至拒驪姬則又恐其厚薄之不分也克之處¶ 此難矣哉曰是不難譽親而詈讎同一舌也揖客而擊¶ 賊同一臂也豈聞其相奪哉大學之說所惡於上毋以¶ 使下所惡於下毋以事上所惡於右毋以交於左所惡¶ 於左毋以交於右上下左右之間皆欲兩全而不傷何¶ 其恕也至其論小人則以謂仁人放流之迸諸四夷不¶ 與同中國又何其怒也嗚呼昔之達者蓋知之矣¶ 齊侯戍曹遷邢封衞(閔二年齊侯使公子無虧帥/車三百乘甲士王千人以戍)¶ (曹僖之元年齊桓公遷邢於夷儀二/年封衞于楚丘邢遷如歸衞國忘亡)諸侯救邢¶ (僖元年諸侯救邢邢人潰出奔師師遂/逐狄人具邢器用而遷之師無私焉)城楚丘¶ (僖二年春諸侯城楚丘而/封衞焉不書所㑹後也)¶ 王者之所憂伯者之所喜也伯者之所喜王者之所憂¶ 也王者憂名伯者喜名名胡為而可憂耶不經桀之暴¶ 民不知有湯不經紂之惡民不知有武王(齊人伐燕宣/王問曰或謂)¶ (寡人勿取或謂寡人取之以萬乗之國伐萬乗之國五/旬而舉之人力不至於此不取必有天殃取之何如孟)¶ (子對曰取之而燕民悅則取之古之人有行之者武王/是也取之而燕民不悅則勿取古之人有行之者文王)¶ (是也以萬乘之國伐萬乗之國簞食壺漿以迎王師豈/有它哉避水火也如水益深如火益熱亦運而已矣齊)¶ (人伐燕取之諸侯將謀救燕宣王曰諸侯多謀伐寡人/者何以待之孟子對曰臣聞七十里為政於天下者湯)¶ (是也未聞以千里畏人者也書曰湯一征自葛始天下/信之東面而征西夷怨南面而征北狄怨曰奚為後我)¶ (民望之若大旱之望雲霓也歸市者不止耕者不變誅/其君而弔其民若時雨降民大悅書曰傒我后后來其)¶ (蘇/)使湯武幸而居唐虞之時無害可除無功可見湯自¶ 湯武自武民自民交相忘於無事之域則聖人之志願¶ 得矣功因亂而立名因功而生夫豈吾本心耶是故雲¶ 霓之望非湯之盛也乃湯之不幸也壺漿之迎非武王¶ 之盛也乃武王之不幸也伯者之心異是矣凡王者之¶ 所謂不幸乃伯者之所謂大幸也王者恐天下之有亂¶ 伯者恐天下之無亂亂不極則功不大功不大則名不¶ 髙將隆其名必張其功將張其功必養其亂狄以閔之¶ 元年伐邢其後二年而齊始遷邢于夷儀狄以閔之二¶ 年滅衞其後二年而齊始封衞于楚丘齊桓之恤二國¶ 必在於二年之後者何也所以養其亂也齊桓之心以¶ 為當二國之始受兵吾亟攘夷狄而却之則亦諸侯救¶ 災恤鄰之常耳其迹必不甚竒其事必不甚傳其恩必¶ 不甚深曷足以取威定伯哉先飢而後食之則其食美¶ 先渇而後飲之則其飲甘今吾坐養其亂待其社稷已¶ 頺都邑已傾屠戮已酷流亡已衆然後徐起而收之拔¶ 於危蹙顛頓之中置於豐樂平泰之地是邢衞之君無¶ 國而有國邢衞之民無身而有身也深仁重施殆將淺¶ 九淵而輕九鼎矣故其功名震越光耀赫然為五伯首¶ 向使絶之於萌芽則名安得如是之著耶嗚呼邢衞之¶ 難曰君曰卿曰士曰民肝腦塗中原膏液潤野草苟仁¶ 人視之奔走拯救不能一朝居也今齊桓徒欲成區區¶ 之名安視其死至於二年之久何其忍耶長人之亂而¶ 欲張吾之惠多冦之虐而欲明吾之勲是以萬人之命¶ 而易一身之名也是誠何心哉今人乍見孺子將入於¶ 井怵惕惻隱之心不期而生此人之真心也真心一發¶ 森不可禦豈暇計其餘哉有人於此謂彼未入於井而¶ 全之其功淺既入於井而全之其功深縮手旁觀俟其¶ 既墜乃始褰裳濡足而救之則其父母必以為再生之¶ 恩鄉鄰必以為過人之行義槩凛凛傾動閭里回顧前¶ 日未入井以救之者父母不謝鄉鄰不稱若大不侔然¶ 則為孺子計者寧遇前一人耶寧遇後一人耶噫此王¶ 伯之辨也¶ 衞文公大布之衣(閔二年衞文公大布之衣大帛/之冠務材訓農通商惠工敬教)¶ (勸學授方任能元年革車/三十乗季年乃三百乘)趙宣子為國政(文六/年趙)¶ (宣子為國政制事典正法罪辟獄刑董逋逃由/質要治舊洿本秩禮續常職出滯淹既成以授)¶ (太傅陽子與太師賈佗/使行諸晉國以為常法)晉悼公即位(成十八年/晉悼公即)¶ (位于朝始命百官施舍己責逮鰥寡振廢滯匡/乏困救灾患禁淫慝薄賦歛宥罪戾節器用時)¶ (用民使魏相士魴魏頡趙武為卿荀家荀㑹欒/黶韓無忌為公族大夫使訓卿之子弟共儉孝)¶ (弟使士渥濁為太傅使修范武子之法右行辛/為司空使修士蒍之法弁糾御戎校正屬焉使)¶ (訓諸御知義荀賔為右司士屬焉使訓勇力之/士時使卿無共御立軍尉以攝之祁奚為中軍)¶ (尉羊舌職佐之魏絳為司馬張老為候奄鐸遏/冦為上軍尉藉偃為之司馬使訓卒乗親以聽)¶ (命程鄭為乗馬御六騶屬焉使訓羣騶知禮凡/六官之長皆民譽也舉不失職官不易方爵不)¶ (踰德師不陵正旅不偪師/民無謗言所以復覇也)晉侯謀所以息民(襄/九)¶ (年晉侯歸謀所以息民魏絳請施舍輸積聚以/貸自公以下苟有積者盡出之國無滯積亦無)¶ (困人公無禁利亦無貪民祈以幣更賔以特牲/器用不作車服從給行之期年國乃有節三駕)¶ (而楚不/能與争)楚蒍掩為司馬(襄二十五年楚蒍掩為/司馬子木使庀賦數甲)¶ (兵甲午蒍掩書土田度山林鳩藪澤辨京陵表/淳鹵數疆潦規偃豬町原防牧隰臯井衍沃量)¶ (入修賦賦車籍馬賦車兵徒卒/甲楯之數既成以授子木禮也)平王封陳蔡復¶ 遷邑(昭十三年平王封陳蔡復遷邑致羣賂施/舍寛民宥罪舉職召觀從王曰唯爾所欲)¶ 子旗請伐吳(昭十三年吳滅州來令尹子旗請/伐吳王弗許曰吾未撫人民未事)¶ (鬼神未修守備未定國家而用民力敗/不可悔州來在吳猶在楚也子姑待之)楚子使¶ 然丹屈罷簡兵(昭十四年夏楚子使然丹簡上/國之兵於宗丘且撫其民分貧)¶ (振窮長孤幼養老疾收介特救災患宥孤寡赦/罪戾詰姦慝舉淹滯禮新叙舊禄勲合親任良)¶ (物官使屈罷簡東國之兵於召陵亦如/之好於邊疆息民五年而後用師禮也)楚城州¶ 來(昭十九年楚人城州來沈尹戌曰楚人必敗/昔吳滅州來子旗請伐之王曰吾未撫吾民)¶ (今亦如之而城州來以挑吳能無敗乎侍者曰/王施舍不倦息民五年可謂撫之矣戍曰吾聞)¶ (撫民者節用於内而樹德於外民樂其性而無/冦讎今宮室無量民人日駭勞罷死轉㤀寢與)¶ (食非撫/之也)¶ 將以天下之事而責之一人之身本數末度弛張廢置¶ 品叢目雜㕘錯填溢非立談之間所能決也必精思熟¶ 慮用心而不知其幾然後粗能通其本原博問廣詢閱¶ 人不知其幾然後粗能熟其利害厯嵗踰時費日不知¶ 其幾然後粗能成其紀綱法雖備矣未嘗試而驟欲布¶ 之天下從歟違歟欣歟戚歟有效歟無效歟是皆未可¶ 前定也用法者方且怵然疑慄然懼必待事果便國果¶ 治然後敢自守法未出之前營度布置如彼其勞也法¶ 既出之後憂疑皇惑如此其危也嗚呼難矣哉吾讀左¶ 氏至衞文公趙宣子晉悼公魏絳蒍掩之治國規摹條¶ 畫巨細畢備確實切近可舉而行如入陶朱之室物物¶ 可以濟貧如𤼵倉公之笥物物可以伐病非為空言者¶ 也世之為治者與其鑿空創意如是其難曷若取數公¶ 已成之法按而行之乎所以漫不加省者特易之以為¶ 紙上語耳噫自衞文而至蒍掩其治法載在方冊者雖¶ 止於數簡曾不知其經畫之初耗精弊神竭平生之力¶ 然後僅能底於此也是數公平生之精力聚於數簡之¶ 間其可以紙上語易之歟彼苦身而立其法於數千百¶ 載之前我安坐而得其法於數千百載之後彼任其勞¶ 而遺我以其逸可謂幸之尤者也工之巧者不肯授人¶ 以其法琴之妙者不肯授人以其調固有服役終身而¶ 莫得其𫝊者矣使幸而得之其喜為如何其感為如何¶ 治國之法非一工一琴比也今數公治國之良法表裏¶ 纎悉左氏盡發其秘於書學者一開卷而盡得之反不¶ 知貴重豈不怪耶必嘗習畫然後知珍顧陸之圖必嘗¶ 習字然後知寳鍾王之帖持以示田舍翁則詆為敗素¶ 腐楮耳苟未嘗留意治體亦安知數公之遺法可貴哉¶ 或曰楚平王之始得國宥罪舉職簡兵撫民其法與數¶ 公無異者然楚終不振是法不足以為治也曰使平王¶ 常守是法而楚終不振謂法不足為治可也其後宮室¶ 無量民人日駭則既不能守是法矣然則楚之不振者¶ 非法之罪也廢法之罪也今日服參术明日服烏喙乃¶ 指參术之為殺人可不可耶¶ 晉荀息請假道於虞以伐虢(僖二年晉荀息請以/屈産之乗與垂棘之)¶ (璧假道於虞以伐虢公曰是吾寳也對曰若得/道於虞猶外府也公曰宮之竒存焉對曰宮之)¶ (竒之為人也懦而不能强諫且少長於君君暱/之雖諫將不聽乃使荀息假道於虞曰冀為不)¶ (道入自顛軨伐鄍三門冀之既病則亦唯君故/今虢為不道保於逆旅以侵敝邑之南鄙敢請)¶ (假道以請罪於虢虞公許之且請先伐虢宮之/竒諫不聽遂起師夏晉里克荀息帥師㑹虞師)¶ (伐虢滅下陽先/書虞賄故也)虢公敗戎于桑田(僖二年秋虢/公敗戎于桑)¶ (田晉卜偃曰虢必亡矣亡下陽而不懼而又有/功是天奪之鑒而益其疾也必易晉而不撫其)¶ (民矣不可/以五稔)晉復假道於虞以伐虢滅虢滅虞(僖/五)¶ (年晉侯復假道于虞以伐虢宮之竒諫曰虢虞/之表也虢亡虞必從之晉不可啓冦不可玩一)¶ (之謂甚其可再乎諺所謂輔車相依唇亡齒寒/者其虞虢之謂也公曰晉吾宗也豈害我哉對)¶ (曰太伯虞仲太王之昭也太伯不從是以不嗣/虢仲虢叔王季之穆也為文王卿士勲在王室)¶ (藏於盟府將虢是滅何愛於虞且虞能親於桓/莊乎其愛之也桓莊之族何罪而以為戮不唯)¶ (偪乎親以寵偪猶尚害之况以國乎公曰吾享/祀豐潔神必據我冬晉滅虢虢公醜奔京師師)¶ (還館于虞遂/襲虞滅之)¶ 諫之用在於君未喻之前而不在於君已喻之後此人¶ 臣事君之常法也然君已喻而不諫其名一其實二已¶ 喻而不為耶是不待諫也已喻而不改耶是不當諫也¶ 既曰喻矣其猶不改何也怵其利而冒其害也人臣之¶ 極諫者吾聞其語矣曰是必姦是必詐是必危是必亡¶ 深切著明庶幾君之一悟耳今君已知其為姦詐已知¶ 其為危亡不勝其欲而直犯之反飾游辭而拒我又奚¶ 以諫為虞以貪虢以驕自取滅亡皆不足深論吾獨怪¶ 虞公拒宮之竒之諫其語太不切事情乆而後悟虞公¶ 姑飾游辭以對宮之竒耳晉獻公戕害同宗滅霍滅魏¶ 不可以一二數皆置勿議請專以假道一事論之晉姬¶ 姓也虞姬姓也虢亦姬姓也晉加兵於虢而虞公乃語¶ 宮之竒曰晉吾宗也豈害我哉虞公雖昏未至於遽忘¶ 虢公之姓也其言果何謂耶蓋虞公心知晉非善意特¶ 怵於璧馬之利不能自制冒其害而為之若正告人以¶ 真情曰吾甚愛璧馬不暇顧晉之詐則必為人所姍笑¶ 故枝辭曲說汎為悠悠之言苟以窒宮之竒口而已其¶ 心豈以晉為誠不害同宗者哉竒遂謂虞公誠不知晉¶ 虢為同宗乃若教乳兒稚子者提其耳而誨之何其暗¶ 於事情也虞公亟欲絶竒之言以謂若與竒論人事則¶ 吾說有時而窮不若託之神怪推墮於滉瀁茫昧之中¶ 俾無所攷質於是又曰吾享祀豐潔神必據我亦特借¶ 神怪以拒竒初非真以為神可恃也竒復區區進其說¶ 贅矣大抵君未知其不然故當告之以不然君已知其¶ 不然復瀆告之以不然無益也竒則忠矣然何補於成敗¶ 之數哉至於荀息以璧馬之微覆虞虢如反掌世皆以¶ 為智以吾觀之息亦未得為智也息之為晉謀一工而¶ 一拙息之料宮之竒一中而一失璧馬復歸而坐得兩¶ 國工矣驪姬申生之釁(僖四/年)近在肘腋曽不能謀拙孰¶ 大焉預料宮之竒雖諫將不聽固已竒中若竒前後之¶ 諫蹇蹇不屈反謂其懦不能强諫非失耶彼料宮之竒¶ 或中或失未足以為晉之存亡乃若拙於内難而不能¶ 謀此晉所以國統屢絶而幾不血食也焉得智¶ 齊寺人貂漏師(僖二年秋齊寺人/貂始漏師于多魚)寺人貂立無虧¶ (僖十七年齊侯之夫人三王姬徐嬴蔡姬皆無/子齊侯好内多内寵内嬖如夫人者六人長衛)¶ (姬生武孟少衛姬生惠公鄭姬生孝公葛嬴生/昭公密姬生懿公宋華子生公子雍公與管仲)¶ (屬孝公於宋襄公以為太子雍巫有寵於衛共/姬因寺人貂以薦羞於公亦有寵公許之立武)¶ (孟管仲卒五公子皆求立冬十月乙亥齊桓公/卒易牙入與寺人貂因内寵以殺羣吏而立公)¶ (子無虧孝/公奔宋)宋襄伐齊立孝公(僖十八年春宋襄/公以諸侯伐齊三)¶ (月齊人殺無虧齊人將立孝公不勝四公子之/徒遂與宋人戰夏五月宋敗齊師于甗立孝公)¶ (而/還)¶ 管仲始進說於桓公盤遊縱佚之屬皆曰不害伯其深¶ 戒痛絶以為害霸者獨參用小人而已仲之意謂有抑¶ 必有揚有拘必有縱故其得政之始首與齊公約中分¶ 齊國為二舉一國之樂皆歸君舉一國之權皆歸我我¶ 與君以樂君與我以權以是樂而市是權兩相貿易要¶ 約既定各守封疆截然如胡越之不可相犯自今日以¶ 後仲苟進苦言以阻桓公之樂耶則仲為負桓公桓公¶ 苟用小人以侵仲之權耶則桓公為負管仲其所以得¶ 君專持權久成功偉者恃此約也夫彼所謂寺人貂者¶ 苟崇臺榭盛狗馬侈聲色以奉桓公游宴之樂是固仲¶ 所許也今乃恃寵干政漏泄軍事則正犯仲之約矣兵¶ 事尚神密泄他人之軍事猶不免誅况霸國節制之師¶ 豈容人輒亂之乎為仲者盍質桓公以素約尸貂於軍¶ 門可也顧乃隱忍坐視而不爭意者闇而不知爭乎則¶ 仲非闇人也意者懦而不敢爭乎則仲非懦人也其所¶ 以不爭者殆必有說矣奕者舉棊纔三四斂手而甘敗¶ 者國棊也倒奩空枰大敗塗地爭猶不止則棊之下者¶ 耳仲國棊也先自見不勝之兆於㝠㝠之中安得不知¶ 難而止乎是故智者之敗在心愚者之敗在事智者之¶ 敗在神愚者之敗在形智者之敗同室不知愚者之敗¶ 國人皆知使仲必待舌弊力屈然後始肯處於不勝之¶ 地亦何以管仲為哉仲與桓公要約如此之明桓公首¶ 負約而使貂亂軍政自常情論之仲之理甚直桓公之¶ 理甚曲仲之爭必勝桓公之爭必不勝仲何反自處於¶ 不勝而遽不爭也曰仲始與桓公約既以佚樂與桓公¶ 矣資人君浮靡淫麗之樂者屬之君子乎屬之小人乎¶ 名曰佚樂未有不資小人者名曰小人未有不貪權勢¶ 者已許其縱佚樂而禁其近小人是授人以田而奪其¶ 耒耜也已容其近小人而禁其奪吾權是與盜者同處¶ 而惡其攘竊也世寧有是理耶仲急於功利亟欲得齊¶ 國之柄不暇長顧却慮而為是約至於漏師多魚之時¶ 仲固已黙然隂悔初約之謬矣失之於初不能救之於¶ 末此仲之所以吞聲而不敢較也若他人居仲之地必¶ 不度事勢而爭之雖使桓公或勉聽其言而逐貂然逐¶ 貂之後誰與桓公供耳目之娱誰與桓公極心志之欲¶ 苟復求如貂者繼之耶則盜權猶自若也苟求不盜權¶ 者置之君則必擁腫鞅掌然後可耳輿臺閹寺輩能希¶ 君之意者必能盜君之權不能盜君之權者亦必不能¶ 希君之意桓公左右誠皆擁腫鞅掌之徒則塊然宮中¶ 無以自適必反責管仲曰爾所以許我者享為君之樂¶ 也我所以與爾權者亦以易吾之樂也今吾蹙迫槁乾¶ 曽不能少享為君之樂豈非爾欺我耶是則用貂之初¶ 仲固可持左劵而責桓公之負約逐貂之後桓公亦將¶ 持右劵責管仲之負約也君臣相咎必至相睽仲之身¶ 將不得安於齊國矣管仲桓公君臣之交聞天下一旦¶ 相責至此豈不貽笑後世耶仲之隱忍而不爭者畏此¶ 辱也况自貂始進之時言之桓公所以敢用貂者以仲¶ 許之也當是時仲為主而貂為客自貂嬖寵之時言之¶ 桓公所以未疎仲者以不害貂也當是時貂為主而仲¶ 為客君臣之歡潛移客主之勢互變昔也貂為仲所容¶ 今也仲為貂所容方且取容之不暇矧曰逐之乎逮仲¶ 之將死始明數貂之姦列於易牙開方之間欲併逐之¶ 平時則不敢排擊以為保身之計將死則盡言不諱以¶ 取知人之名其自為謀亦巧矣仲之謀雖巧然既開禍¶ 亂之原雖彌縫障蔽終不能遏庶孽交爭國統殆絶天¶ 下之事信非巧者所能辦也嗚呼仲之輔桓公而自期¶ 何如耶蓋將混文軌一統類雖山戎孤竹之屬皆入封¶ 略猶以為褊也晚節末路至使桓公不能自定其子區¶ 區偕仲屬之於宋襄焉仲始欲致桓公於何地今反不¶ 能保一子而託之他人想仲𤼵言屬宋襄之際顔忸怩¶ 而口囁嚅跼天蹐地無措身之所矣吾讀書至此未嘗¶ 不憐其衰而哀其窮也世之詆伯者必曰尚功利五伯¶ 桓公為盛諸子相屠身死不殯禍且不能避豈功利之¶ 敢望乎是知王道之外無坦塗舉皆荆棘仁義之外無¶ 功利舉皆禍殃彼詆伯以功利者何其借譽之深也¶ ¶ ¶ ¶ 左氏博議卷九¶ # -*- mode: mandoku-view; -*- 欽定四庫全書¶ 左氏博議卷十¶ 宋 呂祖謙 撰¶ 㑹陽榖謀伐楚(僖三年秋㑹于陽榖謀伐楚也齊/侯為陽榖之㑹來尋盟冬公子友)¶ (如齊/涖盟)齊歸蔡姬(僖三年齊侯與蔡姬乘舟于囿/蕩公公懼變色禁之不可公怒)¶ (歸之未之絶/也蔡人嫁之)齊侵蔡伐楚(僖四年齊侯以諸侯/之師侵蔡蔡潰伐楚)¶ (楚子使與師言曰君處北海寡人處南海惟是/風馬牛不相及也不虞君之涉吾地也何故管)¶ (仲對曰昔召康公命我先君太公曰五侯九伯/女實征之以夾輔周室賜我先君履東至于海)¶ (西至于河南至于穆陵北至于無棣爾貢包茅/不入王祭不共無以縮酒寡人是徴昭王南征)¶ (不復寡人是問對曰貢之不入寡君之罪也敢/不共給昭王之不復君其問諸水濵師進次于)¶ (陘夏楚子使屈完如師師退次于召陵齊侯陳諸侯/之師與屈完乗而觀之齊侯曰豈不榖是為先君)¶ (之好是繼與不榖同好如何對曰君惠徼福於/敝邑之社稷辱收寡君寡君之願也齊侯曰以)¶ (此衆戰誰能禦之以此攻城何城不克對曰君/若以德綏諸侯敢不服君若以力楚國方城以)¶ (為城漢水以為池雖衆無/所用之屈完及諸侯盟)¶ 甚小人之惡者寛小人之惡者也多小人之罪者薄小¶ 人之罪者也小人之懷惡負罪者其心未嘗一日安也¶ 一旦為人所發情得計露手足失墜何辭之敢争其所¶ 以旅拒不服者抑有由矣是非小人之罪也治小人者¶ 之罪也治小人者疾之太過求之太深謂正指其罪惡¶ 無所附益未足以深陷小人由是於本惡之外復増其¶ 惡以甚之於本罪之外復増其罪以多之小人始悻然¶ 不服雖旁觀者亦撫然有不直君子之心矣所謂小人¶ 者方患無以自解也日夜幸吾一言之誤一字之差乘¶ 隙以破吾之說今吾乃故為溢毁無實之辭使彼得以¶ 藉口是遺小人以自解之資也彼之惡本實因吾増之¶ 反變實惡為虛惡彼之罪本實因吾増之反變實罪為¶ 虛罪則為小人者惟恐君子増加之不多耳嗚呼君子¶ 何苦坐一偽而喪百真小人亦何幸借一誣而解百讁¶ 乎大商坐肆持權衡而售物銖而銖焉兩而兩焉鈞而¶ 鈞焉石而石焉人交手授物無敢出一語者苟隂加權¶ 衡而罔利所贏者僅若毫髪衆皆競棄之將立為溝中¶ 瘠矣權衡已定加則為貪罪惡已定加則為濫是故取¶ 貨財者取所不當取則當取者必反不能取治小人者¶ 治所不當治則當治者必反不能治但取所當取帑藏¶ 自不能容但治所當治姦宄自不能遯又何必曲取而¶ 過治也哉齊桓公與管仲為伐楚之役苟直指其不共¶ 貢職以討之則適投其病楚必稽首而歸罪矣而君臣¶ 過計以不共貢職之罪為不足遂逺求昭王不復之事¶ 欲張楚之罪大吾出師之名以蓋侵蔡之私抑不知膠¶ 舟之禍年踰數百荒忽茫昧不可考質楚安肯坐受其¶ 責乎此所以來水濵之侮也使桓公管仲苟止以包茅¶ 責楚而不加以昭王之問則言出而楚服矣尚何待進¶ 師至陘而僅得其請盟乎影者形之報也響者聲之報¶ 也刑者罰之報也髙下輕重咸其自取豈有一形而兩¶ 影一聲而兩響者哉君子之用刑當聽其自犯而不置¶ 我於其間多與之為多寡與之為寡苟不勝其忿而以¶ 私意増之是我之刑而非刑之刑也伐人國覆人族殘¶ 人身而參之以我吁危哉以小人而謗君子謂之誣以¶ 君子而増小人之罪亦謂之誣小人之誣君子全體之¶ 誣也君子之誣小人一事之誣也小大雖殊然終同歸¶ 於誣而已矣君子方疾小人之為誣而復効其為誣亦¶ 何以責彼哉惜乎伐楚之際無以是語桓公者也然則¶ 楚之罪果止於不共王祭而已乎曰否楚聞周之衰竊¶ 王號以自娛淫名掩於天子罪未有先焉者也桓公管¶ 仲方求出師之名尚逺取數百年之罪以加楚使知其¶ 僣王必無反為楚隱之理今恬不加問是必不之見楚¶ 之僣王天下知之何為齊之君臣獨不見乎此無他惟¶ 有意求出師之名所以愈求而愈不見也人之求墜簮¶ 者簮横吾之前或瞀亂而不能見簮曷嘗自匿哉心切¶ 於求則目眩於視也桓公管仲之不見楚罪其以是哉¶ 楚伐鄭(僖三年楚人伐鄭鄭伯欲成孔/叔不可曰齊方勤我棄德不祥)齊執陳轅¶ 濤塗(僖四年陳轅濤塗謂鄭申侯曰師出陳鄭/之間國必甚病若出於東方觀兵於東夷)¶ (循海而歸其可也申侯曰善濤塗以告齊侯許之/申侯見曰師老矣若出於東方而遇敵懼不可)¶ (用也若出於陳鄭之間共其資糧屝屨其可也/齊侯說與之虎牢執陳轅濤塗秋伐陳討不忠)¶ (也冬陳成/歸轅濤塗)申侯城賜邑鄭伯逃歸(僖五年陳轅/宣仲怨鄭申)¶ (侯之反已於召陵故勸之城其賜邑曰美城之/大名也子孫不忘吾助子請乃為請於諸侯而)¶ (城之美遂譛諸鄭伯曰美城其賜邑將以叛也/申侯由是得罪秋諸侯盟王使周公召鄭伯曰)¶ (吾撫汝以從楚輔之以晉可以少安鄭伯喜於/王命而懼其不朝於齊也故逃歸不盟孔叔止)¶ (之曰君不可以輕輕則失親失親患必至病而/乞盟所喪多矣君必悔之弗聽逃其師而歸)¶ 鄭殺申侯以說齊(僖七年春齊人伐鄭孔叔言/於鄭伯曰諺有之曰心則不)¶ (競何憚於病既不能强又不能弱所以斃也國/危矣請下齊以救國公曰吾知其所由來矣姑)¶ (少待我對曰朝不及夕何以待君夏鄭殺申侯/以說于齊且用陳轅濤塗之譖也初申侯申出)¶ (也有寵於楚文王文王將死與之璧使行曰唯/我知女女專利而不厭予取予求不女疵瑕也)¶ (後之人將求多於女女必不免我死女必速行厲/無適小國將不女容焉既葬出奔鄭又有寵於)¶ (公子文聞其死也曰古人有言/曰知臣莫若君弗可改也已)¶ 怠善而長姦者莫如徇時之說是說之行於世不知其¶ 幾年矣持之有故也舉之有證也辨之有理也無惑乎¶ 傾天下而從之也其說曰徇時者通忤時者窮天下堯¶ 舜而我獨共鯀是以有放殛之刑天下桀紂而我獨湯¶ 文是以有幽縶之禍故崇山幽州之竄宜也(見尚/書)夏臺¶ 羑里之囚亦宜也(見史/記)亂世之不利為善猶治世之不¶ 利為惡也子欲為善於亂世盍先自省能飢乎能寒乎¶ 能傲炎荒而輕髠鉗乎能嗜刀鋸而親碪質乎能也固¶ 可忤時而獨行其志也如曰未能盍亦隨時上下以徼¶ 寵保身哉是說之行風靡而波蕩者十人而九矣噫嘻¶ 世之君子果何道而排之乎春秋之時澆偽蠭起之時¶ 也徇時而生者吾見其人矣忤時而死者吾見其人矣¶ 祭仲潘崇之顯榮(祭仲見桓十一/年潘崇文元年)洩冶伯宗之戮辱(洩/冶)¶ (見宣元年伯/宗成十五年)皆世俗所指以藉口者也蓋嘗以齊楚争¶ 鄭之際觀之鄭伯之臣終始主齊不變其說者孔叔也¶ 反覆趨利且齊且楚者申侯也格之以世俗之說則孔¶ 叔之樸固膠滯殆難免乎今之世申侯持詭譎之術遇¶ 澆偽之時所謂卉之春而稼之秋也然孔叔卒無纎芥¶ 之禍而申侯反以殺其身則世俗之說果可盡信耶附¶ 丁傅者皆貴於哀帝之朝而朱博以丁傅敗(初哀帝祖/母定陶太)¶ (后欲求稱尊號傅喜孔光共持正議傅晏亦太后弟諂/諛欲順指㑹傅新徴為京兆尹相與交結謀成尊號由)¶ (是罷喜就國免光為庶人以傅代光為丞相太后使晏/風令奏免喜侯博與御史趙𤣥并奏喜無益於治請免)¶ (為庶人上知傅太后素常怨喜疑博𤣥承旨詔彭宣雜/問宣等劾奏博執左道虧損上恩以結信貴戚附下罔)¶ (上為臣不忠不道請召博/等詣廷尉詔獄博遂自殺)獻符命者皆侯於王莽之世¶ 而劉棻以符命誅(王莽簒位時争為符命封侯其不為/者相戲曰獨無天帝除書乎司命陳)¶ (崇白莽曰此開姦臣作福之路而亂天命宜絶其源莾/亦厭之遂使趙並驗治非五威將帥所班皆下獄甄豐)¶ (及其子尋皆敗豐自殺尋隨方士入華山嵗餘捕得辭/連隆威侯劉棻及公卿親黨列侯以下死者數百人)¶ 昔之君子介然自守忤時不悔者其知之矣嗚呼治世¶ 者小人失志之時也亂世者小人得志之時也為小人¶ 禱者必祝其遇亂世而毋遇治世抑不知事有大繆不¶ 然者小人之在治世片言犯義則鐫譙至跬步觸法則¶ 譴責來含毒蓄險欝不得吐信乎其不得志也然抑其¶ 惡所以全其身愛小人者孰有加於治世乎嚴師之箠¶ 楚慈母之呵叱吾見其恩而不見其讎也亂世則反是¶ 矣貪大者家亦大詐髙者位亦髙羣讙軰囂競於為惡¶ 不至於覆宗絶祀不止也有餌焉以馨其鈎有錦焉以¶ 華其阱安得不誘而納之死地乎此申侯所以狃為惡¶ 之利而至斯極也嗚呼小人者毋以遇亂世為幸哉¶ 楚滅弦(僖五年楚鬭榖於莬滅弦弦子奔黄於是/江黄道栢方睦於齊皆弦姻也弦子恃之)¶ (而不事楚又/不設備故亡)黄不歸楚貢(僖十一年黄人不歸/楚貢冬楚人伐黄)¶ 楚滅黄(僖十一年黄人恃諸侯之睦于齊也不/共楚職曰自郢及我九百里焉能害我)¶ (夏楚/滅黄)¶ 天下之禍恃人而不自戒者居其最天下之辱為人所¶ 恃而不能保者居其最恃人而受禍者固可責也所恃¶ 者不足恃而納人於禍庸非可責之尤者乎齊桓公尊¶ 周室以安中國弦也黄也僻處江漢慕中國之義自附¶ 於齊恃齊忽楚相繼覆亡左氏以恃人而忘備責之抑¶ 不知一國之所以忘備者深信中國以為可恃也終至¶ 於翦滅者豈非誤信中國而至於此極乎為中國者誤¶ 人於死地曽不自咎尚忍隨其後譏之甚矣愧而不知¶ 恥也人之汎舟者恃舟師而不戒酣寢沈醉以溺於水¶ 是人固有罪矣然岸傍之人罪之可也舟師罪之不可¶ 也彼由誰致禍而猶敢罪之耶是溺人者非水也舟師¶ 也滅二國者非楚也齊也二國之滅未足深恨吾獨有¶ 所深恨者焉中國之不競久矣蠻夷肆行莫之敢遏齊¶ 桓獨斐然欲扶衰振廢弦黄又奮然自拔於荆蠻而從¶ 之四方諸侯皆將占弦黄之禍福以為進退是幾也中¶ 國外裔勝負之決也使弦黄既附中國而社稷奠安人¶ 民豐阜則皆歆艷棄楚即齊楚雖倔强江漢間誰與同¶ 惡者今齊桓坐視二國之亡而不能救附中國者未有¶ 福背荆蠻者立有禍人情非病風喪心豈肯辭福而就¶ 禍耶是驅天下之人而歸荆蠻也向若桓公倡義之初¶ 外裔皆不知慕中國之義漠然不應其害猶淺是何也¶ 彼雖未知從中國之有利亦未知從中國之有害也不¶ 幸弦黄首恃中國而得禍雕題文身之俗必指以相語¶ 曰吾始所以慕中國者圭璧黼繡之華也干戚羽旄之¶ 美也豆籩彞鼎之肅也磬筦鐘鼓之和也謂可托吾國¶ 而無後憂而今而後乃知中國之不足恃彼聲明文物¶ 亦徒有其表耳焉可為所誘而自投於禍哉是則二國¶ 之滅猶未足深恨因二國之滅而絶外裔向中國之心¶ 為可深恨也嗚呼中國猶君子外裔猶小人小人為君¶ 子之害猶外裔為中國之害也世之名君子者招小人¶ 而誘之曰汝術甚危我道甚安汝盍去故而就新乎間¶ 有聞風而來者實無以與之既奪其小人謀身之術而¶ 不授之以君子藩身之具未入於仁而先入於愚未入¶ 於義而先入於迂恃其徒善曽不隄防輕犯世忌以陷¶ 於禍向之儕輩交責而争尤之曰汝不用吾言捨便利¶ 之舊術而就緩儒之迂計今禍福果如何也向之鄙夷¶ 吾黨而自附於彼吾謂汝朝升君子之門暮收君子之¶ 利顧乃顛頓困辱反不若吾黨循常守故之安則翦翦¶ 拘拘者果足恃耶一犬吠形百犬吠聲而仁義之道荒¶ 矣是皆以君子自名者之罪也以君子自名者誠不足¶ 恃矣天下安可以此人之不可恃而遂疑此道之不可¶ 恃耶將之覆軍者相繼天下不疑兵書之難行醫之殺¶ 人者相望天下不疑醫書之難用世未有因罪其人而¶ 并罪其書者也萬古六經反坐腐儒曲士輩而廢耶¶ 楚文王寵申侯(僖七年齊人伐鄭鄭殺申/侯以說于齊註見前篇題)¶ 愛而知其惡者天下之至善也亦天下之至不善也凡¶ 人之情有所愛則有所蔽有所蔽則有所忘不蔽不忘¶ 卓然知其惡於深愛之中唯天下至公者能之何以反¶ 謂之大不善乎知而逺之善之善也知而近之不善之¶ 不善也明皇之於李林甫(李林甫柔佞多狡數深結宦/官及妃嬪家伺候上動靜無)¶ (不知之由是奏對常稱旨上悅之上欲以為相問於張/九齡九齡對曰宰相係國家安危陛下相林甫臣恐異)¶ (日為廟社之憂上不從卒使禄山傾覆/天下皆出於林甫専寵固位之謀也)德宗之於盧把¶ (德宗建中二年用盧把為相杞隂狡欲樹威立勢小不/附者欲置之死地上嘗與李泌曰盧把忠清强介人言)¶ (把姦邪朕殊不覺其然泌曰人言杞姦邪而陛下獨不/覺此乃把之所以為姦邪儻陛下覺之豈有建中之亂)¶ (乎/)同用小人者也同以小人而致亂者也彼善於此則¶ 德宗猶愈焉德宗之言曰人皆以盧杞為姦邪朕獨不¶ 覺其姦邪是德宗之用把者愛而不知其惡者也不知¶ 其惡而用之猶人情也若明皇則既知其惡矣其目林¶ 甫以妬賢嫉能品題之妙雖借辭於張九齡之徒殆不¶ 過是所謂臨亂之君各賢其臣者惟不知其惡是以不¶ 能一朝捨也如使知其惡亦必不能一朝居也今明皇¶ 既明知林甫之惡不能減其毫髮之愛尊寵信任至十¶ 九年之久豈復近於人情乎意在於用賢而不知其惡¶ 者德宗也誤也意在於用姦而不恤其惡者明皇也故¶ 也誤者猶可恕既知其姦而用之者可勝誅乎受欺者¶ 其罪小自欺者其罪大德宗不過為杞所欺耳是杞之¶ 罪大而德宗之罪小也明皇洞視林甫之惡如見肺肝¶ 是林甫本不能欺明皇而明皇自欺之罪豈在於林甫¶ 乎楚文之嬖申侯也猶明皇之嬖林甫也明皇知林甫¶ 之妬賢嫉能楚文王亦知申侯之専利不厭一則終彼¶ 之身任之不替一則終我之身寵之不衰二君之罪吾¶ 未知其孰輕孰重也彼子文不知楚文之失反追誦其¶ 明亦惑矣古今以郭公惡惡不能去為大譏(齊桓公之/郭問父老)¶ (曰郭何故亡父老曰為其善善惡惡公曰若子所言乃/賢君也父老曰善善不能用惡惡不能去此所以亡也)¶ 然郭公非愛其惡而不忍去也實惡其惡而不能去也¶ 郭公雖懦而惡惡之本心猶未失也豈若楚文與明皇¶ 既知其惡而猶愛之乎聲之不可並者哭與笑也貌之¶ 不可並者愠與喜也愛其人必不知其惡知其惡必不¶ 愛其人異哉楚文明皇之心既知其惡又愛其人二者¶ 並處於胸中不相陵奪獨何歟蓋有說也善有力惡亦¶ 有力不見可欲而不亂者善力尚淺也他日見可欲安¶ 知其不亂也不見其姦而不怒者惡力尚淺也他日見¶ 其姦安知其不怒也見可欲而不亂則其心深入於善¶ 善之力已堅矣見其姦而不怒則其心深入於惡惡之¶ 力已堅矣二君知二臣之姦乃良知之猶未泯者至於¶ 知其姦而尚愛之是為惡所持其力既堅雖良知不能¶ 奪也吾故論而發之以為善惡淺深之驗¶ 齊桓公辭鄭太子華(僖七年秋盟于甯母謀鄭故/也鄭使太子華聽命於會言)¶ (於齊侯曰洩氏孔氏子人氏三族實違君命君/若去之以為成我以鄭為内臣君亦無所不利)¶ (焉齊侯將許之管仲曰君以禮與信屬諸侯而/以姦終之無乃不可乎子父不奸之謂禮守命)¶ (共時之謂信違此二者姦莫大焉公曰諸侯有/討於鄭未捷今苟有釁從之不亦可乎對曰君)¶ (若綏之以德加之以訓辭而帥諸侯以討鄭鄭/將覆亡之不暇豈敢不懼若摠其罪人以臨之)¶ (鄭有辭矣何懼且夫合諸侯以崇德也㑹而列/姦何以示後嗣夫諸侯之㑹其德刑禮義無國)¶ (不記記姦之位君盟替矣作而不記非盛德也/君其勿許鄭必受盟夫子華既為太子而求介)¶ (於大國以弱其國亦必不免鄭有叔詹堵叔師/叔三良為政未可間也齊侯辭焉子華由是得)¶ (罪於鄭冬鄭伯/使請盟于齊)¶ 道無待而有待非道也待之名烏乎生以彼待此曰待¶ 以此待彼亦曰待一彼一此而待之名生焉未有彼待¶ 彼者也未有此待此者也雨在天稼在田判然二物也¶ 語人以稼待雨可信也帛在機衣在身判然二物也語¶ 人以衣待帛可信也若語人曰吾待目而視待耳而聽¶ 則世固已疑而不信矣是何也目我之目非借他人之¶ 視也耳我之耳非借他人之聽也我視則視我聽則聽¶ 本非有待也雖然是固非有待之待猶未免無待之待¶ 也目雖離婁不能自保其不瞽耳雖師曠不能自保其¶ 不聵是雖無待於他人而猶待於血氣尚非我之所得¶ 專也舉天下之物我之所獨專而無待於外者其心之¶ 於道乎心外有道非心也道外有心非道也心苟待道¶ 既已離於道矣待道且不可況欲待於外哉古之學者¶ 為已非以人不足為也通天下無非已不見有人之可¶ 為也其動其静其語其黙未有由乎人者飭躬厲行非¶ 以揚名也别嫌明微非以避謗也簡賦省刑非以求民¶ 也深謀逺慮非以防患也本無所待而作亦豈有待而¶ 止哉有所慕而作者外無慕則不作也有所畏而止者¶ 外無畏則不止也曰作曰止皆待於外而不出於我則¶ 吾之為善既無本矣無本之水朝滿夕除無本之善朝¶ 銳夕墮是烏可恃耶鄭子華以世子而賣其國齊桓公¶ 貪其利而將受之從管仲之諫而止世莫不誦管仲之¶ 言以為當以吾觀仲之言何其不知本也其言曰諸侯¶ 之㑹其德刑禮義無國不記記姦之位君盟替矣作而¶ 不記非盛德也仲不能以道格君之心使自為善反待¶ 簡冊之毁譽以制之噫為善果待於外使自古無史官¶ 諸侯無史籍將放意而不復為善耶不導其君以心制¶ 物而反以物制心是以外而制内也幸而桓公以好名¶ 之心易好利之心僅從管仲之諫若桓公好利之心勝¶ 好名之心則殘編腐竹何足以制桓公耶仲之說至是¶ 而窮矣信如是則聖人立左右以記言動者亦豈以外¶ 制内耶非然也恃史冊以自制者固待外也視史冊為¶ 外物者亦未免有外也至理無外藩以私情蔀以私智¶ 始限其一身為内而盡棄其餘為外物乃若聖人之心¶ 萬物皆備尚不見有内又安得有外耶史心史也記心¶ 記也推而至於盤盂之銘几杖之戒未有一物居心外¶ 者也嗚呼此豈管仲所及哉¶ 宋太子兹父請立子魚(僖八年宋公疾太子兹父/固請曰目夷長且仁君其)¶ (立之公命子魚子魚辭曰能以國讓仁孰大焉/臣不及也且又不順遂走而退九年襄公即位)¶ (以公子目夷為仁使為左師以聽/政於是宋治故魚氏世為左師)¶ 無故而為駭世之行求名之尤者也宋襄公之遜於子¶ 魚是也以統則正以親則嫡以勢則順無故而欲推之¶ 他人非求名果何說也然求名之罪人所共指不足深¶ 責乃若不明乎善則學者所同病所當先論也宋襄所¶ 以無故而遜國者吾知之矣其心急欲自表見於世悒¶ 然恨無善之可為故振竒以駭世耳築山於平地者以¶ 其無山也使居泰華之傍必不築也鑿沼於平地者以¶ 其無沼也使居江海之傍必不鑿也平地無山故版築¶ 而强為山平地無沼故疏鑿而强為沼彼矯激而强為¶ 駭世之行者豈非平居自視無善之可為不得不出此¶ 耶人之言曰天下之善遇之不可不為不遇不可强為¶ 其視宋襄進一等矣亦未免五十歩笑百歩也一歳之¶ 間自春至冬一日之間自朝至暮一國之間自君至民¶ 一身之間自頂至踵無時非善無物非善周流充塞隨¶ 在隨滿今乃謂遇善則可為不遇善則不可為吾不知¶ 擇何物為善棄何物為不善耶吉人為善惟日不足世¶ 俗乃嘆善之難遇何其反也以魯遇宋謂之遇以齊遇¶ 陳謂之遇以子路遇荷蓧謂之遇為善而欲遇善善豈¶ 在外耶君子明乎善者天理混然生生不息不知有善¶ 之可擇也不知有不善之可棄也尚不見精何者為粗¶ 尚不見純何者為駁雖極世所謂至髙之節如堯舜之¶ 揖遜亦世俗自為之名耳歩趨也言語也飲食也寢息¶ 也皆人日用之常也而兀者獨羡人之歩趨以為不可¶ 及豈步趨果難於言語食息之屬哉自兀者觀之則然¶ 也堯舜之事布在天下若禮樂若法度若征伐若巡狩¶ 若厯試若揖遜皆因理之固然本未嘗置輕重於其間¶ 也則所謂揖遜者特堯舜萬事中一事耳世俗指其一¶ 事為髙而忽其餘事為常者無他焉彼自見其捐一金¶ 之難而駭堯舜忘天下之易遂誇大以為至髙之節矯¶ 情而效之此宋襄之徒所以毎不絶於世也噫堯舜之¶ 揖遜堯舜曷嘗自知其髙哉以世俗之心度之則髙耳¶ 然則非特幽囚野死之毁為以利心量聖人也誦堯舜¶ 揖遜以為髙者正所謂以利心量聖人也¶ ¶ 左氏博議卷十¶ # -*- mode: mandoku-view; -*- 欽定四庫全書¶ 左氏博議卷十一¶ 宋 呂祖謙 撰¶ 㑹于葵丘尋盟(僖九年夏㑹于葵丘尋盟且修好/禮也王使宰孔賜齊侯胙曰天子)¶ (有事于文武使孔賜伯舅胙齊侯將下拜孔曰/且有後命天子使孔曰以伯舅耋老加勞賜一)¶ (級無下拜對曰天威不違顔咫尺小白余敢貪/天子之命無下拜恐隕越于下以貽天子羞敢)¶ (不下拜下拜登受秋齊侯盟諸侯于葵丘曰凡/我同盟之人既盟之後言歸于好宰孔先歸遇)¶ (晉侯曰可無㑹也齊侯不務徳而勤逺畧故北/伐山戎南伐楚西為此㑹也東畧之不知西則)¶ (否矣其在亂乎君務靖/亂無勤於行晉侯乃還)¶ 天下之為治者未嘗無所期也王期於王伯期於伯强¶ 期於强不有以的之孰得而射之不有以望之孰得而¶ 趨之志也者所以立是期也動也者所以赴是期也効¶ 也者所以應是期也汎然而議卒然而行忽然而罷汗¶ 漫荒忽無所歸宿者是豈足與為治哉故期者聖君賢¶ 臣所以先天下之治者也期固為治之先亦或為治之¶ 害自期於强者至强則止欲挽之使進於伯不可得也¶ 自期於伯者至伯則止欲挽之使進於王不可得也何¶ 則其素所期者止於如是也强而止於强伯而止於伯¶ 是特安於小耳雖不足肩盛世而追遐軌然下視弱國¶ 陋邦所獲不既多矣乎謂之無志則可謂之有害則不¶ 可也抑不知天下之勢不盛則衰天下之治不進則退¶ 强而止於强者必不能保其强也伯而止於伯者必不¶ 能保其伯也驅駿馬而馳峻坂中間豈有駐足之地乎¶ 齊桓公拔管仲於縲紲桎梏之中屬之國政立談之間¶ 遽以伯功相期何其壯也所期既立左國右髙前鮑後¶ 隰下逮比閭族黨之民夙興夜寐淬厲奮發以赴吾君¶ 之所期至於葵丘之㑹威加諸侯名震四海天子致胙¶ 王人下臨環以旌旄崇以壇陛幕張燎舉有司戒期駢¶ 圭交舄抑首就位弁冕秩秩穆然無聲於是桓公降戺¶ 遵廷下拜王命興俯跪起之容翼如也環佩衝牙之音¶ 鏘如也隆寵榮光焜燿在列申以五命之嚴示以載書¶ 之信明約顯命若掞河漢而轟雷霆區區曹許之君出¶ 於䑕壤蟻封之中驟見曠古駭俗之偉觀目眩氣奪莫¶ 敢仰視雖平日跋扈倔强不受控御如晉侯者猶膏車¶ 秣馬奔走道路恐干後至之誅五伯莫髙於桓公而桓¶ 公九合之盟葵丘之㑹實居其最一時文物之盛騷人¶ 墨客誇談矜語至于今不衰嗚呼桓公素所期者及葵¶ 丘之㑹悉償所願滿足無餘種之累年而穫之於今日¶ 信可謂不負所期矣所期既滿其心亦滿滿則驕驕則¶ 怠怠則衰近以來宰孔之譏逺以召五公子之亂(僖十/七年)¶ 孰知盛之極乃衰之始乎吾嘗譬桓公之功業葵丘未¶ 㑹之前猶自旦至望之月也浸長而浸盈葵丘既㑹之¶ 後猶自望至晦之月也浸缺而浸盡蓋未滿則有増既¶ 滿則招損而已尚安能復増乎甚矣人心之不可滿也¶ 桓公非不知滿之可戒也所期既滿其心不得不滿也¶ 使桓公所自期者不止於伯詎肯至伯而滿哉桓公之¶ 罪在於自期之時而不在於既滿之時也雨驟而沼溢¶ 非雨之罪鑿沼者之罪也酒暴而巵翻非酒之罪造巵¶ 者之罪也沼之所受有常限巵之所容有常量人之所¶ 期有常願踰其限過其量塞其願雖不欲滿而不自知¶ 其滿矣我不為沼何憂乎十日之霖我不為巵何憂乎¶ 千釀之醴桓公素不以伯自期則下視伯功亦蚊虻之¶ 過前耳吾是以知自期之不可小也進伯而至於王極¶ 天下之所期無在其上者其亦可以息乎曰王道果可¶ 息則禹之孜孜湯之汲汲文之純亦不已何為者耶¶ 晉獻公使荀息傅奚齊(僖九年初獻公使荀息傅/奚齊公疾召之曰以是藐)¶ (諸孤辱在大夫其若之何稽首而對曰臣竭其/股肱之力加之以忠貞其濟君之靈也不濟則)¶ (以死繼之及里克將殺奚齊先告荀息曰三怨/將作秦晉輔之子將何如荀息曰將死之里克)¶ (曰無益也荀叔曰吾與先君言矣不可以貳冬/十月里克殺奚齊于次荀息將死之人曰不如)¶ (立卓子而輔之荀息立公子卓十一月里克殺/公子卓于朝荀息死之君子曰詩所謂白圭之)¶ (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為也荀息有焉)秦伯納晉惠(僖九年晉/郤芮使夷)¶ (吾重賂秦以求入齊隰朋帥師㑹秦師納晉惠/公秦伯謂郤芮曰公子誰恃對曰臣聞亡人無)¶ (黨有黨必有讎夷吾弱不好弄能鬭不過長亦/不改不識其他公謂公孫枝曰夷吾其定乎對)¶ (曰臣聞之唯則定國詩曰不識不知順帝之則/又曰不僣不賊鮮不為則無好無惡不忌不克)¶ (之謂也今其言多忌克難哉公曰/忌則多怨又焉能克是吾利也)晉侯殺里克¶ 㔻鄭(僖十年夏四月周公忌父王子黨㑹齊隰/朋立晉侯晉侯殺里克以說將殺里克公)¶ (使謂之曰微子則不及此雖然子弑二君與一/大夫為子君者不亦難乎對曰不有廢也君何)¶ (以興欲加之罪其無辭乎臣聞命矣伏劍而死/於是㔻鄭聘于秦且謝緩賂故不及㔻鄭如秦)¶ (言於秦伯曰吕甥郤稱兾芮實為不從若重問/以召之臣出晉君君納重耳蔑不濟矣冬秦伯)¶ (使泠至報問且召三子郤芮曰幣重而言甘誘/我也遂殺㔻鄭祁舉及七輿大夫㔻豹奔秦言)¶ (於秦伯曰晉侯背大主而忌小怨民弗與也/伐之必出公曰失衆焉能殺違禍誰能出君)晉¶ 乞糴于秦(僖十三年冬晉荐飢使乞糴于秦秦/伯謂子桑與諸乎對曰重施而報君)¶ (將何求重施而不報其民必攜攜而討焉無衆/必敗謂百里與諸乎對曰天災流行國家代有)¶ (救災恤鄰道也行道有福㔻鄭之子豹在秦請/伐晉秦伯曰其君是惡其民何罪秦於是乎輸)¶ (粟於晉自雍及絳相/繼命之曰汎舟之役)秦乞糴于晉(僖十四年冬/秦飢使乞糴)¶ (于晉晉人弗與慶鄭曰背施無親幸災不仁貪/愛不祥怒鄰不義四德皆失何以守國虢射曰)¶ (皮之不存毛將安傅慶鄭曰棄信背鄰患孰恤/之無信患作失援必斃是則然矣虢射曰無損)¶ (於怨而厚於冦不如勿與慶鄭曰背施幸災民/所棄也近猶讎之況怨敵乎弗聽退曰君其悔)¶ (是/哉)秦晉戰韓原(僖十五年晉侯之入也許賂秦/伯以河外列城五既而不與晉)¶ (飢秦輸之粟秦飢晉閉之糴故秦伯伐晉九月/晉侯逆秦師壬戌戰于韓原秦獲晉侯以歸)¶ 正始者萬事之本也始其始而不終其始者蓋有之矣¶ 不始其始而能終其始者理之所必無也吾未聞種稗¶ 而得榖者也吾未聞植棘而得檟者也吾未聞造醯而¶ 得醪者也吾未聞網魚而得禽者也吾未聞學墨而得¶ 儒者也吾未聞圖伯而得王者也失其始而求其終理¶ 之所必無也自古及今失於始而蹈禍釁者豈惟一人¶ 耶荀息受獻公不正之託國危身死死無所名失之於¶ 始也秦穆公不置德而置服親被晉惠反噬之辱失之¶ 於始也晉惠公攬一國之利不見輕諾之害竟被内外¶ 之賂自取囚縶失之於始也失之於始良平不能為之¶ 謀儀秦不能為之辨孫吳不能為之戰墨翟田單不能¶ 為之守百補千營終亦必敗而已矣雖然是說也為始¶ 謀者言之可也不幸而已失其始者雖聞吾言不過拊¶ 膺搏髀為無益之悔果何術而救之乎曰見其無始而¶ 絶之者君子之正也見其無始尚欲扶持之者君子之¶ 恕也父母之於子雖其始不遵教戒已在憲網已在縲¶ 紲自非甚不可救父母之心豈遽已乎經度赴援使得¶ 末減其罪降重為輕亦父母之所屑為也君子視天下¶ 猶父母之視子也雖見其已失於始苟未至於勢窮理¶ 絶亦豈惜一舉手之力乎荀息以孤身而當衆怨之衝¶ 其禍大而不可救秦穆公雖受侮而終能取償於晉其¶ 禍小而不必救惟晉惠公之事在二者之間猶君子之¶ 所當論也惠公始以甘言重賂誘秦既得國而盡食其¶ 言秦穆公之心未嘗一日忘晉也至晉饑而秦輸之粟¶ 非憂晉也積我之厚形彼之薄所以怒其衆而將使之¶ 也斯怨也豈禱請所可謝言語所可回乎幸而秦饑乞¶ 糴於晉此天錫晉以釋怨之資也使君子為晉謀必曰¶ 吾久負秦約常患無以自解苟因其乞糴亟如其請而¶ 振其急則秦將見今日之恩而忘前日之怨政使怨不¶ 盡解亦可以殺其怒而緩其毒雖鋒刃相向其致死於¶ 我必不力矣彼虢射乃謂無損於怨而厚於冦吁是何¶ 言歟虢公徒知與粟之無損於怨不知閉糴之増其怨¶ 也擇禍莫若輕擇怨亦莫若輕雖使果如虢公之言無¶ 損於怨亦猶愈於増其怨况與之粟乃所以損其怨乎¶ 慶鄭雖欲救之然其氣暴其辭悍適所以起晉惠之怒¶ 而已惜乎慶鄭有救之之心而未得救之之道也使君子¶ 為晉謀則失之於始豈不可收之於終乎吾嘗攷論秦¶ 晉交争之際益知天下之理不可有毫髮之過焉晉之¶ 負秦理當怨也秦之伐晉理當報也韓原之戰忿晉惠¶ 者豈特秦人哉雖晉之衆亦忿然有不直其君之心矣¶ 逮至秦穆執晉侯而歸囚之靈臺則是奪蹊田之牛(見/宣)¶ (十一/年)報之亦已甚矣惟其報之稍過於理於是晉人反¶ 哀其君之窮而怨秦之酷移不直其君之心為不直秦¶ 之心奮怒踊躍征繕以輔孺子有不與秦俱生之意嗚¶ 呼天下之理果可有毫髮之過耶千鈞之重加銖兩而¶ 移信矣哉¶ 沙麓崩(僖十四年秋沙麓崩晉卜偃/曰期年將有大咎幾亡國)隕石鷁退飛¶ (僖十六年隕石于宋五隕星也六鷁退飛過宋/都風也周内史叔興聘于宋宋襄公問焉曰是)¶ (何祥也吉凶焉在對曰今兹魯多大喪明年齊/有亂君將得諸侯而不終退而告人曰君失問)¶ (是隂陽之事非吉凶所生也/吉凶由人吾不敢逆君故也)星孛北斗(文十四/年有星)¶ (孛入于北斗周内史叔服曰不/出七年宋齊晉之君皆將死亂)梁山崩(成五年/梁山崩)¶ (晉侯以傳召伯宗伯宗辟重曰辟傳重人曰待/我不如捷之速也問其所曰絳人也問絳事焉)¶ (曰梁山崩將召伯宗謀之問將若之何曰山有/朽壤而崩可若何國主山川故山崩川竭君為)¶ (之不舉降服乘縵徹樂出次祝幣史辭以禮焉/其如此而已雖伯宗若之何伯宗請見之不可)¶ (遂以告/而從之)晉侯論宋災(襄九年宋災樂喜為司城/以為政晉侯問於士弱曰)¶ (吾聞之宋災於是乎知有天道何故對曰古之/火正或食於心或食於咮以出内火故咮為鶉)¶ (火心為大火陶唐氏之火正閼伯居商丘祀大/火而火紀時焉相土因之故商主大火商人閱)¶ (其禍敗之釁必始於火是以日知其有天道也/公曰可必乎對曰在道國亂無象不可知也)¶ 梓慎論無冰(襄二十八年春無氷梓慎曰今兹/宋鄭其飢乎嵗在星紀而淫於𤣥)¶ (枵以有時災隂不堪陽蛇乗龍龍宋鄭之星也/宋鄭必飢𤣥枵虚中也枵耗名也土虚而民耗)¶ (不飢/何為)禆竈論楚(襄二十八年禆竈曰今兹周王/及楚子皆將死嵗棄其次而旅)¶ (於明年之次以害/烏帑周楚惡之)子産論參商(事在昭元年/注見八卷首)大¶ 雨雹(昭四年大雨雹季武子問於申豊曰雹可/禦乎對曰聖人在上無雹雖有不為災古)¶ (者日在北陸而藏氷西陸朝覿而出之其藏氷/也深山窮谷涸隂沍寒於是乎取之其出之也)¶ (朝之禄位賔食喪祭於是乎用之其藏之也黒/牡秬黍以享司寒其出之也桃弧棘矢以除其)¶ (災其出入也時食肉之禄氷皆與焉大夫命婦/喪浴用氷祭寒而藏之獻羔而啓之公始用之)¶ (火出而畢賦自命夫命婦至於老疾無不受氷/山人取之縣人傳之輿人納之𨽻人藏之夫氷)¶ (以風壯而以風出其藏之也周其用之也徧則/冬無愆陽夏無伏隂春無凄風秋無苦雨雷出)¶ (不震無災霜雹癘疾不降民不夭札今藏川池/之氷棄而不用風不越而殺雷不𤼵而震雹之)¶ (為災誰能禦之七月/之卒章藏氷之道也)士文伯論火見(昭六年士/文伯曰火)¶ (見鄭其火乎火未出而作火以鑄刑器藏争/辟焉火如象之不火何為六月丙戌鄭果災)晉¶ 侯問日食(昭七年夏四月甲辰朔日有食之晉/侯問於士文伯曰誰將當日食對曰)¶ (魯衞惡之衞大魯小公曰何故對曰去衞地如/魯地於是有災魯實受之其大咎其衞君乎鲁)¶ (將上卿公曰詩所謂彼日而食于何不臧者何/也對曰不善政之謂也國無政不用善則自取)¶ (謫于日月之災故政不可不慎也務三而已一/曰擇人二曰因民三曰從時也十一月季武子)¶ (卒晉侯謂伯瑕曰吾所問日食從矣可常乎對/曰不可六物不同民心不一事序不類官職不)¶ (則同始異終胡可常也公曰何謂六物對曰嵗/時日月星辰是謂也公曰多語寡人辰而莫同)¶ (何謂辰對曰日月之/㑹是謂辰故以配日)晉侯問史趙(昭八年楚公/子棄疾使穿)¶ (封戍為陳公晉侯問於史趙曰陳其遂亡乎對/曰未也公曰何故對曰陳顓頊之族也嵗在鶉)¶ (火是以卒滅陳將如之今在析木之津猶將復/由且陳氏得政于齊而後陳卒亡自幕至于瞽)¶ (瞍無違命舜重之以明德寘德於遂遂世守之/及胡公不淫故周賜之姓使祀虞帝臣聞盛德)¶ (必百世祀虞之世數未也/繼守將在齊其兆既存矣)禆竈論陳災(昭九年/夏四月)¶ (陳災鄭禆竈曰五年陳將復封封五十二年而/遂亡子産問其故對曰陳水屬也火水妃也而)¶ (楚所相也今火出而火陳逐楚而建陳也妃以/五成故曰五年嵗五及鶉火而後陳卒亡楚克)¶ (有之天之道也/故曰五十二年)星出婺女(昭十年春王正月有/星出于婺女鄭禆竈)¶ (言於子産曰七月戊子晉君將死今兹嵗在顓/頊之虛姜氏任氏實守其地居其維首而有妖)¶ (星焉告邑姜也邑姜晉之妣也天以七紀戊/子逢公以登星斯於是乎出吾是以譏之)景¶ 王問萇𢎞(昭十一年景王問於萇𢎞曰今兹諸/侯何實吉何實凶對曰蔡凶此蔡侯)¶ (般弑其君之嵗也嵗在豕韋弗過此矣楚將有/之然壅也嵗在大梁蔡復楚凶天之道也楚子)¶ (在申召蔡靈侯靈侯將往蔡大夫曰王貪而無/信唯蔡於憾今幣重而言廿誘我也不如無往)¶ (蔡侯不可三月丙申楚子伏甲而享蔡侯於申/醉而執之夏四月丁巳殺之刑其士七十人)¶ 梓慎論禘(昭十五年春將禘於武公戒百官梓/慎曰禘之日其有咎乎吾見赤黒之)¶ (祲非祭祥也喪氛也其在涖事乎二月癸/酉禘叔弓涖事籥入而卒去樂卒事禮也)星孛¶ 大辰(昭十七年冬有星孛于大辰西及漢申須/曰彗所以除舊布新也天事恒象今除於)¶ (火火出必布焉諸侯其有火災乎梓慎曰往年/吾見之是其徴也火出而見今兹火出而章必)¶ (火入而伏其居火也久矣其與不然乎火出於/夏為三月於商為四月於周為五月夏數得天)¶ (若火作其四國當之在宋衞陳鄭乎鄭禆竈言/於子産曰宋衞陳鄭將同日火若我用瓘斝玉)¶ (瓉鄭必不火/子産弗與)火始昏見(昭十八年夏五月火始/昏見丙子風梓慎曰是)¶ (謂融風火之始也七日其火作乎戊寅風甚壬/午大甚宋衞陳鄭皆火梓慎登大庭氏之庫以)¶ (望之曰宋衞陳鄭數日皆來告火禆竈曰不用/吾言鄭又將火鄭人請用之子産不可子太叔)¶ (曰寳以保民也若有火國幾亡可以救亡子何/愛焉子産曰天道逺人道邇非所及也何以知)¶ (之竈焉知天道是亦多言矣/豈不或信遂不與亦不復火)梓慎望氣(昭二十/年二月)¶ (己丑日南至梓慎望氛曰今兹宋有亂國幾亡/三年而後弭蔡有大喪叔孫昭子曰然則戴桓)¶ (也汰侈無禮已/甚亂所在也)梓慎對日食(昭二十一年七月/壬午朔日有食之)¶ (公問於梓慎曰是何物也禍福何為對曰二至/二分日有食之不為災日月之行也分同道也)¶ (至相過也其他月則為災陽不克也故常為水/於是叔輒哭日食昭子曰子叔將死非所哭也)¶ (八月叔/輒卒)梓慎論日食(昭二十四年夏五月乙未/朔日有食之梓慎曰將水)¶ (昭子曰旱也日過分而陽猶不克克必甚能/無旱乎陽不克莫將積聚也秋八月大雩旱)齊¶ 有彗星(昭二十六年齊有彗星齊侯使禳之晏/子曰無益也祇取誣焉天道不謟不貳)¶ (其命若之何禳之且天之有彗也以除穢也君/無穢德又何禳焉若徳之穢禳之何損公說乃)¶ (止/)史墨占日食(昭三十一年十二月辛亥朔日/有食之是夜也趙簡子夢童子)¶ (臝而轉以歌旦占諸史墨曰吾夢如是今而日/食何也對曰六年及此月也吳其入郢乎終亦)¶ (弗克入郢必以庚辰日月在辰尾庚/午之日日始有謫火勝金故弗克)楚雲如赤¶ 鳥(哀六年吳伐陳楚子救陳將戰王有疾庚寅/卒于城父是嵗也有雲如衆赤鳥夾日以飛)¶ (三日楚子使問周太史周太史曰其當王身乎/若禜之可移於令尹司馬王曰除腹心之疾而)¶ (置諸股肱何益不榖不有大過天其/夭諸有罪受罰又焉移之遂弗禜)¶ 一氣運行乎天地之間災祥祲兆未始不以其類應也¶ 麗於上峙於下羣於中同本同生同體同流未有一物¶ 之不類未有一物之不應類乎類乎其天地萬物之樞¶ 乎有明類有晦類有旁類有互類有逺類有反類肅雨¶ 又𤾉謀寒哲燠晷儀之不可測數術之不可推者明類¶ 也昆侖旁薄恍惚杳㝠相與於無相與相求於無相求¶ 者晦類也盪而相侵迫而相陵指其影而射其形動於¶ 室而兆於鄰者旁類也經緯羅絡參錯四薄其應復為¶ 感其感復為應者互類也悶悶其遲恢恢其容形若疎¶ 而實密近若差而實精者逺類也憂喜聚門吉凶同域¶ 或順來而逆往或咎終而休始者反類也類與不類相¶ 與為類類之中復分其類焉毫而析之縷而陳之雖合¶ 天下之人皆為研桑空渭濵之竹皆為籌筭亦有所不¶ 能計貫之以理則一而已矣千妍萬醜無二鏡也千柯¶ 萬葉無二木也千殊萬别無二類也一而萬萬而一者¶ 也貫一理而通之者聖人也名一說而執一類者瞽史¶ 也春秋二百四十二年之間災眚之見視前世為多一¶ 時為瞽史之學者占候推步時合時舛時得時失瑣碎¶ 繳繞聽者益厭之則為說以攻之曰星墜木鳴川竭谷¶ 堙彼之咎也德薄道虧政荒民散我之咎也彼為彼我¶ 為我我不能預彼事彼亦安能預我事哉是說既出又¶ 有為說以攻之者曰居天下之上者君也居人君之上¶ 者天地也聖人患人君在人上肆情任意無物可制故¶ 復假在君之上者以制之此災眚變異之說所以興也¶ 苟明言其無預於人則聖人之機一旦𤼵露為君者不¶ 復有所畏矣是說既出又有為說以攻之者曰天地人¶ 未有不相通也聖人非虛假災眚以脅人君也召瑞者¶ 德召妖者暴昭然不可誣但不當如瞽史之苛細耳災¶ 眚之來修吾政省吾過以敬天怒可也指某災謂由某¶ 事修某事以應某災不可也說至於此天下之論其定¶ 已乎未定也天地之應未嘗不以其類也汎謂之災而¶ 不知其所由災汎謂之怒而不知其所由怒何其汗漫¶ 而無統也一人之身痛𤼵於股則知其在股痛𤼵於肱¶ 則知其在肱痛𤼵於腹則知其在腹痛𤼵於心則知其¶ 在心詎有蹙頞呻吟而不知痛之所在者乎天地萬物¶ 皆吾體也惟聖人不為私意小智所間全體混然大而¶ 無際一星一雲之祲一川一阜之變歴然如疾痛之在¶ 身無不知其所自起錙錙銖銖不紊不亂豈若世之汗¶ 漫者哉是聖人厯象在身而不待羲和之厯象璣衡在¶ 身而不待璿玉之璣衡也然堯不信己而信厯象舜不¶ 信己而信璣衡豈所謂制行以人不以己耶非也身有¶ 厯象而不廢羲和之厯象堯之所以為堯也身有璣衡¶ 而不廢璿玉之璣衡舜之所以為舜也彼謂制行以人¶ 不以己者果足以知堯舜哉(見堯典/及舜典)¶ 楚子賜鄭伯金(僖十八年鄭伯始朝于楚楚子賜/之金既而悔之與之盟曰無以鑄)¶ (兵故以/鑄三鐘)趙姬請逆叔隗(僖二十四年狄人歸季/隗于晉而請其二子文)¶ (公妻趙衰生原同屏括樓嬰趙姬請逆盾與其/母子餘辭姬曰得寵而忘舊何以使人必逆之)¶ (固請許之來以盾為才固請于公以為嫡子/而使其三子下之以叔隗為内子而已下之)楚¶ 子討鄭(宣十一年冬楚子為陳夏氏亂故伐陳/謂陳人無動將討於少西氏遂入陳殺)¶ (夏徴舒轘諸栗門因縣陳陳侯在晉申叔時使/於齊反復命而退王使讓之曰夏徴舒為不道)¶ (弑其君寡人以諸侯討而戮之諸侯縣公皆慶/寡人女獨不慶寡人何故對曰猶可辭乎王曰)¶ (可哉曰夏徴舒弑其君其罪大矣討而戮之君之/義也抑人亦有言曰牽牛以蹊人之田而奪之牛)¶ (牽牛以蹊者信有罪矣而奪之牛罰已重矣諸/侯之從也曰討有罪也今縣陳貪其富也以討)¶ (召諸侯而以貪歸之無乃不可乎王曰吾未之其/聞也反之可乎對曰可哉吾儕小人所謂取諸)¶ (懐而與之也乃復封陳鄉取一人焉以歸謂之/夏州故書曰楚子入陳納公孫寜儀行父于陳)¶ (書有/禮也)晉使魯歸汶陽田(成八年春晉侯使韓穿/來言汶陽之田歸之于)¶ (齊季文子餞之私焉曰大國制義以為盟主是/以諸侯懐德畏討無有二心謂汶陽之田敝邑)¶ (之舊也而用師於齊使歸諸敝邑今有二命曰/歸諸齊信以行義義以成命小國所望而懐也)¶ (信不可知義無所立四方諸侯其誰不解體詩/曰女也不爽士二其行士也罔極二三其德七)¶ (年之中一與一奪二三孰甚焉士之二三猶喪/妃耦而況霸主霸主將德是以而二三之其何)¶ (以長有諸侯乎詩曰猶之未逺是用大簡行父/懼晉之不逺猶而失諸侯也是以敢私言之)¶ 鄭伯石辭卿(襄三十年鄭伯有既死使太史命/伯石為卿辭太史退則請命焉復)¶ (命之又辭如是三乃受策入拜子/産是以惡其為人也使次己位)楚復取魯大¶ 屈(昭七年楚子享公于新臺使長鬛者相好以/大屈既而悔之薳啓疆聞之見公公語之拜)¶ (賀公曰何賀對曰齊與晉越欲此久矣寡君無/適與也而傳諸君君其備禦三鄰慎守寳矣敢)¶ (不賀公/懼反之)¶ 予奪之際猶辭受之際也已受者可辭己辭者不可受¶ 已奪者可予己予者不可奪趙姬既為内子復推以與¶ 叔隗而身下之已受者可辭也鄭伯石為卿既辭而復¶ 請命子産是以惡其為人已辭者不可受也楚莊王已¶ 縣陳從申叔時之諫而續其封已奪者可與也晉景公¶ 剖齊汶陽之田以畀魯七年之中一予一奪以納季文¶ 子之侮已予者不可奪也君子無苟辭知其不可復受¶ 也君子無苟與知其不可復奪也理不當辭在我何愧¶ 始辭而卒受之則愧心生焉理不當予在彼何怨始予¶ 之而卒奪之則怨心生焉吾尚欲釋有愧為無愧豈可¶ 反使無愧為有愧乎吾尚欲平有怨為無怨豈可反使¶ 無怨為有怨乎王述之未嘗辭官不察者固疑其貪也¶ (晉哀帝興寧三年以揚州刺史王述為尚書令述每受/職不為虛讓其所辭必於所不受及為尚書令子坦之)¶ (諫以為故事當讓述曰汝謂我不堪耶坦之曰非也但克/讓自美事耳述曰既謂堪之何為復讓人言汝勝我定)¶ (不及/也)伊尹之一介不以與人不察者固疑其吝也(萬章/問曰)¶ (人有言伊尹以割烹要湯有諸孟子曰否不然伊尹耕/於有莘之野而樂堯舜之道焉非其義也非其道也禄)¶ (之以天下弗顧也繫馬千駟弗視也非其義也/非其道也一介不以與人一介不以取諸人)觀其辭¶ 受未定之初人競自處於亷而處王述以貪王述固不¶ 辨也及觀其終則人皆不免於愧超然居衆愧之外者¶ 王述一人而已矣觀其予奪未定之初人皆競自處於¶ 義而處伊尹以吝伊尹固不辨也及觀其終則人皆不¶ 免於怨泰然居衆怨之外者伊尹一人而已矣是故賢¶ 王述於後者貪王述於先者也聖伊尹於後者吝伊尹¶ 於先者也聖賢之辭受予奪非衆人所能識也物在彼¶ 則謂之辭受物在我則謂之予奪一名而二實者也辭¶ 受既不可中悔予奪其可中悔乎予奪固不可中悔若¶ 土地廣輪之博爵秩印韍之崇猶人情之所重者不能¶ 堅決尚有說也彼楚成之金楚靈之弓淺心狹量拳拳¶ 於一物何其愈下耶世俗猶以鑄兵之盟薳啓疆之說¶ 為楚之得計抑不知楚成與鄭以金而禁其鑄兵則鄭¶ 忘楚之賜而怨楚之猜是雖不奪鄭之金而實奪鄭之¶ 心也在楚失有寳之用在鄭得無用之具我有所損而¶ 彼無所益計無拙於此矣魯侯懼薳啓疆之說而反楚¶ 之弓者非果懼三鄰之窺也懼楚靈之怒也不壓以全¶ 楚之威則區區兒戲之說豈足以動魯侯耶以堂堂六¶ 千里之楚而下臨蕞爾之魯令出於正何索不獲乃以¶ 一弓之故卑體巧說惟恐魯之不從想啓疆之膝一屈¶ 而楚國之威索然矣信哉予奪之不可輕也予奪不可¶ 輕猶衆人事耳聖人之視予奪初未嘗有輕重也舜視¶ 天下如棄弊屣豈舜真輕天下如弊屣哉孟子特為桃¶ 應言之耳(見孟/子)天下者桃應之所重也敝屣者桃應之¶ 所輕也以其所輕而明其所重欲使知舜之等視輕重¶ 而已孟子止言舜之無所重而人遂疑舜之有所輕誤¶ 矣吾將因孟子之言而附益之曰舜當其可與視天下¶ 如敝屣當其不可與視敝屣如天下¶ 邢人狄人伐衞(僖十八年邢人狄人伐衞圍菟圃/衞侯以國讓父兄子弟及朝衆曰)¶ (苟能治之燬請從焉衆不/可而後師于訾婁狄師還)衞叛晉(定八年衞侯/欲叛晉而患)¶ (諸大夫王孫賈使次于郊大夫問故公以晉詬語/之且曰寡人辱社稷其改卜嗣寡人從焉大夫)¶ (曰是衞之禍豈君之過也公曰又有患焉謂寡/人必以而子與大夫之子為質大夫曰苟有益)¶ (也公子則往羣臣之子敢不負羈絏以從將行/王孫賈曰苟衞國有難工商未嘗不為患使皆)¶ (行而後可公以告大夫乃皆將行之行有日公/朝國人使賈問焉曰若衞叛晉晉五伐我病何)¶ (如矣皆曰五伐我猶可以能戰賈曰然則如叛/之病而後質焉何遲之有乃叛晉晉人請改盟)¶ (弗/許)公孫文子拒衞侯(哀二十五年夏五月庚辰/衞侯出奔宋衞侯為靈臺)¶ (於藉圃與諸大夫飲酒焉禇師聲子韈而登席/公怒辭曰臣有疾是以不敢公愈怒褚師出公)¶ (㦸其手曰必斷而足公之入也奪南氏邑而奪/司冦亥政公使侍人納公文懿子之車于池初)¶ (衞人剪夏丁氏以其帑賜彭封彌子彌子飲公/酒納夏戊之女嬖以為夫人其弟期太叔疾之)¶ (從孫甥也少畜於公以為司徒夫人寵衰期得/罪公使三匠久公使優狡盟拳彌而甚近信之)¶ (故禇師比公孫彌牟公文要司冦亥司徒期因/三匠與拳彌作亂乃出適蒲彌曰晉無信不可)¶ (將適鄄彌曰齊晉爭我不可將適泠曰魯不足/與請適城鉏以鈎越越有君乃適城鉏彌曰衞)¶ (盜不可知也請速/自我始載寳以歸)¶ 天下之物有置之則不可見動之則不可禦者殆非人¶ 力之能為也機之𤼵於天者也兄弟䦧于墻鬬狠忿詈¶ 手足之歡無復存矣他日俱出塗人毆其兄為弟者忘¶ 向之怨勃然往救之是心安從生耶兄弟之愛天也鬬¶ 䦧之時其機伏而不見初未嘗忘也一旦遇塗人之辱¶ 以動吾之機是機一𤼵奮厲勁烈海可倒山可移金石¶ 可貫豈薄忿細怨所能遏耶君臣也父子也夫婦也兄¶ 弟也朋友也五者天下之大機也私欲梏之小智藩之¶ 封縶固密其機若不可復還也或叩焉或觸焉其機立¶ 應目不容瞬掣其梏決其藩千封萬縶剥落解散固有¶ 破百年之人偽於一息之間者矣唐代宗何如君也德¶ 宗何如君也昬庸猜虐民困其暴固已不復知有君臣¶ 之義也及在播遷流離之中用栁伉陸䞇之言貶損自¶ 責以感𤼵天下君臣之機(見唐栁伉/陸贄傳)真機既生森不可¶ 禦向日之抑塞向日之殘酷向日之横斂向日之征徭¶ 後機一衝前怨咸息愛君之外舉無餘念疾首痛心爭¶ 先赴敵不越月踰時而歸二君於故都祀唐配天不失¶ 舊物蹔動其機效已若此況其機素明者耶衞國之君¶ 兩用此機文公以邢狄之侵避位而激其民動是機於¶ 前而終能滅邢靈公以晉之侮亦避位以激其民動是¶ 機於後而終能亢晉是非樂於自屈也不屈已於此則¶ 無以𤼵機於彼也文公固賢主若靈公之淫縱侈慢豈¶ 素拊循其民者耶民之所以畢力拒晉者非為靈公也¶ 靈公之言適動其愛君之機而不能己也雖然動天之¶ 機者不可雜之以人邢狄之侵與晉之侮非有陜郊之¶ 危奉天之急也而文公靈公張大其事遽自避位甚己¶ 之辱而起民之怒其動民之本既雜而不純矣故衞國¶ 之民天機雖動人機亦隨馴致其患公孫彌牟反竊是¶ 機以拒出公非文靈動其機者不端詎至是耶以人蔽¶ 天猶可也以人亂天不可也蔽者其天尚存方開之以¶ 天而遽投之以人匿邪於根浹毒於髓本原之地為所¶ 汨亂吾不知何時而能去也心不受病受病則其狂不¶ 可制真不受偽受偽則其惡不可除制心之狂除真之¶ 惡果終無術而不可解耶吁¶ 秦取梁新里(僖十八年梁伯益其國而不/能實也命曰新里秦取之)梁亡(僖/十)¶ (九年梁亡不書其主自取之也初梁伯好土功/亟城而弗處民罷而弗堪則曰某冦將至乃溝)¶ (公宫曰秦將襲我民/懼而潰秦遂取梁)¶ 觀治不若觀亂觀美不若觀惡自古及今蹂踐殘賊而¶ 終不可亡者乃天理之真在也登唐虞之朝者舉目皆¶ 德政陪洙泗之席者入耳皆德音縱横交錯無非此理¶ 左顧右盼應接不暇果何自以窺天理之真在哉至於¶ 居亂世遇惡人所見者莫匪横逆所聞者莫匪詖淫所¶ 謂天理疑若殄滅而靡有孑遺矣然横逆詖淫之中天¶ 理間𤼵時見一班豈非是理之真在歟我生不有命在¶ 天紂之所以拒祖伊也(書西伯/戡黎)人皆知其託辭也託則¶ 託矣然天之一言胡為而忽出於紂之口哉何適而無¶ 道跖之所以荅其徒也(莊子/胠篋)人皆知其託辭也託則託¶ 矣然道之一言胡為而忽出於跖之口哉紂身與天違¶ 而口忽言天跖身與道違而口忽言道噫不如是何以¶ 知是理之果不可亡歟善觀理者於此所以深致其觀¶ 也梁伯溺於土功無故勞民底於滅亡議者莫不指罔¶ 民以冦自致駭潰定梁伯之罪是則然矣吾獨於罪之¶ 中而知天理之所在焉人皆以罔民為梁伯之詐心吾¶ 獨以為梁伯之良心世之論良心者歸之仁歸之義歸¶ 之禮歸之信未有敢以詐為良心者也名詐以良心豈¶ 有說乎曰詐非良心也所以詐者良心也梁伯之版築¶ 其自以為是乎自以為非乎如自以為是必不待罔民¶ 以某冦將至也必不待罔民以秦將襲我也惟其心慊¶ 然以為非恐民之不我從故虛張外冦以脅之耳嗜版¶ 築而不已者心之私也慊版築而不安者心之正也詐¶ 固非良心慊獨非良心乎吾是以知天理常在人欲中¶ 未嘗須臾離也梁伯欲心方熾而慊心遽生孰導之而¶ 孰𤼵之乎嗚呼梁伯一念之慊此改過之門也此復禮¶ 之基也此堯舜禹湯文武之路也聖人迎其善端而推¶ 之而廣之而大之沛然若決江河莫之能禦梁伯一慊¶ 方生而遽繼之以詐是猶隕雪霜以摧始萌之草羣鷹¶ 隼以擊未翼之雛良心安得而獨勝乎與生俱生者謂¶ 之良心毁之不能消背之不能逺雖甚無道之人是心¶ 或一日而數起也是心既起有以繼之則為君子無以¶ 繼之則為小人繼與不繼而君子小人分焉故學者不¶ 憂良心之不生而憂良心之不繼¶ ¶ ¶ ¶ ¶ ¶ ¶ 左氏博議卷十一¶ # -*- mode: mandoku-view; -*- 欽定四庫全書¶ 左氏博議卷十二¶ 宋 呂祖謙 撰¶ 宋公使邾文公用鄫子(僖十九年宋公使邾文公/用鄫子于次睢之社欲以)¶ (屬東夷司馬子魚曰古者六畜不相為用小事/不用大牲而况敢用人乎祭祀以為人也民神)¶ (之主也用人其誰饗之齊桓公存三亡國以屬/諸侯義士猶曰薄德今一㑹而虐二國之君又)¶ (用諸淫昬之鬼將/以求伯不亦難乎)季平子用人于亳社(昭十年/秋平子)¶ (伐莒取郠獻俘始用人于亳社臧武仲在齊聞/之曰周公其不享魯祭乎周公享義魯無義詩)¶ (曰德音孔昭視民不佻佻之/謂甚矣而壹用之將誰福哉)楚子用隱太子(昭/十)¶ (一年冬十一月楚子滅蔡用隱太子于岡山申/無宇曰不祥五牲不相為用况用諸侯乎王必)¶ (悔/之)¶ 無間則仁有間則暴無間則天下皆吾體烏得而不仁¶ 有間則獨私其身烏得而不暴幽明也物我也混混同¶ 流而無間者也喜同一喜喜觸於心則幽明物我不約¶ 而皆喜怒同一怒怒觸於心則幽明物我不約而皆怒¶ 判而為慘舒休戚愛憎哀樂之情别而為盈虚予奪損¶ 益是非之理㪚而為禍福利害安危死生之變彼動則¶ 此應彼發則此知未嘗有間也昔之仁人所以視民如¶ 傷者豈以㝠㝠之不可欺昭昭之不可犯哉幽明物我¶ 通為一體不見有可傷之地也既傷於民亦傷於身既¶ 傷於身復傷於神噫知此者其知仁之方乎不仁則不¶ 覺不覺則不合幽明不合而有人與物之間焉物我不¶ 合而有人與己之間焉遂以為苟便於身何恥乎媚神¶ 苟媚於神何恤乎害人以妄傳妄以偽傳偽然後囂淫¶ 怪誕之説興然後焄蒿悽愴之妖作然後隂詭側僻之¶ 祀起然後釁塗刳剔之亂生如宋襄楚靈季平子之事¶ 蓋有禽獸異類之所不忍為者非天獨賦以酷戾狠逆¶ 之性也私已深畏神甚淪惑其心而至此極也一時之¶ 君子隨而議之是猶詆蚩尤之殘哂盜跖之貪適為贅¶ 爾曷若求其為暴之原而滌之乎天下之理有通有塞¶ 其通耶八荒之外六合之内幽明物我上際下蟠不見¶ 其間孰非吾仁者哉其塞耶雖汲汲以愛人利物為志¶ 朝三省而日九思然在此有毫芒之塞則在彼有尋丈¶ 之間發於其身害於其事發於其事害於其政民有不¶ 得其死者矣一念之毒流金鑠石一念之駃奔電走霆¶ 雖未嘗以兵殺人實以心殺人雖未嘗用人以祭社之¶ 神而實用人以祭心之神也其視宋襄輩何以大相過¶ 乎通者仁之門也塞者暴之門也是故欲仁者不於其¶ 仁於其通去暴者不於其暴於其塞¶ 衞旱伐邢(僖十九年秋衞大旱卜有事於山川不/吉甯莊子曰昔周饑克商而年豐今邢)¶ (無道諸侯無伯天其或者欲/使衛討邢乎從之師興而雨)¶ 昔之善用兵者託於怪神以使其衆雖苟收一時之勝¶ 其患有遂流於後世而不可解者矣然所託者出於人¶ 之所共疑則其患淺出於人之所共信則其患深卜偃¶ 之牛聲(僖三十/二年)田單之禽翔(見史/記)陳勝之書帛(見漢書/陳勝傳)¶ 樊崇之探符(見後漢劉/盆子傳)皆託神怪以譎衆者也是其説¶ 妖誕不經可以欺愚者而不可以欺智士可以欺小人¶ 而不可以欺君子可以欺一時而不可以欺後世亦何¶ 足與深辨哉乃若衛之伐邢其所托者有不得不辨者¶ 焉天者人之所大也聖人者人之所尊也以天為辭人¶ 孰敢違以聖人為辭人孰敢議衞方欲伐邢而患無以¶ 使其衆甯莊子乃因歲旱之災為動民之具其言曰昔¶ 周饑克商而年豐今邢方無道天其或者使衞討邢乎¶ 甯荘子之意不過欲假天之神借武王之重取衆人之¶ 所共信者誑脅其民而使之戰耳滹沱之濟非果能前¶ 知其冰也濟適與冰㑹也(漢光武起兵至下曲陽傳聞/王郎兵在後從者皆恐至滹)¶ (沱河候吏還白河水流澌無船不可濟使王霸往視之/霸恐驚衆欲且前阻水還即詭曰冰堅可渡官屬皆喜)¶ (光武笑曰候吏果妄語也遂前比至河河/冰亦合乃令王霸護渡未畢數騎而冰解)伐邢之役非¶ 果能前知其雨也師適與雨㑹也逢其適然而人遂以¶ 為必然甯莊子之説遂行於後世矣是役也雖衞國之¶ 幸實後世之不幸也後世徒見伐邢之役言脫於口師¶ 出於境雨降於天三者相隨如枹如鼓如影如響不約¶ 而俱應遂以為天道果可以意窺天變果可以術移歸¶ 亢旱於乾封(漢武帝封泰山改元封元年明年夏旱公/孫卿曰黄帝時封則天旱乾封三年乃下)¶ (詔曰天意/欲乾封乎)歸星變於輔弼(漢成帝綏和二年熒惑守心/時翟方進為相憂之㑹郎賁)¶ (麗善為星言大臣宜當之上乃詔見方進責以/政事不治災害日臻百姓窮困方進即日自殺)歸火災¶ 於丁傅(傅太后哀帝祖母也丁太后哀帝母也哀帝即/位暴興尤盛帝崩王莽秉政使有司舉奏丁傅)¶ (罪惡奏貶傅太后號為定陶共王母丁太后號曰丁姬/莽復言請發冢太后以為既己之事不湏復發莽固爭)¶ (之太后詔曰因故棺為致椁作冢既𤼵傅太后冢崩壓/殺數百人開丁姫椁户火出炎四五丈吏卒以水沃滅)¶ (乃得入燒燔椁中器物莽復奏言前共王母生僣居桂/宫皇天震怒災其正殿丁姫死葬踰制度今火焚其椁)¶ (此天見變以告/當改如媵妾也)矯誣上天文飾六經傲然無所忌憚導¶ 其源而遺其毒者庸非甯莊子乎噫甯荘子欲僥倖一¶ 勝尚有他塗也勢可以使人氣可以使人賞罰可以使¶ 人激揚奮發豈患無術何為輕取古今之所共信者一¶ 朝而墮壊之耶雖然不知天則壓以天之大而不敢辨¶ 不知聖人則壓以聖人之尊而不敢爭虚服其名而實¶ 闇其理此甯荘輩所以毎得行其説也真知天與聖人¶ 者異是矣親見憲貧回夭而不疑天之禍善(見家語/及史記)親¶ 見慶富跖夀而不疑天之利淫(齊慶封事見襄二十/八年盜跖事見莊子)雖¶ 聞速貧速朽之言而斷然知其不出於夫子(見禮/記)雖聞¶ 血流標杵之言而斷然知其不出於武王(孟子/盡心)蓋其所¶ 知者在理不在事在實不在名也政使百甯莊子亦豈¶ 能眩之哉¶ 子魚宋公圍曹(僖十九年宋人圍曹討不服也子/魚言於宋公曰文王聞崇德亂而)¶ (伐之軍三旬而不降退修徳教而復伐之因壘/而降詩曰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今)¶ (君德無乃猶有所闕而以伐人若/之何盍姑内省徳乎無闕而後動)¶ 天下之情不見其速未有見其遲者也浴焉而食食焉¶ 而繭繭焉而繅繅焉而織厯數月而後得帛凡蠶者皆¶ 以為固然不聞厭其遲也耕焉而種種焉而耘耘焉而¶ 穫穫焉而舂歴一歲而後得粟凡農者皆以為固然不¶ 聞厭其遲也身修而後家齊家齊而後國治國治而後¶ 天下平是猶自浴而至織自耕而至舂一階一戺豈可¶ 妄躐哉由三代以前亦未聞有厭其遲者也見倚市門¶ 者得帛於一笑之頃則回視蠶婦數月之勞不勝其遲¶ 矣見坐賈區者得粟於一日之間則回視農夫終歲之¶ 勞不勝其遲矣功利之説興變詐之風起棄本徇末忘¶ 内事外競欲收富强之效於立談之餘反顧王道豈不¶ 甚遲而可厭哉是宜子魚舉文王之事而終不能正宋¶ 襄之師也儒者之論曰蠶而帛農而粟身而治正也不¶ 以蠶不以農不以身雖得利如不正何嗚呼小人之情¶ 惟利是嗜既衣其帛何恤乎不蠶之名既食其粟何恤¶ 乎不農之名既享其治何恤乎不身之名為是論者豈¶ 足以柅小人之心而閉之哉則盍反其本矣天下之所¶ 以有僥倖而得帛者以蠶婦隂為之織也天下之所以¶ 有僥倖而得粟者以農夫隂為之耕也如使天下盡厭¶ 耕織焚其機斧其耒則雖有巧術何從而得帛雖有巧¶ 計何從而得粟皆將凍於冬而餒於塗矣彼僥倖而收¶ 功利豈真其力哉亦聖人之遺澤三綱五常之猶未亡¶ 者隂有以扶持之也向若聖人皆效後世之欲速蹷其¶ 根涸其源以爭旦暮之利則大經大法殄滅無遺人之¶ 類不能自立於中國久矣當是時城皆他人之城吾亦¶ 無城之可爭地皆他人之地吾亦無地之可奪雖有欲¶ 速之心果何所用其速哉然則後世共詆薄以為遲鈍¶ 迂闊者乃其所恃以生者也無賢者則不肖者不能獨¶ 立無智者則愚者不能獨存彼其相戕相賊嵗消月爍¶ 而戴髮含齒之屬終不可盡者意者其中必有所恃也¶ 所恃者果專在於聖人乎曰否¶ 隨叛楚(僖二十年隨以漢東諸侯叛楚冬楚鬬榖/於菟帥師伐隨取成而還君子曰隨之見)¶ (伐不量力也量力而動其過鮮矣善敗由/已而由人乎哉詩曰豈不夙夜謂行多露)¶ 君子憂我之弱而不憂敵之强憂我之愚而不憂敵之¶ 智國為敵所陵而不能勝者非敵之果强也罪在於我¶ 之弱也為敵所陷而不能知者非敵之果智也罪在於¶ 我之愚也强者弱之對也我苟不弱則天下無强兵智¶ 者愚之對也我苟不愚則天下無智術後之為國者終¶ 歲憂敵之强而未嘗一日憂我之弱終歲憂敵之智而¶ 未嘗一日憂我之愚使其移憂敵之心而自憂則誰敢¶ 侮之哉以隨之陋而隣於楚以隨之君臣與楚成子文¶ 抗其强弱智愚判然矣隨非惟不知自憂而又且不知¶ 自量怒臂以當轍亟蹈禍敗左氏以不量力譏之允矣¶ 其言曰隨之見伐不量力也量力而動其過鮮矣善敗¶ 由已而由人乎哉左氏之論以謂楚雖强暴終不敢無¶ 故加兵於隨使隨自知力不如楚甘處於退怯則禍何¶ 由至哉伐隨者楚也召楚者隨也是隨之敗由己之敗¶ 而不由人也見伐者雖在人無致伐之端者顧不在我¶ 耶嗚呼信如是説乃所謂由人而不由已也畏楚而不¶ 敢先動者固出於隨矣所以制隨而使之不動者非楚¶ 耶是其不動者名由於我而實由於人也有宗廟有社¶ 稷有民人而寄存亡之命於他國惴惴自保惟幸不見¶ 侵陋矣漢陽諸姬楚實盡之彼豈皆先犯楚者也隨雖¶ 量力自守恪遵信約疆場有釁楚之執事豈其顧盟然¶ 則隨雖自守不能禁楚之吞噬存亡之權固由楚而不¶ 由隨也左氏能誦善敗由己之言而止耳孰知夫善敗¶ 由己之理乎天下之事未有不由己者善者已也極其¶ 善則為堯為舜為禹為湯者亦已也敗者已也極其敗¶ 則為桀為紂為幽為厲者亦已也前無禦者欲聖則聖¶ 後無挽者欲狂則狂隨侯果知此理則位天地育萬物¶ 無不由已況區區之楚何足畏耶而左氏不知己之尤¶ 反以畏楚為量力抑不知適所以墮人之力也古之所¶ 謂量力者蓋有説矣養而未充也為而未成也修而未¶ 備也於是量力而未敢輕動焉吾之所以未動者非憂¶ 彼之强憂我之弱也非憂彼之智憂我之愚也所憂固¶ 在於已而不在於人也養已充為已成修已備則有所¶ 不動動而無敵今之伸豈不由向之屈乎苟以齷齪自¶ 保為量力則人將自安於弱而終於弱矣自安於愚而¶ 終於愚矣噫墮天下之力者獨非量力之論歟¶ 宋襄公欲合諸侯(僖二十年宋襄公欲合諸侯臧/文仲聞之曰以欲從人則可以)¶ (人從欲/鮮濟)宋為鹿上之盟(僖二十一年春宋人為/鹿上之盟以求諸侯於)¶ (楚楚人許之公子目夷曰小國/爭盟禍也宋其亡乎幸而後敗)楚執宋公(秋諸/侯㑹)¶ (宋公于孟子魚曰禍其在此乎君欲已/甚其何以堪之於是楚執宋公以伐宋)宋公伐¶ 鄭(僖二十二年夏宋公伐鄭/子魚曰所謂禍在此矣)楚宋戰于泓(僖二/十二)¶ (年秋楚人伐宋以救鄭宋公將戰大司馬固諫曰/天之棄商乆矣君將興之弗可赦也已弗聽宋)¶ (公及楚人戰于泓宋人既成列楚人未既濟司/馬曰彼衆我寡及其未既濟也請擊之公曰不)¶ (可既濟而未成列又以告公曰未可既陳而後/擊之宋師敗績公傷股門官殲焉國人皆咎公)¶ (公曰君子不重傷不禽二毛吉之為軍也不以/阻隘也寡人雖亡國之餘不鼓不成列子魚曰)¶ (君未知戰勍敵之人隘而不列天賛我也阻而/鼓之不亦可乎猶有懼焉且今之勍者皆吾敵)¶ (也雖及胡耈獲則取之何有於二毛明恥教戰/求殺敵也傷未及死如何勿重若愛重傷則如)¶ (勿傷愛其二毛則如服焉三軍以利用也金鼓/以聲氣也利而用之阻隘可也聲盛致志鼓儳)¶ (可/也)宋襄公卒(僖二十三年夏五月宋/襄公卒傷於泓故也)¶ 由涿鹿而至牧野舉帝王之兵更數十戰由六經而至¶ 諸子談帝王之兵踰數萬言効非不明而説非不詳也¶ 及宋襄公為泓之役而以帝王之兵自許反至喪敗後¶ 世指其一戰之失盡疑數十戰之功為不可信指其一¶ 言之謬盡廢數萬言之理為不可行果哉説之遽也是¶ 説既行帝王之兵人共視以為迂闊遲鈍之具儒者相¶ 與力挽而極辨之終莫能勝意者未知爭之之説乎輿¶ 薪之不見而自謂能見秋毫者愚也責其不見者亦愚¶ 也撞鐘之不聞而自謂能聞蚋飛者愚也責其不聞者¶ 亦愚也信之在前責之在後不見輿薪者方自譽其目¶ 之明人固已不信之矣豈待其真不見秋毫而始責之¶ 乎不聞撞鐘者方自譽其耳之聰人固已不信之矣豈¶ 待其真不聞蚋飛而後責之乎古之難知秋毫也蚋飛¶ 也今之易知輿薪也撞鐘也欲驗宋襄言古道之是非¶ 當先觀宋襄料今事之中否宋襄生於宋豈不知宋之¶ 弱迫於楚豈不知楚之强乃不量宋之力偃然自為盟¶ 主欲屈强楚之君於㑹其愚而不能料事一矣齊桓之¶ 霸宋襄公耳目所接也宋襄自觀信義與齊桓孰愈壤¶ 地與齊桓孰愈兵甲與齊桓孰愈齊桓九合諸侯終不¶ 能屈致楚子而宋襄乃驟欲致之其愚而不能料事二¶ 矣盂之會宋襄身見執於楚幾不免虎口僅能縱釋曽¶ 未閱時忘前日之辱忘前日之懼忘前日之禍尚敢稱¶ 兵與楚爭鄭自取傷敗其愚而不能料事三矣是三者¶ 皆匹夫匹婦之共曉宋襄尚不能知况所謂帝王之兵¶ 制逺在千百年之外斷編遺簡若滅若沒若存若亡是¶ 豈宋襄之所能知乎觀其料今事之踈即可驗其談古¶ 道之謬雖未交鋒之前固預知其必敗也説者乃以宋¶ 襄之敗為古道之累是猶見瞶者之誤評宫角遂欲并¶ 廢大樂豈不過甚矣哉或者又謂宋襄無帝王之徳而¶ 欲效帝王之兵所以致敗亦非也使帝王之世人皆服¶ 其德則固不待於用兵矣徳不能服是以有兵則兵者¶ 生於人之不服也彼既不服矣豨縱豕突亦何所不至¶ 我乃欲從容揖遜以待之適遺之禽耳吾恐帝王之兵¶ 不如是之拙也古之誓師者曰殄殱乃讎曰取彼凶殘¶ 凛然未嘗有毫髮貸其所寛者惟弗迓克奔而已奔而¶ 歸我所以弗擊苟推鋒而與争一旦之命胡為而縱之¶ 哉是縱降者帝王之兵縱敵者宋襄之兵也烏可置之¶ 一域耶公羊子以宋襄之戰為文王之過嗚呼宋襄何¶ 足以知文王若子魚乃真知文王者也子魚諫宋襄之¶ 伐曹曰文王聞崇徳亂而伐之軍三旬而不降退修教¶ 而復伐之因壘而降(僖十/九年)其言薰然而不傷退然而不¶ 伐妙得文王之本心至於泓之戰其諫宋襄之辭發揚¶ 激厲奮起勁悍驟與前日異若與文王不相似與變推¶ 移不主故常此真學文王者也知子魚之善學文王則¶ 知宋襄之不善學文王矣¶ 魯饑而不害(僖二十一年夏大旱公欲焚巫尫臧/文仲曰非旱備也修城郭貶食省用)¶ (務穡勸分此其務也巫尫何為天欲殺之則如/勿生若能為旱焚之滋甚公從之是歲也饑而)¶ (不/害)¶ 天者人之所不能外也信者固信不信者亦信從者固¶ 從不從者亦從使不信者果能不信是可外也可外非¶ 天也使不從者果能不從是可外也可外非天也嗚呼¶ 世之論天者何其小耶日月星辰之運則付之天災祥¶ 妖孽之變則付之天豐歉疫癘之數則付之天若是者¶ 皆非人之所能為吾知崇吾德修吾政而已彼蒼蒼者¶ 吾烏知其意之所在哉以湯之時而旱天與湯未嘗相¶ 參也(湯大旱七年太史占之當以人禱湯曰吾所為請/雨者民也若以人禱吾請自當遂禱于桑林之野)¶ (而以六事自責/言未已而雨)當是時天亂而湯治以秦之暴而稔天¶ 與秦未嘗相參也(秦自孝公用商鞅之説變法修刑始/皇用李斯之言焚書坑儒至趙髙相)¶ (二世復勸其嚴法刻令於是誹謗者族偶語/者棄市天下咸怨陳渉一唱而秦遂以亡)當是時天¶ 治而秦亂天自旱之湯自養之天自稔之秦自暴之天¶ 與人曷嘗相預耶自世俗之説行天人始離而不合矣¶ 魯僖公遇旱而欲焚尫其陋已甚頼從臧文仲之諫亟¶ 修旱備是歲饑而不害詳考左氏之所載殆未免世俗¶ 之見也左氏之意以謂旱在天備在人泉枯石燥土焦¶ 金流人固無如天何修城節費務穡勸分天亦無如人¶ 何饑者天之所為也而不害者人之所為也果如是説¶ 則所見者不過覆物之天而已矣抑不知天大無外人¶ 或順或違或向或背或取或捨徒為紛紛實未嘗有出¶ 天之外者也順中有天違中有天向中有天背中有天取¶ 中有天捨中有天果何適而非天耶左氏意以修旱備¶ 為無預於天抑不知臧文仲之諫自何而發魯僖公之¶ 悔自何而生旱備之修自何而出人言之發即天理之¶ 發也人心之悔即天意之悔也人事之修即天道之修¶ 也無動非天而反謂無預於天可不為大哀耶善觀天¶ 者觀其精不善觀天者觀其形成王之方疑周公其天¶ 固嘗蔽也及天大雷電以風成王肅然祗懼與召公太¶ 公共啓金縢之書執書以泣始信周公之勤勞(尚書/金縢)是¶ 成王胷中之天已回於執書以泣之時矣豈必待天雨¶ 反風禾則盡起然後知天意之回耶待天雨反風而知¶ 天意者周人之知天也非召公太公之知天也¶ 成風請封湏句(僖二十一年任宿須句顓叟風姓/也實司太皥與有濟之祀以服事)¶ (諸夏邾人滅須句須句子来奔因成風也成風/為之言於公曰崇明祀保小寡周禮也蠻夷猾)¶ (夏周禍也若封須句是/崇皥濟而修祀紓禍也)¶ 先王之澤入人之深雖至於世降道㪚猶相與誦説歌¶ 詠而不衰出於學士大夫之談者教之餘也出於故家¶ 遺老之傳者俗之餘也出於田夫野父之口者治之餘¶ 也習其教漸其俗思其治向望懷想而不能自己亦其¶ 勢之當然乃若所謂婦人女子者足不踰於墻屏視不¶ 下於堂奥組織是供脯脩是職其視先王之道果何物¶ 耶盖嘗觀詩之變風往往多出於婦人女子之手綠衣¶ 莊姜之詩也泉水衛女之詩也(並見邶/國風)柏舟共姜之詩¶ 也載馳許穆夫人之詩也(並見鄘/國風)其辭忠厚雅馴憂而¶ 不傷勁而不怒藹然文武周公之遺澤在焉是孰開之¶ 而孰誘之耶吾是以知文武周公之化固有黙行乎禮¶ 教風俗致治之外者矣不然則婦人女子豈告語之所¶ 可及防範之所可率哉成周之澤至於使婦人女子不¶ 能忘則文武周公之用功深矣逺矣是豈一朝一夕之¶ 故哉成風請救須句特以親昵而發盖人情之常不足¶ 深道然其言曰崇明祀保小寡周禮也蠻夷猾夏周禍¶ 也成風以一女子而造次發言不捨周室非文武周公¶ 之遺化潜中其心隂致其意詎能至是乎逺矣周澤之¶ 長也吾嘗紬繹成風周禮之説如仲孫湫(閔元/年)如韓宣¶ 子輩其知之者代不乏人至周禍之説則春秋二百四¶ 十二年之間諸侯皆不能知知之者成風一人而已平¶ 王之東降於列國國異政家殊俗各私其私各戚其戚¶ 燕不謀楚之難齊不預秦之憂曰天禍晉國者晉人自¶ 言晉禍也未聞在晉而言周禍者也曰是衞之禍者衞¶ 人自言衛禍也未聞在衛而言周禍者也成風請救湏¶ 句自常情言之必以邾既滅湏句勢將逼魯實魯之禍¶ 庶幾可動僖公之聽今乃置魯而專言周禍周自有禍¶ 何預於魯耶成風之意則有在矣通天下皆周也魯非¶ 魯之魯乃周之魯也湏句非湏句之湏句乃周之湏句¶ 也邾為不道翦滅周之湏句則為周之魯者安得不被¶ 髮纓冠而亟救之耶諸侯視王室如家而國則其身也¶ 以家禍為不切於身者是謂大不孝以國禍為不切於¶ 身者是謂大不忠成風之言孰謂其緩而不切哉嗚呼¶ 文武周公既没數百年而一女子之所見猶非周時諸¶ 侯之所能及吾是以知周之所以盛晉楚齊秦以降數¶ 十國合諸侯之所見反出一女子之下吾是以知周之¶ 所以衰君子未嘗不歎息於斯焉¶ 子圉逃歸(僖二十二年晉太子圉為質於秦將逃/歸謂嬴氏曰與子歸乎對曰子晉太子)¶ (而辱於秦子之欲歸不亦宜乎寡君之使婢子/侍執巾櫛以固子也從子而歸棄君命也不敢)¶ (從亦不敢/言遂逃歸)¶ 謀於塗者不若謀於隣謀於隣者不若謀於家非逺則¶ 愚而近則智也愛淺者其慮畧愛深者其慮詳理也亦¶ 勢也四海九州之人卒然相遇倐然相遭猶斷梗枯槎¶ 偶相值於大澤之陂恩何從而生愛何從而𤼵哉問焉¶ 而不對者有矣間有對者謾封也非真對也叩焉而不¶ 應者有矣間有應者謾應也非真應也操兩可之論近¶ 足以免我之累逺足以逃彼之責則自以為得計矣其¶ 為人謀而忠者葢千萬而一遇耳乃若家人父子則不¶ 然同分義均休戚其反覆謀議於家庭者非相為賜也¶ 如手足之赴頭目不知其然而然也内無所隠故其情¶ 真外無所飾故其語真以真逼真懇欵惻怛往往得利¶ 害之真焉彼家人婦人之智非果踰於他人也智者之¶ 畧固不如愚者之詳也故家人婦子之謀智慮有所不及¶ 聰明有所不逮則付之無可如何而已矣豈肯僥倖苟¶ 免而懐不盡如塗人之為耶異哉嬴氏之於子圉何其¶ 親則同室而情則塗人也當子圉逃秦而歸嬴氏曾不¶ 為之反覆計議遽告之宜歸以順其意又不與之俱以¶ 脱其身又自詭不泄以解其疑意之所主特欲自為僥¶ 倖苟免之計而子圉之利害未嘗過而問焉苟免固賤¶ 行也然世人之苟免者猶曰姑以免吾身焉父子一體¶ 也兄弟一體也害於彼則傷於此矣此嬴氏所以始欲¶ 苟免而終不免於二嬖之辱也昔之烈女不幸而處不¶ 可兩全之地固有殺身以致吾義者矣况子圉之事未¶ 至於不可兩全耶使嬴氏當子圉之謀歸易辭以對曰¶ 子淹䘏於秦者非他所以合秦晉之交也今不忍數年¶ 之不燕而蔑棄敝邑若二國何寡君有社稷之事不得¶ 以身服役而使賤妾得侍巾櫛子介然有他志是寡君¶ 不得事子也妾將復於寡君嬴氏苟能為此言則子圉¶ 憚嬴氏之告必不敢興遁逃之謀嬴氏席秦伯之勢必¶ 不至為子圉之害秦伯顧嬴氏之愛必不入重耳之策¶ 父子夫婦之間顧不兩全乎嗚呼嬴氏果出於此則可¶ 以成父之志可以解夫之禍可以盡婦之道可以全己¶ 之節可以續惠公廢絶之祀可以解秦伯戎狄之議一¶ 舉而數利附使嬴氏少致思焉則何憚不出於此也思¶ 之苟生於情之踈情之踈生於義之薄土薄則無豐殖¶ 雲薄則無甘霖鐘薄則無震聲味薄則無珍膳未有薄¶ 其誠於先而厚其謀於後者也然則嬴氏之不能謀豈¶ 在於子圉逃秦之時哉¶ ¶ ¶ ¶ ¶ ¶ ¶ 左氏博議卷十二¶ # -*- mode: mandoku-view; -*- 欽定四庫全書¶ 左氏博議卷十三¶ 宋 吕祖謙 撰¶ 邾敗魯于升陘(僖二十二年邾人以須句故出師/公卑邾不設備而禦之臧文仲曰)¶ (國無小不可易也無備雖衆不可恃也詩曰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又曰敬之敬之天)¶ (維顯思命不易哉先王之明德猶無不難也無/不懼也況我小國乎君其無謂邾小蠭蠆有毒)¶ (而況國乎弗聽公及邾師戰于升陘/我師敗績邾人獲公冑縣諸魚門)¶ 天下有常勝之道大勝小强勝弱多勝寡此兵家之定¶ 論也大有時而敗於小强有時而敗於弱多有時而敗¶ 於寡豈所謂常勝者或不可常耶非然也用兵以力相¶ 加也使各極其力則小終無勝大之理弱終無勝强之¶ 理寡終無勝多之理惟恃大恃强恃多墮廢其力而不¶ 能用則與無力者同顧不如小者弱者寡者猶有毫末¶ 之力也以吞舟之魚而俯視螻蟻其小大之相去豈止¶ 相什百而相千萬哉碭而失水反為螻蟻之食人以為¶ 小勝大也抑不知得水則魚大而蟻小失水則魚小而¶ 蟻大置其形而論其力則是大勝小而非小勝大也强¶ 弱衆寡之相勝皆此類也故曰大勝小强勝弱多勝寡¶ 兵家之定論也魯與邾戰兵未接之前人皆意魯之必¶ 勝矣然升陘之役僖公卑邾而不設備雖有衆與無衆¶ 等爾曽不若邾猶有一旅之兵一割之用是魯無魯而¶ 邾有邾也以有對無勝安得不在邾敗安得不在魯乎¶ 吾嘗論僖公之為君納莒拏之俘(事在/元年)受介葛盧之朝¶ (事在二/十九年)謷然軒然自處於衆人之上是亦一僖公也奔¶ 走於葵丘之會(事在/九年)周章於踐土之盟(事在二/十八年)惴然眇¶ 然自處於衆人之下是亦一僖公也彼一僖公耳昨勇¶ 今怯朝盛夕衰何其多變而無特操耶殆非專僖公之¶ 罪其居使之然也僖公所居者魯以魯而臨介莒則自¶ 大視細心不期驕而驕以魯而望齊晉則自細視大心¶ 不期畏而畏既見大國之可尊必見小國之可忽斯其¶ 所以禍生所忽而召魚門之辱與臧文仲之諫忠矣惜¶ 其能箴僖公之病而未知僖公受病之源也僖公受病¶ 之源安在哉使僖公易地而居齊晉則將變畏為驕易¶ 地而居介莒則將變驕為畏吾是以知尊大國者非僖¶ 公也魯也忽小國者非僖公也魯也僖公不以己為已¶ 而以魯為已故大於魯者吾亦大之小於魯者吾亦小¶ 之豈非為居之所移乎昔者舜自側微而登至尊木石¶ 不能使之愚鹿豕不能使之野耕稼不能使之勞陶漁¶ 不能使之辱袗衣鼓琴不能使之逸牛羊倉廪不能使¶ 之奢(事見/孟子)盖居為舜所移而舜未嘗為居所移也噫當¶ 僖公之時有能誦舜之事以起僖公之病庶幾其有瘳¶ 乎¶ 鄭文夫人勞楚子入享于鄭(僖二十二年鄭文夫/人芊氏勞楚子於柯)¶ (澤楚子使師縉示之俘馘君子曰非禮也婦人/送迎不出門見兄弟不踰閾戎事不邇女器楚)¶ (子入享于鄭九獻庭實旅百加籩豆六品享畢/夜出文芊送于軍取鄭二姫以歸叔詹曰楚王)¶ (其不没乎為禮卒於無别無别不可謂/禮將何以没諸侯是以知其不遂霸也)¶ 見奔而謂之敗見間而謂之讎見憊而謂之疾何其見¶ 之晚也未奔之前有先敗焉未間之前有先讎焉未憊¶ 之前有先疾焉㝠㝠之中其先固已瞭然而不可揜豈¶ 必待見形而後悟哉楚子帥師過鄭納文夫人之勞受¶ 享祀之僣又取鄭二姬以歸固蠻夷之常態不足以汚¶ 簡册吾獨怪叔詹之言何其見之晚也叔詹譏楚子取¶ 鄭之二姬曰為禮卒於無别無别不可謂禮是叔詹徒¶ 知無别之非禮而不知受享之非禮也使楚子不取二¶ 姬則叔詹將遂以受享為禮之正矣孰知夫受享之際¶ 乃無别之先乎當鄭之享楚子也陳其鼎爼肅其罇彛¶ 蠲其巾冪豐其腵修威儀可則進退可度宜叔詹不悟¶ 其非禮也抑不知生天下之善者出於敬生天下之惡¶ 者出於慢一籩一豆之相去其為禮也微矣嚴之而不¶ 敢犯者敬心存也是心苟存將無所不敬推而上之至¶ 於守君臣父子夫婦之分為世大法者同一敬也忽之¶ 而無所顧者慢心生也是心苟生將無所不慢推而下¶ 之至於亂君臣父子夫婦之分為世大戒者同一慢也¶ 是故今日謹一籩一豆者即他日謹君臣父子夫婦之¶ 分者也今日易一籩一豆者即他日易君臣父子夫婦¶ 之分者也楚爵則子而輒當上公九獻之儀庭實旅百¶ 之盛加籩豆六品之侈其於燕享之禮固已無别矣燕¶ 享之無别即男女之無别也均為無别耳始之罪不為¶ 輕而後之罪不為重始之罪不為小而後之罪不為大¶ 豈可立等於其間哉燕享之禮無别其罪隱二姬之無¶ 别其罪彰叔詹捨其隱而譏其彰噫何其見之晚也吏¶ 必先明法然後可以責人之踰法士必先明禮然後可¶ 以責人之踰禮叔詹猶以鄭之享楚為禮則既不知禮¶ 之為禮矣又何責楚子之踰禮哉¶ 楚子文使成得臣為令尹(僖二十三年楚成得臣/帥師伐陳遂取焦夷城)¶ (頓而還子文以為之功使為令尹叔伯曰子若/國何對曰吾以靖國也夫有大功而無貴仕其)¶ (人能靖者/與有幾)范武子請老(宣十七年春晉侯使郤/克徵㑹于齊齊頃公帷)¶ (婦人使觀之郤子登婦人笑於房獻子怒出而/誓曰所不此報無能涉河獻子先歸使欒京廬)¶ (待命於齊曰不得齊事無復命矣郤子至請伐/齊范武子將老召文子曰夑乎吾聞之喜怒以)¶ (類者鮮易者實多詩曰君子如怒亂庶遄沮君/子如祉亂庶遄已君子之喜怒以已亂也弗已)¶ (者必益之郤子其或者欲已亂於齊乎不然余/懼其益之也余將老使郤子逞其志庶有豸乎)¶ (爾從二三子唯敬乃/請老郤獻子為政)¶ 多而不可滿者慾也鋭而不可極者忿也治慾之法有¶ 窒而無開治忿之法有懲而無肆處已是法也處人亦¶ 是法也或者之論曰饑者得食則止渴者得飲則止寒¶ 者得衣則止熱者得濯則止慾者得求則止忿者得報¶ 則止我慾可窒我忿可懲乃若他人之忿慾不有以少¶ 償之彼亦安肯遽止乎嗚呼此非忿慾之譬也忿慾譬¶ 則火然畏火之怒而投薪以濟之則其勢隨投而隨熾¶ 忿慾譬則盜然畏盜之怒而授刃以濟之則其勢隨授¶ 而隨増薪者火之資也刃者盜之資也權位者忿慾之¶ 資也假其資而望其止天下寧有是也先王尊權位以¶ 示天下所以嚴萬世之巨防也何人而無慾何人而無¶ 忿忿慾方興局於無權無位而不得展足將行而復駐¶ 手將舉而復斂口將言而復黙念將生而復消有谿壑¶ 貪惏之慾欝勃炮燔之忿莫不限於權位之巨防而止¶ 止則回回則有趨於善者矣天下方馳騖於忿慾而不¶ 知反也先王固未嘗與之争也嚴吾權位之巨防使忿¶ 慾者窘於無資氣衰力怠道窮塗絶倀倀然而無所歸¶ 雖吾不使之趨於善而彼自不得不趨於善然則權位¶ 者真先王閉忿慾之巨防也歟先王以是為忿慾之防¶ 後世以是為忿慾之資何其反也楚成得臣有功於陳¶ 子文推令尹之位與之以塞其慾齊侯既辱郤克范武¶ 子遽請老而授郤克政使逞忿於齊噫令尹豈賞功之¶ 物而晉數百年之社稷亦豈二三臣逞憾之具歟楚非¶ 置兩令尹也幸而一成得臣有功耳如使數人者並立¶ 大功吾不知子文復何以與之春秋之時行人見辱者¶ 何國蔑有姑以晉言之若解揚之見執於宋圍(宣十/五年)韓¶ 起羊舌肹之見挫於楚靈(昭五/年)是數事者如與郤克之¶ 辱並發於一時則晉師亦將車敝馬汗東馳西逐徧遶¶ 天下盡報諸臣之怨而後已歟甚矣子文武子之不思¶ 也將以飽其慾適以滋其慾將以㪚其忿適以張其忿¶ 故得臣之慾與位俱長成師而出服陳服蔡服魯服鄭¶ 服曹服衛嗜勝不止貪以遇大敵迄至城濮之敗(僖二/十八)¶ (年/)軍覆身殞為天下笑向若子文不畀以大柄雖驕縱¶ 怨望不過湏司敗之刀鋸耳楚必不至於不競晉必不¶ 至於獨霸西廣東宫若敖之卒亦必不至於偕死也至¶ 於郤克鞌之戰(成二/年)雖曰幸勝然忿不思難至欲質齊¶ 侯之母苟無魯衛之諫則以晉之驕當齊之怒背城借¶ 一之際吾未知齊晉雌雄之所在也不幸而敗於垂成¶ 則亂原禍端武子安得不任其咎乎得臣之慾得子文¶ 之位而盛郤克之忿得武子之位而伸君子視人之忿¶ 慾不能救則已矣安可假其資而成其惡乎吾嘗攷論¶ 二子之言武子誦已亂之詩而誤領已亂之意猶未足¶ 深責彼子文之語叔伯者一何悖耶曰吾以靖國也夫¶ 有大功而無貴仕其人能靖者有幾凡人爵不足酬功¶ 慊之者固多矣若遽作不靖危其國家自非盗賊小人¶ 未必皆有是心也子文之為是言將槩以盗賊小人待¶ 天下耶自子文之言出人臣之立大功者人君或懼其¶ 不靖反加屠戮是功者身之賊也以是位而荅是功不¶ 復問其材之能否使播其惡於民是功者位之賊也既¶ 立大功自謂居危疑不賞之地而姦謀始生是功者國¶ 之賊也一有大功則為身之不幸位之不幸國之不幸¶ 孰敢以功業自奮者耶詩曰誰生厲階至今為梗¶ 晉懷公殺狐突(僖二十三年晉惠公卒懷公命無/從亡人期期而不至無赦狐突之)¶ (子毛及偃從重耳在秦弗召冬懷公執狐突曰/子來則免對曰子之能仕父教之忠古之制也)¶ (策名委質貳乃辟也今臣之子名在重耳有年/數矣若又召之教之貳也父敎子貳何以事君)¶ (刑之不濫君之明也臣之願也淫刑以逞誰則/無罪臣聞命矣乃殺之卜偃稱疾不出曰周書)¶ (有之乃大明服已則不明而殺人以逞不亦/難乎民不見德而唯戮是聞其何後之有)¶ 明於觀人暗於觀已此天下之公患也見秋毫之末者¶ 不能自見其睫舉千鈞之重者不能自舉其身甚矣己¶ 之難觀也人皆以已觀己之難而不知以人觀己之易¶ 同是言也彼言之則從我言之則違其必有故矣同是¶ 事也彼為之則是我為之則非其必有故矣因人之善¶ 見己之惡因人之惡見己之善觀孰切於此者乎晉懐¶ 公不知己之無以致人徒責人之不從已殆未嘗以人¶ 而觀已也懷公晉國之君彼重耳特一亡公子耳狐趙¶ 之徒出從重耳陷狄困衛逃齊脫楚人有不堪其憂者¶ 矣乞食投塊觀浴操戈人有不堪其辱者矣風覊雨絏¶ 過都歴邑人有不堪其勞者矣(註見/後篇)使其一日捨重耳¶ 而從懷公則里閭歡迎姻族畢至擊鮮釃酒舒發故情¶ 此天下之至樂也髙軒華轂豹飾羔裘前趨後陪光生¶ 徒馭此天下之至榮也堂宇靚深自公退食體胖心廣¶ 四顧無虞此天下之至安也懷公盍亦以人觀已乎從¶ 彼者憂如是辱如是勞如是而狐趙輩乃就之而不辭¶ 從我者樂如是榮如是安如是而狐趙輩乃棄之而不¶ 顧則德之優劣厚薄不待言而可見矣懷公盍亦因此¶ 自反曰樂也榮也安也人之所同嗜也狐趙之徒而以¶ 﨑嶇從重耳者豈與人異情哉其棄樂而就憂者必重¶ 耳之德有以勝其憂也其棄榮而就辱者必重耳之德¶ 有以勝其辱也其棄安而就勞者必重耳之德有以勝¶ 其勞也况吾以晉國之大而増修其德則人之從我者¶ 既有道德之樂又有名位之樂既有道德之榮又有名¶ 位之榮既有道德之安又有名位之安重耳無我之所¶ 有而我有重耳之所無有無之相形人將不待招而至¶ 矣此猶為懷公而言非論之至者也德之休明冰天桂¶ 海荒區絶漢將奉琛重譯而皆来臣何至下與一亡公¶ 子争數僕役哉陋矣懷公之褊也懷公肆其褊心不知¶ 反已徒殺人以逞使在外者絶向我之意而堅事讎之¶ 志計無失於此矣雖重耳苟安於外彼毛偃挾不戴天¶ 之讎思欲一逞豈容重耳之安於外乎是則納重耳於¶ 晉者非秦伯也非狐趙也懷公也¶ 晉重耳奔狄(至/)降服而囚(僖二十三年公子重耳/之及於難也晉人伐諸)¶ (蒲城蒲城人欲戰重耳不可曰保君父之命而/享其生禄於是乎得人有人而校罪莫大焉吾)¶ (其奔也遂奔狄從者狐偃趙衰顛頡魏武子司/空季子狄人伐廧咎如獲其二女叔隗季隗納)¶ (諸公子公子取季隗生伯鯈叔劉以叔隗妻趙/衰生盾将適齊謂季隗曰待我二十五年不來)¶ (而後嫁對曰我二十五年矣又如是而嫁則就/木焉過衛衛文公不禮焉出於五鹿乞食於野)¶ (人野人與之塊公子怒欲鞭之子犯曰天賜也/稽首受而載之及齊齊桓公妻之公子安之從)¶ (君以為不可將行謀於桑下蠶妾在其上以告/姜氏姜氏殺之而謂公子曰子有四方之志其)¶ (聞之者吾殺之矣公子曰無之姜曰行也懐與/安實敗名公子不可姜與子犯謀醉而遣之及)¶ (曹曹共公聞其駢脅欲觀其裸浴薄而觀之僖/負覊之妻曰吾觀晉公子之從君皆足以相國)¶ (若以相夫子必反其國反其國必得志於諸侯/得志於諸侯而誅無禮曹其首也子盍蚤自貳)¶ (焉乃饋盤飱寘璧焉公子受飱反璧及宋宋襄楚/公贈之以馬二十乗及鄭鄭文公亦不禮焉及)¶ (楚子享之曰公子若反晉國則何以報不穀對/曰子女玉帛則君有之羽毛齒革則君地生焉)¶ (其波及晉國者君之餘也其何以報君曰雖然/何以報我對曰若以君之靈得反晉國晉楚治)¶ (兵遇於中原其辟君三舍若不獲命其左執鞭/弭右屬櫜鞬以與君周旋子玉請殺之楚子曰)¶ (晉公子廣而儉文而有禮其從者肅而寛忠而/能力晉侯無親外内惡之吾聞姫姓唐叔之後)¶ (其後衰者也其將由晉公子乎天將興之誰能/廢之違天必有大咎乃送諸秦秦伯納女五人)¶ (懐嬴與焉奉匜沃盥既而揮之怒曰秦/晉匹也何以卑我公子懼降服而囚)秦伯納¶ 重耳(至/)頭湏求見(僖二十四年春秦伯納之及/河子犯以璧授公子曰臣負)¶ (覊絏從君廵於天下臣之罪甚多矣請由此亡/公子曰所不與舅氏同心者有如白水投其璧)¶ (於河濟河圍令狐入桑泉取臼衰晉師軍於廬/柳秦伯使公子縶如晉師師退軍於郇狐偃及)¶ (秦晉之大夫盟於郇公子入於晉師丙午入於/曲沃丁未朝於武宫戊申使殺懷公於髙梁寺)¶ (人披請見公使讓之且辭焉曰蒲城之役君命/一宿女即至其後余從狄君以田渭濵女為惠)¶ (公来求殺余命女三宿女中宿至雖有君命何/其速也夫袪猶在女其行乎對曰臣謂君之入)¶ (也其知之矣若猶未也又將及難君命無二古/之制也除君之惡惟力是視蒲人狄人余何有)¶ (焉今君即位其無蒲狄乎齊桓公置射鉤而使/管仲相君若易之何辱命焉行者甚衆豈唯刑)¶ (臣公見之以難告初晉侯之豎頭湏守藏者也/其出也竊藏以逃盡用以求納之及入求見公)¶ (辭焉以沐謂僕人曰沐則心覆心履則圗反宜/吾不得見也居者為社稷之守行者為覊絏之)¶ (僕其亦可也何必罪居者國君而讎匹/夫懼者甚衆矣僕人以告公遽見之)¶ 晉文公自出亡至於霸天下拔身流離阨困之中而成¶ 閎大豐顯之業一時諸臣狐趙胥郤推挽翊賛之功居¶ 多焉疇諸臣之功次者文公未入之前必以反晉之謀¶ 為冠文公既入之後必以城濮之戰為冠吾獨以為反¶ 晉之功不若去齊而城濮之諸將序績論勲曽未及寺¶ 人披頭湏之萬一也天之生物自蘖而條自華而實特¶ 造化之小者耳霜焉雪焉勁烈刻厲翦擊其枝葉剝傷¶ 其膚理然後能反膏收液鬱積磅礴發而為陽春之滋¶ 榮此天下之大造化也必有大彫落然後有大發生必¶ 有大摧折然後有大成就文公安齊之富無復四方之¶ 志苟從行諸臣亦徇其欲則終身營丘一布衣耳幸而¶ 從行者識髙慮逺謀於桑下載而去齊奪其燕安之雨¶ 露而壓以禍患之雪霜激之觀浴沃盥以起其憤激之¶ 鄭文子玉以作其憂乃切乃磋乃琢乃磨向來弛墮驕¶ 怠之氣掃除咸盡伯心勃然而生朝於武宫不失舊物¶ 向非奪其安齊亦安能進文公之志而霸之耶文公始¶ 所以眷眷於齊者屬意於二十乗之馬耳從者奪文公¶ 二十乗之馬而與文公全晉四千乗之賦使之棄鴻毛¶ 而得泰山可謂知取予矣苟不去齊烏能入晉然則䇿¶ 復國之勲安得不以去齊為首乎文公既入晉席未及¶ 煖已忘其初於寺人披頭湏之見忿然有不平之心若¶ 肆行忿戮則懼者甚衆雖幸免焚宫之變安知他日無¶ 蒯聵戎州之釁乎(哀二/年)頼披與須力抗危言以警之文¶ 公一聞其警忿戾俱消變淺陋褊急之襟量為廣大易¶ 直之規模隆寛盡下人皆思奮以取城濮之勝豈非披¶ 與須一警之力乎回萬里之迷途者一呼之力也瘳十¶ 年之廢疾者一鍼之力也登五霸之盛烈者一警之力¶ 也自披須而視城濮諸將之功則我源而彼流我根而¶ 彼榦其小大輕重判然矣此吾所以髙披湏而下城濮¶ 也文公方安其小遽奪之而使不得安於小文公方驕¶ 其大遽警之而使不敢驕於大奪於前而警於後置文¶ 公於不得不霸之地信矣諸臣之功也雖然此非專諸¶ 臣之功也其本實在於文公焉文公當出亡之初不校¶ 君父之命既有君人之資矣其未安齊之前危於渭濵¶ 餓於五鹿所以動心忍性増益其所不能者亦非一日¶ 也雖時有所蔽一奪一警初心遽還遷移改悔速不容¶ 瞬若文公先無所資二三臣者雖有幹旋之妙用亦安¶ 所施乎其君有如是之資其臣有如是之用反僅成霸¶ 業而止此吾所以為文公恨也洙泗之濵席間函丈聖¶ 化天運奪子貢之學而一貫自通奪顔淵之才而卓爾¶ 自見(並論/語)或謦或咳或顧或盼或語或笑一警之下萬¶ 慮消亡吾未嘗不恨文公生夫子之前而又自恨今之¶ 學者生夫子之後也嗚呼夫子則逺矣乃若夫子之神¶ 化盖通萬世古今為一爐冶初未嘗息也孰謂吾生之¶ 晚乎¶ 晉文公秦穆公賦詩(僖二十三年晉重耳奔秦他/日公享之子犯曰吾不如衰)¶ (之文也請使衰從公子賦河水公賦六月趙衰/曰重耳拜賜公子降拜稽首公降一級而辭焉)¶ (衰曰君稱所以佐天子/者命重耳重耳敢不拜)晉侯享公賦詩(文三年/公如晉)¶ (及晉侯盟晉侯享公賦菁菁者莪莊叔以公降/拜曰小國受命於大國敢不慎儀君貺之以大)¶ (禮何樂如之抑小國之樂大國之/惠也晉侯降辭登成拜公賦嘉樂)甯武子來聘¶ 公賦詩(文四年衛甯武子來聘公與之宴為賦/湛露及彤弓不辭又不荅賦使行人私)¶ (焉對曰臣以為肄業及之也昔諸侯朝正於王/王宴樂之於是乎賦湛露則天子當陽諸侯用)¶ (命也諸侯敵王所愾而獻其功王於是乎賜之/彤弓一彤矢百玈弓矢千以覺報宴今陪臣來)¶ (繼舊好君辱貺之其/敢干大禮以自取戾)荀林父賦詩(文七年先蔑/之使也荀林)¶ (父止之曰夫人太子猶在而外求君此必不行/子以疾辭若何不然將及攝卿以往可也何必)¶ (子同官為寮吾嘗同寮敢不盡心乎弗聽為賦/板之三章又弗聽及亡荀伯盡送其帑及其器)¶ (用財賄於秦曰/為同竂故也)鄭伯宴公賦詩(文十三年鄭伯/㑹公于棐亦請)¶ (平于晉公皆成之鄭伯與公宴于棐子家賦鴻/鴈季文子曰寡君未免於此文子賦四月子家)¶ (賦載馳之四章文子賦采/薇之四章鄭伯拜公荅拜)公享季文子賦詩(成/九)¶ (年伯姫歸于宋夏季文子如宋致女復命公享/之賦韓奕之五章穆姜出于房再拜曰大夫勤)¶ (辱不忘先君以及嗣君施及未亡人先君猶有/望也敢拜大夫之重勤又賦緑衣之卒章而入)¶ 公享范宣子賦詩(襄八年晉范宣子來聘且拜/公之辱告將用師于鄭公享)¶ (之宣子賦摽有梅季武子曰誰敢哉今譬於草/木寡君在君君之臭味也歡以承命何時之有)¶ (武子賦角弓賔將出武子賦彤弓宣子曰城濮/之役我先君文公獻功于衡雍受彤弓于襄王)¶ (以為子孫藏匄也先君守官之/嗣也敢不承命君子以為知禮)叔孫穆子賦詩¶ (襄十四年諸侯大夫從晉侯伐秦晉侯待于竟/使六卿帥諸侯之師以進及涇不濟叔向見叔)¶ (孫穆子穆子賦匏有苦葉叔/向退而具舟魯人莒人先濟)髙厚賦詩(襄十六/年晉平)¶ (公即位與諸侯宴于温使諸大夫舞曰歌詩必/類齊髙厚之詩不類荀偃怒且曰諸侯有異志)¶ (矣使諸大夫盟/髙厚髙厚逃歸)穆叔賦詩(襄十六年冬穆叔如/晉聘且言齊故晉人)¶ (曰以寡君之未禘祀與民之未息不然不敢忘/穆叔曰以齊人之朝夕釋憾於敝邑之地是以)¶ (大請敝邑之急朝不及夕引領西望曰庶幾乎/比執事之間恐無及也見中行獻子賦圻父獻)¶ (子曰偃知罪矣敢不從執事以同恤社稷而使/魯及此見范宣子賦鴻鴈之卒章宣子曰匄在)¶ (此敢使魯/無鳩乎)晉享季武子賦詩(襄十九年季武子/如晉拜師晉侯享)¶ (之范宣子為政賦黍苗季武子興再拜稽首曰/小國之仰大國也如百穀之仰膏雨焉若常膏)¶ (之其天下輯睦豈/惟敝邑賦六月)晉侯鄭伯賦詩(襄二十六年/衛侯如晉晉)¶ (人執而囚之於士弱氏秋七月齊侯鄭伯為衛/侯故如晉晉侯兼享之晉侯賦嘉樂國景子相)¶ (齊侯賦蓼蕭子展相鄭伯賦緇衣叔向命晉侯/拜二君曰寡君敢拜齊君之安我先君之宗祧)¶ (也敢拜鄭君之不貳也國子使晏平仲私於叔/向曰晉君宣其明德於諸侯恤其患而補其闕)¶ (正其違而治其煩所以為盟主也令為臣執君/若之何叔向告趙文子文子以告晉侯晉侯言)¶ (衛侯之罪使叔向告二君國子賦轡之柔矣子/展賦將仲子兮晉侯乃許歸衛侯叔向曰鄭七)¶ (穆罕氏其後亡者/也子展儉而壹)慶封賦詩(襄二十七年齊慶/封來聘叔孫與食)¶ (不敬為賦相/䑕亦不知也)鄭七子賦詩(襄二十七年鄭伯享/趙孟于垂隴子展伯)¶ (有子西子産子太叔二子石從趙孟曰七子從/君以寵武也請皆賦以卒君貺武亦以觀七子)¶ (之志子展賦草蟲趙孟曰善哉民之主也抑武/也不足以當之伯有賦鶉之賁賁趙孟曰牀第)¶ (之言不踰閾况在野乎非使人之所得聞也子/西賦黍苗之四章趙孟曰寡君在武何能焉子)¶ (産賦隰桑趙孟曰武請受其卒章子太叔賦野/有蔓草趙孟曰吾子之惠也印段賦蟋蟀趙孟)¶ (曰善哉保家之主也吾有望矣公孫段賦桑扈/趙孟曰匪交匪敖福將焉往若保是言也欲辭)¶ (福禄得乎卒享文子告叔向曰伯有將為戮矣/詩以言志志誣其上而公怨之以為賓榮其能)¶ (久乎幸而後亡叔向曰然已侈所謂不及五稔/者夫子之謂矣文子曰其餘皆數世之主也子)¶ (展其後亡者也在上不忘降印氏其次也樂而/不荒樂以安民不淫以使之後亡不亦可乎)¶ 薳罷賦詩(襄二十七年楚薳罷如晉涖盟晉侯/享之將出賦既醉叔向曰薳氏之有)¶ (後於楚國也宜哉承君命不忘敏子蕩將/知政矣敏以事君必能飬民政其焉往)穆叔¶ 食慶封誦詩(襄二十八年叔孫穆子食慶封慶/封汜祭穆子不説使工為之誦茅)¶ (鴟亦/不知)令尹趙孟賦詩(昭元年令尹享趙孟賦大/明之首章趙孟賦小宛之)¶ (二章事畢趙孟謂叔向曰令尹自以為王矣何如/對曰王弱令尹强其可哉不終趙孟曰何故對)¶ (曰强以克弱而安之强不/義也不義而强其斃必速)穆叔子皮賦詩(昭元/年夏)¶ (四月趙孟叔孫豹曹大夫入於鄭鄭伯兼享之/子皮戒趙孟禮終趙孟賦匏葉子皮遂戒穆叔)¶ (且告之穆叔曰趙孟欲一獻子其從之子皮曰/敢乎穆叔曰夫人之所欲也又何不敢及享具)¶ (五獻之籩豆於幕下趙孟辭私於子産曰武請/於冢宰矣乃用一獻趙孟為客禮終乃宴穆叔)¶ (賦鵲巢趙孟曰武不堪也又賦采蘩曰小國為/蘩大國省穡而用之其何實非命子皮賦野有)¶ (死麕之卒章趙孟賦常棣且曰吾兄弟比以安/尨也可使無吠穆叔子皮及曹大夫興拜舉兕)¶ (爵曰小國頼子知免於戾矣飲/酒樂趙孟出曰吾不復此矣)季武子韓宣子¶ 賦詩(昭二年春晉侯使韓宣子來聘公享之季/武子賦綿之卒章韓子賦角弓季武子拜)¶ (曰敢拜子之彌縫敝邑寡君有望矣武子賦節/之卒章既享宴于季氏有嘉樹焉宣子譽之武)¶ (子曰宿敢不封殖此樹以無忘角弓遂/賦甘棠宣子曰起不堪也無以及召公)楚子賦¶ 詩(昭三年十月鄭伯如楚子産相楚子享之賦/吉日既享子産乃具田備王以田江南之夣)¶ 鄭六卿賦詩(昭十六年晉韓起聘於鄭鄭六卿/餞宣子於郊宣子曰二三君子請)¶ (皆賦起亦以知鄭志子齹賦野有蔓草宣子曰/孺子善哉吾有望矣子産賦鄭之羔裘宣子曰)¶ (起不堪也子太叔賦褰裳宣子曰起在此敢勤/子至於他人乎子太叔拜宣子曰善哉子之言)¶ (是不有是事其能終乎子游賦風雨子旗賦有/女同車子栁賦蘀兮宣子喜曰鄭其庶乎二三)¶ (君子以君命貺起賦不出鄭志皆昵燕好/也二三君子數世之主也可以無懼矣)小邾¶ 穆公季平子賦詩(眧十七年小邾穆公來朝公/與之燕季平子賦采菽穆公)¶ (賦菁菁者莪昭子曰/不有以國其能久乎)宋公賦詩(昭二十五年宋/公享昭子賦車)¶ (轄明日宴飲酒樂宋公使昭子右坐語相泣也/樂祁佐退而告人曰今兹君與叔孫其皆死乎)¶ (吾聞之哀樂而樂哀皆䘮心也心之/精爽是謂魂魄魂魄去之何以能久)¶ 至理之所在可以心遇而不可以力求斷編遺簡呻吟¶ 諷誦越宿已有遺落至於塗歌里詠偶入吾耳則雖終¶ 身而不忘天下之理固眩於求而真於遇也理有觸於¶ 吾心無意而相遭無約而相會油然自生雖吾不能以¶ 語人况可以力求乎一渉於求雖有見非其正矣日用¶ 飲食之間無非至理惟吾退而求之則隨迫而隨失研¶ 精極思日入於鑿曾不知是理交發於吾前而吾自不¶ 遇是非不用力之罪也乃用力之罪也天下之學者皆¶ 知不用力之害而不知用力之害苟知力之不足恃盡¶ 黜其力而至於無所用力之地則幾矣二帝三王之書¶ 犧文孔子之易禮之儀章樂之節奏春秋之褒貶皆所¶ 以形天下之理者也天下之人不以理視經而以經視¶ 經刳剔離析彫繢疏鑿之變多而天下無全經矣聖人¶ 有憂之汎觀天壤之間蟲鳴於夏鳥鳴於春而匹夫匹¶ 婦懽愉勞佚悲怒舒慘動於天機不能已而自泄其鳴¶ 於詩謡歌詠之間於是釋然喜曰天理之未鑿者尚有¶ 此存是固匹夫匹婦胷中之全經也遽取而列諸書易¶ 禮樂春秋之間并數而謂之六經羈臣賤妾之辭與堯¶ 舜禹湯文武之格言大訓並列而無所輕重聖人之意¶ 盖將舉匹夫匹婦胷中之全經以救天下破裂不全之¶ 經使學者知所謂詩者本發乎閭巷草野之間衝口而¶ 𤼵舉筆而成非可格以義例而局以訓詁也義例訓詁¶ 之學至詩而盡廢是學既廢則無研索擾雜之私以累¶ 其心一吟一諷聲轉機回虚徐容與至理自遇片言有¶ 味而五經皆冰釋矣是聖人欲以詩之平易而救五經¶ 之支離也孰知後世反以五經之支離而變詩之平易¶ 乎盖嘗觀春秋之時列國朝聘皆賦詩以相命詩因於¶ 事不遷事而就詩事寓於詩不遷詩而就事意傳於肯¶ 綮毫釐之中跡異於牝牡驪黄之外斷章取義可以神¶ 遇而不可以言求區區陋儒之義例訓詁至是皆敗春¶ 秋之時善用詩盖如此當是時先王之經浸墜于地易¶ 降於卜筮禮墜於僣樂流於淫史病於舛雖多聞諸侯¶ 如左史倚相者亦不過以誦説三墳五典八索九丘為¶ 能獨賦詩尚未入於陋儒之學是先王之教未經踐躪¶ 巋然獨全者惟風雅頌而止耳此孔子所以既論之六¶ 經而又以首過庭之問也火於秦雜於漢别之以齊魯¶ 汨之以䜟緯亂之以五際狹之以専門銖銖而析之寸¶ 寸而較之豈復有詩噫安得春秋賦詩之説語之¶ ¶ ¶ ¶ ¶ ¶ ¶ ¶ ¶ ¶ ¶ ¶ ¶ ¶ ¶ 左氏博議卷十三¶ # -*- mode: mandoku-view; -*- 欽定四庫全書¶ 左氏博議卷十四¶ 宋 吕祖謙 撰¶ 介之推不言祿(僖二十四年晉侯賞從亡者介之/推不言祿祿亦弗及推曰獻公之)¶ (子九人惟君在矣惠懐無親外内棄之天未絶/晉必將有主主晉祀者非君而誰天實置之而)¶ (二三子以為己力不亦誣乎竊人之財猶謂之/盜况貪天之功以為己力乎下義其罪上賞其)¶ (姦上下相蒙難與處矣其母曰盍亦求之以死/誰懟對曰尤而效之罪又甚焉且出怨言不食)¶ (其食其母曰亦使知之若何對曰言身之文也/身將隱焉用文之是求顯也其母曰能如是乎)¶ (與女偕隱遂隱而死晉侯求之不獲以/緜上為之田曰以忘吾過且旌善人)¶ 居爭奪奔競之中而見曠逸髙世之舉囂塵滯慮一掃¶ 而空心開目明頓還舊觀暑風旱雨不足以喻其快也¶ 渴漿饑炙不足以喻其美也沂浴雩游不足以喻其清¶ 也晉文公反國之初從行諸臣駢首爭功子犯之受璧¶ 顛頡魏犫之縱爇要切狼戾有市人之所不忍為者而¶ 介之推獨超然處衆紛之外孰謂此時而有此人乎是¶ 宜百世之後聞其風者猶咨嗟歎頌而不能已也雖然¶ 盜跖之風不足以誤後世而伯夷之風反可以誤後世¶ 魯桓之風不足以誤後世而季札之風反可以誤後世¶ 凡人之情既惡之則必戒之其所以陷溺而不知非者¶ 皆移於所慕也然則介之推之失其可不别白以警後¶ 世乎推尤諸臣之貪功其言未必非也其言之所自發¶ 則非也使晉文賦之以祿推以此為辭祿之言雖不盡¶ 中理猶不失為狷介也今既不得祿而為此言則是借¶ 正義以泄私怨耳向若晉文位定之後首行推之賞置¶ 之狐趙之間吾不知推之發是言乎不發是言乎竊意¶ 斯言之未必發也推之言不在於祿方賦之初而在於¶ 祿不及之後吾固疑推之不主於理而主於怨也怨而¶ 忿詈未足多責惟不明言其怨而借理以逞怨者君子¶ 疾之時不我用必曰此時不可進也未嘗肯明言吾怨¶ 時之遺我也始若見用則必不為此言矣人不我舉必¶ 曰此人不足附也未嘗肯明言吾怨人之棄我也始若¶ 見舉則必不為此言矣同是時也用我則為治不用我¶ 則為亂同是人也舉我則為賢不舉我則為愚何其無¶ 特操耶此君子所甚疾也吾固疑推之未免乎借理以¶ 逞怨也推髙士也未易以凡心窺利心量也事固有外¶ 似而中實相逺者安知推之果出於怨也推吾所敬也¶ 因其似而加推之罪非惟不忍亦不敢也以怨斷推之¶ 罪非吾之言也乃推之言也非推之言也推母之言也¶ 推自謂既出怨言不食其食其母亦曰盍亦求之以死¶ 誰懟母子之間真實底藴舉皆披露推安所逃情乎推¶ 若果以從亡之臣為不當賞則狐趙從亡之臣也已亦¶ 從亡之臣也其不賞均也文公之賞狐趙固濫而可責¶ 也賞者為濫則不賞者乃理之正也是文公失之於狐¶ 趙而得之於我也君待我以常我自安其常怨何為而¶ 生身何為而隠乎是非無兩立之理賞者是則不賞者¶ 非賞者非則不賞者是今推既咎文公之濫賞又咎文¶ 公之不賞此近於人情乎吾是以知推之言特借理而¶ 逞怨也天下固有迹髙而心卑形清而神濁者矣如推¶ 之徒是也聚争名者於朝聚争利者於市山之巔水之¶ 涯忽遇如推者焉非不蕭然可喜也怨心内積則林麓¶ 未必非幽縶之網澗溪未必非忿激之聲也吾未見此¶ 之果勝彼也¶ 鄭伯使盜殺子臧(僖二十四年鄭子臧出奔宋好/聚鷸冠鄭伯聞而惡之使盜誘)¶ (殺之于陳宋之間君子曰服之不𠂻身之災也/詩曰彼己之子不稱其服子臧之服不稱也夫)¶ (詩曰自詒伊慼/其子臧之謂矣)¶ 物之有是根者遇物必發一粒之穀投倉窖歴嵗月混¶ 埃塵焦槁頽敗若無復有生意矣偶得半犁之土則芃¶ 芃覆塊無信宿之淹根在焉故也是根苟存倉窖所不¶ 能腐嵗月所不能隔埃塵所不能淹使與土相遇其生¶ 意盖森然而不可禦矣生藏於一粒之中無久無近遇¶ 物則必榮惡藏於一念之中無久無近遇物則必𤼵鄭¶ 世子華以賣國誅其弟子臧出奔宋竟坐聚鷸冠而為¶ 鄭伯所殺當見殺之時去子華之誅殆將十年而宋鄭¶ 之封疆亦不啻數百里也風聲不相接利害不相及鄭¶ 伯之視子臧與塗人等耳鷸冠之侈第得於道路之傳¶ 其在鄭伯初無損益以常情揆之不過付之一笑耳聞¶ 之非所怒也怒之非所殺也今鄭伯一聞鷸冠之侈隂¶ 謀詭計必置之死地而後止何其喜怒之不類耶盖鄭¶ 伯之怒本不在冠也特遇冠而𤼵之鄭伯殺子臧之根¶ 固已萌於朋附於子華之時矣以國君而誅一亡公子¶ 如狐豚腐䑕何所不可乃淹遲而不發者非有所待也¶ 時移地移鄭伯固已忘其怒也怒則忘而怒之根不忘¶ 未與物遇之時固伏匿而不見及鷸冠之傳忽動其根¶ 前日之積忿宿憾一旦如新非翦滅其身不足以逞其¶ 毒此所以罪之小而怒之大也雖鄭伯亦自不能言其¶ 所以怒况他人耶自他人視之則雞冠未必不附於孔¶ 門(見家/語)貂蟬未必不貴於漢室步搖之冠飛翮之纓未¶ 必不見竒於武帝也(江充/傳)聚鷸為冠豈有可怒之實耶¶ 隣人之笛懷舊者感之(晉向/秀傳)斜谷之鈴愛溺者悲之(明/皇)¶ (雜/録)感在人而不在笛悲在人而不在鈴怒在人而不在¶ 冠也以我之不怒笑彼之怒則過矣嗚呼鄭伯之怒子¶ 臧本於一念而子臧朋附子華之邪志亦根一念間耳¶ 根於一念遇物而發雖事在十年之前身居數百里之¶ 外終不能免其亦可畏矣哉十年之久也數百里之逺¶ 也而忿怒之根終不去吾是以知怒之不可藏也十年¶ 之久也數百里之逺也而邪慝之根終不忘吾是以知¶ 邪之不可萌也嗚呼去惡者其務去其根也哉子臧雖¶ 欲遷善改過以去邪慝之根然鄭伯之怒已根於胷中¶ 其能保其遇物而不發耶曰鄭伯何為而怒也以子臧¶ 而𤼵也過在子臧而怒在鄭伯吾是以知人心固通而¶ 無間也子臧之過既可以動鄭伯之怒則子臧之改獨¶ 不可以動鄭伯之喜乎想子臧意方回於睢陽之野而¶ 鄭伯顔已解於溱洧之濵矣心之相通胡越無間况父¶ 子間耶¶ 衞禮至殺邢國子(僖二十五年春衛人伐邢二禮/從國子巡城掖以赴外殺之正)¶ (月丙午衛侯燬滅邢同姓也故名禮/至為銘曰余掖殺國子莫余敢止)¶ 物莫夀於金石言於千載之上而傳於千載之下者皆¶ 託金石以不朽然金有時而銷石有時而泐其所託者¶ 未必真可恃也一得其託不銷不泐視古今如旦暮者¶ 果何物曰君子之論是也天下不見湯之盤而能誦日¶ 新之銘者託於大學也天下不見周之量而能誦文思¶ 之銘者託於周官也是則銘託於湯盤者反不如託於¶ 大學之堅銘託於周量者反不如託於周官之固君子¶ 之論其可恃豈金石比耶善託於君子之論固不朽惡¶ 託於君子之論亦不朽衛禮至行險僥倖而取其國恬¶ 不知恥反勒其功於銘以章示後世人皆以禮至之惡¶ 因金石而遺臭萬世也抑不知禮至之惡雖因金石而¶ 傳不因金石而逺自今而求禮至之所銘者鼎耶鍾耶¶ 敦耶鉶耶而已滅已沒化為飛塵蕩為太虚無絲髮之¶ 存矣物不存則銘不存銘不存則惡不存然禮至之惡¶ 播在人口初不隨物而朽吾是以知禮至之所以遺臭¶ 萬世者非金石也君子之論也使幸而不為左氏所載¶ 財銘亡而惡亦亡矣豈至於今日猶為人詆訶而不已¶ 耶見辱於市人越宿而已忘見辱於君子萬世而不泯¶ 君子所以筆誅口伐於蓽門圭竇之間而老姦巨猾心¶ 喪膽落者恃此權也遇伯樂者駑駘之不幸遇匠石者¶ 樗櫟之不幸遇左氏者禮至之不幸向若禮至之事偶¶ 逃左氏之紀錄其辱亦必有時而止矣是舉衛國之嘲¶ 哂不如左氏一字之辱也禮至之辱雖他人為之汗顔¶ 泚顙然至曷嘗自以為辱哉想其顯書深刻之時未必¶ 不願君子之紀録也以辱為榮其無愧而不知恥盖不¶ 足多責吾切怪戰國秦漢以來用兵者反覆狙詐大率¶ 皆禮至之比不特其人自矜其功而作史者亦從而咨¶ 美頌嘆之以誇示來世甚矣風俗之日薄也春秋之時¶ 有一禮至人固已指為異特書之以為笑端孰知後世¶ 為禮至者將千百而未已耶又孰知後世執筆而記之¶ 者亦禮至之徒耶甚矣風俗之日薄也抑吾有所深懼¶ 焉讀左氏之書者夫人而能笑禮至之妄也戰國秦漢¶ 以來為將者其視禮至相去幾何然史之所載閎麗雄¶ 偉可喜可愕讀史者奪於其辭而眩於其實未必不快¶ 然慕之矣同是事也讀左氏之書則隨左氏而輕之讀¶ 後世之史則隨史官而重之吾心之真輕重安在耶今¶ 日之游於書他日之游於世一也游衆正之間則見貪¶ 冒者賤之而不為游衆邪之間則見貪冒者慕之而欲¶ 為人正亦正人邪亦邪正者難見而邪者易逢終必為¶ 小人之歸而已矣吁可畏哉¶ 晉文請隧 啓南陽 圍陽樊 圍原 問原守¶ (僖二十五年晉侯辭秦師而下三月甲辰次于/陽樊右師圍温左師逆王四月丁巳王入于王)¶ (城取大叔于温殺之于隰城戊午晉侯朝王王/享醴命之宥請隧弗許曰王章也未有代徳而)¶ (有二王亦叔父之所惡也與之陽樊温原櫕茅/之田晉於是始啓南陽陽樊不服圍之倉葛呼)¶ (曰徳以柔中國刑以威四夷宜吾不敢服也此/誰非王之親姻其俘之也乃出其民冬晉侯圍)¶ (原命三日之糧原不降命去之諜出曰原將降/矣軍吏曰請待之公曰信國之寳也民之所庇)¶ (也得原失信何以庇之所亡滋多退一舍而原/降遷原伯貫于冀趙衰為原大夫晉侯問原守)¶ (於寺人勃鞮對曰昔趙衰以壺/飱從徑餒而弗食故使處原)¶ 言周秦之强弱者必歸之形勢其説盖始於婁敬敬之¶ 言曰周公營成周都雒以為有徳易以興無徳易以亡¶ 不欲阻險令後世驕奢以虐民也及周之衰天下莫朝¶ 周不能制非徳薄形勢弱也秦地被山帶河四塞以為¶ 固此所謂天府(見髙/帝紀)論周秦之形勢者皆宗於敬吾獨¶ 謂敬所見者特平王之周耳曷嘗見文武成康之周哉¶ 敬以周之形勢為弱秦之形勢為强抑不知敬之所謂¶ 秦乃文武成康之周也文武成康之世岐豐乃周之都¶ 如敬之言被山帶河四塞以為固者盖皆周之形勢當¶ 是時安得有所謂秦者耶迨至平王東遷輕捐岐豐之¶ 地以封秦遂成秦之强是秦非能自强也得周之形勢¶ 而强也秦得周之形勢以無道行之猶足以雄視諸侯¶ 幷吞天下况文武成康本之以盛徳輔之以形勢其孰¶ 能禦之耶是天下形勢之强者莫周若也敬何所見而¶ 遽以弱名周耶吾故曰敬所見者平王之周而未見文¶ 武成康之周也敬論周之形勢既謬其論周之徳益謬¶ 形勢與徳夫豈二物形勢猶身也徳猶氣也人未有恃¶ 氣之充而置身於易死之地者亦未有恃徳之盛而置¶ 國於易亡之地者王者之興其徳必有以先天下其形¶ 勢亦必有以先天下文武成康之徳天下莫如也岐豐¶ 伊雒之形勢天下亦莫如也兩盡其極而未嘗有所隆¶ 殺也君子無所不用其極者隆其徳而殺其形勢是有¶ 時而不用其極矣烏得為王者之道耶陋矣哉敬之論¶ 也非特敬為然雖周之子孫莫不皆然晉文公既定子¶ 帶之難請隧以自寵襄王弗許曰王章也未有代徳而¶ 有二王亦叔父之所惡也與之陽樊温原櫕茅之田襄¶ 王之意以謂吾周之為周在徳而不在形勢典章文物¶ 之制子孫當世守之不可一毫之假人至於區區土壤¶ 吾何愛而以犯强國之怒耶抑不知隧固王章也千里¶ 之畿甸亦王章也襄王惜禮文不以與晉自謂能守王¶ 章抑不知割地自削則畿甸之王章既不全矣惜其一¶ 而墮其一烏在其能守王章耶形勢猶身也徳猶氣也¶ 披其肩背斷其手足自謂能守氣者吾不信也嗚呼周¶ 自平王捐岐豐以封秦既失周之半矣以破裂不全之¶ 周兢兢自保猶恐難立豈容復有所侵削耶奈何子孫¶ 猶不知惜今日割虎牢畀鄭明日割酒泉畀虢文武境¶ 土嵗脧月耗至襄王之時隣於亡矣又頓捐數邑於晉¶ 猶棄糧於陳蔡之間揮金於原曽之室果何以堪乎周¶ 之堙替至此見之者皆為之憫惻晉文乃忍於此時多¶ 取其地以自肥亦猶奪糧於陳蔡之間攫金於原曽之¶ 室其亦不仁甚矣噫晉文獨非周之苗裔耶坐視宗國¶ 之危蹙不能附益反從而漁奪之是而可忍孰不可忍¶ 議者反屑屑然論其伐原之信問守之非何其捨本而¶ 求末也晉文之不仁至是固自不可以人理責向使為¶ 襄王者知祖宗之地尺寸不可以與人以正義大法明¶ 告於晉晉雖强暴未必敢遽加無道於周也雖然仲叔¶ 于奚有功於衛賞之繁纓夫子以為不如多與之邑隧¶ 之與繁纓不亦大乎襄王重隧而輕邑適合夫子之訓¶ 夫子是則襄王亦是襄王非則夫子亦非必居一於此¶ 矣曰不類仲叔于奚内臣也雖多與之邑猶衛地也晉¶ 文公外臣也朝受圖而夕設版矣是不同¶ 展喜犒齊師(僖二十六年齊孝公伐我北鄙公使/展喜犒師使受命于展禽齊侯未入)¶ (竟展喜從之曰寡君聞君親舉玉趾將辱於敝/邑使下臣犒執事齊侯曰魯人恐乎封曰小人)¶ (恐矣君子則否齊侯曰室如縣罄野無青草何/恃而不恐對曰恃先王之命昔周公太公股肱)¶ (周室夾輔成王成王勞之而賜之盟曰世世子/孫無相害也載在盟府太師職之桓公是以糾)¶ (合諸侯而謀其不協彌縫其闕而匡救其災昭/舊職也及君即位諸侯之望曰其率桓之功我)¶ (敝邑用不敢保聚曰豈其嗣世九年而棄命廢/職其若先君何君必不然恃此以不恐齊侯乃)¶ (還/)魯如楚乞師(僖二十六年東門襄仲臧文仲/如楚乞師臧孫見子玉而道之)¶ (以伐齊宋以/其不臣也)楚伐宋齊(僖二十六年宋以其善/於晉侯也叛楚即晉冬)¶ (楚令尹子玉司馬子西帥師伐宋圍緡公/以楚師伐齊取穀凡師能左右之曰以)¶ 緩則信急則詐安則信危則詐習俗之情皆然也公卿¶ 大夫平居佚豫侃侃正論視儀秦代厲為何等物一旦¶ 羽檄雷動邊聲四起搶攘怵迫不知所出有能拾儀秦¶ 代厲之遺䇿以排難解紛者則皆欣然恨聞之晚彼非¶ 遽忘前日之論也苟以濟一時之難不暇顧一時之詐¶ 也故無事則為君子有事則為小人在國則為君子在¶ 敵則為小人彼其心以謂誠信者國家閒暇用之以厚¶ 風俗則可耳四郊多壘此何時也兩陣相向此何地也¶ 區區之小謀豈當施於此耶可以為吾利雖置敵於害¶ 勿恤也可以為吾福雖置敵於禍勿恤也彼孰知君子¶ 之道行乎兵革之間固有兩全而不傷者耶聞其語未¶ 必信有其人也聞其名未必信有其實也吾請舉其人¶ 指其實以曉之齊孝公親帥師伐魯北鄙魯使展喜犒¶ 師其行也實受辭於栁下惠焉他人為之辭必捭闔詭¶ 辨期於誤齊而全魯吾觀栁下惠之辭何其温厚誠篤¶ 守約而施博也首告之以先王之命以𤼵其尊周之心¶ 繼告之以周公太公之睦以𤼵其親魯之心終告之以¶ 桓公之盛以𤼵其圖霸之心既為魯慮之又為齊慮之¶ 初無一語之欺想展喜致命之際齊侯一聞王命之重¶ 必肅然而敬再聞齊魯之舊必驩然而和三聞霸業之¶ 盛必慨然而奮向來憤毒怨憾之氣隂銷潛鑠不知所¶ 在是宜還轅反斾不待其辭之畢也栁下惠之辭命無¶ 儀秦代厲之詐而有儀秦代厲之功然則排難解紛者¶ 變詐之外豈無術耶吾今而後知存魯亂吳破齊强晉¶ 霸越者决不出於孔子之徒也(子貢見/史記)雖然栁下惠之¶ 辭命則善魯所以用其辭命則不善齊孝公成師以出¶ 既臨魯境在常情論之豈有聞一言而遽還者乎孝公¶ 度越常情樂於從善不憚三軍之暴露徒手而還是有¶ 大造於魯也魯曽不知報齊之施反以徳為怨與楚連¶ 兵而伐齊是栁下惠之辭命適為魯欵敵之具耳古語¶ 有之栁下惠見飴曰可以養老盜跖見飴曰可以黏牡¶ 此言非為盜跖也為魯也盜跖得栁下惠之飴而為盜¶ 跖魯得栁下惠之辭而為詐一物而兩用一言而兩心¶ 隨人之所見何如耳飴與辭何罪焉然則魯之君臣是¶ 一盜跖也¶ 楚滅䕫(僖二十六年夔子不祀祝融與鬻熊楚人/讓之對曰我先王熊摯有疾鬼神弗赦而)¶ (自竄于夔吾是以失楚又何祀焉秋楚/成得臣鬬宜申帥師滅夔以䕫子歸)¶ 以君子之言借小人之口𤼵之則天下見其邪而不見¶ 其正以小人之言借君子之口𤼵之則天下見其正而¶ 不見其邪是故大誥之篇入於王莽之筆則為姦説(王/莽)¶ (嘗作大誥以/告諭羣下)陽虎之語編於孟氏之書則為格言(孟子/曰陽)¶ (虎曰為富不仁/矣為仁不富矣)是非變其言也氣變則言隨之變也於¶ 此有木焉柯榦固未嘗改也春氣至則枯者榮衰者盛¶ 陳者新悴者澤秋氣至則榮者枯盛者衰新者陳澤者¶ 悴氣也者潛乎柯榦之中而浮乎柯榦之外者也惟言¶ 亦然温厚之氣加焉凡勁暴粗厲之言皆變而為温厚¶ 忿戾之氣加焉凡温醇和易之言皆變而為忿戾不動¶ 一辭不移一字而善惡相去若天淵然是孰使之然哉¶ 氣也氣可以奪言言不可以奪氣故君子之學治氣而¶ 不治言䕫子之對楚問正也其激楚怒而見滅者以氣¶ 之忿而奪言之正也䕫子不祀祝融與鬻熊禮也衛祖¶ 康叔不敢祀后稷魯祖周公不敢祀公劉非所以為罪¶ 也此固先儒之所已論也然䕫子言之所守則是言之¶ 所出則非治言而不治氣雖有正禮大義反為忿戾之¶ 所敗不足以解紛而反以速禍豈不甚可惜哉䕫之不¶ 當祀祝融鬻熊楚固知之知之而且問者特假以為𤼵¶ 兵之端耳在常情不得不忿也忿心既生言亦隨厲故¶ 其對楚之辭則曰我先王熊摯有疾鬼神弗赦而自竄¶ 於䕫吾是以失楚又何祀焉忿戾之氣殆如矛㦸傷人¶ 至今讀者猶為之變容况仇敵乎使䕫有君子亦必以¶ 不當祀為對然其言之所自出則異矣惟其空國無君¶ 子故蔽於私忿徒能為不當祀之對而弗暇思不當祀¶ 之由反追咎失楚讎鬼神之不祐何其悖耶嗚呼祖可¶ 讎是天可讎也果如䕫子之言則石厚之子可以廢碏¶ 之祀(事見隠/四年)而日磾之孫盖有不入敬侯之廟者矣(事/見)¶ (本/傳)䕫之始所以不祀者曷嘗有是意耶人情固有自譽¶ 而以惡為美者矣未有自誣而以美為惡者也䕫之祀¶ 典本出於禮今務快其忿甘自處於悖逆而忘其守禮¶ 之初心忿戾之移人可畏哉忿楚子而上及吾祖何怒¶ 之遷也怒止於楚其可自附於不遷怒乎曰未也所謂¶ 遷怒者非待怒室及市然後謂之遷也非待怒甲及乙¶ 然後謂之遷也怒在於彼遷之於我是之謂遷怒在於¶ 彼而遷之於我是猶奪人之酖而自飲其不裂腹潰腸¶ 者幾希彼顔子之不遷怒果何以異於人哉亦不奪酖¶ 者之智而已矣¶ ¶ ¶ ¶ ¶ ¶ ¶ ¶ ¶ 左氏博議卷十四¶ # -*- mode: mandoku-view; -*- 欽定四庫全書¶ 左氏博議卷十五¶ 宋 吕祖謙 撰¶ 宋叛楚即晉(僖二十六年秋宋以善於晉也叛楚/即晉楚令尹子玉司馬子西帥師伐)¶ (宋圍/緡)楚子將圍宋(止/)文之教也(僖二十七年楚/子將圍宋使子)¶ (文治兵於睽終朝而畢不戮一人子玉復治兵/於蒍終日而畢鞭七人貫三人耳國老皆賀子)¶ (文子文飲之酒蒍賈尚幼後至不賀子文問之/對曰不知所賀子之傳政於子玉曰以靖國也)¶ (靖諸内而敗諸外所獲幾何子玉之敗子之舉/也舉以敗國將何賀焉子玉剛而無禮不可以)¶ (治民過三百乗其不能以入矣苟入而賀何後/之有冬楚子及諸侯圍宋宋公孫固如晉告急)¶ (先軫曰報施救患取威定霸於是乎在矣狐偃/曰楚始得曹而新昏於衛若伐曹衛楚必救之)¶ (則齊宋免矣於是乎蒐于被廬作三軍謀元帥/趙衰曰郤縠可乃使將中軍郤溱佐之使狐偃)¶ (將上軍讓於狐毛而佐之命趙衰為卿讓於欒/枝先軫使欒枝將下軍先軫佐之荀林父御戎)¶ (魏犨為右晉侯始入而教其民二年欲用之子/犯曰民未知義未安其居於是乎出定襄王入)¶ (務利民民懐生矣將用之子犯曰民未知信未/宣其用於是乎伐原以示之信民易&KR1269;者不求)¶ (豐焉明徴其辭公曰可矣乎子犯曰民未知禮/未生其共於是乎大蒐以示之禮作執秩以正)¶ (其官民聴不惑而後用之出榖/戍釋宋圍一戰而霸文之教也)晉侯將伐曹(止/)¶ 㑹諸侯于許(僖二十八年晉侯將伐曹假道于/衛衛人弗許還自南河濟侵曹伐)¶ (衛取五鹿晉侯齊侯盟于歛孟衛侯請盟晉人/弗許晉侯圍曹三月丙午入曹令無入僖負羈)¶ (之宫而免其族報施也執曹伯分曹衛之田以/畀宋人楚子入居于申使申叔去穀使子玉去)¶ (宋曰無從晉師晉侯在外十九年矣而果得晉/國險阻艱難備嘗之矣民之情偽盡知之矣天)¶ (假之年而除其害天之所置其可廢乎子玉使/伯棼請戰曰非敢必有功也願以間執讒慝之)¶ (口王怒少與之師公乃拘宛春於衛且私許復/曹衛曹衛告絶於楚于玉怒從晉師晉師退軍)¶ (吏曰以君辟臣辱也且楚師老矣何故退子犯/曰師直為壯曲為老豈在久乎微楚之惠不及)¶ (此退三舍辟之所以報也退三舍楚衆欲止子/玉不可四月晉侯次于城濮楚師背酅而舍子)¶ (玉使鬬勃請戰晉侯登有莘之虛以觀師曰少/長有禮其可用也遂伐木以益其兵己巳晉師)¶ (陳于莘北楚師敗績晉師三日館穀及癸酉而/還甲午至于衡雍作王宮于踐土丁未獻楚俘)¶ (于王己酉王享醴命晉侯宥王命尹氏及王子/虎内史叔興父䇿命晉侯為侯伯賜之大輅之)¶ (服戎輅之服彤弓一彤矢百玈弓矢千秬鬯一/卣虎賁三百人曰王謂叔父敬服王命以綏四)¶ (國糾逖玉慝晉侯三辭從命曰重耳敢再拜稽/首奉揚天子之丕顯休命受䇿以出出入三覲)¶ (衛侯聞楚師敗懼出奔楚遂適陳使元咺奉叔/武以受盟癸亥王子虎盟諸侯于王庭要言曰)¶ (皆奬王室無相害也有渝此盟明神殛之俾隊/其師無克祚國及其𤣥孫無有老幼君子謂是)¶ (盟也信謂晉於是役也能以徳攻城濮之戰晉/中軍風于澤亡大斾之左旃祁瞞奸命司馬殺)¶ (之以徇于諸侯使茅茷代之師還濟河舟之僑/先歸士㑹攝右七月振旅愷以入于晉獻俘授)¶ (馘飲至大賞徴㑹討貳殺舟之僑以徇于國民/於是大服君子謂文公其能刑矣三罪而民服)¶ (冬㑹于温討不服也是㑹也晉侯召王以諸侯/見且使王狩仲尼曰以臣召君不可以訓故書)¶ (曰天王狩于河陽言非其地也且明徳也晉侯/有疾豎侯獳貨筮史使曰以曹為解齊桓公為)¶ (㑹而封異姓今君為㑹而滅同姓曹叔振鐸文/之昭也先君唐叔武之穆也且合諸侯而滅兄)¶ (弟非禮也與衛偕命而不與偕復非信也同罪/異罰非刑也禮以行義信以守禮刑以正邪舍)¶ (此三者君將若之何公説/復曹伯遂㑹諸侯于許)¶ 户有樞言亦有樞射有的言亦有的屠有㑹言亦有㑹¶ 一得其樞萬户皆開一破其的萬矢皆廢一中其㑹萬¶ 理皆解千世之所不能决百家之所不能定羣説之所¶ 不能該聖人折之以一字而包羅交結舉無所遺是果¶ 何術耶盖所運者樞所貫者的所據者㑹也晉文公之¶ 霸諸侯其謀畫其政刑其征伐其盟㑹使後世學者定¶ 其是非必條陳縷數之曰此臧也彼否也此優也彼劣¶ 也此工也彼拙也雖累牘聫簡猶未能盡其是非而吾¶ 夫子斷之一字曰譎而已味譎之一字而觀晉文之平¶ 生千源萬派滔滔汨汨皆赴於一字之内動容周旋横¶ 斜曲直無往非譎如拔其尤者論之楚與宋皆有徳於¶ 文公者也兼受二國之施則當兼報二國之徳豈當有¶ 所偏助哉文公之心則以宋弱國也因前日之徳而親¶ 我者也楚强國也挾前日之徳而陵我者也今楚伐宋¶ 為吾計者固當助宋以厚其親我之心挫楚以奪其陵¶ 我之氣不寧惟是吾方圖霸業坐視楚横行而不敢較¶ 則霸權在楚不在晉矣然遽加兵於楚則天下必以我¶ 為背惠食言其誰與我於是不攻楚而攻楚之所必救¶ 伐曹伐衛皆楚親暱外無背楚之名而内有怒楚之實¶ 使兵端𤼵於楚而不𤼵於我待楚之先動而後徐起而¶ 應之則雖破楚而無背惠之名其為謀可謂譎矣此猶¶ 非其譎之尤者也文公名雖救宋而意實在於勝楚時¶ 天下之强國惟晉與楚必先摧楚之鋒然後晉可以專¶ 霸於天下楚子固倦於兵其很戾而好戰者獨子玉耳¶ 儻不深激楚之怒則楚將知難而退晉楚之雌雄不决¶ 矣於是因執曹伯分曹衛之田賜宋所以深激楚之怒¶ 而趣之戰也苟文公意止於救宋則當宛春之使必欣¶ 然而從矣何者始伐曹衛本所以救宋也今楚果以愛¶ 曹衛之故將釋宋圍是適投吾欲也我復曹衛彼釋宋¶ 圍兩得其欲何為不許之乎文公非惟不許乃執宛春¶ 以辱之又私許復曹衛以挑之惟恐激而不怒怒而不¶ 戰是其心果在於勝楚而不在於救宋也人知文公救¶ 宋而止耳孰知其譎之尤一至於此乎至於退舍之事¶ 則其譎又深矣楚本無與晉競之心文公多方以怒之¶ 迫而使戰雖子玉不勝一朝之忿然上則楚子下則士¶ 卒皆不欲也自常情論之雖車馳卒奔猶懼失楚師况¶ 退舍避之使子玉得假以為班師之名乎盖文公固己¶ 料子玉於度内明知子玉内懷蒍賈之謗急於立功以¶ 刷其恥見吾之退避必謂幸遇脆敵功業易取無若此¶ 時雖吾退十舍猶將來追况三舍乎文公之所以肯退¶ 者先有以必楚之不退也心欲戰而形若不欲戰用以¶ 報徳用以驕敵用以惑諸侯之心用以作三軍之憤一¶ 世為其所眩惑而不自知雖明智如左氏者猶信其我¶ 退楚還我將何求之語載之於書信矣文公之善譎也¶ 文公之譎夫豈一端而已哉三日而去原若欲自附於¶ 王者之師然毁丘墓以脅曹果王者之師耶利小則用¶ 信利大則用暴吾是以知文公之譎也三罪而民服(顛/頡)¶ (祁瞞舟/之僑)若欲自附於王者之刑矣然後魏犫而屈法果¶ 王者之刑耶疎者則用法愛者則用私吾是以知文公¶ 之譎也統而論之大則如託狩以召王小則如曵柴以¶ 誤敵殆未易徧舉要皆不能出夫子一字之外聖人之¶ 言可畏也嗚呼文公之譎所就者區區之霸業耳其師¶ 一動而子叢死於魯子玉死於楚叔武&KR1968;犬士榮元咺¶ 子適子儀死於衛鄉若晉師不出則是皆無罪之人也¶ 至於若偏若禆若輿若臺膏潤原野名不登於簡冊者¶ 抑不知其百耶千耶萬耶忍哉文公之不仁也雖然文¶ 公始欲譎人而終不免為人所譎曹伯之當執當復衛¶ 侯之當殺當釋出於文公可也顧乃為巫所譎而還曹¶ 伯為醫所譎而生衛侯至於反衛侯於國則為魯所餌¶ 而使恩歸於魯(僖二十八年晉人執衛侯歸之于京師/三十年晉侯使醫衍酖衛侯甯俞貨醫)¶ (使薄其酖不死公為之請納玉於王/與晉侯皆十瑴王許之秋乃釋衛侯)魯諸侯也受其譎¶ 猶不足深愧孰謂巫醫下流其譎又有在文公之上者¶ 耶吾所以深為文公愧而益知譎之果不足恃也¶ 晉文夢與楚子搏(僖二十八年四月晉侯夢與楚/子搏楚子伏已而盬其腦是以)¶ (懼子犯曰吉我得天楚伏其/罪吾且柔之矣楚師敗績)楚子玉夢河神求¶ 瓊弁玉纓(僖二十八年初楚子玉自為瓊弁玉/纓未之服也先戰夢河神謂已曰畀)¶ (余余賜汝/孟諸之麋)燕姞夢天與已蘭(宣三年冬鄭穆公/卒初鄭文公有賤)¶ (妾曰燕姞夢天使與已蘭曰余為伯鯈余而祖/也以是為而子以蘭有國香人服媚之如是既)¶ (而文公見之與之蘭而御之辭曰妾不才幸而/有子將不信敢徴蘭乎公曰諾生穆公名之曰)¶ (蘭穆公有疾曰蘭死吾其死/乎吾所以生也刈蘭而卒)魏顆夢結草之老¶ 人(宣十五年秋秦桓公伐晉次于輔氏壬午魏/顆敗秦師獲杜回秦之力人也初魏武子有)¶ (嬖妾無子武子有疾命顆曰必嫁是疾病則曰/必以為殉及卒顆嫁之曰疾病則亂吾從其治)¶ (也及輔氏之役顆見老人結草以亢杜回杜回/躓而顛故獲之夜夢之曰余而所嫁婦人之父)¶ (也爾用先人之/治命余是以報)韓厥夢子輿(成二年韓厥夢子/輿謂己曰且辟左)¶ (右故中御而從齊侯邴夏曰射其御者君子也/公曰謂之君子而射之非禮也射其左越于車)¶ (下射其右/斃于車中)趙嬰夢天使(成五年原屛放趙嬰於/齊嬰曰我在故欒氏不)¶ (作我亡吾二昆其憂哉且人各有能有不能舍/我何害弗聴嬰夢天使謂己祭余余福女使問)¶ (諸士貞伯貞伯曰不識也既而告其人曰神福/仁而禍淫淫而無罰福也祭其得亡乎祭之之)¶ (明日/而亡)晉侯夢大厲 夢疾為二豎子 小臣夢¶ 負公登天(成十年晉侯夢大厲被髮及地搏膺/而踊曰殺余孫不義余得請於帝矣)¶ (壊大門及寢門而入公懼入于室又壞户公覺/召桑田巫巫言如夢公曰何如曰不食新矣公)¶ (疾病求醫于秦秦伯使醫緩為之未至公夢疾/為二豎子曰彼良醫也懼傷我焉逃之其一曰)¶ (居肓之上膏之下若我何醫至曰疾不可為也/在肓之上膏之下攻之不可達之不及藥不至)¶ (焉不可為也公曰良醫也厚為之禮而歸之六/月晉侯欲麥使甸人獻麥饋人為之召桑田巫)¶ (示而殺之將食張如厠陷而卒小臣有晨夢負/公以登天及日中負晉侯出諸厠遂以為殉)¶ 吕錡夢射月(成十六年吕錡夢射月中之退入/於泥占之曰姫姓日也異姓月也)¶ (必楚王也射而中之退入於泥/亦必死矣及戰射共王中目)聲伯夢瓊瑰(成/十)¶ (七年初聲伯夢涉洹或與巳瓊瑰食之泣而為/瓊瑰盈其懐從而歌之曰濟洹之水贈我以瓊)¶ (瑰歸乎歸乎瓊瑰盈吾懐乎懼不敢占也還自/鄭壬申至于貍脤而占之曰余恐死故不敢占)¶ (也今衆繁而從余三年矣/無傷也言之之莫而卒)中行獻子夢與厲公¶ 訟(襄十八年中行獻子將伐齊夢與厲公訟弗走/勝公以戈擊之首隊於前跪而戴之奉之以)¶ (見梗陽之巫臯他日見諸道與之言同巫曰今/兹主必死若有事於東方則可以逞獻子許諾)¶ 叔孫穆子夢天壓巳(昭四年初穆子去叔孫氏/及庚宗遇婦人使私為食)¶ (而宿焉問其行告之故哭而送之適齊娶于國/氏生孟丙仲壬夢天壓已弗勝顧而見人黑而)¶ (上僂深目而豭喙號之曰牛助余乃勝之旦而/皆召其徒無之且曰志之宣伯曰魯以先子之)¶ (故將存吾宗必召女召女何如對曰願之久矣/魯人召之不告而歸既立所宿庚宗之婦人獻)¶ (以雉問其姓對曰余子長矣能奉雉而從我矣/召而見之則所夢也未問其名號之曰牛曰唯)¶ (皆召其徒使視之/遂使為豎云云)魯昭夢襄公祖(昭七年楚子/成章華之臺)¶ (願與諸侯落之太宰薳啓疆來召公公將往夢/襄公祖梓慎曰君不果行襄公之適楚也夢周)¶ (公祖而行今襄公實祖君其不行子服惠伯曰/行先君未甞適楚故周公祖以道之襄公適楚)¶ (矣而祖以道君不行/何之三月公如楚)晉侯夢黄熊(昭七年鄭子/産聘于晉晉)¶ (侯有疾韓宣子逆客私焉曰寡君寢疾於今三/月矣並走羣望有加而無瘳今夢黄熊入於寢)¶ (門其何厲鬼也對曰以君之明子為大政其何/厲之有昔堯殛鯀于羽山其神化為黄熊以入)¶ (于羽淵實為夏郊三代祀之晉為盟主其或者/未之祀也乎韓子祀夏郊晉侯有間賜子産莒)¶ (之二/方鼎)孔成子夢康叔(昭七年衛襄公夫人姜氏/無子嬖人婤姶生孟縶孔)¶ (成子夢康叔謂已立元余使羈之孫圉與史苟/相之史朝亦夢康叔謂已余將命而子苟與孔)¶ (烝鉏之曽孫圉相元史朝見/成子告之夢夢協故立靈公)泉丘人有女夢以¶ 其帷幕孟氏之廟(昭十一年泉丘人有女夢以/其帷幕孟氏之廟遂奔僖子)¶ (其僚從之盟于清丘之社曰有子無相棄也僖/子使助薳氏之簉反自祲祥宿於薳氏生懿子)¶ (及南宫敬叔於泉丘人/其僚無子使字敬叔)趙宣子夢文公授之陸¶ 渾(昭十七年九月丁夘晉荀吳帥師渉自棘津/使祭史先用牲于雒陸渾人弗知師從之遂)¶ (滅陸渾宣子夢文公攜荀吳而授之/陸渾故使穆子帥師獻俘于文宫)宋元公夢¶ 太子欒即位(昭二十五年宋元公將為公故如/晉夢太子欒即位於廟已與平公)¶ (服而相之且召六卿公曰寡人不佞不能事父/兄以為二三子憂寡人之罪也若以羣子之靈)¶ (獲保首領以没唯是楄柎所以藉幹者請無及/先君仲幾對曰君若以社稷之故私降昵宴羣)¶ (臣弗敢知若夫宋國之法死生之度先君有命/矣羣臣以死守之弗敢失隊臣之失職常刑不)¶ (赦臣不忍其死君命祇辱/宋公遂行己亥卒于曲棘)曹人夢衆君子立于¶ 社宫(哀七年初曹人或夢衆君子立于社宫而/謀亡曹曹叔振鐸請待公孫强許之旦而)¶ (求之曹無之戒其子曰我死爾聞公孫强為政/必去之及曹伯陽即位好田弋曹鄙人公孫强)¶ (好弋獲白鴈獻之有寵使為司城以聴政夢者/之子乃行强言伯説於曹伯曹伯從之乃背晉)¶ (而奸宋宋/人伐之)衛侯夢渾良夫(哀十七年衛侯夢于/北宫見人登昆吾之)¶ (觀被髮北面而譟曰登此昆吾之虚緜緜生之/𤓰余為渾良夫叫天無辜公親筮之胥彌赦占)¶ (之曰不害與之邑寘之而逃奔宋衛侯貞卜其/繇曰如魚竀尾衡流而方羊裔焉大國滅之將)¶ (亡闔門塞竇乃自後踰冬/十月晉復伐衛入其郛)宋得夢已為烏(哀二/十六)¶ (年宋得夢啓北首而寢於盧門之外已為烏而/集於上咮加於南門尾加於桐門曰余夢美必)¶ (立大尹奉啓以/奔楚乃立得)¶ 形神相接而夢者世歸之想形神不接而夢者世歸之¶ 因因之説曰因羊而念馬因馬而念車因車而念盖固¶ 有牧羊而夢鼓吹曲盖者矣是雖非今日之想實因於¶ 前日之想也故因與想一説也信如是説無想則無因¶ 無因則無夢舉天下之夢不出於想而已矣鳴呼萬物¶ 皆備於我萬理皆備於心豈以想而有豈以不想而無¶ 哉耳之所聞者有限也然天下之聲皆具於吾耳之中¶ 非可以聞不聞限也目之所見者有限也然天下之色¶ 皆具於吾目之中非可以見不見限也心之所想者有¶ 限也然天下之理皆具於吾心之中非可以想不想限¶ 也上天下澤内華外夷往古來今其鉅其細其晦其明¶ 皆與吾心同流而無間或感於志氣或動於四體或發¶ 於夢寐層見錯出軸運機旋豈待想而後有因待因而¶ 後有夢耶苟必謂因想而後有夢則是未想之前胷中¶ 本無是物因想而後有是物也未想之前胷中本無是¶ 理因想而後有是理也抑不知心猶地而想特其一塵¶ 耳心猶海而想特其一漚耳以想為心何異指塵為地¶ 指漚為海乎是其為論淺狹潰亂猶未離乎夢中語反¶ 欲證他人之夢甚矣其惑也厯舉左氏所載之夢自晉¶ 文公至於宋得無慮於數十名之以想可也名之以因¶ 亦可也至於叔孫穆子夢童牛之貌於牛未至之前曹¶ 人夢公孫强之名於强未生之前是果出於想乎果出¶ 於因乎雖起樂廣於九原吾知其未必能判是義也以¶ 有窮之說而欲盡無窮之理以有外之見而欲測無外¶ 之心難矣哉嗚呼理本無窮而人自窮之心本無外而¶ 人自外之故左氏之所謂夢出於所因所想之外盖無¶ 幾其餘未有不局於區區念慮之間者也持樂廣之論¶ 以揆之(事見/本傳)固已十中其八九矣然醫不至於神治常¶ 疾則精治非常之疾則疎論不至於極談常夢則合談¶ 非常之夢則敗魯襄公之夢周公固子服惠伯之所能¶ 辨也如使論孔子之夢周公吾不知其何辭以對¶ 晉侯作三行(僖公二十八年晉侯作三行以禦狄/荀林父將中行屠擊將右行先蔑將)¶ (左/行)¶ 事固有當責而不可責者奢者可責也多與之財而責¶ 其奢不可也醉者可責也多飲之酒而責其醉不可也¶ 晉自武公始受一軍啓封繼以獻公之强衍其一軍為¶ 二繼以文公之伯衍其二軍為三猶以為未足復割為¶ 三行之制外避天子六軍之名而内僣天子之實議者¶ 並以文公為可責也吾獨以為當責而不可責也亦嘗¶ 聞周室軍旅之制乎五人為伍五伍為兩四兩為卒五¶ 卒為旅五旅為師五師為軍一軍之制為人萬二千五¶ 百(司馬/法)損一人則不足増一人則有餘大國之三軍也¶ 地方百里而其人僅足以具三軍也次國之二軍也地¶ 方七十里而其人僅足以具二軍也小國之一軍也地¶ 方五十里而其人僅足以具一軍也地有限則人有限¶ 人有限則軍有限雖欲僣侈其軍亦窘於無人而不得¶ 騁矣王者之於諸侯典祀陵節所當問也車服亂常所¶ 當問也宫室改度所當問也樂舞踰數所當問也獨軍¶ 旅之制有所不必問焉非軍旅果輕於典祀車服宫室¶ 樂舞也蹙之以地束之以人雖使僣之亦不能僣也王¶ 綱上舉侯度下修大不侵小强不犯弱則地有常地人¶ 有常人軍有常軍雖欲如晉之僣豈可得哉晉之所以¶ 能僣六軍者適當周室失政之時南吞北噬東攘西畧¶ 以斥大其國増地必増人増人必増軍野曠則風勁川¶ 漲則舟髙國大則兵衆矣夫何疑耶既已容其兼并而¶ 反責其軍制之僣是猶多與之財而責其奢多飲之酒¶ 而責其醉也此吾所謂事有當責而不可責者也為周¶ 室計者當深絶其晉兼并之原至於軍數之多寡則在¶ 周室初無損益焉周果能治晉兼并之罪披其地奮其¶ 人則善矣不然則合為一軍者是衆也晉之强自若也¶ 分為六軍者是衆也晉之强自若也是一軍者未分之¶ 六軍而六軍者既分之一軍也吾何為喜其一而怒其¶ 六哉軍數之多寡不足為損益則先王之制禮銖兩毫¶ 髪至嚴而不可踰者果非耶曰賈人不得衣綺縠者政¶ 也盜賊不得衣綺縠非政也盜賊非剽掠不能具綺縠¶ 晉侯非兼并不能具六軍舍其剽掠而責其服之侈儉¶ 舍其兼并而責其軍之多寡可不可耶¶ 周公閱聘魯(僖三十年冬王使周公閱來聘饗有/昌歜白黑形鹽辭曰國君文足昭也)¶ (武可畏也則有備物之饗以象其徳薦五/味羞嘉穀鹽虎形以獻其功吾何以堪之)¶ 身首寄也軒冕者身之寄也是道家者流之論也人自¶ 送丞相長史而張君嗣厭其勞(見本/傳)魯自待宰周公而¶ 姬閱辭其享認而有之非惑耶信如是言則有宰周公¶ 而又有姬閱是身與位為二也蘇孺文視身與位為二¶ 故指飲故人按故人者為兩事(見本/傳)荀道將視身與位¶ 為二故指殺弟哭弟者為兩人(見本/傳)傷恩敗教其禍有¶ 不可勝言者非二之罪耶儒者之論則進是矣居其位¶ 而無其徳為身之羞居其位而黜其禮為位之羞身者¶ 一夫之私也位者萬世之公也周公閱以徳薄自愧不¶ 敢受魯之享抑不思所居者上宰之官所持者天子之¶ 節所享者先王之禮今徒以一夫之無徳而廢萬世之¶ 常尊是避身之羞而為位之羞也是知身之當其禮而¶ 不知身之不足當其位也如愧之莫若亟去其位位則¶ 受之禮則辭之受其大而辭其細豈不甚可責耶以儒¶ 者之論而責周公閱固無所逃罪然吾竊有所矜焉周¶ 公之位自周文公之没居其位者不知其幾人也使于¶ 四方享昌歜白黑形鹽之享者又不知其幾人也彼豈¶ 皆徳與禮稱受之而無愧耶晏然居之欣然樂之未聞¶ 有一人以徳薄辭者至周公閱之居此官受此享怵惕¶ 内愧對大賔大客之前痛自羞薄不敢少安其不能辭¶ 位固可責吾未嘗不獨矜其愧心之猶在也其視前後¶ 數公既不辭位又不辭禮驕泰奢侈者豈不賢耶其視¶ 道家者流傲誕荒唐視身與位為二物者豈不賢耶范¶ 鞅一陪臣猶索十牢於禮之外(昭二十/三年)周公閱以天子¶ 之宰乃肯辭備物於禮之内儒者不矜其愧心而責其¶ 迹吾竊恨儒者之不恕也然既曰知愧矣不愧其大而¶ 愧其細獨何歟吾又未見儒者之不恕也¶ 臧文仲如晉分曹田(僖三十一年春取濟西田分/曹地也使臧文仲往宿於重)¶ (館重館人告曰晉新得諸侯必親其共不速行/將無及也從之分曹地自洮以南東傅于濟盡)¶ (曹地/也)¶ 利則居後害則居先此君子處利害之常法也是故見¶ 利而先謂之貪見利而後謂之亷見害而先謂之義見¶ 害而後謂之怯皆古今之定名未有知其所由始者也¶ 人之於利憂其鋭而不憂其怠憂其急而不憂其緩憂¶ 其溺而不憂其忘天下豈有憂蟻之避羶憂蚋之捨醯¶ 者耶晉文公私有討於曹披裂其地為諸侯者坐視不¶ 能救則亦已矣乃乗其危而共取其利是誠何心也臧¶ 文仲所以遲遲其行者其亦忸怩而有所不安歟異哉¶ 重館人之論也曰晉新得諸侯必親其共不速行將無¶ 及也重館之人所謂共其諸異乎聖人之共歟信如是¶ 説則狡商庸賈趨利如風雨者皆重館人之所謂共也¶ 世之共者何其多耶彼逡巡推揖恥於冒私之君子格¶ 以重館人之言皆不共之大者其説陋甚雖始學者猶¶ 知謝而郤之孰知以臧文仲之賢反為其説之所動乎¶ 昔萬章與石顯善顯免官歸留物數百萬與章章不受¶ 曰吾以布衣見哀於石君石君家破不能有以安也而¶ 受其財物此為石氏之禍萭氏反當以為福耶(見漢游/俠傳)¶ 魯與曹同出姬姓並列諸侯其恩義信誓之重非如石¶ 顯萭章一時之私交也魯坐視曹之翦覆不惟不能辭¶ 其地又奔走而趨之以曹之禍為魯之福曽謂臧文仲¶ 之賢不如萭章乎使臧文仲緩轡徐驅徘徊不進以致¶ 吾不忍之意雖後諸侯之期不得尺土以歸吾親親之¶ 義已盡矣今冒利競進雖得地之多吾恐文仲所喪者¶ 之多於地也前日魯僖之請復衛侯文仲嘗為謀主矣¶ 其言曰諸侯之患諸侯恤之所以訓民也君盍請衛侯¶ 以示親於諸侯且以動晉夫晉新得諸侯使亦曰魯不¶ 棄其親其亦不可以惡於是納玉於晉以免衛侯(見魯/語)曹¶ 衛一體也免衛之難其義既可以動晉辭曹之田其義¶ 獨不可以動晉乎文仲於衛則割我之所有棄之而不¶ 惜於曹則奪彼之所有受之而不疑是非恩衛而仇曹¶ 也本心易失而利心易昏也吁可畏哉雖然太公之就¶ 封道宿行遲逆旅人曰客寢甚安殆非就國者也太公¶ 聞之夜衣而行黎明至國則萊侯既與之争營丘矣(史/記)¶ (齊世/家)太公聴逆旅之言其亦未免於趨利歟非也君子¶ 固不以利自凂亦不以利自嫌也一國之重有民人焉¶ 有社稷焉吾其可避趨利之小嫌濡滯逗留使為姦冦¶ 之所伺乎故太公之不可遲猶臧文仲之不可速也然¶ 受封分地之事逆旅重館之言其同其異其是其非相¶ 去間不容髮若之何而辨之曰在明善¶ 晉作五軍以禦狄(僖三十一年秋晉蒐于清原/作五軍以禦狄趙衰為卿)¶ 為善未盡猶愈不為改過未盡猶愈不改堯舜之善非¶ 可一日為也桀紂之惡非可一日改也百善而有其一¶ 固可漸自附於堯舜矣百過而去其一固可漸自離於¶ 桀紂矣雖然為善未盡者君子固矜而進之也寛而待¶ 之也徐而誘之也至於人之改過者君子必用其察焉¶ 改過而未盡者在所恕改過而不盡者在所誅始𤼵之¶ 善端新而未固已染之惡習舊而難除是改過未盡者¶ 也是力不足者也鐫其毫末以盖丘山之愆去其一二¶ 以塞衆多之議是改過不盡者也是誠不足者也力不¶ 足者猶有時而足焉誠不足者前過未盡今偽已生是¶ 益其過耳何改過之云乎曽不如不改之為愈也瞑眩¶ 之藥不可再投背城之戰不可再接藥未投雖危疾猶¶ 有望其瘳戰未接雖危國猶有望其勝一𤼵而不中則¶ 其望窮矣過而不改者雖元惡大憝君子猶不忍輕絶¶ 何也所恃者改過之術存也乃若改過而不肯盡略爾¶ 裁抑苟以欺人則是改過之術既試而不効矣夫復何¶ 所望耶積昏所以致明也積蔽所以致通也積迷所以¶ 致悟也人心至神雖懵懵罔罔不知過之當改久閉斯¶ 開乆鬱斯𤼵是惟無改改則若决江河而莫能禦矣三¶ 年鐘鼓之間乃所以隂養其一日之修省也今既知過¶ 之當改反毛舉細故公為欺誕以竊改過之名是既累¶ 其心於不誠矣心既不誠則善端何時而復𤼵耶本無¶ 昏安得明本無蔽安得通本無迷安得悟吾是以知改¶ 過不盡者終無改過之路也晉文公始兼三行三軍之¶ 制以擬天子之六軍曽未數年知僣侈之過復蒐於清¶ 原損其一而為五軍焉晉文公果知過之當改則亟出¶ 令盡復諸侯之舊可矣乃於改過之時而為文過之事¶ 創立軍制上則異於天子下則尊於諸侯明知其過而¶ 不能盡改外邀恭順之名内享泰侈之實其機不可謂¶ 不巧其謀不可謂不譎矣巧如是譎如是其良心乎偽¶ 心乎良心無巧巧者偽心也良心無譎譎者偽心也軍¶ 雖損其一而偽心之増者不知其幾矣嗚呼易則易于¶ 則于易于雜者未之有也天下之分非君則臣天下之¶ 俗非夷則夏天下之事非善則惡天下之説非正則邪¶ 出臣則入君出夷則入夏出善則入惡出正則入邪天¶ 下豈有出乎此而不入乎彼者耶宜晉文之心勞日拙¶ 也¶ ¶ ¶ ¶ ¶ ¶ ¶ ¶ ¶ ¶ ¶ 左氏博議卷十五¶ # -*- mode: mandoku-view; -*- 欽定四庫全書¶ 左氏博議卷十六¶ 宋 吕祖謙 撰¶ 先軫死狄師(僖三十三年狄伐晉及箕晉侯敗狄/于箕郤缺獲白狄子先軫曰匹夫逞)¶ (志於君而無討敢不自討乎免胄/入狄師死焉狄人歸其元面如生)¶ 至難𤼵者悔心也至難持者亦悔心也凡人之過狠者¶ 遂之詐者文之愚者蔽之吝者執之誇者諱之怠者安¶ 之孰能盡出數累之外而悔心獨𤼵者乎是悔也未𤼵¶ 則憂其難𤼵既𤼵則憂其難持曷為其難持也悔心初¶ 𤼵自厭自愧自怨自咎戚然焦然不能一日安苟無以¶ 持之則自厭者苟且弛縱必入於自肆矣自愧者退縮¶ 羞赧必入於自棄矣自怨者鬰積繳繞必入於自懟矣¶ 自咎者憂憤感激必入於自殘矣是悔固可以生善亦¶ 可以生不善也萬斛之舟放乎滄海非遇大風則不回¶ 苟操舟者無以持之固有因風力之勁而反致覆溺者¶ 矣舟之所以回者風也舟之所以溺者亦風也一念之¶ 悔其勁烈盖甚於風烏可不知所以持之耶吾讀左氏¶ 至先軫之死未嘗不嘉其悔而又傷其無以持悔也軫¶ 以晉襄公之縱秦囚不顧而唾(僖三十二年夏晉敗秦/師于殽獲百里孟明視)¶ (西乞術白乙丙以歸文嬴請三帥使歸公舍之先軫怒/曰武夫力而拘諸原婦人暫而免諸國墮軍實而長寇)¶ (讎亡無日矣/不顧而唾)無禮於君甚矣及箕之役深悔前過免胄¶ 而死於狄師其一念之勁烈如此使有以持之固可以¶ 一日而収克已復禮之功矣惟其無以持之不用是力¶ 於禮義而用是力於血氣身為元帥揔三軍之重而輕¶ 棄其身身死無名驕敵辱國没有餘責殆與自經於溝¶ 壑者等耳先軫所犯者晉君也所死者狄師也前日犯¶ 君者謂之悖今日死狄者謂之狂聞以義掩利矣聞以¶ 善掩惡矣曰悖曰狂其過惟均豈聞有為狂而能掩悖¶ 者乎先軫未能改前日之過而適所以生今日之過也¶ 先軫意在於改過而反至於生過失不在於悔而在於¶ 不能持其悔也風之無力者不能囘舟至於風勁者惟¶ 善操舟者為能持之悔之無力者不能遷善至於悔力¶ 之勁者惟善治心者為能持之如使人之有過者不自¶ 厭自愧自怨自咎則終始如此而已矣厭愧怨咎正吾¶ 入徳之門然毫釐之差復陷於過果何以持之乎曰負¶ 擔而趍家者不勝其勞弛擔而至家者不勝其逸負擔¶ 之勞乃所以為弛擔之逸也悔過之初厭愧怨咎改過¶ 之後舒泰恬愉先軫悔過而至于殺其身意者徒知悔¶ 而未知改乎使果能持其悔亟改而歸之善則舒泰恬¶ 愉之地自有真樂必不肯輕殺其身也既歸家則忘其¶ 勞既改過則忘其悔豈有既歸而猶勞既改而猶悔者¶ 乎是則勞獨當改也悔亦當改也¶ 臼季舉郤缺(僖三十三年初臼季使過冀見冀缺/耨其妻饁之敬相待如賔與之歸言)¶ (諸文公曰敬徳之聚也能敬必有徳徳以治民/君請用之臣聞之出門如賔承事如祭仁之則)¶ (也公曰其父有罪可乎對曰舜之罪也殛鯀其/舉也興禹管敬仲桓之賊也實相以濟康誥曰)¶ (父不慈子不祇兄不友弟不共不相及也詩曰/采葑采菲無以下體君取節焉文公以為下軍)¶ (大夫反自箕襄公以三命命先且居將中軍以/再命命先茅之縣賞胥臣曰舉郤缺子之功也)¶ (以一命命郤缺/為卿復與之冀)¶ 人之觀隨所遇而變過朝廷則觀政過障戍則觀備過¶ 營壘則觀兵過㕓市則觀貨所觀未嘗不隨所遇也惟¶ 因所遇而觀故將求士者必之庠焉序焉校焉塾焉捨¶ 庠序校塾而適野則所見畎𤱔而已矣稼穡而己矣農¶ 夫而己矣於此而求士是猶求魚於山求獸於海果何¶ 從而得之哉彼臼季出使而得兾缺於耕饁之間其亦¶ 異於人之觀矣臼季文公之近臣也居則華屋出則雕¶ 軒方其奉君命而使佩玉長裾光麗溢目麾幢旌節貴¶ 震一時使他人居之則意必滿氣必揚下視農夫霑體¶ 塗足之勞將顰蹙嘔噦而不肯觀矣况東阡西陌不知¶ 其幾𤱔也前耘後耕不知其幾人也婦饁子餉不知其¶ 幾家也棼棼闐闐往來如織何以辨其孰肅孰慢孰莊¶ 孰肆孰敬孰怠耶臼季於道路駐足之頃驟㧞兾缺於¶ 千鎛萬笠之間舉之於君列之於卿大夫之間迄為名¶ 臣不負所舉吾不知臼季且何術以觀之也盖嘗聞之¶ 昔之在公卿之位者未嘗不以求士為首務旦之所思¶ 者士也暮之所思者士也在朝退朝出疆入疆未嘗須¶ 㬰忘士思之既深故雖田野之間莽蒼之外寸長片善¶ 未有不投吾之意而動吾之目者吾非數數然求見之¶ 也吾心在於求士則士自見於吾心也鑑以照物為職¶ 吾眀既徹則物自入其照公卿以求士為職吾誠既立¶ 則士自入其求如使本無求士之誠則雖左顧右盼見¶ 一人而問之又見一人而質之體煩目眩精耗神竭而¶ 所謂眞賢實能者未必不失之交臂之間矣觀茅容之¶ 避雨者未有知容之賢者也而郭泰獨知之者非泰之¶ 觀異於衆人泰求士之心異於衆人也(後漢茅容耕於/野時與等輩避)¶ (雨樹下衆皆夷踞相對容獨危坐愈恭林宗行/見之而竒其異遂與共言因勸令學卒以成德)過兾缺¶ 之耕饁未有知缺之敬者也而臼季獨知之者非季之¶ 見異於衆人季求士之心異於衆人也苟所觀者以目¶ 而不以心則見避雨而偶不箕踞者遽謂之茅容見耕¶ 饁而偶不嫚侮者遽謂之兾缺可邪吾嘗攷臼季兾缺¶ 之事而知古今風俗之變有大不同者焉古者公卿有¶ 不遇之歎而布衣無不遇之歎後世布衣有不遇之歎¶ 而公卿無不遇之歎古者公卿以求士為己責故常以¶ 不遇賢者為憂至於布衣外無責内無憂囂囂然何往¶ 而不遇哉故臼季惟恐不遇冀缺而兾缺不恐不遇臼¶ 季也後世之公卿以得位為遇後世之布衣以無位為¶ 不遇下求之愈急上應之愈緩而風俗日以薄矣非自¶ 㧞於汙俗之中殆未足與論遇不遇之眞在也¶ 晉陽處父侵蔡楚子上救之與晉師夾道汦水而¶ 軍(僖三十三年晉陽處父侵蔡楚子上救之與/晉夾汦而軍陽子患之使謂子上曰吾聞之)¶ (文不犯順武不違敵子若欲戰則吾退舍子濟/而陳遲速唯命不然紓我老師費財亦無益也)¶ (乃駕以待子上欲渉大孫伯曰不可晉人無信/半涉而薄我悔敗何及不如紓之乃退舍陽子)¶ (宣言曰楚師遁矣遂歸楚師亦歸太子商臣譛/子上曰受晉賂而辟之楚之耻也罪莫大焉王)¶ (殺子/上)¶ 國毁當辨身毁當容國辱當争身辱當受是固不可格¶ 以一律也昔夫子能忍匡人之圍(見論/語)而不能忍萊夷¶ 之兵(見家/語)能忍南子之見(見論/語)而不能忍優施之舞(見/家)¶ (語/)聖人之心何其多變也繞指之柔忽變而為撃柱之¶ 剛緩帶之和忽變而為奮髯之怒迭弛迭張迭弱迭強¶ 闔闢推移不主故常是非聖人樂於多變也處身之與¶ 處國其法固不相叅也毁辱在身聖人納之而不校也¶ 此匡人之圍南子之見夫子所以未嘗一動念也毁辱¶ 在國聖人競之而不置也此萊夷之兵優施之舞夫子¶ 所以未嘗一毫貸也楚子上為陽處父所薄而退舍加¶ 以遁逃之謗為子上者盍思是謗其身之謗乎其國之¶ 謗乎使所謗止於子上之身則不與之校者盛徳也閎¶ 量也大度也今遁逃之謗不專及其身而且及其師不¶ 專及其師而且及其國為子上者安可嘿嘿受謗遽帥¶ 師而歸乎楚與晉争衡乆矣一旦為陽處父而被以逃¶ 遁之名子上曽不出一語與之競天下必以為楚師之¶ 眞遁皆將雄晉而雌楚吾不知而今而後幾戰幾勝而¶ 後可洗此耻耶然則為子上者將奈何曰夾泜之師兩¶ 軍相望先濟不可也先退亦不可也先濟則晉將乗之¶ 逞邀擊之計先退則晉將藉之為班師之名子上盍當¶ 退舍之際遣一介之使以告晉師曰大國有命敝邑不¶ 敢違是以在此為大國退既成列矣使人敢請濟期彼¶ 陽處父無辭以對然後卷甲而趨之雖使不及晉師然¶ 遁逃之名將在晉而不在楚矣處父何自駕其謗商臣¶ 何自入其譛哉大扺君子勇於公而怯於私在家庭在¶ 鄉黨在田野含垢忍耻見侮不校恂恂愉愉人百欺之¶ 而不以為忤在廟堂在軍旅在官府燭奸擿𨼆洞見肺¶ 肝凛凛冽冽雖人一欺之亦未嘗容其所以不移朝廷¶ 軍旅官府之勇而變家庭鄉黨田野之怯非嫌於私己¶ 也一己之尊萬物無對其所以不與人校者非不敢校¶ 也不見有可校者也舉梃擊空適以自勞舉刀斷水適¶ 以自困彼之來毁譽者適所以自損耳吾從容無為而¶ 置彼於不足校之地勇不既大矣乎至於國家之事則¶ 存亡安危繫焉不得已而出力與之校校而以力則其¶ 威䙝矣是知怯於私者衆人以為怯而君子則以為勇¶ 之大也¶ 周叔服相公孫敖二子(文元年王使内史叔服來/㑹葬公孫敖聞其能相人)¶ (也見其二子焉叔服曰榖也食子難/也収子榖也豊下必有後於魯國)越椒生而¶ 文子知其滅若敖氏(宣四年初楚司馬子良生/子越椒子文曰必殺之是)¶ (子也熊虎之狀而豺狼之聲弗殺必滅若敖氏/矣諺曰狼子野心是乃狼也其可畜乎子良不)¶ (可子文以為大慼及將死聚其族曰椒也知政/乃速行矣無及於難且泣曰鬼猶求食若敖氏)¶ (之鬼不其餒而及令尹子文卒鬭般為令尹子/越為司馬蒍賈為工正譛子揚而殺之子越為)¶ (令尹已為司馬子越又惡之乃以若敖氏之族/圄伯嬴於轑陽而殺之遂處烝野將攻王師于)¶ (漳澨秋七月楚子與若敖/氏戰于臯滸遂滅若敖氏)伯石生而叔向之母¶ 知其喪羊舌氏(昭二十八年初叔向欲娶於申/公巫臣氏其母欲娶其黨叔向)¶ (曰吾母多而庶鮮吾懲舅氏矣其母曰子靈之/妻殺三夫一君一子而亡一國兩卿矣可無懲)¶ (乎向懼不敢取平公強使取之生伯石伯石始/生子容之母走謁諸姑曰長叔姒生男姑視之)¶ (及堂聞其聲而還曰是豺狼之聲也狼/子野心非是莫喪羊舌氏矣遂弗視)¶ 勢相敵而後訟未有非其敵而訟焉則大者喪其為大¶ 矣公卿之於皂𨽻也巨室之於窶民也儒者之於卜祝¶ 也邈乎其勢之不相敵也親屈公卿之貴而與皂𨽻訟¶ 親屈巨室之富而與窶人訟親屈儒者之重而與卜祝¶ 訟勝之不武不勝為笑適以自卑而已矣荀卿以大儒¶ 而著非相之篇(荀非/相篇)下與卜祝較何其不自愛也彼挾¶ 相術以苟衣食者卑冗凡賤厠迹於巫醫優伶之間仰¶ 視儒者如斥鷃望大鵬於羊角扶摇之上敢有一毫争¶ 衡之心乎荀卿忽降尊貶重譊譊然與相師辨連簡累¶ 牘而不已是書一出相師之氣坐増十倍互相告語以¶ 謂我何人也卜祝也彼何人也儒者也我何足以致彼¶ 之争彼亦何苦於我争也今彼乃眀目張膽極其辨而¶ 與我争曲直恐不勝者是必我之道可以與彼抗也由¶ 是卜祝之流人相勸家相勉支分𣲖别相形之術遂蔓¶ 延於天下矣然則荀卿之於相術將以排之適以助之¶ 將以抑之適以揚之非相之篇吾恐未免為是相之篇¶ 也自孔子以前相術固已㮣見於世矣若周叔服相公¶ 孫敖之二子一言其必食子一言其必収子是以相而¶ 預言人之福也子文及叔向母見越椒伯石之始生一¶ 言其必滅若敖氏一言其必喪羊舌氏是以相而預言¶ 人之禍也數十年之後福焉而福禍焉而禍無一不合¶ 誇於口者有之筆於書者有之孔子未嘗過而問焉豈¶ 孔子衛道之心反緩於荀卿耶孔子以謂天下之曲伎¶ 小術雜焉而不可縷數如蜩蟬蛙蠅自鳴自止本不足¶ 為吾道之輕重苟獨取其一而辨焉則天下必以是為¶ 術也至勞聖人與之辨必其道可與聖人抗殆將有陷¶ 溺而從之矣是不能為吾道損一異端反為吾道増一¶ 異端也天下本未嘗以異端待相術荀卿強斥以為異¶ 端而與之辨無故而為吾道増一異端非卿之罪耶吾¶ 觀孔子周遊於天下鄙夫陋人每以區區相術而窺之¶ 有曰顙類堯也有曰項類臯陶也有曰肩類子産也(見/家)¶ (語/)孔子與門弟子聞之不過付之一笑耳豈非曲伎小¶ 術初不足與論是非耶乃若吾夫子之門自有相書殆¶ 非卜祝所誦之相書也申申夭夭即孔門相容貌之術¶ 誾誾侃侃即孔門相言語之術躩如翼如即孔門相步¶ 趨之術勃如怡如即孔門相顔色之術(並論語/鄉黨)一部一¶ 位一占一候毫釐不差季咸康舉許負之術至是皆敗¶ 矣曽子傳此相書以相人故𤼵而為動容貌之論子思¶ 傳此相書以相人故𤼵而為動乎四體之論孟子傳此¶ 相書以相人故𤼵而為眸子瞭眊之論苟荀卿得孔門¶ 之相書將心醉服膺之不暇何暇非他人之相書耶¶ 閏三月非禮(文元年於是閏三月非禮也先王之/正時也履端於始舉正於中歸餘於)¶ (終履端於始序則不愆舉正於中/民則不惑歸餘於終事則不悖)閏不告朔(文/六)¶ (年閏月不告朔非禮也閠以正時時以作事事/以厚生生民之道於是乎在矣不告閏朔棄時)¶ (政也何/以為民)辰在申再失閏(襄二十七年十一月乙/亥朔日有食之辰在申)¶ (司厯過也/再失閏矣)火西流司厯過(哀十二年冬十一月/螽季孫問諸仲尼仲)¶ (尼曰丘聞之火伏而後蟄者/畢今火猶西流司厯過也)¶ 天下之事有若贅而實不可損者君子之所當察也三¶ 月而春三月而夏三月而秋三月而冬孟其始也仲其¶ 中也季其終也孟仲季之月具而始中終之序全殆不¶ 可一毫加益彼所謂閏者果何為者耶閏在春則春之¶ 贅也閏在夏則夏之贅也閏在秋則秋之贅也閏在冬¶ 則冬之贅也閏之附於四時若附贅然聖人果何為置¶ 之耶及問諸知厯者然後知閏者實厯數之基本四時¶ 之所待而正者也太極運三辰五星於上而元氣轉三¶ 統五行於下上下經緯而天下至變生焉苟不置閏以¶ 通其變則周天之餘度誰與受之朞年之餘日誰與受¶ 之以有常之厯而追無常之天日踈日逺日舛日差積¶ 而至於乆將見厯在震而時已夏矣厯在離而時已秋¶ 矣此魯厯之差仲尼之譏左氏之論未嘗不本於置閏¶ 也閏定則厯定厯定則時定孰知吾向日視為贅物者¶ 乃厯數之大本乎因厯數而例其餘則吾平居嗤笑以¶ 為贅而無用者未必非至理之所在也一揖可矣三揖¶ 則贅再拜可矣百拜則贅終日恪誠足以格鬼神乃贅¶ 為七日之齋終年勤苦足以通倫類乃贅為九年之學¶ 是皆吾平日之甚不快猶是閏之贅也以閏為贅而損¶ 之則所差者特寒暑之節耳至於以揖為贅者損之又¶ 損必至於不揖以拜為贅者損之又損必至於不拜以¶ 齋為贅者損之又損必至於不齋以學為贅者損之又¶ 損必至於不學然則聖人之教凡世指為苛細繁委贅¶ 而無用者皆可以隂養天下之有用也豈止一閏法而¶ 已哉雖然斗指兩辰謂之閏是閏非辰之正也(後漢律/厯志)¶ 月無専建謂之閏是閏非月之正也(公羊/傳)中氣不在謂¶ 之閏是閏非氣之正也(後漢律/厯志)如是則人非特以為贅¶ 天固以為贅矣曰非也閏者厯之樞也使斗杓可得而¶ 指月建可得而名中氣可得而攝則是亦四時之一耳¶ 何以定四時而成嵗乎惟閏也非辰之辰而斗杓所不¶ 能指非月之月而月建所不能名非氣之氣而中氣所¶ 不能攝居章㑹統元之間視之若贅而千載之日繋焉¶ 為厯官者安可棄而不考耶天下之理固有手之所不¶ 能指口之所不能名說之所不能攝古今共棄而不攷¶ 者矣此又非厯官之責也¶ 楚太子商臣弑成王(文元年初楚子將以商臣為/太子訪諸令尹子上子上曰)¶ (君之齒未也而又多愛黜乃亂也楚國之舉恒/在少者且是人也蠭目而豺聲忍人也不可立)¶ (也弗聽既又欲立王子職而黜太子商臣商臣/聞之而未察告其師潘崇曰若之何而察之潘)¶ (崇曰享江芊而勿敬也從之江芊怒曰呼役夫/宜君王之欲殺女而立職也告潘崇曰信矣潘)¶ (崇曰能事諸乎曰不能能行乎曰不能能行大/事乎曰能冬十月以宫甲圍成王王請食熊蹯)¶ (而死弗聽丁未王縊諡之/曰靈不瞑曰成乃瞑焉)¶ 天下之言察於利害未驗之前人皆以為難察於利害¶ 既驗之後人皆以為易鯀能欺四嶽於九載之初而不¶ 能欺比屋於九載之後(見尚/書)非比屋果智於四岳也未¶ 驗之與已驗其難易固不同也少正卯能欺子貢於兩¶ 觀方誅之始而不能欺市人於兩觀既誅之餘(見家/語)非¶ 市人果智於子貢也未驗之與已驗其難易固不同也¶ 未見汨陳之禍而能察鯀之䇿則天下皆堯矣未見偽¶ 辨之慝而能察少正卯之言則天下皆孔子矣如必待¶ 既驗而後察之特比屋市人之智耳是故出夏癸於南¶ 巢則必思伊尹不可再留起商辛於牧野則必思祖伊¶ 不可再用(並見/尚書)脫夫差於姑蘇則必思子胥不可再生¶ (史記吳/世家)當利害既驗之後雖至愚極暴之人猶知其可¶ 從而悔其不從也然則天下之言當利害未驗之時察¶ 之安得不謂之難乎自利害既驗之後察之安得不謂¶ 之易乎吾獨以為利害之未驗察言者若難而實易利¶ 害之既驗察言者若易而實難吾非樂與說者反也所¶ 謂正言似反者也利害未驗之前利未見利害未見害¶ 吾心未為利害之所分則所用以察言者皆心之正也¶ 以吾心之正而察天下之言其善其惡其邪其正畢陳¶ 于前而莫能遁非難而易耶至於利害既驗之後吾見¶ 其言之驗則竊意其言之可從是以事信之而非以心¶ 信之也吾見其言之不驗則竊意其言之不可從是以¶ 事疑之而非以心疑之也信與疑不出於心而出於事¶ 其弊可勝既耶人臣之以是諌非者君從之則有利君¶ 不從之則有害後世因其事之驗而信其言之驗可也¶ 抑不知天下固有以非諌非者雖能知君之過而已之¶ 諌亦不免於過雖能舉君之失而己之諌亦不免於失¶ 君不從其言固有害也君從其言亦有害也後世徒見¶ 其君不從其言之害而不見從其言之害溺其事之驗¶ 而忘其理之差争拾其遺說而襲之盖有亂亡相尋而¶ 不悟者矣此吾所謂若易而實難者也楚子上之事是¶ 己子上諌楚成王之立商臣既中楚成之非矣而子上¶ 之所以諌者亦未免於非也既曰君之齒未也而又多¶ 愛黜乃亂也又曰楚國之舉常在少者此二説者實萬¶ 世禍亂之權輿使楚成從其前之説則國本不建儲位¶ 乆虛得無起覬覦之姦乎使楚成從其後之說則嫡庶¶ 不眀長幼失序得無開簒奪之萌乎此二禍者吾未知¶ 與熊蹯之變孰先孰後也後世徒見子上料商臣之驗¶ 遂信其言而納於禍有以立嗣為諱如唐宣宗者(見本/紀)¶ 實子上齒未之言誤之也有以庶孽奪宗如隋文帝者¶ (見本/紀)實子上舉少之言誤之也其餘以此隊命隕姓者¶ 未易枚舉豈非樂已驗之言而蹈未見之禍乎彼商臣¶ 之惡有非梟䲭其心者皆知疾趨而避之其禍後世殆¶ 未若子上之烈也張角不足為漢禍而討張角者乃為¶ 漢禍(魏曹/操)盧循不足為晉禍而滅盧循者乃為晉禍(宋/劉)¶ (裕/)商臣不足為萬世禍而排商臣者乃為萬世禍天下¶ 之禍固有機於此而動於彼者矣夫豈始慮所及耶¶ 晉襄公朝王先且居胥臣伐衛(文元年晉文公之/季年諸侯朝晉衛)¶ (成公不朝晉襄公既祥使告于諸侯而伐衛及/南陽先且居曰效尤禍也諸君朝王臣從師晉)¶ (侯朝王于温先/且居胥臣伐衛)¶ 因人而有過者君子不謂之過因人而有善者君子不¶ 謂之善周公之過因管叔而過也過在管叔而周公何¶ 與焉(孟子公孫丑下陳賈見孟子問曰周公何人也曰/古之聖人也曰使管叔監殷管叔以殷畔也有諸)¶ (曰然曰周公知其將畔而使之與曰不知也然則聖人/且有過與曰周公弟也管叔兄也周公之過不亦宜乎)¶ 孔子之過因昭公而過也過在昭公而孔子何與焉(論/語)¶ (述而陳司敗問昭公知禮子孔子曰知禮孔子退揖巫/馬期而進之曰吾聞君子不黨君子亦黨乎君取於吳)¶ (為同姓謂之吳孟子君而知禮孰不知禮巫/馬期以告子曰丘也幸苟有過人必知之)過端𤼵於¶ 人而不𤼵於已是安得為周孔累哉漢髙帝因傾項籍¶ 而為義帝服非眞悲也為服所以挫羽也(見漢髙/帝本紀)劉裕¶ 因傾桓𤣥而興復晉祚非真忠也復晉所以滅𤣥也(南史/宋髙)¶ (祖/紀)時無項籍則髙帝必不為服義帝之喪時無桓𤣥則¶ 劉裕必不唱復晉祚之師其為善果出於已耶因人而¶ 過者猶鑑遇嫫母而醜本非鑑之醜也因人而善者猶¶ 木託於岳而髙本非木之髙也是故因人而有過者雖¶ 百過不足尤因人而有善者雖百善不足喜為善由已¶ 而由人乎哉晉襄公即位而朝王于温人皆善其尊周¶ 也及考其朝王之由盖將討衛之不朝故身先朝周以¶ 責之其意曰周王也晉霸也衛小侯也晉獨朝周而衛¶ 不朝晉可乎故朝王之事名為尊周而實則討衛也因¶ 討衛而後朝周非因朝周而後討衛也然則尊王之善¶ 豈襄公之本心哉特因衛而𤼵耳向若衛侯之車先叩¶ 於晉闗則吾知晉襄公之斾未必入於周境矣彼因人¶ 而有善者果足以為善耶臣之於君猶子之於父也子¶ 必因責人而始敬父則父得子之敬寡矣臣必因責人¶ 而始朝君則君得臣之朝寡矣周之諸侯苟皆若晉襄¶ 之用心則是父無故終不得子之敬君無故終不得臣¶ 之朝也又况子之敬父自敬汝父耳於人何有臣之朝¶ 君自朝汝君耳亦於人何有挾敬父之孝而辱人者必¶ 反為人所辱挾朝君之忠而陵人者必反為人所陵使¶ 晉襄之事周春朝秋覲史不絶書亦昏定晨省之常耳¶ 猶不足以自髙况甫陟周之庭遽傲然自足鳴鐘擊皷¶ 峻責他人之無禮安得不納孔達之侮哉(孔達衛/大夫)世有¶ 妄人嘗拜其父者他日執塗人而責之曰我常拜父汝¶ 何為不拜我天下未有不笑其狂者晉襄之責衛非此¶ 類耶雖然無諸己而後非諸人大學之道也大學古之¶ 遺言也晉襄先朝王而後責衛似合於大學之㫖庸可¶ 毁耶非也觀書要當忘言而得意大學之意在於無諸¶ 己而不在於非諸人也欲學者將非人之時常思無諸¶ 己之戒不欲學者持無諸己之論用為非人之資也故¶ 先曰無諸己次曰非諸人其意主於攻己過而不主攻¶ 人過明矣黠吏姦民將與人訟必痛自刻削不入文法¶ 鄉閭未有以修飾許之者以其身之治而心之險也豈¶ 有士君子而嘗懷非人之心者耶吾恐說經者以文害¶ 辭浸入黠吏姦民之用心故力辨之以告吾黨之士云¶ ¶ ¶ ¶ ¶ ¶ ¶ ¶ ¶ ¶ ¶ ¶ ¶ 左氏博議卷十六¶ # -*- mode: mandoku-view; -*- 欽定四庫全書¶ 左氏博議卷十七¶ 宋 吕祖謙 撰¶ 禘太廟僖公(文二年秋八月丁邜大事于太廟躋/僖公逆祀也夏父弗忌為宗伯尊僖)¶ (公且眀見曰吾見新鬼大故鬼小先大後小順/也躋聖賢眀也眀順禮也君子以為失禮禮無)¶ (不順祀國之大事也而逆之可謂禮乎子雖齊/聖不先父食乆矣故禹不先鯀湯不先契文武)¶ (不先不窋宋祖帝乙鄭祖厲王猶上祖也是以/魯頌曰春秋匪解享祀不忒皇皇后帝皇祖后)¶ (稷君子曰禮謂其后稷親而先帝也詩曰問我/諸姑遂及伯姊君子曰禮謂其姊親而先姑也)¶ 順祀先公(定八年冬十月順祀先公/而祈焉辛夘禘于僖公)¶ 議禮如聚訟斷禮如聽訟競禘争祫駁郊難社大訴牒¶ 也据章守句執文秉法大劵契也棟充宇積帙千簡萬¶ 大案牘也前師後儒乃禮中之證佐黨同伐異乃禮中¶ 之讎敵析言曲辨乃禮中之姦氓斷禮者苟欲隨事而¶ 析之隨説而應之彼以經來我以經對彼以傳來我以¶ 傳對彼以史來我以史對是猶聽訟者欲與珥筆之民¶ 争長於律令質劑之間終必反為所困而已矣善聽訟¶ 者出於律令質劑之外折以人情一言而訟可息善斷¶ 禮者出於詁訓箋釋之外折以人情一言而禮可眀人¶ 情者訟之所由生亦禮之所由來也吾先得其所由生¶ 者而制之自綱觀條自源觀𣲖物迥縷解氷釋露晞雖¶ 老於議禮者墜筆失簡莫敢支梧苟舎其本𤨏𤨏然下¶ 與彼角逐於詁訓箋釋之間是固彼之所長而我之所¶ 短也以我之所短而遇彼之所長其受侮也則宜此古¶ 今斷禮者所以毎為人屈而鮮有能屈人者也魯祀僖¶ 公始逆終順禮家之説互有從違其論篤而義精者固¶ 多矣未有折之以人情者也吾請悉置禮家之説而專¶ 以人情眀之人之情欲尊其親者將欲為親榮也尊吾¶ 父而坐之吾伯父之上則人必以吾父為不弟矣尊吾¶ 父而置之吾君之上則人必以吾父為不忠矣不弟大¶ 惡也不忠大刑也本欲尊吾父而納之於大惡本欲尊¶ 吾父而納之於大刑為人之子無故而納父於大惡陷¶ 父於大刑非不孝之尤者乎生與死一理寢與廟一制¶ 宴與祀一儀也文公溺於夏父弗忌之諂躋僖公於閔¶ 公之右以尊其父胡不以人情推之若使閔公僖公俱¶ 無恙一旦忽使僖公以弟躐兄以臣躐君則謗讟之集¶ 刑戮之加不旋踵矣是則愛僖公者乃所以辱僖公也¶ 人情自非大不孝未有忍辱其親者亦未有見辱其親¶ 而不怒者苟文公誠不為枝辭蔓説所蔽獨斷以常情¶ 則知夏父弗忌者乃吾父之讎將奮戈之不暇豈有反¶ 聽其説者乎躋僖公於閔殆百餘祀想僖公有神震慄¶ 惶灼蹵然不寜日望一日嵗望一嵗庶幾人或正之得¶ 還昭穆之舊而魯之臣子例皆蒙蔽不能度以人情因¶ 謬承誤迄莫能正反使順祀之舉出於陽虎之手是可¶ 羞也(定八年陽虎將作大/事欲以順祀取媚)噫唐不能還魏徵之宅反使¶ 強藩請之(白居/易傳)魯不能序僖公之廟反使賊臣正之國¶ 尚為有人乎吾以為魯失寳玉大弓之辱(定八/年)未如順¶ 祀之為大辱也¶ 出姜貴聘而賤逆(文四年逆婦姜于齊卿不行非/禮也君子是以知出姜之不允)¶ (於魯也曰貴聘而賤逆之君而卑之立而廢之/棄信而壊其主在國必亂在家必亡不允宜哉)¶ (詩曰畏天之威于時/保之敬主之謂也)襄仲殺惡及視立宣公出¶ 姜歸齊(文十八年文公二妃敬嬴生宣公敬嬴/嬖而私事襄仲宣公長而屬諸襄仲欲)¶ (孟之叔仲不可仲見于齊侯而請之齊侯新立/而欲親魯許之冬十月仲殺惡及視而立宣公)¶ (書曰子卒諱之也仲以君命召惠伯其宰公冉/務人止之曰入必死叔仲曰死君命可也公冉)¶ (務人曰若君命可死非君命何聽乃入殺而埋/之馬矢之中公冉務人奉其帑以奔蔡既而復)¶ (叔仲氏夫人姜氏歸于齊大歸也將行哭而過/市曰天乎仲為不道殺適立庶市人皆哭魯人)¶ (謂之/哀姜)¶ 義之所責民略而士詳法之所禁市寛而軍急士吾所¶ 厚也責之不當如民之薄也軍吾所重也治之不當如¶ 市之輕也此説者之所共守者也君子之意果出於是¶ 乎君子以同天下為心者也厚士而薄民重軍而輕市¶ 非所以同天下也待之同而治之異者稱物平施而歸¶ 之同也為士者身處於籩豆絃歌之間視禮義如寢食¶ 而愚鄙之民盖有不聞禮義之名者矣是士宜不犯義¶ 而民宜犯義者也在軍者身處乎旗鼓鈇鉞之間視法¶ 律如寢食而市㕓之氓盖有不聞法律之名者矣是軍¶ 宜不犯法而市宜犯法者也宜不犯義者責之詳宜犯¶ 義者責之略宜不犯法者治之急宜犯法者治之寛其不¶ 同乃所以為同也是所謂稱物平施者也抑又有説焉¶ 居於義之中而犯義居於法之中而犯法非盡滅棄義¶ 法而不顧必不赦也其法雖小而蔑棄義法之心則大¶ 也彼其處於義與法之外者雖過惡暴著特未知義法¶ 而然耳身過雖大而心過則小矣天下之過有衆人以¶ 為大而君子以為小者必身過也有衆以為小而君子¶ 以為大者必心過也魯文公迎姜氏於齊命使差輕是¶ 衆人之所謂小過耳而君子視之若大惡然論姜氏之¶ 逐魯國之禍皆本之於一使之不備驗襄仲之難其言¶ 無不讎者其所觀者在心不在事也魯人之於禮猶越¶ 人之漁胡人之獵也晝與禮俱作夜與禮俱息不見異¶ 物而遷者也失禮之愆在他國則可在魯國則不可盖¶ 越人不能獵非耻也胡人不能漁非耻也在越而不能¶ 漁在胡而不能獵則舉國笑之矣盖生漁獵之俗而不¶ 能者必天下之至拙生禮義之俗而不守者必天下之¶ 至慢也一使之不備他國之所謂小過而魯之所謂大¶ 過也一使之不備其事固小至於蔑棄周公數百年之¶ 禮法其心則大也履堯舜之朝而為欺者真欺也欺一¶ 言重於他時之欺萬言者也入夷齊之里而為盜眞盜¶ 也盜一金重於他時之盜萬金者也見堯舜而敢欺事¶ 夷齊而敢盜居魯國而敢犯禮推是心以往何所不至¶ 耶惡𤼵於心者大則禍應於心者亦大是非報其事也¶ 報其心也非報其人也報其天也晉楚齊秦聘娶之際¶ 其犯禮盖有大於出姜者矣而其得禍不皆若桓公之¶ 烈者(桓公遭彭/生之禍)以其冒禮而非侮禮事雖醜而心則未¶ 如桓公之縱也不然則桓公一過而得譴他君百過而¶ 無尤天何私於晉楚齊秦而獨讎魯耶¶ 楚滅六蓼(文五年六人叛楚即東夷秋楚成大心/仲歸帥師滅六冬楚子爕滅蓼臧文仲)¶ (聞六與蓼滅曰臯陶庭堅不祀/忽諸徳之不建民之无援哀哉)¶ 物莫不惡傷其類桃僵而李仆若樗若櫟必不為之仆¶ 何也非其類也芝焚而蕙歎若蕭若艾必不為之歎何¶ 也非其類也楚人滅江而秦穆為之憂(文四/年)君子未嘗¶ 疑焉秦之與江同諸侯也同盟㑹也同利害也類同則¶ 憂同固其所也臧文仲魯國一大夫耳大夫束脩之問¶ 不出境其視他國之休戚固非職所當憂况六與蓼邈¶ 然在江淮之間自魯視之盖風馬牛不相及其存與亡¶ 何與於魯大夫事哉而臧文仲一聞其滅蹙頞深憂且¶ 逺傷臯陶之不祀此世之所以共疑其闊於事情也見¶ 故人之子顚頓困阨則惻怛流涕解衣推食之不暇他¶ 日遇塗人之子則是心衰焉必厚其父祖然後憐其子¶ 孫者人之常也臯陶之没下竟春秋千有餘年矣臧文¶ 仲生千有餘年之後吾初不識臯陶於何地友臯陶於¶ 何時而視其子孫之亡憫惜痛悼不啻數十年膠漆之¶ 契是心安從生哉類之同者移千嵗為一朝類之異者¶ 暌一朝為千載臯陶之所與同朝者曰共曰鯀曰兠曰¶ 苗禮貌非不相際也言語非不相接也然一則在雲天¶ 之上一則在沮洳之下一則在風塵之表一則在膏火¶ 之中對席而分胡越接步而判古今想共鯀兠苗之心¶ 其視臯陶如寇讎然日夜伺隙惟恐害臯陶之無路耳¶ 矧有閔惜其子孫之意哉是所謂時同而類異者也天¶ 下之理未嘗無對既有時同而類異者亦有時異而類¶ 同者故臯陶近不與共鯀兠苗為類於唐虞之朝而逺¶ 與臧文仲為類於春秋之世想文仲之心仰不知臯陶¶ 之在唐虞俯不知身之在春秋無形之中自相拜酬¶ 無聲之中自相賡載跡逺而心近跡踈而心親此所以¶ 見臯陶之不祀慨嘆憫惜不能自己殆甚於合堂同席¶ 之交大抵君子必與君子合小人必與小人合學者欲¶ 自驗其心盍以是觀之吾見君子失志而憂見君子之¶ 子孫衰替而憂則是吾心與君子合也吾見君子失志¶ 而不憂見君子之子孫衰替而不憂則是吾心不與君¶ 子合也憂人之憂本未足稱然吾心與君子合則大可¶ 喜不憂人之憂本未足貶然吾心不與君子合則大可¶ 懼欲占吾心於君子合與不合當察吾心於君子憂與¶ 不憂自省之術孰要於此哉¶ 秦穆公以子車氏之三子為殉(文六年秦伯任好/卒以子車氏之三)¶ (子奄息仲行鍼虎為殉皆秦之良也國人哀之/為之賦黄鳥君子曰秦穆之不為盟主宜哉死)¶ (而棄民先王違世猶貽之法而况奪之善人乎/詩曰人之云亡邦國殄瘁無善人之謂若之何)¶ (奪之古之王者知命之不長是以並建聖哲樹/之風聲分之采物著之話言為之律度陳之藝)¶ (極引之表儀予之法制告之訓典教之防利委/之常秩道之以禮則使无失其士宜衆𨽻頼之)¶ (而后即命聖王同之今縱无法以遺後嗣而又/收其良以死難以在上矣君子是以知秦之不)¶ (復東/征也)¶ 三良之殉君古今之論是者半非者半是之者壯其忘¶ 身之勇也非之者議其忘身之輕也是非之論雖不一¶ 至論其忘身則一而已矣吾獨以謂三良惟不能忘其¶ 身然後殉君使其果能忘身必不至於殉君也殺身以¶ 殉其君非忘身者不能今反謂不能忘身者獨何歟殉¶ 葬非厚也是從君於昏也是納君於邪也是䧟君於過¶ 也以三良之眀非不知也知之而不敢辭者為其嫌於¶ 愛身也以愛身自嫌者未能忘其身者也使三子果能¶ 忘其身則視人如己視己如人君欲以他人為殉吾固¶ 争之所争者殉葬之失也不知其在人也君欲以我為¶ 殉吾亦争之所争者殉葬之失也不知其在已也吾尚¶ 不知有吾身又安有愛身之嫌哉身天下之身理天下¶ 之理苟強認其身而有之凡事之渉於吾身眀知天下¶ 之正理避嫌而不敢言是横私天下之身而横私天下¶ 之理也吾方欲救吾君萬世之惡名豈暇置一身之嫌¶ 於其間哉三子果不置嫌於一身之胷中則論己事如¶ 論人事居之不疑言之不怍必不至黽勉而受秦穆之¶ 命矣其所以寧殺身而不忍犯愛身之嫌者惟其未能¶ 忘身也人徒見三子奮然捐軀駢首就死共指之為忘¶ 身孰知其所以死實生於不能忘身也歟或曰三子之¶ 不能忘身則信要不可謂之不厚其君也吾又以為不¶ 然為君計者厚其君者也為其身者厚其身者也三子¶ 若為君計必思殉葬為吾君無窮之累吾身縱不自惜¶ 豈不為吾君惜乎惟其専為身計而不為君計故當秦¶ 穆命殉葬之際謂不從則受偷生之責從之則君受害¶ 賢之責吾知免吾責耳彼君之責吾何預焉是心也果¶ 厚於君乎果厚於身乎然則三子之厚其君乃所以薄¶ 其君也¶ 季文子如晉求遭喪之禮行(文六年秋季文子將/聘於晉使求遭喪之)¶ (禮以行其人曰將焉用之文子曰備豫不虞古/之善教也求而无之實難過求何害八月晉衮)¶ (公/卒)¶ 天下之患不𤼵於人之所備而𤼵於人之所不備十事¶ 而記其九來問者必其一之不記者也六經而習其五¶ 來難者必其一之不習者也四封而守其三來攻者必¶ 其一之不守者也十而九焉六而五焉四而三焉所備¶ 者不為不多矣然吾敵者置其九而問其一置其五而¶ 難其一置其三而攻其一縁間投隙專擇吾之不備而¶ 徑犯之何其逆料隂揣如是之巧邪此世所以共憂為¶ 備之難也然為備而不盡則難為備而既盡則易人之¶ 㳺於世罕與所長遇多與所短遇罕與所精遇多與所¶ 略遇雖左隄右防朝戒暮警偶有毫芒之不盡則禍必¶ 𤼵於此而不𤼵於其他信矣為備之難也是非為備之¶ 難也為備不盡之難也必猶有短然後人得而乗之必¶ 猶有略然後人得而困之無所不長彼孰得以乗吾短¶ 無所不精彼孰得以困吾略苟無所不備禍雖欲𤼵無¶ 所𤼵之地矣是故君子之為備也人以為無我以為有¶ 人以為後我以為先蚤正素定使胷中無一之不備及¶ 與事物接此來則與此應彼來則與彼應從容談笑各¶ 就條理吾是以知為備既盡者如此其易也季文子聘¶ 晉求遭喪之禮而行且卿大夫之出聘所備者郊勞贈¶ 賄之儀耳張旜展幣之節耳專對荅賦之辭耳至於遭¶ 喪之事衆人以為必無後其禮而不講者也魯使如晉¶ 者冠盖相望而輪蹄相躡豈有他人皆不遭喪而文子¶ 獨遭喪者乎文子獨以為時無止變無常墻數年而一¶ 頽固有適遇其頽者矣人百年而一死固有適遇其死¶ 者矣安可恃他人之不遭而必己之不遭者乎於是屬¶ 意衆人之所無博講衆人之所後當暇豫之時而汲汲¶ 然扣遭喪之禮吾意魯國之人切笑文子之迂闊者多¶ 矣噫當暇豫之時而求遭喪之禮文子固迂闊也至晉¶ 而果遭襄公之喪使未嘗講䘮者處之其搶攘為如何¶ 其顛錯為如何及是時回視文子之問禮果迂闊乎果¶ 不迂闊乎始笑文子之迂闊者未必不反服文子之精¶ 審也嗚呼晝者夜之對未有常晝而不夜生者死之對¶ 未有常生而不死當晝而謀寢息之具者人未嘗有以¶ 為怪文子當晉侯之存而問遭喪之禮亦何足怪乎矧¶ 文子所問者文子之遭喪耳儻如當生而問死則世愈¶ 不勝其怪駭矣雖然文子猶有所未盡也聘與喪無二¶ 禮而文子獨問喪是猶以喪為異也生與死無二理而¶ 子路獨問死是猶以死為異也異聘於喪故欲備喪異¶ 生於死故欲備死合聘喪為一本貫生死為一條者夫¶ 何備不備之足言哉¶ 趙孟立公子雍(文六年八月晉襄公卒靈公少晉/人以難故欲立長君趙孟曰立公)¶ (子雍好善而長先君愛之且近於秦秦舊好也/置善則固事長則順立愛則孝結舊則安為難)¶ (故故欲立長君有此四徳者難必抒矣賈季曰/不如立公子樂辰嬴嬖於二君立其子民必安)¶ (之趙孟曰辰嬴賤班在九人其子何震之有且/為二嬖淫也為先君子不能求大而出在小國)¶ (辟也母淫子辟無威陳小而逺無援將何安焉/杜祁以君故讓偪姞而上之以狄故讓季隗而)¶ (已次之故班在四先君是以愛其子而仕諸秦/為亞卿焉秦大而近足以為援母義子愛足以)¶ (威民立之不亦可乎使先/蔑士㑹如秦逆公子雍)趙孟背先蔑而立靈¶ 公(文七年秦康公送公子雍于晉曰文公之入/也無衛故有吕郤之難乃多與之徒衛穆嬴)¶ (日抱太子以啼于朝曰先君何罪其嗣亦何罪/舎適嗣不立而外求君將焉寘此出朝則抱以)¶ (適趙氏頓首于宣子曰先君奉此子也而属諸/子曰此子也才吾受子之賜不才吾唯子之怨)¶ (今君雖終言猶在耳而棄之若何宣子與諸大/夫皆患穆嬴且畏偪乃背先蔑而立靈公以禦)¶ (秦/師)齊景公使國惠子髙昭子立荼(哀五年齊燕/姬生子不成)¶ (而死諸子鬻姒之子荼嬖諸大夫恐其為太子也/言於公曰君之齒長矣未有太子若之何公曰)¶ (二三子間於憂虞則有疾疢亦姑謀樂何憂於/無君公疾使國惠子髙昭子立荼寘羣公子於)¶ (萊秋齊景公卒冬十月公子嘉公子駒公子黔/奔衛公子鉏公子陽生來奔萊人歌之曰景公)¶ (死乎不與埋三軍之事乎不/與謀師乎師乎何黨之乎)陳乞逐髙國(哀六/年齊)¶ (陳乞偽事髙國者每朝必驂乗焉所從必言諸/大夫曰彼皆偃蹇將棄子之命皆曰髙國得君)¶ (必偪我盍去諸固將謀子子早圖之圖之莫如/盡滅之需事之下也及朝則曰彼虎狼也見我)¶ (在子之側殺我無日矣請就之位又謂諸大夫/曰二子者禍矣恃得君而欲謀二三子曰國)¶ (之多難貴寵之由盡去之而後君定既成謀矣/盍及其未作也先諸作而後悔亦無及也大夫)¶ (從之夏六月戊辰陳乞鮑牧及諸大夫以甲入/于公宫昭子聞之與惠子乗如公戰于莊敗國)¶ (人追之國/夏奔莒)陳僖子立公子陽生(哀六年八月陳/僖子使召公子)¶ (陽生陽生駕而見南郭且于曰嘗獻馬於季孫/不入於上乗故又獻此請與子乗之出萊門而)¶ (告之故闞止知之先待諸外公子曰事未可知/反與壬也處戒之遂行逮夜至於齊國人知之)¶ (僖子使子士之母養之與饋/者皆入冬十月丁卯立之)¶ 一國之惡易以義奪一夫之惡難以義争一國至衆也¶ 一夫至寡也義可以勝衆而不可以勝寡何也公與私¶ 之異也有公惡有私惡惡出於公雖衆易奪惡出於私¶ 雖寡難争故君子之論難易不施諸衆寡之間而施諸¶ 公私之際廢立大惡也晉人欲立長君捨靈公而迎公¶ 子雍齊陳乞欲立長君廢荼而召陽生其惡同也然公子¶ 雍之謀一國之所共宜若難奪而穆嬴之弱反能以義¶ 奪之陽生之謀一夫之所專宜若易争而鮑牧之強反¶ 不能以義争之障稽天之浸而不能遏畎澮之流掃燎¶ 原之焰而不能息束緼之火抑有由矣晉人之迎公子¶ 雍舍家嗣而外求君視置君如奕棋其為惡固不待言¶ 然其情非以私已也非以求利也非以危國也惟欲得¶ 長君以靖難耳是固晉人之所同欲也事則惡而心則¶ 公也其心既公故迎子雍其事未嘗不出於公焉卿士¶ 合謀公之也支庶並擇公之也兩使如秦公之也三軍¶ 並迎公之也舉國之人雖陷於惡逆其心猶誤以為公¶ 一言一動皆眀白簡直未嘗有纎毫覆匿掩蔽之意豈¶ 非公心尚存雖一國銳欲立雍有排山倒海之勢穆嬴¶ 一女子動之以義而一國之人怵迫焦灼如負芒刺如¶ 中刀槊如臥薄氷不畏秦師之銳鋒而畏穆嬴之涕泣¶ 亟棄雍而立靈公不啻如反掌之速吾是以知惡出於¶ 公者雖衆而易奪也至於陳乞之立陽生雖以齊國有¶ 憂少君不可訪為名自附於晉人之義然其意實貪䇿立¶ 之功以為簒齊之資耳心私則事私故其援立陽生自¶ 始至末無非相與為私焉偽參乗而事髙國者乞以私¶ 而除陽生之害也託習馬而出魯境者陽生以私而應¶ 乞之召也乞之召陽生其始固已相與為私故投暮夜¶ 之隙以𨼆其歸混饋者之中以匿其迹惴惴然若狗偷¶ 䑕竊之為者其擅置廢立雖與晉人同然陳乞則畏人¶ 之知晉人則不畏人之知陳乞畏事之泄晉人則不畏¶ 事之泄是晉人以公自處而陳乞以私自處也陳乞先¶ 以私自處故雖聞鮑牧至公之義邈然如風之厯耳盖¶ 乞之心自絶於義乆矣故使百人揺之猶不能少槩其¶ 心况一鮑牧哉大扺惡出於公則其根淺而易揺故雖¶ 一國之勢弱女子勝之而有餘惡出於私則其根深而¶ 難㧞故雖一夫之謀強大夫排之而不足百圍之木根¶ 不附土未終朝而可仆拱把樸樕蟠根繞蔓於九泉之¶ 下雖千夫未易動也故君子能受萬人之公毁而不願¶ 受一人之私讎寧救萬人之公過而不能救一人之私¶ 慝¶ ¶ ¶ ¶ ¶ ¶ ¶ ¶ ¶ ¶ ¶ ¶ ¶ ¶ 左氏博議卷十七¶ # -*- mode: mandoku-view; -*- 欽定四庫全書¶ 左氏博議卷十八¶ 宋 吕祖謙 撰¶ 陽處父改蒐賈季殺陽處父(文六年晉蒐于夷舍/二軍使狐射姑將中)¶ (軍趙盾佐之陽處父至自温改蒐于董易中軍/陽子成季之屬也故黨於趙氏八月乙亥襄公)¶ (卒靈公少趙孟立公子雍賈季曰不如立公子/樂趙孟使先蔑士㑹如秦逆公子雍賈季亦使)¶ (召公子樂于陳趙孟使殺諸陴賈季怨陽子之/易其班也而知其無援於晉也九月賈季使續)¶ (鞫居殺陽處父書曰晉殺其大夫侵官也冬十/月襄仲如晉𦵏襄公十一月丙寅晉殺續簡伯)¶ (賈季奔狄宣子使臾駢送其帑夷之蒐賈季戮/臾駢臾駢之人欲盡殺賈氏以報焉臾駢曰不)¶ (可吾聞前志有之曰敵惠敵怨不在後嗣忠之/道也夫子禮于賈季我以其寵報私怨無乃不)¶ (可乎介人之寵非勇也損怨益仇非知也以私/害公非忠也釋此三者何以事夫子盡具其帑)¶ (與其噐用財賄親/帥扞之送致諸竟)¶ 私者人之所惡也立乎人之朝相結以私情相交以私¶ 利相報以私恩不復知公義之所在固人之所共惡也¶ 是其為私雖人之所共惡亦人之所共知猶非可惡之¶ 尤者也天下之尤可惡者其惟私之私乎受私而矯情¶ 以示公示公而匿機以行私私中有公公中有私深閟¶ 險譎舉世皆莫能窺此所謂私之私也君子之所尤惡¶ 也陽處父私於趙盾犯君命墮國法擅蒐于董奪賈季¶ 之位以畀盾其私於盾者深矣使盾果公存心必思命¶ 當出於君而不當出於臣君命既定而臣擅易之是無¶ 國法也竊財者謂之盜受其財者亦謂之盜擅命者謂¶ 之叛受其命者亦謂之叛其可貪一時之寵而自納於¶ 叛乎苟盾持此義以固拒陽處父之命吾始信盾之真¶ 公也今盾安受處父之擅命恬處正卿之位受其利而¶ 欲逃其名背惠棄㤙踈絶處父自示其公以避受私之¶ 謗盾之用心可畏也哉何以知盾踈絶處父以示公也¶ 以賈季殺處父而知之也賈季所以敢殺處父者以其¶ 無援於晉也晉國之權專出於盾而盾之權專出於處¶ 父有盾以為處父援天下之援豈有強於此者乎而賈¶ 季反謂處父無援於晉者是必盾既得位之後視處父¶ 如路人利害不相闗患難不相救此賈季所以知其無¶ 援也盾之不援處父者豈不知處父之恩不可負哉其¶ 矯情以示公者急於自解而不暇顧人耳然其示公之¶ 中未嘗不匿機以行其私焉賈季既殺陽處父盾歸其¶ 獄於續簡伯不探其情而誅賈季者盖以賈季之所以¶ 殺處父者不平其私於我也是處父之死由我也處父¶ 由我而死我為處父復讎而殺賈季則未免於私之嫌¶ 也故宥賈季於逺又送其帑以致勤厚之意皆矯情以¶ 示公也孰知其示公之中隂匿其至私而不悟乎盾之¶ 所使送賈季之帑者臾駢臾駢賈季之讎送帑而使其¶ 讎實欲臾駢盡殺賈氏以逞吾憾也苟盾果出於善意¶ 則舉晉國之人豈無可任以送帑之責者今不付之他¶ 人而獨付諸其讎則盾之情可見矣若臾駢從其黨之¶ 言盡殺賈氏則全賈氏之㤙歸於盾滅賈氏之惡歸於¶ 駢外示公義内復私怨其機可謂險矣臾駢不悟其機¶ 反謂盾行禮於賈季抑忿釋憾衛之出竟其事雖善吾¶ 恐未必投盾之機也衛瓘將殺鄧艾知田續有憾於¶ 艾使田續追之曰可以報江由之辱矣(晉衛/瓘傳)續果殺¶ 艾瓘使仇讎追鄧艾盾使仇讎送賈氏其機本同然衛¶ 瓘之機淺故田續悟其機而殺之盾之機藏故臾駢不¶ 悟其機而生之是全賈季者雖臾駢之美而本非盾之¶ 意也盾示之惡而駢誤以為善盾示之邪而駢誤以為¶ 正人之誤毎如此亦何患於誤乎惡機可以感善邪機¶ 可以感正是善常在於惡之中而正常在於邪之中也¶ 善在惡之中是天下本無惡正在邪之中是天下本無¶ 邪也是言也是理也微矣哉¶ 宋昭公將去羣公子(文七年昭公將去羣公子樂/豫曰不可公族公室之枝葉)¶ (也若去之則本根無所庇廕矣葛藟猶能庇其/本根故君子以為比况國君乎此諺所謂庇焉)¶ (而縱尋斧焉者也必不可君其圖之親之以徳/皆股肱也誰敢攜貳若之何去之不聽穆襄之)¶ (族率國人以攻公六卿和公/室樂豫舍司馬以讓公子卬)¶ 見怒於人為吾解者必與吾親者也見疑於人為吾辨¶ 者亦必與吾親者也抑不知怒可使踈者解不可使親¶ 者解疑可使踈者辨不可使親者辨人之方怒也人之¶ 方疑也望其親厚者來固逆以游説待之矣先持游説¶ 之心以待其至則雖有公言亦視以為私雖有正論亦¶ 視以為黨豈特塞耳而不聽哉解其怒而甚其怒者有¶ 矣辨其疑而増其疑者有矣嗚呼親者猶不可解况於¶ 自解乎親者猶不可辨况於自辨乎苟不審勢不見機¶ 不察言不觀色身往辨解徑犯其疑怒之鋒則一顧而¶ 生百忿一詰而生百猜辭多則謂之争辭寡則謂之險¶ 貌莊則謂之傲貌和則謂之侮進退周旋無非罪者束¶ 手而赴讐家其見殺者非讎之過也我自送其死於讎¶ 也裸裎而投虎穴其見噬者非虎之暴也我自送其死¶ 於虎也彼方蓄怒積疑欲致毒於我而未得逞我乃委¶ 身其前以投之其得全也難哉宋昭之無道嗣位之初¶ 欲盡去羣公子其志銳甚吾意為羣公子所親者皆將¶ 逺嫌退縮而不敢預其禍獨樂豫拳拳亹亹力進諌而¶ 止之意者豫之視羣公子聲迹不相聞休戚不相及居¶ 無嫌之地可以肆言而不忌乎及詳考之於傳豫實戴¶ 公之裔乃所謂羣公子之一也身在羣公子之數不以自¶ 嫌獨敢辨解於昭公之前昭公雖不從亦安其言而不¶ 以為憾也豫不以嫌自處可耳至於使無道之君亦安¶ 其言而不憾是豈一朝一夕之故哉切意豫平居暇日¶ 處羣公子間身廊廟而心山林身軒冕而心布褐身鐘¶ 鼎而心簞瓢和而不同羣而不黨豫固不以公子自處¶ 而人亦未嘗敢以公子處豫也惟其素不以公子自處¶ 故雖在利害之中實出利害之外從容進諌忠誠懇惻¶ 專悟於君物莫能間當是時豫豈自知身之為公子哉¶ 何獨豫不自知為公子雖昭公亦豈知豫之為公子哉¶ 儻豫自知為公子則嫌心生而不敢言儻昭公知豫之¶ 為公子則忿心生而不能忍將見諌語未終先羣公子¶ 而賜絶命之書矣惟兩出於不知此所以兩相安而不¶ 相忌也昭公雖能安豫之言而不能從豫之言迄至羣¶ 公子之亂刃交矢接公室如綴旒豫復與六卿和公室¶ 舍其司馬以畀昭公之弟卬使昭公知公族之中固有¶ 視富貴如鴻毛者以深釋昭公之疑怒是昔以言諌而¶ 今以身諌也非心無富貴其能勇退如此之决乎豫心¶ 無富貴故始不以公子自嫌而進言忘嬰鱗之危終不¶ 以司馬自累而棄位過脫屣之速苟藏於心者有毫芒¶ 之顧惜則𤼵於口者有丘山之畏怯矣故棄人之所不¶ 能棄然後能言人之所不能言¶ 士㑹不見先蔑(文七年趙宣子背先蔑而立靈公/己丑先蔑奔秦士㑹從之士㑹在)¶ (秦三年不見士伯其人曰能亡人於國不能見/於此焉用之士季曰吾與之同罪非義之也將)¶ (何見焉及/歸遂不見)¶ 物之易合者莫如居患難之時同川之魚鱣不知鮪鮪¶ 不知鱣游泳不相顧也及失水則相沫相濡驩然而相¶ 親豈得水則不仁失水則仁耶居患難之地不得不合¶ 也同舟之人胡不知越越不知胡語言不相入也及遇¶ 風則相赴相救慨然而協力豈無風則不義有風則義¶ 耶居患難之地不得不合也隨㑹之與先蔑並立於晉¶ 朝其游居周旋之乆豈如胡越之無情哉及以公子雍¶ 之故俱得罪而奔秦此政涸澤之魚相濡沫之時㑹之¶ 視蔑乃漠然無情嵗律三改而曽不與之一面居患難¶ 之地而反落落難合何耶人知患難之易合而未知其¶ 所以合也憂同則易合怨同則易合忿同則易合同憂¶ 相遇必相親以謀其憂同怨相遇必相親以毁其怨同¶ 忿相遇必相親以逞其忿其朝夕聚㑹握手而語促膝¶ 而議者豈復有善意哉非咎人則訾人也非私計則詭¶ 計也以憂濟憂以怨濟怨交日深而惡日長矣其所以¶ 易合者果正耶果不正耶竇嬰灌夫父子歡於廢退之¶ 時(見本/傳)淮南衡山昆弟語於怨望之日(見本/傳)其終之為¶ 何如耶是宜隨㑹之所不忍為也吾嘗聞君子處患難¶ 矣内省不疚者也反求諸已者也素其位而行者也本¶ 未嘗憂何必與人共其憂本未嘗怨何必與人共其怨¶ 本未嘗忿何必與人共其忿使其人道義可慕忠信可¶ 友樂易可近慈仁可依則未有患難之始吾固與之合¶ 矣豈必待有患難而與之合耶待患難而始合則其合¶ 者非吾本心也驅於患難苟合以濟事也是宜隨㑹之¶ 所不忍為也貧者不肯與富者狎而與貧者狎是何也¶ 富者其所忌兩貧則無所忌也愚者不肯與賢者狎而¶ 與愚者狎是何也賢者其所忌兩愚則無所忌也人居¶ 患難之時以己之在難而疾人之無難其視優豫愉怢¶ 之人且憎且忌望望然去之惟其同在難者欵宻親狎¶ 而無間其心豈不甚淺狹而可憐耶是宜隨㑹之所不¶ 忍為也或曰趙盾實執晉柄背先蔑而立靈公則盾之¶ 所讎者惟蔑爾至隨㑹雖以累而俱出本非盾所怒也¶ 㑹眀絶蔑於秦乃所以隂結盾於晉僥倖歸國不顧賣¶ 友以市恩非險薄之尤者乎吾應之曰此後世之心而¶ 非隨㑹之心也以後世之利心而量君子之公心則其¶ 舉其措其語其黙無不可名以利豈獨先蔑一事哉㑹¶ 果出於利心則其險譎僅足以欺一夫耳不動聲色而¶ 羣盜自奔是亦可以利心感之耶光輔五君而名聞諸¶ 侯是亦可以利心圖之耶固不可以後世之利心量君¶ 子之公心也雖然㑹之公心吾猶有憾焉㑹不以同患¶ 而親蔑可也至於絶迹不見則矯枉過直矣吾不知㑹¶ 在晉之時於朝廷於官府於衢路果能避蔑而不見耶¶ 在晉則見之在秦則不見是不免以罪自嫌而非公之¶ 盡也以公自處則去國如在國有難如無難雖不加親¶ 亦不加踈豈以晉秦二其心哉吾固疑㑹公心之未盡¶ 也吾固以公心責之而不以利心量之也¶ 穆伯取己氏(文七年穆伯娶于莒曰戴已生文伯/其娣聲已生惠叔戴已卒又聘于莒)¶ (莒人以聲已辭則為襄仲聘焉冬徐伐莒莒人/來請盟穆伯如莒涖盟且為仲逆及鄢陵登城)¶ (見之美自為娶之仲請攻之公將許之叔仲惠/伯諫曰臣聞之兵作於内為亂於外為寇寇猶)¶ (及人亂自及也今臣作亂而君不禁以啟寇讎/若之何公止之惠伯成之使仲舍之公孫敖反)¶ (之復為兄弟/如初從之)穆伯以幣奔莒(文八年穆伯如周/弔喪不至以幣奔)¶ (莒從己/氏焉)穆伯歸魯復適莒(文十四年穆伯之從/己氏也魯人立文伯)¶ (穆伯生二子於莒而求復文伯以為請襄仲使/無朝聽命復而不出三年而盡室以復適莒文)¶ (伯疾而請曰糓之子弱請立難也許之文伯卒/立惠叔穆伯請重賂以求復惠叔以為請許之)¶ (將來卒于齊告/喪請葬弗許)齊人歸公孫喪聲已不視(文十/五年)¶ (齊人或為孟氏謀曰魯爾親也飾棺寘諸堂阜/魯必取之從之卞人以告惠叔猶毁以為請立)¶ (於朝以待命許之取而殯之齊人送之書曰齊/人歸公孫敖之䘮為孟氏且國故也葬視共仲)¶ (聲己不視惟堂而哭襄仲欲勿哭惠伯曰䘮親/之終也雖不能始善終可也史佚有言曰兄弟)¶ (致美救乏賀善弔災祭敬䘮哀情雖不同母絶/其愛親之道也子無失道何怨於人襄仲説帥)¶ (兄弟以/哭之)¶ 問脩怨於君子必以為非問脩怨於小人必以為是二¶ 者皆未為定論也專於報怨者商鞅氏之徒耳范睢氏¶ 之徒耳(見本/傳)格之以聖人之門在所擯也專於忘怨者¶ 老聃氏之徒耳莊周氏之徒耳(並本/書)格之以聖人之言¶ 亦在所擯也吾聖人之門未嘗脩怨未嘗不脩怨權其¶ 小大輕重而中持衡焉小者忘之大者報之輕者忘之¶ 重者報之未嘗倚一偏而主一説也穆伯為襄仲聘婦¶ 于莒中道而奪之夫豈細怨也哉而惠伯區區其間委¶ 曲調䕶始則釋其憾終則全其恩彼非不知輕重小大¶ 之所在也盖穆伯之於襄仲兄弟也怨之小大在他人¶ 可言耳兄弟之間非較小大之地也怨之輕重在他人¶ 可言耳兄弟之間非較輕重之地也合以人者有時而¶ 離合以天者無時而離兄弟之屬天也人怨不足以害¶ 之襄仲之怨穆伯以人觀之則固大矣重矣以天視之¶ 則兄弟之親與生俱生而不可離豈以恩而加豈以怨¶ 而損哉雨𤾉變於前太虗之真體未嘗動也恩怨交於¶ 前兄弟之眞情未嘗動也曰雨曰𤾉而眞體之中本不¶ 知有雨𤾉自恩自怨而真情之中本不知有㤙怨襄仲¶ 向者之怨私情之怨耳今者之解私情之解耳乃若胷¶ 中之天則向無怨而今無解也不然則豈惠伯立談之¶ 頃所能回耶焚廪捐階之虐治棲入宫之侮(見孟子/萬章上)百¶ 世之後讀其書者猶為舜切齒而舜之恩意源源不絶¶ 者非以徳而報怨也以弟待象而不以象待象也以天¶ 觀象而不以人觀象也盖鬱陶而思舜者乃象之天彼¶ 傲而害舜者特象之人耳舜之胷中純乎天故見象之¶ 天而不見象之人也使惠伯立於舜之朝將化於舜之¶ 天而不自知矣雖有喙三尺焉攸用¶ 酆舒問趙衰趙盾於賈季(文七年狄侵我西鄙公/使告于晉趙宣子使因)¶ (賈季問酆舒且讓之酆舒問于賈季曰趙衰趙/盾孰賢對曰趙衰冬日之日也趙盾夏日之日)¶ (也注云冬日可/愛夏日可畏)¶ 天下之物不可以疑心觀也萬物錯陳於吾前鳬短鶴¶ 長繩直鈎曲堯仁桀暴夷廉跖貪區别彚分本無可惑¶ 疑心一加則視鳬如鶴視繩如鈎視堯如桀視夷如跖¶ 是非物之罪也以疑先物所見固非其正也内疑未解¶ 外觀必蔽不求之於心而求之於目難矣哉此猶非其¶ 難也物未嘗眩吾而吾則疑物也吾先以疑待物而物¶ 之似復適投吾之所疑以我之疑觀物之似此天下之¶ 至難辨也賈季之仇趙盾古今莫不聞言𤼵於仇讎之¶ 口人固先以疑心聽之矣使季譽盾之清耶人必曰陽¶ 譽其清而隂譏其陋也使季譽盾之剛耶人必曰陽譽¶ 其剛而隂譏其狠也季以公心譽之人以疑心聽之言¶ 在此而意亦在彼雖其辭坦眀易直無疑可指且猶揣¶ 摩猜度靡所不至况所譽之言未免於可疑耶冬日人¶ 所愛也夏日人所畏也季目衰以冬而目盾以夏吾不¶ 知季以衰勝盾也抑以盾勝衰耶是殆未可知也以盾¶ 之威為可畏耶抑以盾之虐為可畏耶是殆未可知也¶ 一言而挾勝負之兩意一字而具威虐之兩端苟季素¶ 與盾無間然之隙則人固未敢以毁盾疑也今季與盾¶ 其仇若此其語又若此以前之仇驗後之語雖有知者¶ 觀之亦必斷然謂之毁盾矣信如是則季之毁似非也¶ 真也人之觀季非疑也眀也吾何以知季之非毁盾耶¶ 幽囚野死之謗不出於康衢之間而出於秦漢之後(記/檀)¶ (弓/)盖以秦漢之心而量唐虞之心信乎其可疑也癰疽¶ 瘠環之謗不出於洙泗之濵而出於戰國之末(孟子/萬章)盖¶ 以戰國之心而量仲尼之心信乎其可疑也持後世之¶ 心而觀古人之迹盖無適而非可疑者豈獨賈季事哉¶ 兄弟鬩於墻外禦其侮古之人未嘗以私鬪忘其家也¶ 自後世之心而量之未必不疑其匿怨也人之行不以¶ 所惡廢鄉古之人未嘗以私惡忘其鄉也自後世之心¶ 量之未必不疑其矯情也季盾易班之仇私仇耳百年¶ 父母之邦豈以一盾而大棄之耶盾所以敢使季責酆¶ 舒者知其怨盾而不怨晉也季所以肯對酆舒而譽盾¶ 者亦主晉而不主盾也盾以晉使之而不以盾使之季¶ 子亦為晉言之而不為盾言之烏可以後世淺心量之¶ 乎以冬擬衰以夏擬盾其迹似優衰而劣盾也其心則¶ 為戎狄難以愛懐易以威服欲酆舒知盾之威不可犯¶ 非如衰之猶可狎也張盾之威所以張晉之威所謂實¶ 與而文不與也馬援未嘗尊髙帝而卑光武激言之者¶ 所以使隗囂知光武細謹之不可欺(見本/傳)賈季未嘗優¶ 趙衰而劣趙盾激言之者所以使酆舒知趙盾威靈之¶ 不可犯馬援嘗與光武有睚眦之隙則世又抑以疑季¶ 者疑援矣心未古而遽欲觀古人之書其疑可勝既耶¶ 晉郤缺言於趙宣子歸衛地(文七年晉郤缺言於/趙宣子曰日衛不睦)¶ (故取其地今已睦矣可以歸之叛而不討何以/示威服而不柔何以示懷非威非懷何以示徳)¶ (無徳何以主盟子為正卿以主諸侯而不務徳/將若之何夏書曰戒之用休董之用威勸之以)¶ (九歌勿使壞九功之徳皆可歌也謂之九歌六府/三事謂之九功水火金木土榖謂之六府正徳利)¶ (用厚生謂之三事義而行之謂之徳禮无禮不/樂所由叛也若吾子之徳莫可歌也其誰來之)¶ (盍使睦者歌吾/子乎宣子說之)晉歸衛田(文八年春晉侯使解/揚歸匡戚之田于衛)¶ (且復致公壻池之封/自申至于虎牢之境)¶ 急人之聽者必以言之緩為大戒然其所以終不合者¶ 非傷於緩也傷於急也大其聲疾其呼而聽者猶若不¶ 聞危其言激其論而聽者猶謂不切檻可折墀可丹冠¶ 可免笏可還而聽者之心終不可移忠臣義士感慨憤¶ 悱自尤其言之猶未急更相激揚更相摩厲言愈迫而¶ 効愈踈他日聞有一言悟意囘難囘之聽者意其言必¶ 剴切的近出於吾平日所慮之外及徐問其說乃吾異¶ 時所共訕侮以為迂闊者也言者急而聽者緩言者緩¶ 而聼者急豈聽者樂與言者相反覆耶覆觴推盎不能¶ 止人之飲而談笑諷詠可以使人終身視酒如仇讎閉¶ 門投轄不能挽人之留而邂逅遇合可以使人終身從¶ 我如父子強人之聽者固不若使人之自聽也以衛之¶ 弱而取怒於晉壤地侵削鄰於危亡君臣側席朝不謀¶ 夕勢可謂至急矣為衛謀者必亟問亟禱急自解於晉¶ 可也今郤缺為衛請侵地於趙宣子乃取古人之陳言¶ 所謂六府三事九歌者諄諄而誦之此何時而為此言¶ 耶然言出而地歸曽不旋踵持斷編腐簡熟爛之語而¶ 速於辨士說客捭闔之功吾是以知世人之所謂急者¶ 未始不為緩世人之所謂緩者未始不為急也嗚呼以¶ 此之利害而解彼之利害是同游乎利害之内者也以¶ 此之是非而攻彼之是非是同游乎是非之内者也晉¶ 既以壤地為急為衛請者復以壤地為急言者聽者俱¶ 墮於是非利害之内是猶兩人之角其勝其負安可預¶ 必乎故郤缺之進說綽約容與不與宣子争於是非利¶ 害之内而置宣子於是非利害之外彼方𤨏屑猥細滯¶ 心壤地尺寸之末而吾忽以聖人之法語大訓仁聲正¶ 樂投於其耳心融神釋如朝舜禹而陪䕫龍胷中洞然¶ 曠無畛域至此豈復知有晉疆衛界之辨乎此其所以¶ 不用力不費辭而平兩國之憾於片言還數年之侵於¶ 一日也雖然舜之琴不若舜自鼓(記樂/記)禹之樂不若禹¶ 自歌(書/)琴存而操已變樂是而人已非郤缺追誦六府¶ 三事九歌之語於春秋争奪之中豈能動物悟人如此¶ 之速乎盖樂有作輟而至音無存亡世有乆近而至理¶ 無今古九叙之歌在唐虞聽之不為新在晚周聽之不¶ 為舊愈言愈深愈聽愈感一念警𤼵固可以再還唐虞¶ 之天地於几席之間又奚止戚田之還耶¶ ¶ ¶ ¶ ¶ ¶ ¶ ¶ 左氏博議卷十八¶ # -*- mode: mandoku-view; -*- 欽定四庫全書¶ 左氏博議卷十九¶ 宋 吕祖謙 撰¶ 宋襄夫人殺昭公之黨(文公八年宋襄夫人襄王/之姊也昭公不禮焉夫人)¶ (因戴氏之族以殺襄公之孫孔叔公孫鍾離以/及大司馬公子卬皆昭公之黨也司馬握節)¶ (死故書以官司城蕩意諸來奔效節於府人而/出公以其官逆之皆復之亦書以官皆貴之也)¶ 宋襄夫人殺昭公(文十六年昭公無道國人奉/公子鮑以因夫人夫人將使)¶ (公田孟諸而殺之公知之盡以寶行蕩意諸曰/盍適諸侯公曰不能其大夫至于君祖母以及)¶ (國人諸侯誰納我且既為人君而又為人臣不/如死盡以其寶賜左右而使行夫人使謂司城)¶ (去公對曰臣之而逃其難若後君何冬十一月/甲寅宋昭公將田孟諸未至夫人王姬使帥甸)¶ (攻而殺之蕩意諸死之書曰/宋人弑其君杵臼君無道也)¶ 待人欲寛論人欲盡待人而不寛君子不謂之恕論人¶ 而不盡君子不謂之明善待人者不以百非没一善善¶ 論人者不以百善畧一非善待人者如天地如江海如¶ 藪澤恢恢乎無所不容善論人者如日月如權衡如水¶ 鑑昭昭乎無所不察二者要不可錯處也待人當寛世¶ 固已知之矣至於論人當盡學者每疑其近於刻而不¶ 敢盡焉抑不知論人者借人之短以攻我之短借人之¶ 失以攻我之失主於自為而非為人也品題之髙下所¶ 以驗吾識之髙下與奪之公私所以驗吾心之公私苟¶ 𤼵於言者畧而不盡則藏於心者必有昏而未明者矣¶ 吾夫子譏賜也之方人言未絶口而自操春秋之筆善¶ 善惡惡無毫髪貸是豈遽忘前日之語哉待人與論人¶ 固自有體也宋襄夫人之亂蕩意諸始則出奔終則致¶ 死大浸稽天而砥柱不移風雨如晦而雞鳴不已凛然¶ 亂臣賊子之大閑也雖使有一行之未當一善之未全¶ 君子尚忍復議之乎當是時奔走於夫人之宫者冠盖¶ 相望受施於公子鮑之室者蹄踵相躡至於安受昭公¶ 之賜橐珍囊寶散而之四方者又不知其㡬人也不思¶ 議此而惟意諸之是責吾不知與逆徒何親與公室何¶ 讎乎與小人何厚與君子何薄乎讎公室而親逆徒厚¶ 小人而薄君子雖鄉黨自好者猶恥為之未有名為學¶ 者而反不恥者也然立論之際先則譽意諸之忠後則¶ 責意諸之過變譽為責夫豈得已哉盖將假意諸既往¶ 之過為吾身將來之戒也言𤼵於意諸而心主於吾身¶ 也意諸效節之去義當去也意諸從田之死義當死也¶ 是皆不可毁也然意諸親則公族官則司城坐視昭公¶ 之失道襄夫人之蓄怒公子鮑之隂謀㓙徳參會待釁¶ 而𤼵上則不聞有正救之諫中則不聞有調護之功下¶ 則不聞有擊斷之勇見亂而始去去何晚也見弑而始死¶ 死何補也想夫亂機之將兆弑械之將成通國之内外¶ 舉知曾謂意諸之賢獨不知耶其所以徘徊濡滯不能¶ 飜然髙舉者盖懐其父去官則族無所庇之言顧位苟¶ 禄日復一日其意以謂無難則忍恥以庇宗有難則捐¶ 身以刷恥以後之節贖前之非後世君子要必有哀吾¶ 之用心者殊不知君子不忍一日置其身於可愧之地¶ 今日為善尚恐他日為惡詎有身居可愧之中豫指他¶ 日之節以贖今日之非乎他日之節未至今日之非方¶ 增斯心也君子乎小人乎此吾所以為意諸懼也此吾¶ 所以不為意諸懼而為吾身懼也¶ 箕鄭父殺先克(文八年夷之蒐晉侯将登箕鄭父/先都而使士縠梁益耳将中軍先)¶ (克曰狐趙之勲不可廢也從之先克奪蒯得田/于堇隂故箕鄭父先都士縠梁益耳蒯得作亂)¶ (九年春王正月己/酉使賊殺先克)¶ 見人之禍必思求其得禍之道古今之通蔽也人之得¶ 禍果皆以其道是天下無不幸而遇禍者也天下固有¶ 得禍而非不幸者矣四裔之囚(流共工於幽州放驩兜/於崇山竄三苗於三危)¶ (殛鯀於/羽山)見者不嗟非不幸也兩觀之僵(孔子誅少正卯/於兩觀之下)¶ 過者不憫非不幸也得禍而非不幸惟此時為然爾時¶ 非虞也君非舜也國非魯也相非丘也流竄相望安可¶ 槩以㐫族待之乎刀鋸相尋安可槩以少正卯待之乎¶ 吾恐四裔之逺未必無如稷無如契如垂如益者也吾¶ 恐兩觀之下未必無如參無如騫如由如賜者也王綱¶ 殞絶忿慾横流以私讎公以邪戕正得禍而不以其道¶ 者夫豈一人耶左氏所録公卿大夫之遇禍者必求其¶ 召禍之由信如是説則春秋之時無一人不幸而受禍¶ 者也使左氏移此筆以書虞之典續魯之論則雖曰無¶ 一人不幸受禍吾孰敢以為非哉今記載春秋衰亂之¶ 世見人之遇禍者則吹毛求疵捃摭其過以證成其罪¶ 不憫君子受禍之不幸而惜小人殺人之無名此吾所¶ 以深為左氏惜也姑以先克一事明之左氏將書先克¶ 之死以謀帥之事列其前以奪田之事繼其後積二事¶ 以為先克召禍之由欲後世知箕鄭父軰之作亂不為¶ 無說先克之致死不為無罪其為箕鄭父軰謀則忠矣¶ 吾不知先克何負於左氏而謀帥大事也國之興衰民¶ 之死生所由繫者也先克身為近臣親見晉侯謀帥之¶ 未當詎肯坐視耶匿情而不言不可也畏禍而不言大¶ 不可也於是上不敢順主欲下不敢恤衆仇奮然請於¶ 晉侯而更之可謂不負其君矣至於堇隂之役以軍事¶ 奪蒯得之田此又晉之軍政而非先克之家政也大而¶ 謀帥小而奪田為先克者知致吾義而守吾職而已人¶ 怨耶不暇問也人不怨耶亦不暇問也苟豫憂人之怨¶ 畏首畏尾則在朝必不敢𤼵一言在軍必不敢舉一罰¶ 矣人皆持此心社稷何頼焉國家何頼焉先克所以明¶ 知他日之禍而不敢避也為左氏者盍亦深嘉先克之¶ 忠毁斥箕鄭父輩之罪俾當官而行者有所勸覆出為¶ 惡者有所懲則庻可自附於春秋褒貶之義矣既乃無¶ 一言直先克之枉屑屑然若為箕鄭父軰解殺人之謗¶ 者此吾所以深為左氏惜也或曰陽處父易狐射姑趙¶ 盾之班終以見殺(文六/年)其事適與先克類然則左氏所¶ 載者亦非歟曰不然陽處父易中軍之帥在晉侯命既¶ 出之後先克謀中軍之帥在晉侯命未出之前命既出¶ 而擅更之逆也命未出而亟救之忠也處父之逆司冦¶ 不誅至使狐射姑不勝其忿而自戕之襄公於是失刑¶ 矣至於先克之忠猶當十世宥之以勸其事君孰謂堂¶ 堂晉國不能保一臣而使盗賊竊𤼵之謀敢行於朝乎¶ 君子是以知晉之不競也處父之事在所戒先克之事¶ 非所戒處父之禍在所懲先克之禍非所懲名則魯衛¶ 實則胡越烏得均之處於一域耶¶ 范山說楚子圖北方(文九年范山言於楚子曰晉/君少不在諸侯北方可圖也)¶ (楚子師于狼淵以伐鄭囚公子/堅公子尨及樂耳鄭及楚平)¶ 觀人之道自近者始一言之誤一行之愆同室者知之¶ 同里者未及知也同里者知之同國者未及知也國踈¶ 於里里疎於室地愈踈則知愈晚理也亦勢也自鄒視¶ 魯有踰日而不知者矣自燕視齊有踰月而不知者矣¶ 自越視胡有踰嵗而不知者矣是近者之舊聞即逺者¶ 之新聞近者之飫見即逺者之創見庸有近未知而逺¶ 先知者乎晉靈公即位之初其失徳未有聞於人也内¶ 而欒郤胥原日陪日侍傳不載其諷諫之辭外而宋衛¶ 陳鄭時聘時覲傳不載其怨誹之語彼范山者邈然介¶ 居漢水方城之間顧瞻汾澮如在絶域果何自而知靈¶ 公之可輕北方之可圗乎是非道聴塗説之誤必臆度¶ 意料之妄也然楚師一出諸夏披靡莫敢枝梧果不出¶ 山之所料豈觀於近反不若觀於逺耶吾知其説矣以¶ 地以勢則近者詳而逺者畧以情以理則近者蔽而逺¶ 者明問官府之政於鈴下馬走甲是乙非嘈嘈嘵嘵迄¶ 無定説至大山之隈絶澗之曲農夫樵父相與畫地而¶ 譏長吏之能否若辨黑白若數一二較然而不可欺彼¶ 豈常識刺史之屏而望縣令之舄哉其言堅定精審反¶ 勝於左右前後擁篲奉轡之人盖爱憎絶於耳目之前¶ 則毁譽公於郊野之外近者之蔽固不如逺者之明也¶ 靈公之不君基於始而成於終當其嗣服之初雖無萌¶ 芽之可尋豈無兆朕之可卜舉世不知而范山獨知之¶ 豈合衆人之智不如一范山乎亦有所蔽焉耳嬖幸者¶ 靈公恩賞之所及也故蔽於愛而不知卿大夫者靈公¶ 政令之所及也故蔽於尊而不知列於齊盟者靈公兵¶ 威之所及也故蔽於畏而不知惟范山立楚之朝食楚¶ 之禄其視靈公若風馬牛非恩賞之所及故不為愛所¶ 蔽非政令之所及故不為尊所蔽非兵威之所及故不¶ 為畏所蔽三蔽既盡一心自明此其所以雖身居萬里¶ 之表而揣摩靈公之巧揆之趙盾隨㑹之諫反在於十¶ 年之先也孰謂近者難揜而逺之易欺耶吾嘗深味范¶ 山晉君不在諸侯之一語有所深感焉晉主憂盟自文¶ 至靈三君矣靈公即位之始其拊循諸侯必未敢遽改¶ 先世之舊玉帛瑞節猶文襄也芻粟牲牢猶文襄也物¶ 采辭令猶文襄也盟約要束猶文襄也惟其心不在諸¶ 侯故幣雖厚而人自見其薄禮雖備而人自見其畧儀¶ 雖華而人自見其瘁令雖嚴而人自見其慢猶人之將¶ 疾百骸九竅物物備具然而神不主體耳目鼻口手足¶ 肩背解散而不屬弛縱而不隨形雖在而其精華英靈¶ 之氣枵然無復存矣范山之論晉置其形而索其神遺¶ 其跡而察其心其亦妙於觀國哉¶ 楚范巫矞似謂成王子玉子西皆强死(文十年初/楚范巫矞)¶ (似謂成王子玉子西曰三君皆將强死城濮之役/王思之故使止子玉曰母死不及止子西子西縊)¶ (而縣絶王使適至遂止之使為商公㳂漢泝江将/入郢王在渚宫下見之懼而辭曰臣免於死又有)¶ (讒言謂臣將逃臣歸死於司敗也王使為工尹又與/子家謀弑穆王穆王聞之五月殺闗宜申及仲歸)¶ 凡人之情厭常而嗜恠駭正而從偽此古今之通病也¶ 奮臂大呼不足以動一旅而狐鳴魚腹之詐不移晷而¶ 成軍(見陳/勝傳)徒步獻書不足以取一官而祭竈闘棊之誕¶ 不終朝而胙土(漢郊/祀志)乆矣夫人之嗜怪而從偽也天下¶ 之常道惟恐人之不嗜至於怪則惟恐嗜之太深天下¶ 之正理惟恐人之不從至於偽則惟恐從之太過巫覡¶ 之説怪偽之尤者也楚巫矞似謂成王子玉子西皆将强¶ 死三人者銘其説於心至於城濮之敗成王汲汲赦子¶ 西子玉之罪惟恐巫言之或驗既而子玉果不及止而¶ 死(僖二十/八年)是巫言既一中矣有神妖之説誘之於前有¶ 子玉之死堅之於後為成王者尚不知戒溺愛奪嫡取¶ 熊蹯之禍(文元/年)是巫言既再中矣巫言其三而中其二¶ 惟子西惸然孑立顧影獨存是宜朝警夕戒擇地而行¶ 深圖自免之術乃顯行逆亂以殺其身巫者人之所甚¶ 信死者人之所甚畏不信人之所信不畏人之所畏子¶ 西豈與人異情哉盖所以信巫者私心也所以作亂者¶ 亦私心也私心之生乍𤼵乍止上無所蔕下無所根烏¶ 能持乆而不變耶始怵於妖而信之終怵於利而忘之¶ 以私奪私互為消長無惑乎子西之遽忽其所信也世¶ 衰道微邪説暴行有作張詭幻禍福之説以誑脅愚俗¶ 是亦巫覡類耳儒者或以隂助教化許之遽謂蘂宫金¶ 地之説未必真有要可以引人為善酆都泥犁之説未¶ 必真有要可以止人為惡所示者虛所得者實亦何負¶ 於天下耶抑不知牆之始築有一臿之虛則其頺敗必¶ 見於風雨之時念之始𤼵有一毫之虚則其渝毁必見¶ 於事變之日人之始信禍福之説固已失其本心矣以¶ 誑而趨善非本欲為善也以脅而避惡非本不為惡也¶ 是心本無特暫為禍福虛説之所誑脅爾他日復為利害¶ 所誑脅安得不變而之他耶此亦一誑脅也彼亦一誑¶ 脅也亦何分輕重於其間哉有實理然後有實心有實¶ 心然後有實事豈有借虚説而能收實效者耶如成王¶ 子西其始信矞似之説至堅至篤曾未㡬何蔑棄而不¶ 顧則詭幻禍福之説不能乆使人信明矣其始之說固¶ 可以占知其終之怠其始之執固可以占知其終之移¶ 本心不堅事物攻之者四靣而至固可以拱手而俟其¶ 敗何必親與之角哉故吾始憂異端之難攻而終知異¶ 端之不足攻也¶ 楚文無畏戮宋公僕(文十年陳侯鄭伯㑹楚子于/息冬遂及蔡侯次于厥貉將)¶ (以伐宋宋乃逆楚子勞且聴命遂道以田孟諸/宋公為右盂鄭伯為左盂期思公復遂為右司)¶ (馬子朱及文之無畏為左司馬命夙駕載燧宋/公違命無畏扶其僕以狥或謂子舟曰國君不)¶ (可戮也子舟曰當官而行何/强之有敢愛死以亂官乎)宋殺申舟(宣十四/年楚子)¶ (使申舟聘于齊曰无假道于宋亦使公子馮聘/于晉不假道于鄭申舟以孟諸之役惡宋曰鄭)¶ (昭宋聾晉使不害我則必死王曰殺女我伐之/見犀而行及宋宋人止之華元曰過我而不假)¶ (道鄙我也鄙我亡也殺其死者必伐我伐我亦/亡也亡一也乃殺之楚子聞之投袂而起屨及)¶ (於窒皇劒及扵寝門之外車及/於蒲胥之市秋九月楚子圍宋)¶ 名不可以幸取也天下之事固有外似而中實不然者¶ 幸其似而竊其名非不可以欺一時然他日人即其似¶ 而求其真則情見實吐無不立敗名果可以幸取耶幸¶ 雖在前憂實在後人見其似而信其真幸之大者也人¶ 見其似而責其真憂之大者也以一朝之幸易終身之¶ 憂智者其肯易之耶馬之外彊中乾者濫得騏驥之名¶ 幸則幸矣馳陵谷而責以騏驥之足憂將若之何士之¶ 色厲内荏者濫得逢干之名幸則幸矣臨刀鋸而責以¶ 逢干之節憂將若之何是故求名易保名難取名易辭¶ 名難受名之始乃受責之始也昔之君子内未有其實¶ 則避名如避謗畏名如畏辱方逡廵却走之不暇况敢¶ 乗其似而邀其名乎孟諸之役文之無畏席强楚之威¶ 而窘戮宋公本無足稱者然宋公國雖弱而位則君也¶ 文之無畏國雖强而位則臣也論其實則以楚加宋以¶ 强凌弱人之所甚易論其跡則以卑犯尊以弱擊强人¶ 之所甚難居甚易之地而坐得至難之名人情誰不樂¶ 此哉此無畏所以因其似而竊其名也必嘗揮金𤼵粟¶ 然後人許其豪必嘗赴敵突圍然後人許其勇今無畏¶ 挾六千里之楚而折一與國之君前無權勢之可懼後¶ 無憂患之可虞從容談笑而冒不畏强禦之名天下之¶ 所謂幸者有過於此乎想無畏正色莊語以荅或人之¶ 問必謂名固可以幸取人固可以名欺雖吾君亦以勁¶ 正見期孰知吾之有所挾哉捘衛侯之腕人知涉他之¶ 直而不知其借晉之威也(定八年晉師將盟衛侯于鄟/澤趙簡子曰羣臣誰敢盟衛)¶ (君者涉他曰我能盟之將㰱涉他捘衛侯之/手及捥衛侯怒乃叛晉晉人請改盟弗許)没太子之¶ 車人知江充之直而不知其借漢之威也(江充從上甘/泉逢太子家)¶ (使乘車馬行馳道中充以屬吏太子使人謝曰非愛車/馬誠不欲令上聞之以教敕亡素者惟江君寛之充白)¶ (奏上曰人臣當如是/矣大見信威震京師)戮宋公之僕人知無畏之直而不¶ 知其借楚之威也無畏借楚之威以為己名無毫末之¶ 勞而有丘山之譽使如是而後無憂則誠不如詐直不如¶ 曲君子不如小人矣抑不知人既以直期之亦必以直¶ 使之故楚子異日遣使過宋而不假道置他人而推無¶ 畏豈不以直辭勁氣固可以横身犯難而張强楚之大¶ 聲乎無畏始知前日之偽名適所以招今日之實禍畏¶ 縮惶惑言於楚子曰鄭昭宋聾晉使不害我則必死哀鳴乞¶ 憐一至於此向來之直辭勁氣安在耶始則曰敢愛死以亂¶ 官今則曰我則必死始一何壯今一何怯耶無事則為不畏¶ 死之言有事則為畏死之語真情本態至是盡露矣名之¶ 不可苟得如是哉嗚呼躄者命在杖失杖則顛渡者命在¶ 壺失壺則溺挾外以為重者失其所挾未有不危者也無¶ 畏之所挾者楚耳一旦身出方城之境宋人豈懼失楚之無¶ 畏哉宜其甘心而不顧也吾故表而出之以為挾外物者之戒¶ 叔孫得臣獲長狄僑如(文十一年冬十月甲午敗/狄于鹹獲長狄僑如富父)¶ (終甥摏其喉以戈殺之埋其首于子駒之門以/命宣伯初宋武公之世鄋瞞伐宋司徒皇父帥)¶ (師禦之耏班御皇父充石公子榖甥為右司冦/牛父駟乗以敗狄于長丘獲長狄縁斯晉之滅)¶ (潞也獲僑如之弟焚如齊㐮公之二年鄋瞞伐/齊齊王子成父獲其弟榮如埋其首於周首之)¶ (北門衛人獲其季弟/簡如鄋瞞由是遂亡)¶ 防風氏身横九畝不能免於會稽之誅(昔禹致羣臣於/㑹稽之山防風)¶ (後至禹殺而戮/之身横九畝)巨無霸身大十圍不能免於昆陽之戮¶ (光武與尋邑戰尋邑兵盛時有長人巨無霸長一丈/大十圍以為壘尉光武乃與敢死者三千人破之)久¶ 矣形之不足恃也造化一機坯冶一陶隂翕陽張萬形並¶ 賦遇川澤則黒而津遇墳衍則晳而瘠遇原隰則豐而痺¶ 遇山林則毛而方予其形者無愛憎受其形者無恩怨是¶ 故鵾鵬不以大自夸蜩鷃不以小自慊㝠靈不以長自喜蟪¶ 蛄不以短自憂私天地之形以為已有固已得罪於鑪錘¶ 况敢恃之為暴耶衣不勝而成霸晉之功者無所恃也(趙/文)¶ (子其中退然如不勝衣其言呐呐然如不出諸其口所舉於/晉國管庫之士七十有餘家人以為知人晉之復伯文子)¶ (之力/也)貎不稱而擅佐漢之謀者無足恃也(賛曰聞張良/之智勇以為)¶ (其貎魁梧竒偉反若婦人女子/故孔子稱以貎取人失之子羽)形不長而專伐蔡之勛¶ 者無足恃也(裴度退然纔中人而神觀邁爽操守堅正/平蔡既有功名震四夷使外國者其君長)¶ (必問度年今㡬狀貎孰似其自賛云爾形不長爾貎/不揚胡為將胡為相一㸃靈臺丹青莫狀事見唐史)以¶ 是知無恃者存有恃者亡尫弱么麽未必非福魁梧壯¶ 偉未必非殃有形不能使而反見使於形可不為大哀¶ 耶長狄之種其軀幹絶異於人是亦偶得一氣之偏者¶ 耳自縁斯以來負其軀幹暴蔑上國毎出輙敗一出而¶ 斃於長丘再出而斃於周首三出而斃於鹹四出而斃¶ 於潞種殱族殄靡有孑遺豈非形為之累耶東方之夷¶ 被髪文身自古及今其族類自若也西方之戎被髪衣¶ 皮自古及今其族類自若也使長狄之種所賦之形與¶ 四夷等彼將安其氊毳甘其湩酪未必敢與上國抗衡¶ 縱使蟊賊邊鄙亦將知難而退詎至若此極耶惟其偉¶ 岸自伐故飛揚跋扈陵跨中國塊視泰華垤視城郭蟻¶ 視甲兵兄踣於前而不悛弟仆於後而不止挫愈奮敗¶ 愈張非覆宗絶祀蕩無吹火未有晏然而不為諸華之¶ 害者也防風専車形實驅之僬僥三尺形實束之長狄¶ 族類豈皆為暴哉一受長狄之形雖欲已而有所不能¶ 自已也心為君則形為臣形為君則心為臣同是貎也¶ 仲尼聖而陽貨狂(仲尼貎與陽虎相/類故有匡人之圍)同是目也大舜仁¶ 而項籍暴(周生云舜目盖重瞳子項羽亦重/瞳子羽豈其苗裔耶何興之暴也)賦其形者¶ 非有異特制其形者不同耳苟長狄能制其形則必能¶ 保其形矣豈至身首異處而為萬世戒哉小心翼翼徽¶ 柔懿恭見者忘其十尺之髙是亦西夷之人也議者勿¶ 謂狄無人¶ ¶ ¶ ¶ ¶ ¶ ¶ ¶ ¶ ¶ ¶ ¶ ¶ ¶ ¶ 左氏博議卷十九¶ # -*- mode: mandoku-view; -*- 欽定四庫全書¶ 左氏博議卷二十¶ 宋 吕祖謙 撰¶ 秦伯使西乞術來聘(文十二年秦伯使西乞術來/聘且言將伐晉㐮仲辭玉曰)¶ (君不忘先君之好照臨魯國鎮撫其社稷重之/以大器寡君敢辭玉對曰不腆敝器不足辭也)¶ (主人三辭賔荅曰寡君願邀福于周公魯公以/事君不腆先君之敝器使下臣致諸執事以為)¶ (瑞節要結好命所以藉寡君之命結二國之好/是以敢致之襄仲曰不有君子其能國乎國無)¶ (陋矣厚/賄之)¶ 天下之情待之厚者責之厚待之薄者責之薄厚責難¶ 勝謗之所集薄責易塞譽之所歸是故名大於實者先¶ 榮而後辱實大於名者先辱而後榮非人情之多變也¶ 失所期則怒過所期則喜喜怒之變即榮辱之變也總¶ 角之童一拜一起粗中儀節不中朝而譽滿州閭至於¶ 成人則正冠束袵終日兢兢少有惰容鐫譙四起天下¶ 之情夫豈難見耶秦之為秦介在西戎聲教文物闕如¶ 也至於魯則習周公伯禽之教世秉周禮爼豆羽籥弁¶ 冕鼎鉶蔚然先王之遺風在焉雖宋衛陳鄭號為諸華¶ 者猶且下視之况如秦之僻陋在夷者乎當西乞術入¶ 境之時魯人固豫以戎狄待之矣入粤者不敢言鎛入¶ 胡者不敢言弓入燕者不敢言函入魯者不敢言禮孰¶ 謂西乞術出於戎狄下國乃不量其力欲與魯之君臣¶ 周旋酬酢於玉帛鐘鼓之間乎四方將命而來至於雉¶ 門兩觀之下者鮮不失禮受辱而退孫文子有同登之¶ 辱(襄七/年)范獻子有歸費之辱(昭二十/一年)徐容居有進含之¶ 辱(襄十/八年)齊慶封有茅鴟之辱(襄二十/八年)矧區區西乞術詎¶ 能免此辱耶想術奉璋薦瑞之際公卿環列輿隷堵觀¶ 俟其步武之蹉跌以為嘲伺其辭令之舛差以為哂今¶ 術俯仰音吐丰容華暢出於魯人之意表始以為烏鳶¶ 今乃為鸞鳯始以為蓬蒿今乃為梧檟此襄仲所以失¶ 聲嘆息而繼之以重賄也觀其儀固魯人之常見聴其¶ 言亦魯人之常聞襄仲所以變色而稱揚之者庸非以¶ 夷狄遇之耶曰不有君子其能國乎者駭而疑之也曰¶ 國無陋矣者矜而進之也前之倨適所以為後之恭前¶ 之輕適所以為後之重其視鄭人之璞稱頌未已而唾¶ 罵隨至者亦有間矣名逐我則逸我逐名則勞甚智而¶ 居以愚甚辯而居以訥他日㣲見端倪少出鋒頴一談¶ 而人一警一動而人一服雖欲逃名名亦將逐之而不¶ 置矣未智而先得智之名未辨而先得辨之名終日矻¶ 矻追逐以求副其實一不稱而萬有餘喪矣昔之智者¶ 所以寧使名負我而不使我負名也名負我則責在名¶ 我負名則責在我二者之勞逸相去亦逺矣雖然此猶¶ 未免名與我之對也形不知有影而影未嘗離形聲不¶ 知有響而響未嘗離聲聖人不知有名而名未嘗離聖¶ 人嗚呼豈春秋之士所及哉¶ 隨㑹料晉帥(文十二年秦為令狐之役故冬秦伯/伐晉取羈馬晉人禦之以從秦師于)¶ (河曲㬰駢曰秦不能乆請深壘固軍以待之從/之秦人欲戰秦伯謂士㑹曰若何而戰對曰趙)¶ (氏新出其屬曰㬰駢必實為此謀将以老我師/也趙有側室曰穿晉君之婿也有寵而弱不在)¶ (軍事好勇而狂且惡㬰駢之佐上軍也若使輕/者肆焉其可秦伯以璧祈戰于河秦軍掩晉上)¶ (軍趙穿追之不及反怒曰裏糧坐甲固敵是求/敵至不擊將何俟焉軍吏曰将有待也穿曰我)¶ (不知謀将獨出乃以其屬出宣子曰秦𫉬穿也/𫉬一卿矣秦以勝歸我何以報乃皆出戰交綏)¶ (秦行人夜戒晉師曰兩軍之士皆未憗也明日/請相見也㬰駢曰使者目動而言肆懼我也将)¶ (遁矣薄諸河必敗之胥甲趙穿當軍門呼曰死/傷未收而棄之不惠也不待期而薄人於險無)¶ (勇也乃止秦師夜/遁復侵晉入瑕)吳將伐魯問叔孫輙公山不¶ 狃(哀八年吳為邾故将伐魯問於叔孫輙叔孫/輙對曰魯有名而無情伐之必得志焉退而)¶ (告公山不狃公山不狃曰非禮也君子違不適/讎國未臣而有伐之奔命焉死之可也所託也)¶ (則𨼆且夫人之行也不以所惡廢鄉/今子以小惡而欲覆宗國不亦難乎)¶ 見一事而得一理非善觀事者也聞一語而得一意非¶ 善聴語者也理本無間一事通則萬事皆通意本無窮¶ 一意解則千語皆解圯上之書一編耳尺簡寸牘所載¶ 㡬何豈能盡括車壘輿地之形豫數嬴項韓彭之難哉¶ 然子房得之則問羊知馬覘影知形迎閲而羣策鋒起¶ 隨諷而衆機叢生此所以能用有限之書對無窮之變¶ 也如使子房見一事而滯於一事聞一語而滯於一語¶ 則雖盡納九州之圖於胸中倉卒造次亦必有書之所¶ 不能該者矣書已盡變方出書已陳變方新非告徃知¶ 來者殆未足與議也盖嘗以左氏所載論之隨㑹自晉¶ 奔秦(文六/年)而為秦謀晉說者秪以為隨㑹之過耳公山¶ 不狃自魯奔吳(定十/二年)而不為吳謀魯説者祗以為公山¶ 不狃之善耳過在隨會於我何損善在不狃於我何加¶ 政使能體之於身則所懲者特謀宗國之一過天下之¶ 過果盡於此乎所法者特全宗國之一善天下之善果¶ 盡於此乎惟舉一隅而反三隅則因二子得失之跡固¶ 可為吾身無窮之用焉隨㑹有謀晉之過而不失為良¶ 大夫吾是以知素行之不可無公山不狃有全魯之善¶ 而不免為叛人吾是以知小節之不足恃以隨㑹之賢¶ 而忽有謀晉之過吾是以知惡念之難防以不狃之不¶ 肖而忽有全魯之善吾是以知善念之易𤼵使隨㑹事¶ 事皆若謀晉則隨㑹將轉而為不狃使不狃事事皆若¶ 全魯則不狃將轉而為隨㑹吾是以知治己者必長其¶ 善而絶其過以終身論則隨㑹為君子不狃為小人以¶ 一事論則隨㑹為小人不狃為君子吾是以知論人者¶ 必畧其暫而待其終自兩端而推之可慕可懲可遵可¶ 戒舉集其中然其用猶未窮也抑又有大可論者焉隨¶ 會晉之良也其言於晉國無隠情其祝史陳信於鬼神¶ 無愧辭也必非賣宗國以求和者也其意以謂一心可¶ 以事百君百心不可以事一君在晉則當忠於晉在秦¶ 則當忠於秦苟於秦伯之問而不以實對明則有𨼆於¶ 秦伯幽則有愧於鬼神矣抑不知子為父隠臣為君隠¶ 在他人則以直為直在君父則以隠為直今隨㑹視君¶ 父如他人盡𤼵宗國之情以資寇讎是攘羊之徒耳惜¶ 夫隨㑹後太公而生不聞反𦵏之義(史/記)先夫子而没不¶ 見遅行之風(孟/子)故其視父母之國恝然無情意在為直¶ 卒䧟於不直吾是以知善之難擇而是之難審也至於¶ 公山不狃所以眷眷宗國藹然忠厚盖以剽聞闕里洙¶ 泗之餘教而然耳然自隨㑹而觀不狃則厚薄有間若¶ 格之以吾聖人之法則不狃之所自處者亦未得為盡¶ 善也不狃對叔孫之辭正矣至於使之為帥乃導而之¶ 險以困吳師惜其始正而終入於詐也魯國當隱吳亦¶ 不當欺不狃苟未忘宗國則辭於吳子弗與伐魯之役¶ 既不負於舊君亦不負於新主義聲將徹於吳魯之間¶ 矣今身為吳帥而心為魯用懐二心而事人庸非聖門¶ 之罪人乎吾是以益知善未易擇愈擇愈差是未易審¶ 愈審愈謬君子之於學其可以易心處之哉讀隨㑹不¶ 狃之事者不過以為兩事而止耳類而通之區而别之¶ 直而推之曲而暢之間見層出衆理輻湊此陳亢之所¶ 以問一得三也此顔子所以聞一知十也此大舜所以¶ 聞一善言見一善行若决江河莫之能禦也¶ 晉使魏夀餘偽以魏叛以誘士會(文十三年晉人/患秦之用士㑹)¶ (也六卿相見於諸浮趙宣子曰隨㑹在秦賈季/在狄難日至矣若之何中行桓子曰請復賈季)¶ (能外事且由舊勲郤成子曰賈季亂且罪大不/如隨㑹能賤而有恥柔而不犯其知足使也且)¶ (無罪乃使魏夀餘偽以魏叛者以誘士㑹執其/帑於晉使夜逸請自歸於秦秦伯許之履士㑹)¶ (之足/於朝)¶ 忍棄其所不可棄者必有大不可棄者也刃在頭目斷¶ 指不顧病在腹心灼膚不辭彼豈以為不足愛而棄之¶ 哉是必有大不可棄者而奪其愛也君子之於信義與¶ 生俱生猶手足體膚之不可湏臾捨也一旦幡然棄之¶ 自處於信義之外豈得已哉其必有說矣隨㑹之信義¶ 歴數晉之公卿未能或之先也至於詐秦歸晉之際雖¶ 借辭於髠衍問策於儀秦殆不過如此㑹果何所見而¶ 忍於自棄耶盖夀餘之來㑹之終身通塞决於俄頃歸¶ 亦今日否亦今日此時不反後將無時此䇿不行後將¶ 無䇿此其所以忍棄平昔之所不可棄者也嗚呼使㑹¶ 知自古皆有死之説則歸與不歸固有命矣不然身將¶ 歸晉吾恐其心放而不知歸也為身謀則工為心謀則¶ 拙㑹也亦不善處輕重之間矣雖然為身謀而棄信義¶ 夫人知其不可矣為國謀而棄信義可乎哉温嶠為王¶ 敦所留敦遣歸建鄴嶠實欲歸晉外懼敦之疑乃陽不¶ 欲行既辭復入至於再三嶠之所以詐敦者即㑹之所¶ 以詐秦伯也㑹為身謀固不逃君子之論矣嶠為國謀¶ 獨不可諒其心而許其權乎晉祚存亡一嶠是繫使嶠¶ 幸逃虎口則危可平難可解亡可存豈惟江左是頼其¶ 自宣景而下實寵嘉之義存君親庸非不信之信乎曰¶ 信義不可湏㬰棄也君子平居暇日尚不忍以不信不¶ 義自處况敢以浼君親乎吾平居暇日未嘗為詐因君¶ 父之難而為之是我之詐由君父而生也詐由君父而¶ 生亦是君父之詐也免君父於難而納君父於詐有忠¶ 孝之心者忍為之乎此吾之所以罪嶠也危晉者王敦¶ 耳使嶠力竭不能救社稷而繼之以死是亡晉者王敦¶ 也非嶠也今嶠苟為詐謀雖幸存社稷然以不正之名¶ 累君父是危晉者王敦而累晉者温嶠以五十步笑百¶ 步相去㡬何哉世俗之説以為君父在難若可圖全詼¶ 譎邪枉靡所不可皆指嶠輩為法抑不知吾身在難知¶ 自愛者必不敢設詐以自免至於君父在難則為之豈¶ 不謂以詐免身則無以自解以詐免君父則可以歸之¶ 君父以自解耶是君父乃吾歸惡之地也是以所賤事¶ 君父也薄莫甚焉隨㑹之過冠圓冠者舉知之至於温¶ 嶠之事吾恐意在於忠孝而未嘗學者不幸而蹈其失¶ 故論之以待後世君子¶ 魏夀餘履士會之足於朝(註見/上篇)¶ 匪手携之言示之事匪靣命之言提其耳乆矣夫喻人¶ 之難也我以為羊腸而彼方以為衢道我以為烏喙而¶ 彼方以為稻粱主涇賔渭分騖背馳奚適而能相喻哉¶ 言者不知聽者之心而每恨其悟之遅聴者不知言者¶ 之心而毎駭其談之遽攻愈力閉愈堅叩愈煩應愈怠¶ 南靣而君北靣而臣東靣而師西靣而徒所以百諫而¶ 不從屢告而不入者職此之由也盖嘗觀魏夀餘之誘¶ 隨㑹一履其足而歸晉之機已傳是獨何術而動物悟¶ 人如此其㨗耶殆非夀餘術之工乃隨㑹聴之切也㑹¶ 思晉之念如獸思壙鳥思林魚思淵蹙閼拘繫而不得¶ 騁一旦夀餘以歸晉之機動之㣲見其端心領神受舄¶ 交踵接閟䇿已通庸非聽之切則得之速耶使㑹歸晉¶ 之念不切則夀餘雖刺其股搏其膺亦將撫機而不喻¶ 矣歜職相感以一抶而商人戕(文十八年齊懿公之為/公子也與邴歜之父爭)¶ (田弗勝及即位掘而刖之而使歜僕納閻職之妻而使/職驂乗夏五月公㳺于申池二人浴于池歜以扑抶職)¶ (職怒歜曰人奪女妻而不怒一抶女庸何傷職曰與刖/其父而弗能病者何如乃謀殺懿公納諸竹中歸舍爵)¶ (而/行)蓄憾之切者也魏韓相警以一肘而智伯滅(貞定十/三年智)¶ (伯求蔡臯狼之地於趙襄子襄子弗與智伯怒帥韓魏/之甲以攻趙氏襄子乃走晉陽三家以國人圍而灌之)¶ (城不浸者三版智伯行水曰吾乃知水可以亡人國也/桓子肘康子康子履桓子之跗以汾水可以灌安邑絳)¶ (水可以灌平陽也趙襄子使張孟談潜出見二子二子/乃隂與張孟談約為之期日而遣之襄子夜使人殺主)¶ (隄之吏而决水灌智伯軍智伯軍救水而/亂韓魏翼而擊之遂殺智伯盡滅其族)慮患之切者¶ 也餘㑹相悟以一履而去計定謀歸之切者也使數子¶ 者移蓄憾為蓄徳移慮患為慮善移謀歸為謀道則皆¶ 將黙㑹至理於交臂目擊之間豈有告諄諄而聴藐藐¶ 者耶信矣切之一字誠入道之門也自孔孟後而感𤼵¶ 轉移之機不復見於天下盖數千年于此矣學者慨誦¶ 塵編浩然歎息以為没身不可復遇也抑不知道不可¶ 離理不可忘孔孟雖徃感𤼵轉移之機豈隨孔孟而往¶ 哉前觀之古後觀之今仰觀之朝俯觀之野利害相激¶ 事㑹相投此機此理隨遇而𤼵下至於龍斷罔利之徒¶ 萬貨錯陳五方畢會低昻盈縮出沒變出一瞬未終彼¶ 此咸喻相語不以口而以形相視不以迹而以神是㕓¶ 肆市區皆處洙泗之濱工賈商旅皆具游夏之用也舉¶ 目皆妙用而吾自不觀盈耳皆至言而吾自不聴終日¶ 與理遇而反有不遇之嘆噫理不遇人耶人不遇理耶¶ 趙盾納㨗菑于邾(文十四年邾文公元妃齊姜生/定公二妃晉姬生㨗菑文公卒)¶ (邾人立定公㨗菑奔晉趙盾以諸侯之師八百/乘納㨗菑于邾邾人辭曰齊出貜且長宣子曰)¶ (辭順而弗從/不祥乃還)¶ 物固有不可並者一事而是非並擇一焉可也一人而¶ 褒貶並擇一焉可也叅是於非等褒於貶則其論闘䦧¶ 陵奪無以自立於天下信矣説之不可並也並其不可¶ 並豈君子樂為異論哉天下之言固有相反而不可相¶ 無者殆未易以前説律也是非有時而並存褒貶有時¶ 而並立異而同舛而合戾而順睽而逆惟君子為能言之¶ 君子為能一之晉趙盾以諸侯之師納捷菑于邾鳴鐘擊¶ 鼓至其城下屈於邾人長少之義徒手而還責之者咎其¶ 知之晚奨之者歎其改之勇論者莫能並也吾以為二¶ 説要當兩行然後可治疾欲速愈乆愈侵知非欲蚤愈¶ 乆愈謬由是説則盾可責遇過之尚淺者盍以此警之¶ 已成之疚難望其瘳已成之非難望其革由是説則盾¶ 可奨遇過之既深者盍以此誘之用前説警過之淺者¶ 使不敢自堅用後説誘過之深者使不至自棄缺一焉¶ 可乎哉苟徒執一説没其奨而專其責以謂盾也受愬¶ 之時弗詢弗考發命之時弗慮弗圖内興車甲外勤諸¶ 侯䟦履山川傅其國都而後反盾意雖回而既憊之力¶ 既費之財終不可回也悔於邾不若悔於晉悔於郊不¶ 若悔於都悔於朝不若悔於室其悔彌逺其失彌多改¶ 過雖美豈如無過之可改為快哉嗚呼無疾則不必毉¶ 無過則不必論醫為病設論為過設使盾審之於初師¶ 不出過不形則亦何論之有惟其䧟而能㧞迷而能反¶ 棄前日之勞成今日之决此奨之之説所以不可偏廢¶ 也一言之尤一筆之誤或者猶諱其短而遂成之况盾¶ 以明主之令八百乘之賦反見阻於蕞爾小國驅馳暴¶ 露之疲餫饋屝屦之耗侯甸男邦之訾勇於從義皆不¶ 暇顧是豈碌碌凡子所能辦乎戱之代括突之攘忽以¶ 强脅弱自古而然盾若挾晉之威援周宋之比邾將覆¶ 亡之不暇何力之敢抗今見義之大而忘邾之小不念¶ 前功之可惜惟知今失之當除盾之大過人者此也盖嘗¶ 觀戰國之際諸子蠭起終身蔽蒙者置不足議至若宋¶ 牼淳于髠之徒皆親嘗為孟子之所折壘摧陣衂矣終不¶ 肯幡然儒服竟自名其家是非不知操術之誤反顧平¶ 生肄習之勤未能决然捨也彼於呻吟佔畢間尚戀戀¶ 不肯棄况輿師之衆征伐之重乎奬盾之義冝吾之不¶ 敢廢也吾嘗歴考世變冐甚厚之名必就甚厚之實辭¶ 甚厚之實必避甚厚之名其避其就不出名實之兩端¶ 而已盾之退師將以避名耶則有輕率之譏將以就實耶¶ 則無錙銖之𫉬所避非名則避者果何事所就非實則¶ 就者果何物學者嘗試思之¶ 周公王孫蘓訟于晉(文十四年周公將與王孫蘓/訟于晉王叛王孫蘓而使尹)¶ (氏與聃啓訟周公于晉/趙宣子平王室而復之)¶ 昔者文王聴虞芮之訟而商道始衰(史記/周紀)聴訟非文王¶ 之心也東冰西炭凍者不得不西左淵右陸溺者不得¶ 不右虞芮之訟文王未嘗招之使來盖麾之不能去也¶ 文王雖不與虞芮期而虞芮自至故議者以二國之向¶ 背筮商周之興亡也舜避朱禹避均益避啟(見孟/子)其辭¶ 其受未嘗不視獄訟之所歸以為决虞芮之訟近捨朝¶ 歌而逺趍豐鎬彼紂雖屈强於酒池肉林間直寄坐焉¶ 耳吾嘗持是而觀後世隆替之由權在則昌權出則亡¶ 未有失其權而國不隨亡者也周道既降孱王僕臣不¶ 能主方夏之柄儕於列國至匡王之世則殆甚焉周公¶ 大臣也王孫蘓卿士也二臣有訟不之王而之晉君天¶ 下者尚將照臨萬國大明淑慝外薄海表咸得其職今¶ 至不能尸堦戺之訟則國之置王果何用乎虞芮介然¶ 逺國矣其質成於周議者尚為商危之向若飛亷惡來¶ 内相忿競棄紂而即文紂雖無道亦未必能堪也匡王¶ 怡然坐視不惟不駭反使人於晉助所厚者之訟惴惴¶ 然恐其不伸巍然被衮號稱天子顧乃企足矯首待晉¶ 之予奪以為輕重何其衰也是周之危過於商而匡王¶ 之無恥甚於紂也周之頺敝甚於周季何為當亡而不¶ 亡晉侯之小心不及於文王何為可取而不取盖嘗¶ 思其故矣紂之末年雖三分失其二然威令尚行境内¶ 凶虐尚能及人故民不堪其暴而共亡之晚周之㣲門¶ 内小訟猶不得專雖欲淫侈誰聽其掊克雖欲殘酷誰¶ 受其指令其起其仆近不係斯民之休戚逺不係諸侯¶ 之强弱晉雖陽尊貎敬實不過以邾莒遇之耳何嫌何¶ 疑而遽欲墟之哉故周非不亡無可亡也晉非不取不¶ 足取也大抵能害人者必能利人能殺人者必能生人¶ 紂雖下愚不移然操柄猶未盡失使其移比干之戮於¶ 崇侯(比干諌/而死)移崇侯之寵於比干(崇侯虎有/寵於紂)朝𤼵鹿臺¶ 之財暮𤼵鉅橋之粟(武王伐紂散鹿臺/之財𤼵鉅橋之粟)烏知其不祈天¶ 永命編名六七君之列乎至於匡王枵然建空名於六¶ 服之上禮樂刑政舉不在已雖欲自奮其道何由是將¶ 僨之商猶有復起之望未墜之周已如既隕之時也左¶ 支廢右支緩奄奄餘息綿百世而閱千齡樂乎哉周過¶ 其厯之言吾未敢信¶ ¶ ¶ ¶ ¶ ¶ ¶ ¶ 左氏博議卷二十¶ # -*- mode: mandoku-view; -*- 欽定四庫全書¶ 左氏博議卷二十一¶ 宋 吕祖謙 撰¶ 晉侯秦伯圍鄭(僖三十年秋晉侯秦伯圍鄭佚之/狐言於鄭伯曰國危矣若使燭之)¶ (武見秦君師必退公從之辭曰臣之壯也猶不/如人今老矣無能為也已公曰吾不能早用子)¶ (今急而求子是寡人之過也然鄭亡子亦有不/利焉許之夜縋而出見秦伯曰秦晉圍鄭鄭既)¶ (知亡矣若亡鄭而冇益於君敢以煩執事越國/以鄙逺君知其難也焉用亡鄭以陪鄰鄰之厚)¶ (君之薄也若舍鄭以為東道主行李之往來共/其困乏君亦無所害且君嘗為晉君賜矣許君)¶ (焦瑕朝濟而夕設版焉君之所知也夫晉何厭之/有既東封鄭又欲肆其西封若不闕秦將焉取之)¶ (闕秦以利晉唯君圖之秦伯説與鄭人盟使把/子逢孫楊孫戍之乃還子犯請擊之公曰不可)¶ (㣲夫人之力不及此因人之力而敝之不仁/失其所與不知以亂易整不武吾其還也)¶ 天下之事有非出於人情之常者其終必不能安受施¶ 者致其報施者享其報人情之常也居施者之地而為¶ 報者之事非人情之常也矯也其所以矯情而為之者¶ 抑有説矣彼徒見夫有徳於人者責報則兩傷忘報則¶ 兩全也遂以謂忘報者猶足以全其恩况吾度越常情¶ 之外居施者之地而為報者之事其恩厚豈有涯哉抑¶ 不知君子不盡人之歡亦不盡己之歡不竭人之忠亦¶ 不竭己之忠人與己無二情也人受施於我其報猶有¶ 時而厭况我有施於人反僕僕然為報者之事是果人¶ 情之所安乎惟其不出於吾情之所安雖矯而行之激¶ 而為之矯者怠激者衰則吾情終有時而不能繼矣恩¶ 之而不能繼則釁隙生焉曾不如相忘者之為安也常¶ 理之外不可加一毫之理常情之外不可加一毫之情¶ 是故過厚者必薄過親者必踈過愛者必憎過喜者必¶ 怒情豈有過而不反者哉盖嘗觀秦穆晉文之爭端然¶ 後知常情之果不可加也晉文以一亡公子而列於五¶ 霸揆厥本原果誰之力耶流離之時使無秦穆則為尫¶ 為瘠為僵為殍吕郤之難使無秦穆則為灰為燼為煙¶ 為埃始拔之於尫瘠僵殍之中終脫之於灰燼煙埃之¶ 外使襲先祀使君萬民使專土疆使擅利勢一身之間¶ 自冕及舄皆秦穆所致也有丘山之施而不受涓滴之¶ 報在秦穆既為盛徳矣今秦穆非特不責報於晉乃反¶ 致其報於晉務欲加於常情以結晉之歡焉嗚呼情果¶ 可加則聖人已先加之矣聖人所不能加而秦穆則欲¶ 加之豈自以為勝於聖人耶秦穆始欲加聖人之所不¶ 能加終則自不能繼而怨随之隙開於鄭之圍而成於¶ 殽之役吾是以知始之加乃終之損也或者咎秦穆與¶ 晉俱圍鄭反背晉而成之吾謂是固秦穆之罪然其禍¶ 源正不在是一室之人同盤而食辛甘酸鹹所嗜猶雜¶ 然而不齊况二國並立形異勢異利異害異秦穆乃以¶ 秦狥晉無役不㑹無盟不同挾未報之徳矯情屈意反¶ 若受役於晉者是安可乆耶釁隙不發於今必𤼵於後¶ 燭之武之説三大夫之戍特釁隙之迹而非其端也噫晉¶ 人初受秦穆生全之際懐恩未報方以為我負秦習見¶ 秦穆服從之乆少有不合遽以為秦負我是秦穆之以¶ 恩召怨固可責晉人之以恩為怨尤可責也以恩為怨¶ 少知自愛者皆恥之獨秦穆之失不得不𤼵之以告學¶ 者焉露之濡根莖苗節無不沾雨之降丘陵原隰無不¶ 被天之恩物至矣然日出陽升則天不知有露也雲歸¶ 空霽則天不知有雨也種一草植一木幸而滋榮則朝¶ 環夕繞認以為己恩爬搔培壅未必不反為物之害者¶ 其秦穆類耶¶ 秦穆出師襲鄭(僖三十二年把子自鄭使告於秦/曰鄭人使我掌其北門之管若潜)¶ (師以來國可得也穆公訪諸蹇叔蹇叔曰勞師/以襲逺非所聞也師勞力竭逺主備之無乃不)¶ (可乎師知所為鄭必知之勤而無所必有悖心/且行千里其誰不知公辭焉召孟明西乞白乙)¶ (使出師於東門之外蹇叔哭之曰孟子吾見師/之出而不見其入也公使謂之曰爾何知中夀)¶ (爾墓之木拱矣蹇叔之子與師哭而送之曰晉/人禦師必於殽殽有二陵焉其南陵夏后臯之)¶ (墓也其北陵文王之所辟風雨也/必死是間余收爾骨焉秦師遂東)秦師過周北¶ 門(僖三十三年秦師過周北門左右免胄而下/超乗者三百乗王孫滿尚幼觀之言於王曰)¶ (秦師輕而無禮必敗輕則寡謀無禮則脫入險/而脫又不能謀能無敗乎及滑鄭商人弦髙將)¶ (市於周遇之以乗韋先牛十二犒師曰寡君聞/吾子將步師出於敝邑敢犒從者孟明曰鄭有)¶ (備矣不可兾也攻之不克圍之不繼吾其還也/㓕滑而還晉原軫曰秦違蹇叔而以貪勤民天)¶ (奉我也奉不可失敵不可縱縱敵患生違天不/祥必伐秦師欒枝曰未報秦施而伐其師其為)¶ (死君乎先軫曰秦不哀吾喪而伐吾同姓秦則/無禮何施之為吾聞之一日縱敵數世之患也)¶ (謀及子孫可謂死君乎遂𤼵命夏四月敗秦師/于殽𫉬百里孟明視西乞術白乙丙以歸文嬴)¶ (請三帥公舍之秦伯素服郊次鄉師而哭曰孤/違蹇叔以辱二三子孤之罪也不替孟明孤之)¶ (過也大夫何罪且吾/不以一𤯝掩大徳)秦使孟明為政(文元年殽/之役晉人)¶ (既歸秦帥秦大夫及左右皆言於秦伯曰是敗/也孟明之罪也必殺之秦伯曰是孤之罪也周)¶ (芮良夫之詩曰大風有隧貪人敗類聽言則對/誦言如醉匪用其良覆俾我悖是貪故也孤之)¶ (謂矣孤實貪以禍夫子/夫子何罪復使為政)晉秦戰彭衙復用孟明¶ (文二年秦孟明視帥師伐晉以報殽之役二月/晉侯禦之甲子及秦師戰于彭衙秦師敗績秦)¶ (伯猶用孟明孟明增修國政重施於民趙成子/言於諸大夫曰秦師又至將必辟之懼而増徳)¶ (不可當也詩曰毋念爾祖聿修厥徳/孟明念之矣念徳不怠其可敵乎)秦濟河焚¶ 舟(文三年秦伯伐晉濟河焚舟取王官及郊晉/人不出遂自茅津濟封殽尸而還遂霸西戎)¶ (用孟明也君子是以知秦穆公之為君也舉人/之周也與人之壹也孟明之臣也其不解也能)¶ (懼思也子桑之忠也其知人也能舉善也詩曰/于以采蘩于沼于沚于以用之公侯之事秦穆)¶ (有焉夙夜匪解以事一人孟明有/焉詒厥孫謀以燕翼子子桑有焉)¶ 天下之事以利而合者亦必以利而離秦晉連兵而伐¶ 鄭鄭將亡矣燭之武出説秦穆公立談之間存鄭於將¶ 亡不惟退秦師而又得秦置戍而去(僖三/十年)何移之速也¶ 燭之武一言使秦穆背晉親鄭棄强援附弱國棄舊恩¶ 召新怨棄成功犯危難非利害深中秦穆之心詎能若是¶ 乎秦穆之於晉相與之乆也相信之深也相結之厚也¶ 一怵於燭之武之利棄晉如涕唾亦何有於鄭乎他日利¶ 有大於燭之武者吾知晉穆必飜然從之矣是則把子襲¶ 鄭之謀實燭之武有以開之也舉鄭國之人咸誦燭之武¶ 退兩國之師續百年之祀於頰舌之間孰知危亡之釁亦¶ 已牙於武之頰舌乎秦穆從燭之武之言而戍鄭者非愛¶ 鄭也利在焉故也從把子之言而襲鄭者非憎鄭也利¶ 在焉故也心無晉鄭惟利之趨豈有輕絶數十年締交¶ 之晉而反重結數年始附之鄭者乎燭之武以利始之¶ 把子以利終之使外無弦髙之謀内有三子之應豈復¶ 有鄭乎是燭之武之留戍乃所以留禍雖免國於晉而¶ 輸國於秦也君子之重言利其以是哉秦穆既以利輕¶ 絶晉亦必以利輕絶鄭利心一開不能自窒宜其蔑蹇¶ 叔之諫而取殽之敗也殽之役説者或歸其曲於晉以¶ 謂秦所襲者鄭所滅者滑於晉未有朝夕之急乃冒喪¶ 而邀之吾以為晉固可責秦穆亦不得無罪焉孫權與¶ 劉備約同伐劉璋備方𤼵𬒳髪入山之辭以拒權不旋¶ 踵而自取之此權所以深怨而有荆州之師也(見三/國志)晉¶ 與秦同圍鄭秦獨退師留戍以背晉不旋踵而自襲之¶ 此晉所以深怨而有殽之師也前則恐人分其利後則¶ 以己專其利最人情之所甚惡知權之怨備則知晉之¶ 怨秦矣安可獨歸曲於晉乎然秦穆懲殽之敗仍用孟¶ 明增修國政竟刷大恥夫子驟列其悔過之誓於二帝¶ 三王之後者抑有意焉一悔可以破百非一善可以滌¶ 百利秦穆在春秋中朝議暮貶左瑕右玷雖擢髪不足¶ 以數其罪及入於書則温然粹然不見㣲隙是典謨誥¶ 誓之秦穆而非復春秋之秦穆也聖人之勸深矣自時¶ 厥後晉有邲之敗(宣十/二年)齊有鞌之敗(成二/年)楚有鄢陵之¶ 敗(成十/六年)其餘敗軍者未易槩舉如秦之懲敗而悔過者¶ 則無聞焉此書之所以止於秦也繼秦穆而有悔過自¶ 誓之舉則夫子之序書詎終於秦耶¶ 齊國莊子聘魯郊勞贈賄禮成而加之以敏(僖三/十三)¶ (年齊國莊子來聘自郊勞至于贈賄禮成而加/之以敏臧文仲言於公曰國子為政齊猶有禮)¶ (君其朝焉臣聞之服/於有禮社稷之衛也)鄭公孫段相鄭伯禮無違¶ (昭三年夏四月鄭伯如晉公孫段相甚敬而卑/禮無違者晉侯嘉焉授之以䇿曰子豐有勞於)¶ (晉國余聞而弗忘賜女州田以胙乃舊勲伯石/再拜稽首受䇿以出君子曰禮其人之急也乎)¶ (伯石之汰也一為禮於晉猶荷其禄况以禮終/始乎詩曰人而無禮胡不遄死其是之謂乎)¶ 昭公如晉郊勞贈賄無失禮(昭五年公如晉自/郊勞至於贈賄無)¶ (失禮晉侯謂女叔齊曰魯侯不亦善於禮乎對/曰魯侯焉知禮公曰何為自郊勞至於贈賄禮)¶ (無違者何故不知對曰是儀也不可謂禮禮所/以守其國行其政令無失其民者也今政令在)¶ (家不能取也有子家羈不能用也奸大國之盟/陵虐小國利人之難不知其私公室四分民食)¶ (於他思莫在公不圖其終為國君難將及身不/恤其所禮之本末將於此乎在而屑屑焉習儀)¶ (以亟言善於禮不亦逺乎/君子謂叔侯於是乎知禮)孟僖子不能荅郊勞¶ (昭七年三月公如楚鄭伯勞于師之梁孟/僖子為介不能相儀及楚不能荅郊勞)孟僖¶ 子病不能相禮乃講學之(昭七年九月公至自/楚孟僖子病不能相)¶ (禮乃講學之苟能禮者從之及其將死也召其/大夫曰禮人之幹也無禮無以立吾聞將有逹)¶ (者曰孔丘聖人之後也我若𫉬没必屬説與何/忌於夫子使事之而學禮焉以定其位故孟懿)¶ (子與南宫敬/叔師事仲尼)趙簡子問子太叔揖讓周旋之禮(昭/二)¶ (十五年夏㑹于黄父謀王室也趙簡子令諸侯/之大夫輸王粟具戍人曰明年将納王子太叔)¶ (見趙簡子簡子問揖遜周旋之禮焉對曰是儀/也非禮也簡子曰敢問何謂禮對曰吉也聞諸)¶ (先大夫子産曰夫禮天之經也地之義也/民之行也天地之經而民實則之云云)¶ 同言者權之以事同事者權之以人國荘子聘魯郊勞¶ 贈賄禮成加敏而臧文仲稱之魯昭公朝晉郊勞贈賄¶ 無失禮而晉平公稱之至於趙簡子之問禮亦止於揖¶ 遜周旋之間焉是三者其言同也其事同也因其同而¶ 同之則女叔齊之對平公子太叔之對簡子既皆以為¶ 儀而不以為禮彼臧文仲其亦知儀而不知禮者歟是¶ 殆未嘗權之以人也臧文仲何如人也其身死其言凛¶ 然在春秋中如砥柱之屹横流非女叔齊子太叔軰所¶ 敢仰望也臧文仲之所知女叔齊子太叔所不能知者¶ 多矣未有女叔齊子太叔之所知臧文仲反不能知者¶ 也今女叔齊子太叔尚識其為儀而臧文仲乃指以為¶ 禮其必有説矣道無精粗無本末未嘗有禮外之儀亦¶ 未嘗有儀外之禮也升降裼襲與窮神知化者本無二¶ 塗掃灑應對與存心養性者本無二説未有析禮與儀¶ 為兩物者也禮與儀既不可離故古者言禮與儀亦未¶ 嘗有所擇專言禮者如曰大禮如曰有禮非謂禮中無¶ 儀也專言儀者如曰多儀如曰威儀非謂儀中無禮也¶ 隨意而言隨言而足曷嘗聞指一物而為禮又指一物¶ 而為儀者哉春秋之初去古猶近是理未亡此臧文仲¶ 之論所以不數數然為之區别也徳又下衰禮與儀始¶ 判而不合見拜者止謂之拜見揖者止謂之揖見獻者¶ 止謂之獻見酬者止謂之酬遂以此為禮之極而至理¶ 精義漫不復知矣故女叔齊子太叔不得已而指之曰¶ 此儀也非禮也儀之外當知復有所謂禮也二人者夫¶ 豈不知言出而道離哉亦有所不得已焉耳使其居臧¶ 文仲之時肯判禮儀以開破裂之漸耶是非女叔齊子¶ 太叔之説變於臧文仲之説盖女叔齊子太叔之時薄¶ 於臧文仲之時也孔子不攻異端(孔子曰攻乎異/端斯害也已)而孟¶ 子則攻之(孟子正人心息邪説距/詖行放淫辭以承三聖)豈樂異於孔子哉亦¶ 廹於時耳世俗乃謂因孟子之言而異端之害始出因¶ 女叔齊子太叔之言而禮儀之辨始明抑不知君子碩¶ 如孔子之不攻而不碩如孟子之攻願如臧文仲之不¶ 辨不願如女叔齊子太叔之辨昏昏之毁吾所甘受察¶ 察之名乃吾力辭而不可得者也此豈易與世士言耶¶ 魯昭公知郊勞贈賄之禮而不知乾侯之危(二十/九年)孟僖¶ 子不知郊勞擯相之禮而反知孔子之聖當時之所謂¶ 禮者不足以定賢愚如此為君子者安得不力辨於毫¶ 釐之際耶苟尚如臧文仲之信國莊子則吾恐伯石之¶ 汰亦可以聲音笑貎取州田之賞矣吾是以知女叔齊¶ 子太叔之謂有所不得已也¶ 狼瞫死秦師(文二年春秦孟明率師伐晉秦師敗/績晉襄公縛秦囚使萊駒以戈斬之)¶ (囚呼萊駒失戈狼瞫取戈以斬囚禽之以從公/乘遂以為右箕之役先軫黜之而立續簡伯狼)¶ (瞫怒其友曰盍死之瞫曰吾未獲死所其友曰/吾與女為難瞫曰周志有之勇則害上不登於)¶ (明堂死而不義非勇也共用之謂勇吾以勇求/右無勇而黜亦其所也謂上不我知黜而宜乃)¶ (知我矣子姑待之及彭衙既陳以其屬馳秦師/死焉晉師從之大敗秦師君子謂狼瞫於是乎)¶ (君子詩曰君子如怒亂庶遄沮又曰王赫斯怒/爰整其旅怒不作亂而以從師可謂君子矣云)¶ (云/)¶ 譽人之所毁者未必皆近厚也毁人之所譽者未必皆¶ 近薄也然君子常欲求善於衆毁之中而不忍求惡於¶ 衆譽之外是文毁為譽者君子之本心變譽為毁者要¶ 非君子之得已也狼瞫之死左氏之所譽也自左氏既¶ 譽之後更千百年大不見排於君子小不見嗤於衆人¶ 共相保持其名而至於今日我乃一旦抉其隱𤼵其匿¶ 墮毁其千百年所保持之名是豈君子之所忍邪瞫為¶ 戎右先軫不知其勇而黜之瞫不死於先軫而死於秦¶ 師抑其怒於私讎𤼵其怒於公戰是固世所共譽也苟¶ 以正義責之則瞫在所毁不在所譽何也瞫怒先軫不¶ 知其勇其死於秦者所以彰先軫之不知人也名則忠¶ 晉而實愧先軫也嗚呼是誠瞫過也同於為過有輕重¶ 焉有小大焉陽處父易賈季之班(文六/年)先軫黜狼瞫之¶ 右同是時也同是事也同是怨也賈季則積其忿而殺¶ 陽處父狼瞫則移其忿而死秦師觀賈季之狠則知狼¶ 瞫之賢矣雖曰不免於過焉其輕重大小非可以賈季¶ 並論也自子文之無愠而視狼瞫則可責自賈季之報¶ 怨而視狼瞫則可嘉君子之待狼瞫當恕而不當嚴也¶ 必嚴以正義責之奪其忠晉之譽而歸以愧先軫之毁¶ 何其責人無己耶抑不知春秋諸臣憾於黜免肆其悖¶ 逆因收秩而逐王者吾於石速見之矣(莊十/九年)因奪政而¶ 逐君者吾於司宼亥見之矣(昭二十/五年)孰肯如瞫死敵以¶ 愧人耶使當時之臣被黜免者皆如瞫死敵以愧人則¶ 為國者惟患愧人者之不多耳苟誠多焉鄰敵外宼將¶ 無容足之地矣論者盍奬其死敵之功而憐其愧人之¶ 情勿探其愧人之情而掩其死敵之功也吾故曰君子¶ 之待狼瞫當恕而不當嚴也然瞫烈士也回犯上之氣¶ 而為狥國之勇雖未中節要非常人之所能望也待常¶ 人當以常法待非常人不當以常法恕常法也所以待¶ 常人也拊摩戱狎所以待孩孺加之成人則為侮闊畧¶ 優容所以待鄉鄰加之益友則為踈苟以待常人之恕¶ 而待非常之人則恕之適所以辱之也以瞫之義烈豈¶ 僕僕乞憐而求人之恕者耶瞫雖往矣吾想其心必碩¶ 受人之責而不願受人之恕也請得而備責之人心當¶ 知所止職當戰則戰當守則守職當先則先當後則後¶ 心止於事事止於心非可出其位也惟各止其位故冉¶ 有之用戈不為讎齊(家/語)顔回之後至不為懼匡(論/語)子思¶ 之守國不為厚衛曾子之避宼不為畏越(孟/子)皆止其所¶ 止而已矣狼瞫前日為右死敵可也既不為右固可以¶ 止今乃無職而侵在職者之憂輕進而死於敵則是心¶ 不止於事而思出其位矣思不出位出位則邪思之所¶ 𤼵既邪雖所成之功壯偉勁厲外為人之所歎譽而一¶ 心之間實忿懟怨恨之所集也當瞫赴敵之時忿懟怨恨¶ 交衝競起含毒而没雖得千百年之虛譽豈能救其心¶ 之擾哉我實清淵人以我為汙渠於我何損我實丘垤¶ 人以我為岱華於我何加君子當自觀之吾之所以為¶ 吾者如何耳人之毁譽何有焉九原可作吾意狼瞫樂¶ 聞吾之言未必不過於左氏之譽也¶ 楚人滅江秦伯降服(文四年楚人滅江秦伯為之/降服出次不舉大夫諫公曰)¶ (同盟滅雖不能救敢不矜乎吾自懼也君子曰/詩云惟彼二國其政不獲惟此四國爰究爰度)¶ (其秦穆/之謂矣)¶ 天下之可懼者惟出乎利害之外乃能知之風濤浩蕩¶ 舟中之人不知懼也而舟外之人為之懼酣醉怒罵席¶ 上之人不知懼也而席外之人為之懼狂之既瘳追思¶ 方狂之時不知何以自容痛之既定追思方痛之時不¶ 知何以自處身㳺乎吉㓙禍福之塗志戰乎搶攘爭奪¶ 之境眩瞀顛錯昏惑舛逆未有知懼之為懼者也春秋¶ 之世王澤既竭反道敗徳亂倫悖理不可槩舉尊莫尊¶ 於王而有如子頽之出王(莊十/九年)有如子帶之出王(僖二/十四)¶ (年/)此天下之大變也此事之大可懼者也親莫親於父¶ 而有商臣之弑父(文十/四年)有如蔡般之弑父(襄三/十年)此天下¶ 之大變也此事之大可懼者也自是而降則如滅國之¶ 禍尤所謂慘烈而可懼者國於天地有與立焉封殖於¶ 唐虞長育於夏商溉灌潤澤於文武成康之際廟陳四¶ 代之鼎彛府藏百世之典籍朝有世臣野有世農肆有¶ 世工市有世賈雖蕞爾小國不知幾人之力幾日之功扶¶ 持保衛而至於斯也一旦忽為强暴之所陵滅係其君¶ 俘其臣墟其宫遷其社刋其木堙其井聖賢千餘年之¶ 所培養者芟滅無餘此豈小故也哉凶威虐熖可駭可¶ 愕可憫可傷而當時之君視之恬不以為懼赴告之車¶ 未反而金石之樂已淫簡册之墨未乾而淫虐之令已¶ 下此無他惟處於危亂之中而不知懼之可懼也秦穆¶ 公於江之滅獨怵然戒惕然悟避朝貶食不勝其憂非¶ 出於危亂之外豈能深見可懼之真者乎天下諸侯皆¶ 處於危亂之内而穆公獨出於危亂之外何也盖自殽¶ 函一悔之後(僖三十/三年)虗氣俱盡正心徐還回視前日之¶ 所誇者今皆可慚回視前日之所安者今皆可怪股慄¶ 於衆人熟寢之時目眩於衆人交賀之際此避朝貶食¶ 之事秦之羣臣以為過而穆公猶以為不足也穆公信¶ 能推此懼心而充之視天下之諸侯國一滅則心一警¶ 心一警則政一新是傷彼所以藥此損彼所以増此也¶ 固可以離危亡之門而卜治安之基矣豈止西戎之霸¶ 耶¶ 隨會能賤而有恥(註見/前卷)¶ 凡人之疾能仰而不能俯謂之籧篨能俯而不能仰謂¶ 之戚施二者均疾也彼之不能仰猶此之不能俯其疾¶ 豈有深淺之辨哉形而有疾心亦有疾可貴而不可賤¶ 者籧篨之類也厥疾之證有餘於節廉而不足於勞苦¶ 可賤而不可貴者戚施之類也厥疾之證有餘於勞苦¶ 而不足於節廉證雖不同同於為疾而已矣世俗乃喜¶ 其一而惡其一能貴而不能賤者則謂之髙能賤而不¶ 能貴者則謂之卑是説既行狷介之士競以髙亢自喜¶ 聞金糓米鹽之語則傲晲而不聽視鞭扑箠楚之事則¶ 嘔噦而不觀清逺閒曠夢寐於大庭尊廬之上周旋於¶ 浮丘洪崖之間方無事時非不可喜也一旦納之於浩¶ 攘叢劇之場投之於廹急顛頓之地則艴然駭怵然懼¶ 雖輿臺皂𨽻平昔屏息避道仰望之於泥塗之下者皆¶ 得而靳侮之前日之髙乃所以為今日之卑受豈非世¶ 俗之説誤之乎身有俯仰而疾無淺深疾有貴賤而名¶ 無髙卑以籧篨之所有易戚施之所無是謂無疾之人¶ 以貴者之所有易賤者之所無是謂無偏之士烏可喜¶ 其一而惡其一哉晉人之稱隨㑹者前後相望獨郤成¶ 子能賤而有恥一語非特可以見隨會之全徳亦可以¶ 起後世一偏之疾此吾所以三復其言而不厭也負於¶ 途販於肆耕於野泯泯棼棼所謂賤者天下豈少哉然¶ 彼皆當賤者也非能賤者也以隨㑹之雅量曠識乃不¶ 屑不厭下親勞苦之事冝廊廟而安閭閻是以謂之能¶ 賤宜圭組而安布韋是以謂之能賤宜鐘鼎而安簟瓢¶ 是以謂之能賤既甘賤者之勞苦而復去賤者之卑汚¶ 全人之所不能全斯其所以為全徳歟想隨㑹身親賤¶ 事之時趨則皆趨役則皆役焦焦然一庸保也至於臨¶ 之以利廹之以害則勁厲之節凛然於冒没争奪之中¶ 清微之風肅然於埃土氛翳之表昻屹湧溢挺㧞而出¶ 盖有不可得而掩者隨會無賤者之所短賤者無隨會¶ 之所長其獨稱全人於晉國有以也哉抑嘗深味郤成¶ 子之語能賤者固難於有恥然所以無恥者實由乎不¶ 能賤也公卿大臣出入禁門訏謨帝所一有失節則天¶ 下之責四靣而至彼豈不知為可恥哉其所以忍愧負¶ 辱徘徊而不敢𤼵者正所以能貴而不能賤也彼其心¶ 以謂一旦忤㫖譴責隨至冕服褫矣徒馭散矣賓客落¶ 矣一聞其語猶心悸而神泣況身履之耶此所以寧受¶ 恥而不顧也向使其貴而能賤則安能鬱鬱坐受天下¶ 之譙責耶故郤成子之語又當以馬文淵之説終之¶ ¶ ¶ ¶ ¶ ¶ ¶ ¶ ¶ ¶ ¶ ¶ ¶ ¶ ¶ ¶ 左氏博議卷二十一¶ # -*- mode: mandoku-view; -*- 欽定四庫全書¶ 左氏博議卷二十二¶ 宋 吕祖謙 撰¶ 甯嬴從陽處父(文五年冬晉陽處父聘于衛反過/甯甯嬴從之及温而還其妻問之)¶ (嬴曰以剛商書曰沈漸剛克高明柔克夫子壹/之其不沒乎天爲剛德猶不于時况在人乎且)¶ (華而不實怨之所聚也犯而聚怨不可以定身/余懼不獲其利而離其難是以去之六年賈季)¶ (殺陽/處父)¶ 易喜者必易厭有書於此一讀而使人喜者屢讀必厭¶ 有樂於此一奏而使人喜者屢奏必厭葢是書是樂之¶ 味盡發於一讀一奏之間外雖可喜而中既無餘矣其¶ 初之喜乃所以爲終之厭也善著書者藏其趣於無趣¶ 之中非欲掩人之目也得趣於無趣則其趣無時而窮¶ 也善作樂者藏其聲於無聲之中非欲塞人之耳也得¶ 聲於無聲則其聲無時而窮也至書無恱人之淺效而¶ 有化人之深功至樂無娯人之近音而有感人之餘韻¶ 凡天下之理不能窺於未得味之前必不能捨於既得¶ 味之後也昔吾夫子設敎於洙泗之間子貢初見挾其¶ 智而傲之子路初見挾其勇而陵之(並見/家語)夫以夫子之¶ 聖猶不能動物悟人於一日之速也彼陽處父何人耶¶ 甯嬴一見之於塗遽棄其妻子躡屩擔簦從之如不及¶ 自世俗觀之其移人之速若過於夫子矣然夫子雖不¶ 能服由賜於一見而能役由賜於終身陽處父雖能致¶ 甯嬴於一朝而不能留甯嬴於數日以一朝之功而較¶ 終身之效孰勝孰負孰優孰劣必有能辨之者矣抑嘗¶ 深考甯嬴之言然後知陽處父所以易使人喜易使人¶ 厭者抑有由也葢處父之剛盡𤼵之於外而中無留者¶ 溢於聲音浮於笑貌泛於歩趨流於寢食平生之神氣¶ 皆發露於衆人耳目之前外雖震厲而中無所蓄外雖¶ 暢茂而中無所根其始見也其美易見其德易親所以¶ 易使人喜也其既見也索之易窮探之易盡所以易使¶ 人厭也發之爲春華曽不能歛之爲秋實玩虚華而忘¶ 實味是豈爲腹不爲目者所肯留哉此甯嬴所以乍喜¶ 乍厭而不避徃來之煩也雖然甯嬴捨處父於數舍之¶ 邇伯宗慕處父於數世之下(伯宗晉/大夫)是甯嬴棄處父之¶ 華於芳烈方盛之時伯宗拾處父之華於顦顇既落之¶ 日使伯宗居甯嬴之地得事處父於未有禍敗之前吾¶ 知其終身執鞭與之同戮而不悔矣嬴之知幾賢乎哉¶ 邾文公遷於繹(文十三年邾文公卜遷於繹史曰/利於民而不利於君邾子曰苟利)¶ (於民孤之利也天生民而樹之君以利之也民/既利矣孤必與焉左右曰命可長也君何弗爲)¶ (邾子曰命在養民死之短長時也民苟利矣遷/也吉莫如之遂遷于繹五月邾文公卒君子曰)¶ (知/命)¶ 理之未明君子責也置是責而不憂其責固不可逭惴¶ 惴然不勝其責而亟求理之明則天下之患必自此始¶ 自夫人之有亟心也始求說於理之外姑借世俗之所¶ 共信者以明吾理樂其說之易行忘其害之終及夫豈¶ 知今日之快乃所以召他日之患耶囂淫妖祥之說執¶ 左道以迷民者也辭而闢之不責之君子將誰責然君¶ 子任是責者不亟於明理而急於辨誣謂以理告人喻¶ 者十三以事告人喻者十九蚩蚩之氓難以是非動易¶ 以禍福囘於是俯取禍福之說即其共信者而曉之武¶ 王不避徃亡而勝商(見北/史)明帝不避反支而隆漢(見本/紀)¶ 太宗不避辰日而興唐(見張公/謹傳)汝謂必凶我反得吉汝¶ 謂必否我反得亨借是事以明是理向之溺於囂淫妖¶ 祥之說者果何辭而對耶嗚呼是徒思其說之易而不¶ 思其害之及也說以事立亦以事隳人以事信亦以事¶ 疑君子所恃以闢囂淫妖祥之說者理在焉故也苟捨¶ 吾理而屑屑然較事之中否則人雖今日以事而信吾¶ 說他日亦必以事而攻吾說矣自古及今囂淫妖祥之¶ 說其不驗固衆然幸而偶合者亦不乏也我專舉其不¶ 驗者彼專舉其偶驗者萬一彼之事多於吾之事則吾¶ 不戰而自屈矣至正之理不與事對今吾以欲亟之故¶ 捨理就事下與異端並立於争奪之場而僥倖於一勝¶ 危矣哉善夫左氏之論邾文公也文公卜遷于繹瞽史¶ 以爲不利文公不從其言賀遷者在門吊喪者在閭此¶ 固瞽史得以藉口而闢其說者之所諱避而不敢稱也¶ 今左氏不諱不避明著之書又從而以知命許之獨何¶ 歟葢左氏所主者在理不在事事之偶驗不足爲吾說¶ 之助其偶不驗亦不足爲吾語之疵也有是理然後有¶ 是驗布筭以歩星有是理也故驗不驗之說生焉測圭¶ 以視日有是理也故驗不驗之說生焉乃若夀夭死生¶ 之正命囂淫妖祥之邪說判爲二途邈不相渉安得以¶ 彼命之夀不夀爲此說之驗不驗哉當文公之既死指¶ 以爲瞽史之驗者固不足論當文公之未死指以爲瞽¶ 史之不驗者亦不免捨理就事也左氏所以發知命之¶ 言於文公既死之後者良以事雖偶合理本不然違卜¶ 而終既不足以損文公之明則言卜而驗者豈足以増¶ 瞽史之重哉吁瞽史所以能簧鼓一世者不過幸其事¶ 之驗耳自左氏知命之言立則事雖偶驗人不復言瞽¶ 史之技至是而窮矣伐其本塞其源信矣左氏之善爲¶ 論也¶ 齊公子商人驟施於國(文十四年子叔姬妃齊昭/公生舍叔姬無寵舍無威)¶ (公子商人驟施於國而多聚士盡其家貸於公/有司以繼之夏五月昭公卒舍即位秋七月乙)¶ (夘夜齊商人弑舍而讓元元曰爾求之久矣我/能事爾爾不可使多蓄憾將免我乎爾爲之)¶ 自治之說古今論治者以爲根極然固有名似而實非¶ 者不可不深辨也自治之說曰木有蠧而風摧之隄有¶ 穴而水潰之國有隙而姦乘之無蠧之木視風如吷無¶ 穴之隄視水如陸無隙之國視姦如愚吾苟自治其國¶ 渾全堅密無間之可入則雖有老姦巨猾亦將歛手縮¶ 頸退就民伍何變之敢生此固世俗所謂自治之說也¶ 即不知木與風相拒故常防其蠧堤與水相拒故常防¶ 其穴苟有國者惴惴然深閉固守日與姧相拒則爲治¶ 者亦勞矣且彼未嘗察姧之所由生也惟皇上帝降衷¶ 于下民豈有生而惡者哉物有以動之矣匹夫掉臂而¶ 行於道未有爲盜之心也少焉見道旁之室珍貨溢目¶ 而藩㧞級夷莫適爲主然後寇攘之計始興未見是室¶ 則無是心既見是室則有是心是其爲盜不出於心而¶ 出於室明矣齊公子商人弑其君舍而簒其國議者皆追¶ 咎昭公嫡庶不嚴使商人乘隙以騁亂吾獨謂商人未¶ 嘗乘昭公之隙而昭公實開商人之隙也向若昭公之¶ 時國勢上尊民志下定則雖有悍戾過商人者亦曷嘗¶ 有覬覦之念哉惟其賤正妃而叔姬無寵輕冡嗣而舍¶ 無威邦本既揺商人始動其無君之心而聚施之計行¶ 矣施而謂之驟者見其昔未嘗施而今驟施也昔未施¶ 而今驟施是昔未嘗有此心而今始有之也商人本心¶ 無惡因昭公示之以利而動於惡然則簒弑之惡果生¶ 於商人耶果生於昭公耶尚論古人者當追咎昭公之¶ 生姦不當追勸昭公之防姦也物來攻我我則防之自¶ 我致亂將何所防耶以木憂風則可以蠧憂風則不可¶ 以堤憂水則可以沼憂水則不可未有己招之而已防¶ 之也不思己之生姦而反尤姦之攻己有見於人而無¶ 見於己其用心果如何耶此自治之論名似而實非不¶ 可不深察也雖然天下固有元惡大憝發釁端於無釁¶ 之中者矣殆未可專責人君之開隙也曰人君以天下¶ 爲一體萬物盈於天地間闔㪚盈虚徃來起伏皆君心¶ 之發見也後世果真有性惡之人則君固不任其責矣¶ 惟惡不出於性而出於物故雖君未嘗親誘之苟爲物¶ 所誘是亦君誘之也雖君未嘗親陷之苟爲物所陷是¶ 亦君陷之也將何地以逃其責故曰百姓有過在子一¶ 人¶ 楚鬬克公子爕作亂(文十四年楚莊王立子孔潘/崇将襲羣舒使公子爕與子)¶ (儀守而伐舒蓼二子作亂城郢而使賊殺子孔/不克而還八月二子以楚子出将如商密廬戢)¶ (黎及叔麋誘之遂殺鬬克及公子爕初鬬克囚/于秦秦有殽之敗而使歸求成成而不得志公)¶ (子爕求令尹而不/得故二子作亂)¶ 理有常然而事有適然因適然之事而疑常然之理智¶ 者不由也歴數天下之事出於常然者十之九出於適¶ 然者百之一以一廢百奚可哉父子天性也父不以嘗¶ 有商般而疑其子(商臣/蔡般)兄弟天倫也兄不以嘗有蔡霍¶ 而疑其弟(蔡叔/霍叔)相雖有莽(王/莽)而古今之廊廟未嘗無相¶ 將雖有卓(董/卓)而古今邉閫未嘗無將苟持不必然之事¶ 而奪必然之理則物物可畏人人可防其心焦然無須¶ 臾寧矣君人者固有常體操至公以格天下合此者升¶ 戾此者黜向此者擢犯此者刑初未嘗容心於其間故¶ 有譴怒而無猜嫌有踈斥而無疑貳旦見其惡投之嶺¶ 海暮見其善列之朝廷上無永廢之人下無自絶之志¶ 此固君人者之常體也險薄之徒乃謂已踈者不可再¶ 親已逺者不可再近一經擯辱即為仇怨如鬬克公子¶ 爕之於楚特以結秦成而功不酬求令尹而請不遂伺¶ 間投隙卒成大變况於罹投放竄殛之刑者乎故吾不¶ 廢之則已既廢則使不能復興可也吾不退之則已既¶ 退則使不能復進可也是説既行世主之心術始蠱矣¶ 抑不知二子之變葢出常理之外南嚮而治一日萬機¶ 賞未直功爵未滿志者駢肩交蹠巧厯有所不能計苟¶ 皆如二子之爲則滔滔四顧孰非君之讎乎推而下之¶ 則嘗笞之僕不可荷囊槖嘗叱之狗不可衛門闌也世¶ 寧有是理耶自古及今挈於鼎鑊起於碪質釋於囹圄¶ 任股肱心膂之寄閎大博碩震耀彛鼎者代不乏人盍¶ 條陳彚舉以開廣主意不當獨摘二子之亂敗其君恢¶ 然之度也二子之亂固不可以常理論彼楚莊命之居¶ 守待以不疑無負於二子而二子則負之無乃有君人¶ 之度乎是不然守國重事也非臨大節不可奪者莫能¶ 也令尹非可求之官而臣之有勞於國亦豈當如市人¶ 計物取直哉二子之浮淺躁露如是雖守一障猶難之¶ 况委之空宫而授之鑰乎吾見楚莊無君人之明而未¶ 見其全君人之度也信如是説則人君號為度有餘而¶ 明實不足者必將濟之以察歟曰是非兩物也道學不¶ 講蔽者遂謂恢厚純誠不足以御末世之變於是揣摩¶ 以鈎人之𨼆臆度以料人之情日求而日踈曽不知天¶ 理洞然本無不燭而吾乃揣摩以汨之臆度以撓之溷¶ 亂方寸使之舛錯其所以自智者乃所以自昏也揣摩¶ 臆度之私盡則是非美惡之理彰至明之地本在恢厚¶ 純誠中世俗乃捨之而競求於譎詐辨慧之際何異賈¶ 楚而屠燕哉爾欲察毋厭昬爾欲巧毋厭拙¶ 單伯請子叔姬(文十四年襄仲使告于王請以王/寵求昭姬于齊曰殺其子焉用其)¶ (母請受而罪之冬單伯如齊請/子叔姬齊人執之又執子叔姬)季文子如晉(文/十)¶ (五年春季文子如晉為單伯與/子叔姬故也註云因晉請齊)齊人赦單伯歸¶ 子叔姬(文十五年齊人來歸子叔姬王故也註/云單伯雖見執能守節不移終逹王命)¶ (使叔姬/得歸)¶ 前人未决之訟後人之責也前儒未判之疑後儒之責¶ 也吏職官府儒職簡牘官府有枉簡牘亦有枉辨今世¶ 之枉者屬之吏辨異世之枉者屬之儒人雖有去有來¶ 然同一官府也事雖有久有近然同一簡牘也吏不得¶ 以非己之時而却其訟儒者亦豈以非己之時置其疑¶ 而不辨哉單伯為魯請子叔姬於齊左氏無異辭公羊¶ 穀梁兩家以為單伯淫於叔姬是以見執從左氏耶則¶ 單伯無毫髪之愆從公穀耶則單伯有丘山之惡此千¶ 載未斷之獄待後儒之閱實也吾請以經為律以傳為¶ 按以同時之人為左驗平反而昭雪之今訴人之罪者¶ 所訴之諜其氏族爵位鄉土猶不能知則弗待訊鞠而¶ 知其為誣單伯實周臣而公穀乃以為魯之大夫周魯¶ 之辨且復倒置尚未辨其為何國人則所言之罪豈足¶ 信乎吾非據左氏而指單伯為周臣也公穀方與左氏¶ 訟左氏之言雖直焉能折二家之口哉吾之所以指單¶ 伯而為周臣者葢以經知之非以左氏知之畿内諸侯¶ 見於經者多矣祭伯之來(隠元/年)凡伯之伐(隠七/年)毛伯之錫¶ 命(文元/年)召伯之㑹𦵏(文五/年)考其書法與單伯无少異公¶ 穀何所據而以彼為周以此為魯乎自周之外經未有¶ 書諸侯之臣為伯者觕舉内大夫以明之翬挾柔溺豹¶ 婼意如之類不氏而名者也叔孫得臣仲孫何忌之類¶ 兼氏而名者也公子慶父公弟叔肸之類配親而名者¶ 也仲遂叔老叔弓叔誼之類配仲叔而名者也二百四¶ 十二年之間不書名者獨季子來歸一語而已曷嘗聞¶ 内大夫不名而書伯者乎公穀之誣瞭然矣政使如公¶ 穀之説以單伯為魯大夫則聖經不名而書伯亦當如¶ 季子之比季友有討亂之略有託孤之忠以身為一國¶ 之安危故春秋不名以貴之若單伯果魯大夫聖經不¶ 名而書伯必有大功大善居季子之右安得反負淫齊¶ 之罪乎負甚大之罪而得甚美之褒則何以爲孔子何¶ 以爲春秋孔子是則公穀非孔子非則公穀是持二説¶ 以詰二家雖秦儀代厲亦未必能置對也左公穀者曰¶ 單伯之列於經自請叔姬以前如逆王姬如伐宋如㑹¶ 鄄不絶於簡至請叔姬之後則載於策者有單子而無¶ 單伯庸詎知書伯者非魯書子者非周乎曰爵列升降¶ 各隨其時如滕前侯而後子不聞其兩滕也(𨼆十一年/滕侯卒桓)¶ (二年滕/子來朝)杞前伯而後子不聞其有兩杞也(僖十七年把/伯來朝僖二)¶ (十三年/把子卒)是何足以病吾説哉或者又曰前古枉直未辨¶ 者何可勝數單伯之事特牛一毛倉一粟耳浩浩塵編¶ 子能盡發而細辨之乎曰人無故負冤更百世而莫能¶ 雪後之人又以為瑣屑而不足問是終天地而無伸眉¶ 之日矣推是心以涖官臨政則攬山積之文書對&KR0874;至¶ 之黎庶必將厭其叢脞漫不復經意抑不知我視之甚¶ 㣲彼視之甚重我視之甚緩彼視之甚急亦何愛頃刻¶ 之勞而使彼賫没身之恨乎肄於塾聽於府執筆之際¶ 皆不可不思¶ 宋華耦辭宴(文十五年宋華耦來盟其官皆從之/書曰宋司馬華孫貴之也公與之宴)¶ (辭曰君之先臣督得罪於宋殤公名在諸侯之/策臣承其祀其敢辱君請承命於亞旅魯人以)¶ (為/敏)¶ 君子之立言待天下甚尊期天下甚重雖至奥至邈之¶ 理未嘗敢輕視天下逆料其不能知故識雖在一世之¶ 先而心嘗處一世之後是非推遜不伐而自託於謙退¶ 也降衷在天秉彜在民凡具耳目鼻口號為人者罔不¶ 備叅賛化育之神經緯幽明之用吾其敢以淺心隘量¶ 大棄之於罷冗無能之地乎至於父母之邦尤君子之¶ 所祗畏而不敢忽者也維桑與梓必恭敬止於一草一¶ 木猶嚴如是况於人乎左氏世傳以為魯史則魯其父¶ 母之邦也其載華耦來聘無故揚其先人之惡以辭宴¶ 乃繫之曰魯人以為敏左氏之意豈不以耦之辭令魯¶ 人之所誇而非君子之貴乎耦之言少知禮義者皆知¶ 賤之雖當時二三浮薄輩妄相矜衒然曲阜龜蒙七百¶ 里之封寧無一人知其非者今槩稱魯人以為敏果哉¶ 左氏之論也概稱魯人以為敏是謂魯空國無君子抑¶ 不思所謂魯人者誰非爾之黨友乎誰非爾之姻戚乎¶ 誰非爾之師長乎一出言而盡置黨友姻戚師長於庸¶ 鄙之域倨傲暴慢之氣勃然可掬歸之以不孫不弟之¶ 名吾意左氏不能辭也昔吾夫子亦嘗稱魯矣曰魯無¶ 君子斯焉取斯(論/語)是夫子一言而待魯為君子左氏一¶ 言而待魯為小人人心之不同如是哉魯一魯耳夫子¶ 以夫子之心觀之故見其可稱左氏以左氏之心觀之¶ 故見其可鄙所存易於内而所觀變於前也或謂左氏¶ 之言魯人特蚩蚩之流耳至於閎達博雅之君子敢名¶ 之以魯人哉曰閎達博雅之君子其材雖出人千百等¶ 然履魯地啜魯泉服魯藥食魯粟茍不名之以魯人豈¶ 九夷八蠻之人乎一為君子而背鄉閭蔑名教不以魯¶ 人自命是外父兄而耻與同類也夫豈君子之所敢安¶ 哉吾益見左氏之誤也雖然衆不可盡言也本不可忘也¶ 左氏之失固不可復蹈也迺若十人之聚三家之市凡¶ 鄙汚下皆無足取斷之一言不亦可乎曰至理均賦先覺¶ 者為聖為賢未覺者為庸為鄙彼雖未覺然是理洋溢徃¶ 來於眉睫歩趨間屈伸俯仰無非動人悟物者吾方左¶ 酬右酢之不暇慢心何自而生人見吾與庸鄙接而不¶ 知吾常與天理接也終日與天理接敢輕乎哉¶ 公孫敖二子(文十五年齊人歸公孫敖之喪襄仲/欲勿哭惠伯曰喪親之終也雖不能)¶ (始善終可也史佚有言曰兄弟致美救乏賀善/弔災祭敬喪哀情雖不同母絶其愛親之道也)¶ (子無失道何怨於人襄仲説帥兄弟以哭之他/年其二子來孟獻子愛之聞於國或譛之曰將)¶ (殺子獻子以告季文子二子曰夫子以爱我聞/我以將殺子聞不亦逺於禮乎逺禮不如死皆)¶ (死/)¶ 物之移人者莫如權位仰視其冠昔鶡今貂俯視其服¶ 昔緼今貉饑視其食昔簞今鼎渇視其飲昔瓢今巵是¶ 孰使之然哉權位移之也其移有大者焉卑者可使踞¶ 重者可使浮樸者可使華恪者可使慢其移又有大者¶ 焉貴者自處於尊未足駭使尊者反安於卑可駭也尊¶ 者反安於卑未足駭使貴者併忘其尊可駭也吾是以¶ 知權位之移者不特其人而又且及他人不特移當時¶ 而又且及後世居權位之間者可輕乎哉始公孫敖生¶ 穀與難而出奔復生二子于莒孟獻子實穀之子其視¶ 公孫敖則祖廟也其視在莒之二子則叔父季父也二¶ 子還魯傳稱孟獻子愛之聞于國及有戕伐之譛二子¶ 則曰夫子以愛我聞我以將殺子聞不亦逺於禮乎乃¶ 皆犯冦而死味二子之言反視孟獻子若大父行自處¶ 於孺子之列左氏從而載之亦忘二子之為叔父也獻¶ 子雖地居宗主位列國卿然天屬尊卑要有常分愛而¶ 不敬固已非禮二子見人爵之尊而忘天屬之重後人¶ 之載筆者亦從而忘之權位之移人可畏哉本宗之親¶ 長幼高下雖牧圉皁𨽻甚戇而昏者猶能數之今一移¶ 於權位卑者自視若尊尊者自視若卑繆亂舛錯不復¶ 能記則他事遺落者可勝計乎父兄之所訓師友之所¶ 詔其廢忘者不知其幾也稚幼之所志壯大之所習其¶ 廢忘者不知其幾也邦國之所係朝廷之所紀其廢忘¶ 者不知其幾也凡吾前日之所學所聞所講所畫棊布¶ 𣲖别羅列胷次皆坐聲利而汨陳之可不深懼耶嗚呼¶ 孟獻子之没至于今將二千祀矣其聲華寵利蕩為太¶ 虛不可控搏焉有氣焰之能移人哉然讀其書者習其¶ 章句安其訓詁尚有不寤二子之為叔父獻子之為兄¶ 子者况於身處其時親當其地乃欲卓然自覺於沉酣¶ 膠擾之中難矣哉¶ ¶ ¶ ¶ 左氏博議卷二十二¶ # -*- mode: mandoku-view; -*- 欽定四庫全書¶ 左氏博議卷二十三¶ 宋 吕祖謙 撰¶ 齊人侵我西鄙(文十五年齊侯侵我西鄙謂諸侯/不能也遂伐曹入其郛討其來朝)¶ (也季文子曰齊侯其不免乎己則無禮而討於/有禮者曰女何故行禮禮以順天天之道也已)¶ (則反天而又以討人難以免矣詩曰胡不相畏/不畏于天君子之不虐幼賤畏于天也在周頌)¶ (曰畏天之威于時保之不畏于天將何能保以/亂取國奉禮以守猶懼不終多行無禮弗能在)¶ (矣/)¶ 言在此而觀在此者衆人之觀也言在此而觀在彼者¶ 君子之觀也兩訟在庭甲操劵契乙奉質劑聱牙撑拒¶ 健吏閣筆不能下他日偶視故府之牘適聽道路之言¶ 罅開節觧舉無遁情牘豈豫為此時設言豈特為此事¶ 發哉邈乎不相渉而其證甚的寥乎不相及而其諭甚¶ 親吾知其説矣無心之言其言真無心之見其見定是¶ 故觀言有術略其專而察其旁堅白乎求之惠鄧清浄¶ 乎求之老莊刑名乎求之申韓耕稼乎求之陳許規規¶ 然自局於簡冊之内而不敢騁君子謂之俗儒取守之¶ 論儒者之所争而未有知其所由始者也自叔孫通陸¶ 賈之徒進説於時而逆取順守之説(賈時時前説稱詩/書高帝罵之曰迺)¶ (公居馬上得之安事詩書賈曰馬上得之寜可以馬上/治乎且湯武逆取而以順守之文武並用長久之術)¶ (也/)浸淫於天下後之人雖争之强辨之疾終莫能泝其¶ 源而拔其根殆觀其專而不觀其旁之病也盜發於秦¶ 盜獲於吳衆人不察之地可不少留意耶齊懿公伐曹¶ 入其郛季文子非之累數十言其辭雖不一大要皆為¶ 懿公發也吾讀其語至於以亂取國奉禮以守猶懼不¶ 終然後知秦漢取守之説其所從來逺矣文子之言本¶ 論伐曹偶及於取守寓意而非造意泛言而非立言從¶ 容遊談忽不自知判取守為兩事吾是知逆取順守之¶ 論濫觴於春秋而襄陵於秦漢也吾請置叔孫通陸賈¶ 之徒而獨與季文子辨取守一道也源涇而瀾渭根蕕¶ 而葉薫古無是論也取守之論其分於春秋之際乎吾¶ 於文子之言有見也百年禮法之家不幸而子弟欲敗¶ 其家猶必徘徊猶豫半出半入未敢奮然遽行其意彼¶ 其意禮法未逺其心猶有所畏也堯舜禹湯文武以來¶ 取以是守以是未嘗斯須去禮前聖後聖相付甚嚴至¶ 於春秋列國正其隙方開之時故文子之言猶若有所¶ 憚者既曰以亂取矣以禮守矣復繼之曰猶懼不終一¶ 語開之一語閉之一語招之一語麾之前語方脱口而¶ 遽汲汲於自贖豈非取守之論方分而文子之心猶有¶ 所未安者耶時寖逺論寖廣至於隋唐之際所謂逆取¶ 順守弄文墨者徃徃道之晏然不疑若誤記以為六籍¶ 語者尚奚言哉此吾所以獨與文子辨而切意取守之¶ 論起於春秋之時也唐太宗並緣此義手戕二昆(殺太/子建)¶ (成齊王/元吉)臨朝而無愧色第貞觀之治前代鮮居其右者¶ 世俗遂謂文子之言猶信胠篋探囊而揖遜守之謂之¶ 工於守財則可謂之勇於改過則不可為盜者棄其所¶ 攘然後不謂之盜逆取者捨其所取然後不謂之逆安¶ 有身擁盜物而自名順守者乎吾是以知取守之無二¶ 道也¶ 楚大饑庸人帥羣蠻叛楚(文十六年楚大饑庸人/帥羣蠻以叛楚麇人率)¶ (百濮聚於選將伐楚於是申息之北門不啓楚/人謀徙於阪高蔿賈曰不可我能徃冦亦能徃)¶ (不如伐庸夫麇與百濮謂我饑不能師故伐我/也若我出師必懼而歸百濮離居將各走其邑)¶ (誰暇謀人乃出師旬有五日百濮乃罷自廬以/徃振廩同食次于句澨使廬戢黎侵庸及庸方)¶ (城庸人逐之囚子揚䆫三宿而逸曰庸師衆羣/蠻聚焉不如復大師且起王卒合而後進師叔)¶ (曰不可姑又與之遇以驕之彼驕我怒而後可北/克先君蚡冒所以服陘隰也又與之遇七遇皆)¶ (唯禆鯈魚人實逐之庸人曰楚不足與戰矣遂/不設備楚子乗馹㑹師于臨品分為二隊子越)¶ (自石溪子貝自仭以伐庸秦人巴/人從楚師羣蠻從楚子盟遂滅庸)¶ 豐歉在人而不在天强弱在人而不在地歸豐歉於天¶ 閉口而俟死者也歸强弱於地束手而就亡者也是故¶ 天時雖歉以人而豐地勢雖強以人而弱强弱豐歉之¶ 權係於人而已楚地跨南服威令行於諸侯自蚡冒以¶ 來羈百蠻以長繩而鞭箠之雖輿臺隷人莫不氣吞鴃¶ 舌之君長歲小饑饉庸人率羣蠻而叛之正如蚊䖟撲¶ 緣何足介意而一國駭懼聚謀徙都仰視庸濮岌如泰¶ 山之將壓慄慄危懼朝不謀夕當是時楚國封疆豈削¶ 於前輿賦豈減於舊哉特主謀者弱雖封疆輿賦之盛¶ 不能使之強也及蔿賈之言一發大小老稚皆有奮心¶ 自廬以徃振廪同食見氣之盈而不見囷之竭見師之¶ 飽而不見歲之饑潰蠻滅庸四境如掃嗚呼不有君子¶ 其能國乎蔿賈未謀也則楚以強爲弱蔿賈既謀也則¶ 楚以歉爲豐無其人則山川形勢地雖與之而不能全¶ 有其人則運饋糧餉天雖奪之而不能病人之權重矣¶ 哉或曰楚之是役有廬戢黎之兵有子揚䆫之諜有師¶ 叔之謀有子越子貝之旅合衆智萃羣力用集大勛豈¶ 專蔿賈之功歟曰至難囘者天下之勢是勢一囘則風¶ 驅雷動雲飛川決雖僬僥戚施亦皆鳴劒抵掌赴功名¶ 之㑹故囘大勢號爲天下之至難有張良以決鴻溝之¶ 追則參勃信布之徒不可勝用也(項羽自知少助食盡/乃與漢王約中分天)¶ (下割鴻溝以西為漢以東為楚羽解東歸漢王欲/西歸張良諫遂用其計五年圍羽垓下楚地悉定)有邳¶ 彤以決河北之留則弇異漢恂之徒不可勝用也(世祖/從薊)¶ (還失軍欲至信都彤乃選精騎迎世祖與世祖㑹信都/世祖雖得二郡之助而兵衆未合議者多言可因信都)¶ (兵自送西還長安彤曰今釋此而歸豈徒空失河北必/更驚動三輔墮損威勢非計之得者也世祖善其言乃)¶ (止/)天下患無張良而不患無參勃信布天下患無邳彤¶ 而不患無弇異漢恂當楚人䇿畫未定之際使無蔿賈¶ 之一言退自竄於版高之墟則雖有數子之智勇不過¶ 﨑嶇草莾間其有匹夫之決者不過先狗馬填溝壑耳¶ 賈也昌言於庭抉楚國頽仆之勢而起之徧國中勃勃¶ 皆有生意淬戈礪刃惟恐見敵之晚雖無數子豈無能¶ 辦此者乎戰於外鼓於中籌於上用力愈佚受賞愈醲¶ 昔之治兵葢未嘗无次第於其間也¶ 鄭子家爲書告趙宣子(文十七年晉侯蒐于黃父/遂復合諸侯于扈於是晉)¶ (侯不見鄭伯以為貳於楚也鄭子家使執訊而/與之書以告趙宣子曰寡君即位三年召蔡侯)¶ (而與之事君十一月隨蔡侯以朝于執事十二/年六月歸生佐寡君之嫡夷以請陳侯于楚而)¶ (朝諸君十四年七月寡君又朝以蕆陳事十五/年五月陳侯自敝邑徃朝于君徃年正月燭之)¶ (武徃朝夷也八月寡君又徃朝以陳蔡之密邇/於楚而不敢二焉則敝邑之故也雖敝邑之事)¶ (君何以不免在位之中一朝于襄而再見于召/夷與孤之二三臣相及於絳雖我小國則蔑以)¶ (過之矣今大國曰爾未逞吾志敝邑有亡无以/加焉古人有言曰畏首畏尾身其餘幾又曰鹿)¶ (死不擇音小國之事大國也德則其人也不德/則其鹿也鋋而走險急何能擇命之罔極亦知)¶ (亡矣將悉敝賦以待於鯈唯執事命之/晉鞏朔行成於鄭趙穿公婿池為質焉)¶ 井有餘潤圃者不爲之増畦車有餘載馭者不為之増¶ 槖天下之理惟厚於養而薄於求然後可以相待而至¶ 於無窮先王之有天下也分地分民以建諸侯圭焉而¶ 朝鼎焉而食輅焉而趨鼐焉而燕臺其門觀其闕秋¶ 毫皆君賜也雖旦薦幣而暮奉籩猶不足以荅天地大¶ 德而先王制為五服六年一朝之典夫豈欲佚諸侯而¶ 驕之哉葢在我者常欲有餘在彼者常欲不足使諸侯¶ 養其忠而不得盡展蓄其力而不得盡施此所以傳百¶ 世而無不軌不物之患也晉於鄭何益哉嘗建置其社¶ 稷乎未嘗也嘗擁立其君長乎未嘗也雖時有涓滴之¶ 惠然干戈相尋德不償怨彼其所以龜塗蓍道君臣相¶ 望於晉之郊者豈得已哉特畏其力焉耳晉人猶不饜¶ 其多求於鄭鄭不勝其求移書以直之晉人氣禠神奪¶ 僕僕然行成遣質惟恐不及以大國之尊而下行小國¶ 之事甘受屈辱而不敢辭葢求之太盡固有以招之也¶ 周不能歲朝諸侯而晉則能之晉之拊循諸侯過於周¶ 則可乎然則執訊之辱不發於鄭亦必發於他國也過¶ 任之事父不能得之子無己之求君不能得之臣况俱¶ 號為諸侯者乎雖然晉楚俱大國也鄭介晉楚之間者¶ 也鄭之於晉其抗辭以對者葢非一端如瓌館登陴争¶ 承問後之類行行然每不肯為晉下至於事楚則異是¶ 矣飭車而朝走幣而使惟恐少忤其意敢抗辭以對者¶ 殆無幾何其勇於晉而怯於楚乎曰晉中國也可告語¶ 者也楚蠻夷也不可告語者也鄭有晉憾猶敢訴焉至¶ 於楚則不敢訴而敢叛二者孰為得失哉以迹而論則¶ 楚恭而晉倨以心而論則晉親而楚踈人徒見鄭之君¶ 臣入楚之境貌恭心肅遂以為畏楚入晉之境辭費説¶ 煩遂以為慢抑不知為晉楚謀者寧受其畏乎寧受其¶ 慢乎必知所去取矣諫䟽不至於朝訴諜不至於府晏然¶ 靖謐號為無事以晉楚之事格之無乃猶有可察者乎¶ 邴歜閻職弑齊懿公(文十八年齊懿公之為公子/也與邴歜之父争田弗勝及)¶ (即位乃掘而刖之而使歜僕納閻職之妻而使/職驂乘夏五月公游于申池二人浴于池乃謀)¶ (弑懿公納諸竹/中舍爵而行)¶ 事有出於常情之外者非人之所不能及則必不能及¶ 人者也肘腋怨讎腹心仇敵曠懷大度高出於常情之¶ 外夫豈常人所及哉智不踰於常人而欲為非常人之¶ 事則必愚者也闇者也發褚以示盜者也決隄以俟溺¶ 者也跣足於雄虺之榛而裸身於餓虎之蹊者也至於¶ 姦雄凶猾之人每持寧我負人無人負我之語睚眦之¶ 怨必削株拔根無噍類乃止彼豈不知含洪光大為盛¶ 德事哉葢思其上者慨然以為不可學至其下者囅然¶ 以為不足學也齊懿公奪閻職之妻刖邴歜之父而復¶ 親近二人者與之狎昵卒屠其軀意者懿公豈不分菽¶ 麥者耶則戕君竊國機略初不在人後乃於人情易見¶ 之利害舛錯如此世未有知其説者抑不知懿公之事¶ 他人視之若不近人情而懿公實未嘗不用其情也彼¶ 懿公身為公族而弑其君於其父子親族之間亦已薄¶ 矣至於宗族殘忍鷙暴慹然無情推己之情而謂人皆¶ 然此其所以日親歜職而不料其果於復讎也人怪懿¶ 公之不近人情而不知懿公之禍正坐以己之情而度¶ 人之情也請以太子劭之事實之劭與弟濬俱謀逆潘¶ 妃者濬之母而劭之所欲殺也劭將殺其母而親其子¶ 疑若非人之情抑不知劭濬之情同於悖逆元嘉之變¶ 潘妃既戮而濬之附劭有加於前兄梟弟鏡何其異軀¶ 而同情也(南史宋/文帝紀)商人之待歜職正如劭之待濬自謂¶ 人皆如已不復置疑此吾所以推懿公之禍正在於用¶ 情也吾考傳之所載二子既戕懿公舍爵而行略無所¶ 憚而又切有所感焉當懿公謀逆之時貸粟之際曲澤¶ 私德偽聲虛譽營丘之民奔走而歌舞之故能以支代¶ 宗而竊其國居位未幾以凶虐而殺其身向日之受其¶ 姑息者竟無一人仗戈以赴其急推刃之人緩歩出郊¶ 略無所憚至於是然後知區區之小惠果不足恃也齊¶ 懿公罪惡貫盈本無足責吾特表而出之以為好行小¶ 惠者之戒¶ 襄仲殺惡及視及叔孫惠伯立宣公(註在十/七卷)¶ 天下之亂無形者不可討無志者不果討無助者不能¶ 討合是三無亂之所以成也匿機閉鍵覆阱韜戈城府¶ 高深不見纎隙是謂無形視國傳舍視君奕棋小冦不¶ 訶大冦不禦是謂無志膽壯形羸志强勢弱孑然孤立¶ 莫救危亡是謂無助發於彼者有形立於我者有志資¶ 於外者有助亦何姦之不消何難之不平哉宜消而長¶ 宜平而傾此君子之所以深嗟而屢歎也叔仲惠伯之¶ 禍吾嘗三復其事而悲之惠伯受遺輔政履危疑之朝¶ 固當蚤警暮戒大布耳目剪荆棘於萌芽之始殪虎兕¶ 於蠕動之初雖深譎沉隠之謀猶必鈎考而披抶之况¶ 襄仲親以殺嫡立庶之計顯語惠伯不訊而承不索而¶ 獲是天發其姦賜惠伯以討亂之機也惠伯撫機不發¶ 見亂之形恬不為備意者惠伯沉浮媕阿無狥國之志¶ 歟惡視之難殺身就義凜然不負其意謂惠伯無狥國¶ 之志者誣也有狥國之志而見逆國之形是宜忠憤俱¶ 發百舍一赴如注坡馬如縱壑魚如解縚鷹靡容晷刻¶ 之緩顧乃束手待斃噤無所為殆惠伯困於無助畏襄¶ 仲之多助而不敢發也襄仲所恃為助者獨齊耳出姜¶ 實齊女而子惡齊之自出也齊所以不顧其親而從其¶ 請者特以襄仲專政欲以親魯耳惠伯若亟遣使於齊¶ 援婣戚之義明利害之數以感動齊侯則齊未必不翻¶ 然改計葢棄至親之甥而即甚踈之人齊必不為也捨¶ 已立之君而待將簒之賊齊又不為也墮救患之名而¶ 取黨姦之謗齊又不為也惠伯儻如前所陳以曉齊侯¶ 則齊知子惡有惠伯為之内主又知襄仲不能專魯之¶ 權則安肯捨此而助彼乎襄仲既失齊助則塊然几上¶ 肉耳僑如倚晉傾魯氣葢一國晉人朝悔而僑如夕走¶ (成十/六年)惠伯誠能厚結齊驩以孤襄仲之援吾見臨淄之¶ &KR0950;未反而東門之室已虛矣釋此不為乃捐身命甘與¶ 草木同腐此君子所以深為惠伯惜也嗚呼襄仲泄謀¶ 於人在法當敗公室連姻於齊在法當親惠伯可討不討¶ 而使襄仲轉敗為成可附不附而使齊侯變親為怨雖有¶ 區區之心何救龜玉之毁乎是以君子惡徒善¶ 季文子出莒僕(文十八年莒紀公生太子僕又生/季佗愛季佗而出僕且多行無禮)¶ (於國僕因國人以弑紀公以其寳玉來奔納諸/宣公公命與之邑曰今日必授季文子使司冦)¶ (出諸竟曰今日必達公問其故季文子使大史/克對曰先大夫臧文仲敎行父事君之禮行父)¶ (奉以周旋弗敢失隊曰見有禮於其君者事之/如孝子之養父母也見無禮於其君者誅之如)¶ (鷹鸇之逐鳥雀也先君周公制周禮曰則以觀/德德以處事事以度功功以食民作誓命曰毁)¶ (則為賊掩賊為藏竊賄為盗盜器為姦主藏之/名頼姦之用為大凶徳有常無赦在九刑不忘)¶ (行父還觀莒僕莫可則也孝敬忠信為吉徳盜/賊藏姦為凶德夫莒僕則其孝敬則弑君父矣)¶ (則其忠信則竊寳玉矣其人則盜賊也其器則/姦兆也保而利之則主藏也以訓則昏民無則)¶ (焉不度於善而皆在/於凶德是以去之)¶ 魯道衰而權移於季氏議者徒見其專權之禍而不見¶ 其竊權之由吾讀左氏書至季文子出莒僕之事然後¶ 知季氏竊權之始葢在此也權君之所司也堂陛甚高¶ 扄鐍甚嚴操柄甚尊豈人臣能一旦徒手而奪其權哉¶ 必有隙焉然後能乘之必有名焉然後能假之必有術¶ 焉然後能攘之吾於莒僕之事未嘗不三嘆文子之險¶ 且譎也宣公簒立大臣未附國人未信其權未有所屬¶ 此千載一時之大隙也以季子之富强投其隙而攫取¶ 其權誰曰不克然取之太迫則君不安於上民不厭於¶ 下雖刼而留之其權終有時而還故因莒僕之事借其¶ 名閟其術嘿收一國之權於掌中而人不悟深矣哉文¶ 子之謀也莒僕弑君竊邑宣公不惟納之而又欲封之¶ 是固羣臣之所當争也文子託去惡之名改君命而使¶ 司冦斥僕於境外以嘗試宣公意以謂君苟怒我耶則¶ 吾固可自附於忠憤愛君之徒君苟聽我耶則魯之大¶ 柄自是歸我矣退不失譽進不失權君有從違我無増¶ 損其自為計乃如此自古之盜權者皆覬成而惡敗葢¶ 成則受大福敗則蹈大禍未有如文子之計不幸不成¶ 猶不失蹇諤之稱者其為計可謂高出古人之右矣既¶ 而宣公果惑於史克之對終莫能詰一時上下皆為所¶ 眩君嘉其直人誦其忠而不知國命已移於㝠㝠之中¶ 更千百載觀者猶以斥莒僕為文子之美莫有辨其為¶ 竊權之始者吁死諸葛可以走生仲達(諸葛亮與司馬/懿對壘渭南相)¶ (守百餘日亮數挑戰懿不出亮卒于軍中長史楊儀整/軍而出百姓奔告司馬懿懿追之姜維令儀反旗鳴鼓)¶ (若將向懿者懿領軍退不敢逼於是楊儀結陣而去入/谷然後發喪百姓為之諺曰死諸葛走生仲達懿聞之)¶ (曰吾能料生不/能料死故也)死姚崇可以筭生張説(姚元崇將死戒/其子曰疾果不)¶ (救則以吾平生好玩所寳置於張丞相彼得之當為吾/作神道碑既而張説果受其子獻而為之撰其碑後既)¶ (覺乃曰死姚崇尚/能以計中生張説)孰謂既死之文子餘欺遺譎尚能欺¶ 千百歲之後乎至其後世子孫取卞城費舞佾設撥之¶ 類狼縱之迹若泥中之鬬獸葢得文子之粗者也吾詳¶ 考史克之對歴數莒僕之罪言雖指僕而意譏宣公宣¶ 公負簒弑之惡實魯之僕耳聞克之言其顙能無泚乎¶ 克内則陰中宣公之隠以脅之外則盛稱文子之功以¶ 誑之一脅一誑捭闔箝制真季氏徒也然克之辭浮麗¶ 夸靡學者或咀其華而忘其實吾請摘其妄以示之克¶ 首稱先大夫臧文仲敎行父事君之禮行父奉以周旋¶ 罔敢失墜見無禮於其君者誅之如鷹鸇之逐鳥雀也¶ 嗚呼行父尚記文仲之教乎前日襄仲之難嗣主受弑¶ 無禮於君孰大於是行父乃恬若不見者文仲之敎何¶ 在也不鷹鸇於襄仲而鷹鸇於莒僕可憐哉克之繆妄¶ 不情若此類甚衆姑發其一以告學者使無惑焉¶ 宋公殺母弟須及昭公子(文十八年宋武氏道昭/公子將奉司城須以作)¶ (亂十二月宋公殺母弟須及昭公子使戴莊桓/之族攻武氏於司馬子伯之館遂出武穆之族)¶ (使公孫師為司城公子朝卒/使樂吕為司冦以靖國人)武氏之族以曹師¶ 伐宋(宣三年宋文公即位三年殺母弟須及昭/公子武氏之謀也使戴桓之族攻武氏於)¶ (司馬子伯之館盡逐武穆之族武穆之族/以曹師伐宋秋宋師圍曹報武氏之亂也)¶ 身後之愛憎可以驗身前之臧否聞其名而共慕之見¶ 其嗣而共恤之是人也必有遺愛在民者也聞其名而¶ 共詆之見其嗣而共疾之是人也必有遺釁在人者也¶ 故是非善惡之辨必至於子孫而後定以朱之淫而賓¶ 於虞(見尚/書)以盈之材而亡於晉(見晉/語)非尚論其先果何¶ 以致之哉宋昭公之無道也不能其大夫至于君祖母¶ 衆叛親離而殞其身者也人亡而虐不亡骨朽而惡不¶ 朽其平日之所踐歴猶將削其迹而去之况所謂子孫¶ 者豈有措足之地乎然武氏道昭公子而為亂雖不克¶ 成然餘殃流毒更三四年而後息使宋人果憾昭公則¶ 眇然弱息焉能搖民心傾國勢震盪讙動一至於此殆¶ 未有知其説者也生而向死而背者世固嘗有是矣曷¶ 嘗聞生則厭之死則懷之者乎彼昭公果何以得此於¶ 民哉君天也民之於君固有不可解於心者昭公雖無¶ 道然嘗託在君位矣君民之間葢自有不膠漆而固者¶ 前日之怨豈民之本心哉物有以迫之鈇焉鉞焉則怨¶ 桁焉槢焉則怨畋焉游焉則怨臺焉囿焉則怨至於身¶ 沒之後鈇鉞弊桁槢朽畋游弛臺囿荒前日之怨窅然¶ 空然墮於眇茫漫不見蹤跡氷泮則水生塵盡則鑑徹¶ 怨去則思來斯民始怵惻悽慘追惟疇昔君臣之義見¶ 其遺嗣惻怛興憐故姦宄乘之猶足疑誤羣聽此真民¶ 之本心也惜乎怨在身前思在身後昭公親當今日之¶ 怨而不及待他日之思此其所以履危亡而莫救歟當¶ 昭公將弑之際徬徨四顧無非仇敵塗窮勢極自赴阬¶ 阱抑不知民心本未嘗忘昭公特奪於殘虐不暇思耳¶ 使昭公奮發悔悟改前之爲則民將移其身後之思於¶ 身前向之鴟鴞皆鸞鳯也向之堇葛皆參术也向之碪¶ 質皆几席也向之仇敵皆姻婭也遷善之門飜手可闢¶ 適治之路舉足可登乃延頸待斃自謂無䇿愚矣哉¶ ¶ ¶ ¶ ¶ ¶ ¶ 左氏博議卷二十三¶ # -*- mode: mandoku-view; -*- 欽定四庫全書¶ 左氏博議卷二十四¶ 宋 吕祖謙 撰¶ 晉不競於楚(宣元年晉荀林父以諸侯之師伐宋/宋及晉平晉又㑹諸侯於扈將為魯)¶ (討齊皆取賂而還鄭穆公曰晉不足與也遂受/盟於楚晉侯侈趙宣子為政驟諫而不入故不)¶ (競於/楚)¶ 下流固惡之所歸也舉夏之惡皆歸桀舉商之惡皆歸¶ 紂雖有龍逢比干之徒持一簣而障横流終莫能遏其¶ 歸也君子不幸而立暴君之朝蹙頞疾首坐視其君為¶ 惡之所歸而不能遏則有之矣怙亂肆行推惡於君忍¶ 以其君為歸惡之地者是誠何心哉晉靈公之不君固¶ 衆惡之所歸也侈以敗國貪以失隣皆靈公之實惡而¶ 非所謂歸惡也吾獨怪荀林父當時號賢大夫伐宋之¶ 役亦取賂而還浸失鄭之助而成楚之强意者迫於靈¶ 公之暴而不得騁邪則林父是役秉鉞専征本非有所¶ 牽制也固宜指弑君之罪以明大義於天下顧乃怵於¶ 小利遷延退却林父非不自愛重者胡為而甘受貪惏¶ 之名也哉其心必謂靈公之貪侈聞於天下吾雖受賂¶ 而罪諸侯必以罪靈公而不罪我幸有靈公以為歸惡¶ 之地固可借靈公自解以逃巽懦苟得之責此其所以¶ 取賂而無所憚也不然則林父前嘗事襄公矣何為而¶ 不取賂邪後嘗事成公矣何為而不取賂邪不前不後¶ 而獨取賂於靈公之朝者蓋襄成失徳不聞於諸侯於¶ 是時受賂則惡名必歸於已至於靈公則素負貪侈之¶ 名宜林父得以嫁其惡也左氏載晉失諸侯不競於楚¶ 之由亦不過歸罪靈公之侈初無一言罪其臣果不出¶ 林父之所料則林父之為謀亦宻矣嗚呼莊蹻為盜於¶ 楚而楚之盜皆託之莊蹻莊蹻宜得此名者也已實為¶ 盜而歸莊蹻以盜名者是亦一莊蹻也(莊蹻楚威/王時為將)靈公¶ 為惡於晉而晉之惡皆託之靈公靈公宜得此名者也¶ 已實為惡而歸靈公以惡名者是亦一靈公也況林父¶ 被服名教習知君臣之義而忍為此其惡殆甚於靈公¶ 矣鼯鼷昏出鴟鴞夜號乗闇妄動物多有之吾不意林¶ 父亦為此態也或曰君淫亦淫君奢亦奢古之人固有¶ 自毁而分謗者(齊管/仲)安知林父之不為此邪曰謗可止¶ 而不可分分謗所以増謗也君有失猶望臣正之君有¶ 過猶望臣規之苟同君之惡自謂分謗上下相濟混然¶ 一體則復何望焉一君之侈縱民且告病諸臣又為侈¶ 縱以附益之民何以堪乎是其於謗不能分之使薄適¶ 以増之使多也一炬之火炎崗燎原鬰攸蓬勃或者乃¶ 分為數炬欲以殺火之勢有是理乎故曰分謗者所以¶ 増謗也¶ 鄭人獲狂狡(宣二年春鄭公子歸生受命於楚伐/宋戰於大棘宋師敗績囚華元狂狡)¶ (賂鄭人鄭人入於井倒㦸而出之獲狂狡君子/曰失禮違命宜其為禽也戎昭果毅以聴之之)¶ (謂禮殺敵為果致/果為毅易之戮也)¶ 君子之與邪說辨也不得已也矞宇嵬𤨏一世皆傾辨¶ 之則吾道存不辨則吾道喪此其勢不得不與之辨也¶ 世皆知其非而吾猶辨焉是得已而不已也然天下之¶ 患每自不辨始一粟在地有時而生一説在世有時而¶ 行彼其說雖淺謬狂僻夫人皆知其非然要有是說存¶ 於世今日棄之安知他日無取之者乎今日鄙之安知¶ 他日無慕之者乎君子徒見始之人不彼信也遂不復¶ 置之齒頰間抑不知是說在世自根而芽自芽而葉浸¶ 長浸興日以滋大百年之外數傳之餘終必誤人而後¶ 止吾是以知邪說果不可使有也宋襄公持不重傷不¶ 擒二毛之說以敗於泓(僖二十/二年)舉國皆咎之其說不足¶ 以移人可知矣裹糧坐甲固敵是求非我殺彼則彼殺¶ 我當是之時反欲縱敵以為仁其迂暗至此尚足與之¶ 辨乎況國人皆知咎公必無肯蹈其覆轍者是襄公之¶ 說適以自誤而不足以誤人固君子之所不必辨也三¶ 四世之後乃有狂狡者生長於宋聞襄公之風而恱之¶ 大棘之役與鄭人戰不忍鄭人之入於井倒㦸而出之反¶ 為鄭人所獲祖襄公之餘論自取俘虜然則襄公之說¶ 近不能移當時之國人逺乃能誤後世之狂狡是知邪¶ 說不足以惑當時者未必不能惑後世君子之與邪說¶ 辨其可以當時之從違為斷乎凡天地之間有是物必¶ 有嗜之者有是說必有從之者動人之物不必真動人¶ 之說不必異昌歜羊棗品凡味劣更千百年未嘗得爼¶ 豆於柤梨橘柚之間忽有嗜之者至終身不能忘(文王/嗜昌)¶ (歜曽晢/嗜羊棗)異端邪說之在天下固有鄙陋乖誤不足以欺¶ 愚眩衆者然安知世無偏好獨嚮若狂狡之於宋襄乎¶ 吾是以益知異端邪說果不可存於世也自道術既裂¶ 異端邪說起如蝟毛所聞者可得而攻所不聞者烏乎¶ 而攻之所見者可得而攻所不見者烏乎而攻之今欲¶ 禽獮草薙使無一說之存於世難矣哉曰是不難其本¶ 在正人心而已孟軻氏出與諸子辨獨觕舉楊墨一二¶ 家以例其餘同時如列禦冦莊周者未嘗問也同時如¶ 申不害商鞅者未嘗問也同時如鄒衍公孫龍者未嘗¶ 問也孟氏豈縱敵為吾道累哉蓋人心一正則詖淫邪¶ 遁之辭殱蕩無遺固不待歴詆而徧攻之也一日既升¶ 羣隂皆伏一雨既浹羣物皆濡牖牖而燭之畦畦而溉¶ 之則天之為天也蓋勞¶ 鄭伐宋囚華元(宣二年春鄭公子歸生受命於楚/伐宋宋華元樂吕御之二月壬子)¶ (戰於大棘宋師敗績囚華元獲樂吕及甲車四/百六十乗俘二百五十人馘百人狂狡輅鄭人)¶ (鄭人入於井倒㦸而出之獲狂狡君子曰失禮/違命宜其為禽也戎昭果毅以聴之之謂禮殺)¶ (敵為果致果為毅易之戮也將戰華元殺羊食/士其御羊斟不與及戰曰疇昔之羊子為政今)¶ (日之事我為政與入鄭師故敗君子謂羊斟非/人也以其私憾敗國殄民於是刑孰大焉詩所)¶ (謂人之無良者其羊/斟之謂乎殘民以逞)¶ 天下之情固有厚之而薄薄之而厚者不可不察也子¶ 弟與鄉人皆在席觴酒豆肉必先鄉人而後子弟豈人¶ 情固厚於踈而薄於親乎蓋踈則相責故不可不與親¶ 則相恕故可以不與其待鄉人物至而情不至所謂厚¶ 之而薄者也其待子弟物不至而情至所謂薄之而厚¶ 者也凡人情相與至於無間則用之不懌置之不愠予¶ 之不辭奪之不怨曠然相期於形骸之外夫豈以薄物¶ 細故而遽為向背哉華元殺羊食士而其御羊斟不與¶ 人皆以為待羊斟之薄吾獨以為待羊斟之厚焉元之¶ 意豈不以斟為吾御幾年矣左執鞭右奉轡旦則皆出¶ 暮則皆入險阻寒暑升降驟馳無不與吾俱相悉已深¶ 相信已熟今日饗士吾肘腋同體之人豈計一杯羮以¶ 為輕重姑及踈者逺者可也羊雖不及然親厚之意固¶ 已踰百牢而豐五鼎矣斟不知享其意而徒欲享其食¶ 忿戾勃興驅車趨敵投華元於死地覆喪師徒而不顧¶ 元待之以君子之心斟報之以小人之行非特負元乃負¶ 國也議者或謂元御下寡恩以起羊斟之怒吾觀元之¶ 為人樂易慈祥之氣温然可挹其免於囚虜而歸再與¶ 斟遇猶慰解勉勞若恐傷其意者下至𨽻役之嘲譙亦逡¶ 巡退避而不校則元豈寡恩者哉元尚能恕斟於既為¶ 變之後乃不能撫斟於未交兵之前無是理也此吾所¶ 以論元之待斟蓋厚而非薄也然元亦不能無罪焉日¶ 與斟周旋不知其肺腑猶以君子待之一罪也簞食豆¶ 羮見於色之人乃與共載託於死生二罪也情意未孚¶ 而遽忘彼我示無間三罪也明不足以燭姦誠不足以¶ 動物何適而不逢禍哉惜乎華元有君子之資而未嘗¶ 學也¶ 晉趙盾侵鄭(宣二年秦師伐晉以報崇也遂圍焦/夏晉趙盾救焦遂自隂地及諸侯之)¶ (師侵鄭以報大棘之役楚鬭椒救鄭曰能欲諸/侯而惡其難乎遂次於鄭以待晉師趙盾曰彼)¶ (宗競於楚殆將斃矣/姑益其疾乃去之)楚滅若敖氏(宣四年令尹/子文卒鬭般)¶ (為令尹子越為司馬蒍賈為工正譛子揚而殺/之子越為令尹已為司馬子越又惡之乃以若)¶ (敖氏之族圄伯嬴於轑陽而殺之遂處烝野將/攻王王以三王之子為質焉弗受師於漳澨秋)¶ (七月戊戌楚子與若敖氏戰於臯滸伯棼射王/汏輈及鼓跗著於丁寕又射汏輈以貫笠轂師)¶ (懼退王使巡師日吾先君文王克息獲三矢焉/伯棼竊其二盡於是矣鼓而進之遂滅若敖氏)¶ 物以順至者必以逆觀天下之禍不生於逆而生於順¶ 劒楯戈㦸未必能敗敵而金繒玉帛每足以滅人之國¶ 霜雪霾霧未必能生疾而聲色畋游每足以殞人之軀¶ 久矣夫順之生禍也物方順吾意而吾又以順觀之則¶ 見其吉而不見其凶溺心縱欲蓋有陷於死亡而不悟¶ 者矣至於拔足紛華寓目昭曠彼以順至我以逆觀停¶ 筯於大嚼之時覆觴於劇飲之際惟天下之至明者能¶ 之鬭椒汰侈於楚帥兵救鄭晉趙盾乃退師示怯以順¶ 適其意而益其疾椒也遂謂趙盾真畏己者憑恃其强¶ 肆為悖逆親集矢於其君之車以覆其宗盾投之以順¶ 而椒不觀之以逆殆非盾之能誤椒蓋椒之不能察盾¶ 也然盾之為謀者難察之中猶有可察者焉豪奴悍婢¶ 嚚頑狠戾闔室之人皆畏避之出而詈市人則必奮臂¶ 與之鬭蓋其威行於家而不行於市此殆易曉也椒之¶ 跋扈楚人素畏之爾一出楚境與敵國遇則相視猶道¶ 路之人何為遽下之哉趙盾卷斾改轅未戰而却逡巡¶ 若有所懼者此理之不當然也理不當然而然其必有¶ 所以然矣椒於此曷不深致其觀乎謂晉封略不如楚¶ 則否謂晉謀臣不如楚則否謂晉甲兵不如楚則否反¶ 覆推考莫知其端是殆養我而納之於禍也牛羊犬豕¶ 醉於豢養身日腯而死日近椒趾方顱圓靈而為人乃¶ 坐受仇敵之豢養侈増貫盈自赴刀几亦愚矣向使椒¶ 獨肆其侈不遇趙盾以養其惡豈遽至於此極乎曰意在¶ 於善凡所遇者皆養吾善之物也意在於惡凡所遇者皆¶ 養吾惡之物也豈必遇趙盾之設謀者然後能養其惡哉¶ 一雨露也一寒暑也梧檟得之以養其柯條荆棘得之以¶ 養其芒刺造物者何嘗有心厚梧檟之材而稔荆棘之毒¶ 歟咸其自養而未有養之者也椒苟意於善盾雖示弱而¶ 養其惡未必不逆觀其詐悚然儆懼而啓改過之門矣盾¶ 本將以養其惡椒反資以養其善殆惟恐遇盾之不蚤也¶ 晉靈公不君(宣二年晉靈公不君厚歛以彫牆從/臺上彈人而觀其辟丸也宰夫胹熊)¶ (蹯不熟殺之寘諸畚使婦人載以過朝趙盾士/季見其手問其故而患之將諌士季曰諌而不)¶ (入則莫之繼也㑹請先不入則子繼之三進及/溜而後視之曰吾知所過矣將改之稽首而對)¶ (曰人誰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詩曰靡不有/初鮮克有終夫如是則能補過者鮮矣君能有)¶ (終則社稷之固也豈惟羣臣賴之又曰衮職有/闕惟仲山甫補之能補過也君能補過衮不廢)¶ (矣猶不改宣子驟諌公患之使鉏麑賊之晨往/寢門闢矣盛服將朝尚早坐而假寐麑退歎而)¶ (言曰不忘恭敬民之主也賊民之主不忠棄/君之命不信有一於此不如死也觸槐而死)¶ 天下之亂常基於微而成於著知微者謂之君子知著¶ 者謂之衆人黍離之歎雖輿臺牧圉共悲之至若見銅¶ 駝荆棘於全盛之時則非知幾者莫能也晉靈公暴戾¶ 凶虐觴趙盾而伏甲攻焉人莫不以為駭君臣非敵國¶ 也殿陛非戰塲也長戈大㦸不用之於邉陲而用之於¶ 宴席弁冕毁裂爼豆搶攘是非可駭之尤者乎抑不知¶ 靈公素與争臣為敵彼其殿陛之間化為戰場亦已久¶ 矣特其迹未著人不能深察耳靈公失政之初固已外¶ 其臣而讎敵遇之竊取用兵之謀而為拒諌之計隨㑹¶ 將入諌屢進而屢不視是制之以静者也深溝髙壘以¶ 待敵者也其在兵法名曰形隨㑹將進說迎為悔過以¶ 塞其口是示之以弱者也甘言卑辭以誘敵者也其在¶ 兵法名曰聲形之而不能禦聲之而不能動兵法既窮¶ 則直搏戰而已此趙盾繼諌於隨㑹之後所以幽有鉏¶ 麑之賊明有嗾獒之舉也心攻不下始以力攻心戰不¶ 勝始以力戰人見其既動干戈方矍然駭懼自識者觀¶ 之則靈公肺腑之内念念舉兵樽爼之上日日流血方¶ 臣主相際都俞吁咈之時固已使之寒心矣盾也不知¶ 其君以仇敵遇已尚譊譊進說不止迄致伏甲之變何¶ 其見之晚也為盾謀者將奈何曰二國相怨一使可和¶ 二壘相持一騎可解豈有仇敵尚可通而君臣終不可¶ 通者乎情暌則君門萬里情通則萬里君門其相去一¶ 間耳君臣固有復通之理彼靈公之無道殆未易以常¶ 法論詎可責盾以必通哉是又不然靈公與盾本君臣¶ 特以疑阻而視之若仇敵耳若鉏麑與盾風馬牛不相¶ 及操刃而來是乃真仇敵也其入門伺隙之際豈復有¶ 善意哉一見其盛服假寐形神俱肅戢毒蠲忿寜斃其¶ 軀而不敢損盾之毫芒誠敬之動人也如是仇敵之真¶ 者猶可孚格況素號君臣暫為仇敵者乎使盾保養此¶ 敬立朝之際常如將朝之時未必靈公之意不囘也平¶ 旦之氣真粹清明如水未波如空未雲如玉未彫如琴¶ 未鼓當盾盛服將朝之頃此時此境前追唐虞於既往¶ 後借洙泗於方來豈復春秋爭奪之世哉惜其出與物¶ 接機械横生上不能救主失下不能免惡名囘視平旦¶ 真粹清明之地駟奔電逝而不可還矣雖然春敷秋槁¶ 者衆木之性也旦存晝亡者衆人之氣也喬松巨栢貫¶ 四時而柯葉不改其視春秋何有氣之得其養者昏晨晡¶ 昳混混同流亦安得旦晝之辨哉故出乎木之類者無¶ 春秋出乎人之類者無旦晝¶ 晉趙穿弑靈公(宣二年九月晉侯飲趙盾酒伏甲/將攻之其右提彌明知之趨登曰)¶ (臣侍君宴過三爵非禮也遂扶以下公嗾夫獒/焉明搏而殺之盾曰棄人用犬雖猛何為鬭且)¶ (出乙丑趙穿攻靈公於桃園宣子未出山而復/太史書曰趙盾弑其君以示於朝宣子曰不然)¶ (對曰子為正卿亡不越竟反不討賊非子而誰/宣子曰嗚呼我之懐矣自詒伊感其我之謂矣)¶ (孔子曰董狐古之良史也書法不隠趙宣子/古之良大夫也為法受惡惜也越竟乃免)許¶ 悼公飲太子止藥卒(昭十九年夏許悼公瘧飲/太子止之藥卒太子奔晉)¶ (書曰弑其君君子曰盡心/力以事君舍藥物可也)¶ 手有髙下故委輕重於權目有憎愛故委妍媸於鏡心¶ 有偏黨故委是非於聖人天下之所以歸誠委已惟聖¶ 人之聴何也至公而可以裁天下之不公也至平而可¶ 以揆天下之不平也至正而可以服天下之不正也中¶ 天下而立並受萬世是非之訟天髙海澄衆理自見不¶ 為顔閔而損毫髮之過不為跖蹻而増錙銖之惡苟持¶ 衡不定軒輊靡常則何以為萬世公議之主哉左氏載¶ 趙盾之弑君託為仲尼之言曰為法受惡吾切意非仲¶ 尼之言也盾果有惡豈容其辭盾果無惡豈容其受操¶ 當罰之柄者但當核其有無耳豈論辭受之地哉今言¶ 為法受惡是盾本無弑君之惡作史者為法而强加之¶ 盾亦為法而勉受之耳寜有聖人肯許秉筆者輙加之¶ 以惡乎聖人果許秉筆者加人以惡則萬世是非之衡¶ 至是而撓矣法為罪設者也無疾則無方無罪則無法¶ 若謂盾非弑君特為法而受惡則罪與法豈兩物邪自¶ 斯言既出而趙盾之事始為後世所疑矣盾之弑君本¶ 無可疑靈公之殞雖假手於趙穿然桃園之難不作於¶ 盾未出奔之前而作於盾方出奔之後盾身朝出穿變¶ 夕興盾若不奔穿亦不弑是弑君之由實起於盾穿特¶ 為盾役耳使穿専弑君之謀則事捷之後當席其威而¶ 竊國靈何有於一亡大夫復推之秉大柄乎則穿之弑¶ 為盾而不為己明矣盾聞君弑而亟反不惟不能討穿¶ 又遣迎新君以固其寵是徳其為已用而隂報之也卒¶ 為將犯陣及其成功必曰將破敵而不曰卒破敵奴為¶ 主推刃及其論罪必曰主殺人而不曰奴殺人穿既為¶ 盾弑君盾雖欲辭弑君之名得乎既不可辭何名為受¶ 董狐書之仲尼因之皆以正法而治盾之實惡不聞有¶ 所謂為法受惡者也後世誤信左氏遂以為真仲尼之¶ 言迺謂聖人之筆固有名誅而實貸文抑而意揚者沿¶ 及許世子止之事亦意以其非親弑附之於為法受惡¶ 之義抑不知殺人之情有謀有故有戯有誤謂之殺則¶ 同也殺人之具有刃有梃有醪有藥謂之殺亦同也世¶ 有誤以藥殺人者等之於戕刼屠剥輩刑辟輕重固有¶ 間矣然不謂之殺人則不可許止誤進藥不幸而殺其¶ 君雖視商臣蔡般之惡相去不啻千萬至於弑君之名¶ 安得而不與之同乎書其弑君蓋法所當然亦非所謂¶ 為法受惡也左氏託為仲尼之言誤後世如此抑其間¶ 又有甚紕漏者益知其非聖人之語焉董狐責盾之兩¶ 言深中其肝膈之𨼆所謂亡不出竟者蓋責其遷延宿¶ 留潜有所待以為與謀之證耳曷常謂在竟内則有罪¶ 在竟外則無罪乎左氏不逹狐之意復託仲尼之言曰¶ 惜也越竟乃免審如是則後有姦臣賊子如盾者逆謀¶ 既定從近闗出候於竟外聞事克而徐歸遂可脱弑逆¶ 之名矣是為姦臣賊子畫逃罪之䇿也夫豈聖人語邪¶ 晉成公為公族(宣二年初驪姬之亂詛無畜羣公/子自是晉無公族及成公即位乃)¶ (宦卿之適而為之田以為公族又宦其餘子亦/為餘子其庶子為公行晉於是有公族餘子公)¶ (行趙盾請以括為公族曰君姬氏之從子也㣲/君姬氏則臣狄人也公許之冬趙盾為旄車之)¶ (族使屏季以其故/族為公族大夫)¶ 興於治而廢於亂法之良者也興於亂而廢於治法之¶ 弊者也帝辛以暴侈毒天下炮烙刳剔之刑鉅橋鹿臺¶ 之賦叢然並起武王服事牧野首反商政還成湯太甲¶ 武丁之彛典於一日聞向者淫虐之法悉芟悉鋤本拔¶ 源塞曷嘗深毒遺害以諉後之人哉至於成康之世雖¶ 欲除弊固已無弊之可除矣後世有弊之可除必前世¶ 除弊之未盡其美在後其責在前吾見恵帝除挾書之¶ 律然後知髙帝之緩於儒術也吾見文帝除誹謗之令¶ 然後知髙帝之緩於忠言也髙帝代秦雖日不暇給他¶ 事縱未能盡革至於儒術之廢忠言之壅寜忍坐視没¶ 身而不問乎幸而恵文刋除其弊使亦如髙帝之不問¶ 則終四百年之業名漢而實秦矣後世因恵文之得而¶ 知髙帝之失吾亦因晉成之舉而知文公之闕焉晉自¶ 驪姬之難詛無蓄羣公子晉於是乎無公族至成公踐¶ 祚而始復之由成公上距驪姬之世所歴者幾君矣先¶ 文公而作者如恵如懐蓋不足責也後文公而繼者如¶ 襄如靈亦不足責也獨文公名列五覇號稱明君身受¶ 春秋賢者之責乃循驪姬之約宗族離析曽不知恤豈¶ 可舍此而他責乎況驪姬之難文公嘗親被之矣其所¶ 以顛頓奔走適狄適衛適齊適曹適鄭適楚齒髮老於¶ 道路者正坐驪姬之詛也幸而反國正位盍懲創是禍¶ 轉思公子公姓散在逺裔多歴嵗時豈無駭懼危慄如¶ 吾之斬袪者乎豈無空之餓憊如吾之乞食者乎豈無¶ 慢侮陵辱如吾之觀浴者乎以吾身前日之困悴度他¶ 人今日之艱勤是宜亟發號令鳩集撫摩以盡惇叙之¶ 義顧乃急於功利不暇更革時異事改雖其諸子如樂¶ 在陳雍在秦俱未免流離之患再三傳之後始克正之¶ 吾是以為文公恨也天下之弊法固有經千百年而不¶ 能廢者矣衛鞅之阡陌也漢武之鹽鐵也張滂之稅茗¶ 也(唐食/貨志)劉守光之沮兵也是雖知其弊然或掣其前或¶ 牽其後未易以朝夕去至若公族之制復何所齟齬哉¶ 令出堂陛而法成有司矣文公之猶豫不變果何意也¶ 善為文公辭者吾將問之¶ 楚子問鼎(宣三年楚子伐陸渾之戎遂至於雒觀/兵於周疆定王使王孫滿勞楚子楚子)¶ (問鼎之大小輕重焉對曰在徳不在鼎昔夏之/方有徳也逺方圖物貢金九牧鑄鼎象物百物)¶ (而為之備使民知神姦故民入川澤山林不逢/不若螭魅罔兩莫能逢之用能協於上下以承)¶ (天休桀有昏徳鼎遷於商載祀六百商紂暴虐/鼎遷於周徳之休明雖小重也其姦囘昏亂雖)¶ (大輕也天祚明徳有所底止成王定鼎於郟鄏/卜世三十卜年七百天所命也周徳雖衰天命)¶ (未改鼎之輕/重未可問也)¶ 一夫而抗强敵一言而排大難此衆人之所喜而識者¶ 之所憂也楚為封豕長蛇荐食上國陳師鞠旅觀兵周¶ 郊問九鼎之輕重其勢岌岌若岱華嵩丘將覆而未壓¶ 王孫滿獨善為說辭引天援神折其狂僣使楚人卷甲¶ 韜戈逡巡自却文昭武穆鐘簴不移瀍水雒都城闕無¶ 改其再造周室之功實在社稷是固衆人之所同喜也¶ 夫何憂憂之云者非憂其一時之功也喜在今日而憂¶ 在他日也天下之禍不可狃而幸不可恃問鼎大變也¶ 國幾亡而祀幾絶王孫滿持辯口以禦之所以楚子退¶ 聴者亦幸焉耳周人遂以為强楚之凶燄如是尚畏吾¶ 之文告而不敢前異時復有跳梁畿甸者正煩一辯士¶ 足矣是狃寇難為常而真以三寸舌為可恃也由東遷¶ 以來周之君臣上恬下熙奄奄略無立志身不見驪彘¶ 之釁口不誦板蕩之詩玩於宴安浸以媮惰君子猶意¶ 儻遇禍變庶幾儆懼改前之為今三代所傳之大寶鎮¶ 蠻夷跋扈乃敢睥睨蕩揺欲以蠻夷汚漫之侈然有改¶ 玉改步之意禍變孰大於此使王公卿士怵惕祇畏懐¶ 覆亡之虞則后稷公劉之業猶有望也適王孫滿之說¶ 偶行其君臣相與髙枕遂謂吾舌尚存寇至何畏狃其¶ 禍而恃其幸開之者非滿歟自是之後相襲成俗問其¶ 治國則先文華而後徳政問其禦寇則先辯說而後甲¶ 兵問其撫邦則先酧對而後信義内觀其實日薄日頽¶ 外觀其辭日新日巧典冊絢麗尚如在成康之間形勢¶ 陵遲固已若夏商之季矣下逮戰國吞噬之際猶用滿¶ 之餘䇿虚張九九八十一萬之數以譎齊(戰國/䇿)左欺右¶ 紿自矜得計一旦秦兵東出辯不能屈說不能下緩頰¶ 長喙噤無所施稽首歸罪甘為俘虜始知浮語虚辭果¶ 有時而不可恃也晚矣哉人有疾病者偶得刀匕之劑¶ 而𫉬瘳乃慿藉餘劑酣縱跌蕩以自投死地是瘉之於先¶ 所以殺之於後也故吾嘗謂王孫滿却楚之功不足償¶ 其怠周之罪¶ ¶ ¶ ¶ ¶ ¶ ¶ ¶ ¶ ¶ ¶ ¶ ¶ 左氏博議卷二十四¶ # -*- mode: mandoku-view; -*- 欽定四庫全書¶ 左氏博議卷二十五¶ 宋 吕祖謙 撰¶ 鄭公子宋公子歸生弑靈公(宣四年楚人獻黿於/鄭靈公公子宋與子)¶ (家將見子公之食指動以示子家曰他日我如/此必嘗異味及入宰夫將解黿相視而笑公問)¶ (之子家以告召子公而弗與也子公怒染指於/鼎嘗之而出公怒欲殺子公子公與子家謀先)¶ (子家曰畜老猶憚殺之而況君乎反譛子家子/家懼而從之夏弑靈公書曰鄭公子歸生弑其)¶ (君夷權/不足也)鄭討幽公之亂(宣十年鄭子家卒鄭人/討幽公之亂斵子家之)¶ (棺而逐其族改葬/幽公謚之曰靈)¶ 養生之與養心其同術而異效乎一息之差一啜之誤¶ 是其為病朝作而夕瘳者也養生者兢兢而畏之者非¶ 畏是病也畏其相之者也寒止於寒夫何足畏然自是¶ 而相之安知其不為瘵為痞為厥為癖乎熱止於熱夫¶ 何足畏然自是而相之安知其不為躁為渇為疽為瘍¶ 乎當其相之雖名醫不能前料其所往養生者其敢不¶ 謹其始哉養心亦猶是也喜怒哀樂稍失其正以邪傳¶ 邪轉而相之合散起伏出没低昻變千態萬莫知所終¶ 善養心者所以戒儆恐懼閑邪存誠不敢毫釐失正畏¶ 此故也鄭公子宋見宰夫解黿以指動之驗顧公子歸¶ 生而笑是特相與為戯耳戯止於戯不過抵朝儀不肅¶ 之罰其為愆也微矣然是心一失其正轉而相之因公¶ 子宋之戯而召靈公之戯獨不與食以謬其指動之占¶ 宋乃勃然愠怒染指於鼎嘗之而出此其心之一變也¶ 是心又轉而相之因公子宋之怒而召靈公之怒忿其¶ 傲很將以為大戮宋乃恐懼與公子歸生謀行弑逆為¶ 歸生所拒此其心之再變也是心又轉而相之因公子¶ 歸生之拒而生公子宋之謀反譛歸生於靈公以脅之¶ 歸生果墮其計懼禍之及卒相與共弑靈公此其心之¶ 三變也宋與歸生始相與戯豈自意其禍之至此極哉¶ 一笑之失誰能免此蓋公卿輿𨽻人人犯之而官府家¶ 庭日日有是也寜知是心三變之後竟陷大逆乎吾不¶ 特為往者懼切為來者懼也雖然水流於下而止於髙¶ 火傳於燥而止於濕宋也歸生也靈公也三人之中苟¶ 有一人者善養其心情性素治則向來惡念必有所止¶ 而不能之矣宋與歸生之竊笑靈公苟知君臣不可相¶ 與為謔則其禍必止靈公之不與宋食宋苟知區區口¶ 腹不足累吾心則其禍亦止宋之染指靈公苟稱罪薄¶ 譴不至欲殺之則其禍亦止宋之謀弑歸生苟義形於¶ 色亟正其辭則其禍亦止不幸三人者情性俱不治以¶ 亂易亂互相激發斯其所以同蹈於大禍也夫豈専一¶ 人之尤邪¶ 楚箴尹克黄不棄君命(宣四年初若敖娶於䢵生/鬬伯比若敖卒從其母畜)¶ (於䢵淫於䢵子之女生子文焉䢵夫人使棄諸/夢中虎乳之䢵子田見之懼而歸夫人以告遂)¶ (使收之楚人謂乳榖謂虎於菟故命之曰鬬榖/於莵以其女妻伯比實為令尹子文其孫箴尹)¶ (克黄使於齊還及宋聞亂其人曰不可以入矣/箴尹曰棄君之命獨誰受之君天也天可逃乎)¶ (遂歸復命而自拘於司敗王思子文之治楚國/也曰子文無後何以勸善使復其所改生曰生)¶ 正其義而不謀其利明其道而不計其功此吾儒之本¶ 指也(董仲/舒傳)自謀利計功之說行雖古人之事峻厲卓絶¶ 表表然出於常情俗慮之外者莫不以是心量之其為¶ 害豈淺淺哉楚之滅若敖氏也箴尹克黄實其族裔適¶ 出使於齊幸而漏網是宜委質諸侯以逃其死䇿無先¶ 於此者矣伍員在外聞伍奢之囚奔呉而免李廣利在¶ 外聞李氏之獄降胡而生與箴尹之事正相類也箴尹¶ 獨以君命為重明知死地而直赴之非審於義命一視¶ 死生者豈遽能辨此乎謀利計功者猶曰死地乃生地¶ 也若敖既滅歸則死而逃則生人之所共知也犯死以¶ 復君命君必以為輕其死而重吾命殆將赦之以勸事¶ 君者是陽以死結君而隂取生之利也吾固知死地之¶ 為生地也嗚呼是說也乃謀利計功者之心也人如箴¶ 尹尚可以汝之䑕肝蛙腹斟量之乎箴尹之言曰棄君¶ 之命獨誰受之君天也天可逃乎由其言以觀其心明¶ 粹端直固可對越在天而無媿使有一毫覬幸之心間¶ 之則心聲所發必有不可揜者矣箴尹知有君而不知¶ 有已知就義而不知就生雖不免於司敗之戮必以死¶ 得其所為幸固瞑目而無憾也豈預期楚子之宥哉死¶ 與不死在箴尹本無加損向若借箴尹一身之死以塞¶ 萬世謀利計功者之口身雖没而道則彰矣今適㑹楚¶ 子之寛宥箴尹之心有如白水固不待辨彼紛紛謀利¶ 計功之徒以已度箴尹者殆深可憐也吾又嘗深求其¶ 故矣楚子之宥箴尹也非嘉其復命也蓋思子文之治¶ 楚也憫子文之無後也箴尹非子文之後耶雖復命猶¶ 將殺之箴尹果子文之後耶雖在國猶將生之是箴尹¶ 之死生繫於為子文後與不為子文後初不繫於復命¶ 與不復命也然則箴尹之歸死豈求生之計邪吾故發¶ 以折謀利計功者之說¶ 赤狄伐晉圍懐(宣六年秋赤狄伐晉圍懐及邢丘/晉侯欲伐之中行桓子曰使疾其)¶ (民以盈其貫/將可殪也)晉敗赤狄滅潞(宣十五年潞子嬰/兒之夫人晉景公)¶ (之姊也酆舒為政而殺之又傷潞子之目晉侯/將伐之諸大夫皆曰不可酆舒有三雋才不如)¶ (待後之人伯宗曰必伐之狄有五罪雋才雖多/何補焉不祀一也嗜酒二也棄仲章而奪黎氏)¶ (地三也虐我伯姬四也傷其君目五也怙其雋/才而不以茂徳兹益罪也後之人或者將敬奉)¶ (徳義以事神人而申固其命若之何待之不討/有罪曰將待後後冇辭而討焉毋乃不可乎夫)¶ (恃才與衆亡之道也商紂由之故滅天反時為/災地反物為妖民反徳為亂亂則妖災生故文)¶ (反正為乏盡在狄矣晉侯從之六月癸夘晉荀/林父敗赤狄於曲梁辛亥滅潞酆舒奔衛衛人)¶ (歸諸晉晉/人殺之)¶ 世未有事非而心是者譽共兠者必非信朋跖蹻者必¶ 非廉入許史者必非正屠袁劉者必非忠見其事則其¶ 心固可不問而知也事非心是理所無有天下亦有事¶ 是而心非者乎曰有赤狄伐晉圍懐之際勢方强也晉¶ 侯欲犯其强荀林父欲待其衰林父之䇿是也赤狄酆¶ 舒殺伯姬之際惡已暴也晉大夫欲縱其暴伯宗欲討¶ 其罪伯宗之䇿是也人觀其前莫不非晉侯而是荀林¶ 父人觀其後莫不非晉大夫而是伯宗孰知二子䇿雖¶ 是而心則非乎圍懐之役林父堅忍以待其衰非怠也¶ 非怯也是固理之正也避邠卜岐雖聖賢亦有所屈信¶ 林父何媿焉事雖無愧至於所以設謀者則曰使疾其¶ 民以盈其貫將可殪也嗚呼是誠何心哉酆舒之事伯¶ 宗奮厲欲討其罪非狂也非輕也是亦理之正也征葛¶ 俘朡雖聖賢亦有所誅伐伯宗何媿焉事雖無媿至於¶ 所以設謀者則曰後之人或者將敬奉徳義以事神人¶ 而申固其命若之何待之嗚呼是誠何心哉聞君子成¶ 人之美矣未聞成人之惡也聞君子懼人之亂矣未聞¶ 懼人之治也今林父則養人之惡惟恐其不盈伯宗則¶ 幸人之亂惟恐其或改處心積慮可謂忍矣此吾所謂¶ 事是而心非者也論者安可信其事而略其心哉人苟¶ 心不在於善凡所遇之事曲固曲也直亦曲也邪固邪¶ 也正亦邪也董仲舒公孫𢎞同事武帝矣仲舒治春秋¶ 𢎞亦治春秋世皆内仲舒而外𢎞何也劉向谷永同事¶ 成帝矣劉向奏諌疏谷永亦奏諌疏世皆右向而左永¶ 何也𢎞之春秋人之所以羞道之者心累其書也永之¶ 諌疏人之所以喜攻之者心累其言也井辱稜陵(稜陵/有辱)¶ (井/)泉貪交廣(交廣有/貪泉)果誰為之累者井邪泉邪人邪¶ 鄭公子曼滿欲為卿(宣六年鄭公子曼滿與王子/伯廖語欲為卿伯廖告人曰)¶ (無徳而貪其在周易豐之離/弗過之矣間一嵗鄭人殺之)¶ 内闇則外求外求則内虚是理也樂内之君子不言而¶ 喻慕外之士所當深省而力戒也在易豐之離曰豐其¶ 屋蔀其家闚其户閴其無人三嵗不覿凶萬物皆備於¶ 我則吾室中之蔵豈不夥哉今歉然以其家為不足而¶ 屋是豐捨内而求外殆有蔀之者矣使其家不為物所¶ 蔀反視内觀洞徹明白必不卑吾道徳之尊而外求爵¶ 位之尊也必不貧吾禮樂之富而外求貨賄之富也必¶ 不薄吾仁義之味而外求膏粱之味也其所以皇皇求¶ 外之豐憂秩不髙憂權不専憂勢不隆憂禄不厚者特¶ 以其内闇耳内闇日深外求日急激水升陵其淵必涸¶ 傾資結客其禇必單吾耳吾目吾股吾肱吾心思吾神¶ 氣盡用於外以求其所大欲則其内安得不虚乎將見¶ 如腹之枵如壁之立如磬之垂枵然而空無所有矣此¶ 所以闚其户閴其無人至於三嵗之久猶無所覿也亦¶ 嘗聞夫子之繫乎曰豐其屋天際翔也闚其户閴其無¶ 人自蔵也外求之徒所以求非所求望非所望其心浮¶ 游猖狂至欲翔於天際者無他焉昏濛蔀塞不見其胷¶ 中之天而已矣有能發其蔀而還其胷中之天囘翔上¶ 下四顧無極安肯近捨吾天而思逺翔於天際乎闚其¶ 户閴其無人而釋之以自藏者此㣲言也人之胷中何¶ 所不有大與天地並明與日月俱峻與山嶽齊深與江¶ 海埒顧乃閴之而一無所覿向來之藴蓄運用皆安所¶ 往是豈他人之所能掩蔵乎馳鶩浮競以汨其真已有¶ 之而已蔽之自蔵而非有蔵之者也易之戒夫子之繫¶ 反覆切至得非深憫慕外之士將拔之於聲利之塗歟¶ 鳴呼室雖蔀未嘗隳也人雖無未嘗亡也士也苟歛豐¶ 屋之心人其明於内則徹其蔀而見前日之室矣闚其¶ 户而見前日之人矣内闇除則外求息外求息則内虚¶ 實是特一反掌間耳惜乎士終鮮能自避此爻之凶如¶ 鄭公子曼滿欲為卿者蓋項背相望也王子伯廖舉此¶ 爻以摘其失似中其病然玩其辭意不過取三嵗不覿¶ 之語以為曼滿將死之證殆未盡其義故吾本大易之指¶ 附著於末¶ 鄭伯敗楚(宣九年晉郤缺救鄭鄭伯敗楚師於栁/棼國人皆喜唯子良憂曰是國之災也)¶ (吾死無/日矣)楚子伐鄭(宣十一年春楚子伐鄭及櫟/子良曰晉楚不務徳而兵争)¶ (與其来者可也晉楚無信我焉/得有信乃從楚夏盟於辰陵)楚盟辰陵鄭徼¶ 事晉(宣十一年厲之役鄭伯逃歸自是楚未/得志焉鄭既受盟於辰陵又徼事於晉)楚¶ 圍鄭楚敗晉於邲晉侯復荀林父(宣十二年春/楚子圍鄭旬)¶ (有七日鄭人卜行成不吉卜臨於大宫且巷出/車吉楚子退師鄭人修城進復圍之三月克之)¶ (鄭伯肉袒牽羊以逆左右曰不可許也得國無/赦王曰其君能下人必能信用其民矣而許之)¶ (平夏六月晉師救鄭荀林父將中軍云云至夫/其敗也如日月之食焉何損於明晉侯使復其)¶ (位/)赤狄伐晉晉殺先穀(宣十三年秋赤狄伐晉/及清先穀召之也冬晉)¶ (人討邲之敗與清之師歸罪於先穀而殺之盡/滅其族君子曰惡之來也已則取之其先穀之)¶ (謂/乎)晉示鄭以整(宣十四年夏晉侯伐鄭為邲故/也告於諸侯蒐焉而還中行桓)¶ (子之謀也曰示之以整使謀而來鄭人懼使子/張代子良於楚鄭伯如楚謀晉故也鄭以子良)¶ (為有禮/故召之)晉賞荀林父士伯(宣十五年晉侯賞桓/子狄臣千室亦賞士)¶ (伯以瓜衍之縣曰吾獲狄土/子之功也微子吾喪伯氏矣)¶ 片言而判者議之易决者也晉楚争鄭載於史者詳矣¶ 是非曲直皆片言而可定也栁棼之勝鄭激楚也潁北¶ 之逐晉侵鄭也辰陵之盟鄭負晉也子良之言前智而¶ 後愚也圍鄭之役討其罪也哭陴之譎紓其死也皇門¶ 之退哀其窮也楚鄭之事小詐而大共也先縠愎也中¶ 行弱也㑹知彼也首知已也厥分惡也書察姦也原屏¶ 黨而錡旃賊也先濟之皷志不定也舟中之指軍無律¶ 也敖前之覆備有先也築軍汰而作宫遜也荀之宥徳¶ 掩責也彘之滅過作非也蒐之整弱示强也曲梁補過¶ 而𤓰衍導言也凡晉楚鄭三國之故無慮數十條皆可¶ 判於一言之下是故穉壯之所厭聞師生之所飫講曽¶ 何足深論乎吾請掇前人之未發者論之晉楚之相遇¶ 也孫叔敖不欲戰而伍參欲戰楚子違叔敖而聴伍參¶ 卒有邲之勝論者必將咎孫叔敖之無謀矣抑不知叔¶ 敖令尹也伍參嬖人也三軍之進退國政之大綱繫焉¶ 今不出於令尹而出於嬖人雖幸一時之勝而一國之¶ 大綱自是而亂矣以一勝而亂一國之綱是以鴻毛易¶ 泰山以敝屣易天下豈不甚可惜哉使叔敖之謀果非¶ 伍參之謀果是猶不可長况叔敖之謀未必不是乎晉¶ 楚不務徳而力爭收師而退免斯民暴骨之患所全者¶ 多矣纍俘振凱震威聲而示得意庸人之所誇而慮逺¶ 者之所憂也叔敖之謀其可厚非哉吾嘗深繹叔敖之¶ 心見其烱然之誠貫日月洞金石而後世莫或知焉叔¶ 敖主退者也伍參主戰者也楚子既黜叔敖之謀矣不¶ 忠者居叔敖之地必幸師之敗以實吾謀至於衆人亦¶ 將拱手熟視置軍旅之事而不問也及楚子之逐趙旃¶ 叔敖亟畫先入奪軍之䇿車馳卒奔以乗晉師惴惴然¶ 惟恐楚之不勝反若主戰之尤者獨何歟蓋當是時叔¶ 敖之忠誠奮發惟知有吾君而已已之勝與負不暇恤¶ 也參之中與否不暇恤也勝負中否皆不入於胷中獨¶ 吾君之是徇嗚呼此真事君者也此萬世為臣之大法¶ 也吾惜其叢立錯列於重編沓簡之間世不復異目視¶ 之故出之以與學者共¶ 晉㑹狄於攅函(宣十一年晉郤成子求成於衆狄/衆狄疾赤狄之役遂服於晉秋㑹)¶ (於攅函衆狄服也是行也諸大夫欲召狄郤成/子曰吾聞之非徳莫如勤非勤何以求人能勤)¶ (有繼其從之也詩曰文王既/勤止文王猶勤況寡徳乎)¶ 已服之民不可過求已馴之冦不可過責流亡之未集¶ 也姦宄之未殄也搶攘之未定也為人上者懔懔乎憂民¶ 之未服手朽索而足淵水撫之摩之顧之復之游之泳¶ 之如䕶元氣如保赤子惟恐有一髪之傷至於㝢内清¶ 晏怨誹息而謳歌升為人上者遂謂民既服矣何令不¶ 從何索不獲既攫其雛又覆其巢既捋其葉又斧其榦¶ 民始不勝其求焦然思亂殆求之之過也匃奴之禍何¶ 莫由斯平城之弩甘泉之烽嫚書之侮尺牘之倨(見匃/奴傳)¶ 猖狂陵縱驅引弓之民南面與漢天子爭為長雄當是¶ 時雖欲左右當户之羣解辮束袵猶或難之况欲屈單¶ 于之膝哉逮至渭橋受謁之後敵勢折矣元成哀平接¶ 於新莽主昬臣庸徒恃冦之已馴而責之無已阻其朝¶ 焉丐其壌焉制其條焉奪其璽焉彼不堪其責背叛侵¶ 掠故態復作是非彼之不馴殆中國虐之而不容其馴¶ 也先王之待外域急其悍而緩其馴故外域之困必託¶ 命中國以求息肩之地豈若後世為哉悍則奉之馴則¶ 責之是長欲其悍而不欲其馴也凡人之情寜為人所¶ 奉乎寜為人所責乎人雖至愚其亦知所擇矣利害相¶ 形彼安得不以稱兵窺塞為大利奉琛入貢為不祥哉¶ 晉郤成子之論其有見於此矣衆狄附晉之始諸大夫¶ 侈然驕溢諱一動之勞乃欲坐而召狄嗚呼諸大夫忘¶ 衆狄未附之時乎冐鋒鏑蒙甲胄面夷身創者未嘗絶¶ 也其未附則不敢避攻戰之苦其既附則遽欲憚行役¶ 之勤何其志之易變邪郤成子獨知馭衆狄之道不可¶ 恃其馴而煩其責遂以能勤有繼之說曉譬諸大夫次¶ 於攅函以㑹衆狄屈已而不勞彼終得衆狄之懽心向¶ 若從諸大夫之議則衆狄必謂吾附晉屬耳一之日已¶ 召我於㑹庸詎知二之日三之日不召我而征役之乎¶ 庸詎知四之日五之日不召我而剪剥之乎釁亂端兆¶ 未必不基於此時也或又曰狄之性陵之則懾柔之則¶ 驕諸大夫之召狄其或出於此歟曰陵之則懾柔之則¶ 驕固狄之性也晉國欲坐召之乎哉¶ 楚子從申叔時諫復封陳(宣十一年冬楚子為陳/夏氏之亂故伐陳謂陳)¶ (人無動將討於少西氏遂入陳殺夏徵舒轘諸/栗門因縣陳陳侯在晉申叔時使於齊反復命)¶ (而退王使讓之日夏徵舒為不道弑其君寡人/以諸侯討而戮之諸侯縣公皆慶寡人女獨不)¶ (慶寡人何故對曰猶可辭乎王曰可哉曰夏徵/舒弑其君其罪大矣討而戮之君之義也抑人)¶ (亦有言曰牽牛以蹊人之田而奪之牛牽牛以/蹊者信有罪矣而奪之牛罰已重矣諸侯之從)¶ (也曰討有罪也今縣陳貪其富也以討召諸侯/而以貪歸之無乃不可乎王曰善哉吾未之聞)¶ (也反之可乎對曰可哉吾儕小人所謂取諸其/懐而與之也乃復封陳鄉取一人焉以歸謂之)¶ (夏/州)¶ 凡言必有端發端自我則我輕而彼重發端自彼則我¶ 重而彼輕臣之事君則無彼我之間亦非屑屑挾輕重¶ 之地也然自古善諌其君者未嘗肯自發其端必囘翔¶ 容與待其君之先發始徐起而收之是豈若戰國䇿士¶ 捭闔之為哉蓋發之自我而不自君則言者凟聴者慢¶ 吾懼其諌之無力也俯首而告人者百拒而一從仰首¶ 而答人者百從而一拒說豈有二哉勢隨地而改心隨¶ 聴而移也是故君子將進諫於君必自其𤼵言之端始¶ 楚子之縣陳也申叔時既知其非曷為入見而不亟諌¶ 哉入見亟諌是叔時自發其端而求楚子之聴也以卑¶ 而求尊之聴其聴其否皆付於不可知之中疇能自必¶ 乎於是不言縣陳之得計亦不言縣陳之失圖入見不¶ 賀以生楚子之疑以致楚子之詰推問端而使楚子自¶ 發之楚子果懐不能已遽詢不賀之由嗚呼楚子之口¶ 一啓而操縱予奪之柄已入叔時之掌握矣乃從容進¶ 蹊田奪牛之喻立談之間主意開悟而復陳之封用力¶ 省而成功速者無他焉蓋楚子渇聞叔時之言而非叔¶ 時企望楚子之聴也向使入見之初即進此喻則楚子¶ 之聴豈如是之捷哉同是喻也進之於楚子未問之前¶ 則如土芥進之於楚子既問之後則如鼎鐘毫釐之差¶ 用捨判焉吾是以知善進言者又不若善知時者也抑¶ 又有大者焉楚子悔悟將反陳之地又問於叔時使他¶ 人承此問必躍然慶欣然賀螽躍鰲抃不知措身之所¶ 矣叔時之處此何其甚暇而有餘也曰可哉吾儕小人¶ 所謂取諸其懐而與之也改如是之過成如是之善曽¶ 無一毫賛譽之辭質略簡易如家人父子相與語米鹽¶ 瑣事者則叔時方寸之地豈謭謭者所能窺哉大憂不¶ 慄大喜不摇閎量逺度雖委之六尺之孤投之百里之¶ 命殆未足為增損也後世之士豈無愛君憂國之志哉¶ 所養不堅為事所動其志先昏其神先沮倉惶喘汗顛¶ 倒弁冕奔走而告諸君氣竭語盡而其君纔以嘻笑遇¶ 之幸而君意稍囘則不勝其喜墮玉失舄君之言方一¶ 而奬之者已百君之言方十而奬之者已千淺中狹量¶ 驟諫倐喜非特其心易滿適所以驕其君而使之易滿¶ 也噫安得如申叔時者與之論事君哉¶ 楚子伐蕭(宣十二年冬楚子伐蕭蕭人囚熊相宜/僚及公子丙王曰勿殺吾退蕭人殺之)¶ (王怒遂圍蕭蕭潰申公巫臣曰師人多寒王巡/三軍拊而勉之三軍之士皆如挾纊遂傅於蕭)¶ (還無社與司馬卯言號申叔展叔展曰有麥麴/乎曰無有山鞠窮乎曰無河魚腹疾奈何曰目)¶ (於眢井而拯之若為茅/絰哭井則已明日蕭潰)¶ 以物為恵恵之粗以城為守守之下楚師之圍蕭也衣¶ 雖寒而三軍之士不寒蕭人之受圍也城未破而還無¶ 社之心先破蓋以卒伍之賤而得勞拊於其君固已不¶ 啻重蠒純綿之温至於士心内離則雖雉堞天立百倍¶ 於蕭之城亦將隨之而潰矣恵豈在物而守豈在城邪¶ 世儒習聞此説也遂以謂善言煖於布帛物皆可廢人¶ 心險於金湯城皆可隳審如是則武王大巡六師慰藉¶ 奬勉政煩泰牧二誓矣而爵之五土之三財之散粟之¶ 發胡為汲汲繼之(書武/成)彼周家積徳累功夫豈不得人¶ 心者而詩雅所載城東方朔方之類果何謂也大抵恵¶ 有名有實不可偏勝守有本有末不可獨遺名實相資¶ 然後其恵孚本末並用然後其守固楚王之勞拊不待¶ 有實而人佩其恵者以其方在塗耳使其居國左府右¶ 庫坐視師人之寒扃鑰而不肯發徒欲以空言恱之堂¶ 堂三軍豈可如嬰兒孺子紿之乎蕭人既失心苟又無¶ 數仞之城則楚師一呼魚潰鳥散所以猶及明日而陷¶ 寛一夕之期者城之功也向使衆心成城與版築之城¶ 互相表裏雖如强楚豈能遽摇之哉物固不可恃也輔¶ 以誠意則聖人之恵也城固不可恃也輔以人和則聖¶ 人之守也君子之論止於中而已矣以誠為輕物為重¶ 者固不足責若曰我専任誠而廢物亦非中也以人為¶ 輕城為重者固不足責若曰我専任人而廢城亦非中¶ 也君子之論止於中而已矣唐徳宗之狩奉天嘗遣人¶ 諜賊寒而請袴求而不能得憫然而遣之(見本/紀)士竟為¶ 之用蓋哀其窮而感其誠領憫然之意固踰於五袴之¶ 賜矣是人雖未有得袴之實而深體徳宗有無袴之實¶ 也世謂徳宗以名使人吾獨謂徳宗以實使人也方徳¶ 宗雄據都邑之時犒軍少糲遽致涇原之變食糲尚耳¶ 況無袴乎當其豐則有食猶足以生亂當其窮則無袴¶ 猶足以使人信矣人之不可欺也奉天之難雖渾瑊韓¶ 游瓌不二心之臣盡死以扞社稷當梯衝並進君臣相¶ 泣之際非前築奉天之城則忠臣義士亦何所致力邪¶ 吾又知得本果不可忘末也世儒之論可盡信哉昔孔¶ 門之論兵食必曰不得已而去未嘗得已而欲去之也¶ (論/語)其亦異於世儒之論矣¶ 公孫歸父言魯樂(宣十四年冬公孫歸父㑹齊侯/於榖見晏桓子與之言魯樂桓)¶ (子告髙宣子曰子家其亡乎懐於魯矣懐必貪/貪必謀人謀人人亦謀己一國謀之何以不亡)¶ 舊國舊都望之悵然遲遲其行者亦聖人去父母國之¶ 道也土思者聖愚之所共公孫歸父懐於魯曷以獨為¶ 晏氏之所譏曰去國而懐者情之正也儀之琴居北而¶ 音南(成九/年)舄之吟身楚而聲越(戰國/䇿)是固情之不可解¶ 而仁人君子之所許也因去國之悲然後懐在國之樂¶ 曷有居其國而知其樂者乎獸在阱則思壙當其走壙¶ 未嘗知壙之樂也鳥在籠則思林當其棲林未嘗知林¶ 之樂也歸父方居魯而喋喋以魯樂告人自非不安其¶ 常而嗜其利何自而知其樂哉岱之山洙之水五父之¶ 衢大庭之庫城闕井邑物産土俗弧而育焉髫而嬉焉¶ 弁而㳺焉固非驟見而忽聞胡為而誇語於人哉日飯¶ 稻粱未嘗以告人一得熊蹯牛心之饌則譽其珍嵗衣¶ 布帛未嘗以告人一得霧縠文錦之服則譽其美吾是¶ 以知歸父之譽魯樂必棄常而嗜利也棄常嗜利乾没¶ 不已雖非晏氏固可指期而俟其亡矣至樂之地人皆¶ 有之惟不能有其樂而樂移於物故馳鶩而忌反權寵¶ 之樂勃如也詞華之樂驕如也聲色之樂昏如也畋遊¶ 之樂蕩如也是皆陋人之所樂君子之所哀哀之者豈¶ 預憂其禍之至哉鴟鵶嗜䑕即且甘帶何等臭腐而忻慕¶ 耽惑以身償而不悔此固逹者之所甚憐也歸父譽魯¶ 樂之時固已可悲奚必悲其將亡哉吾嘗聞孔顔之樂¶ 矣蓋樂其樂而未嘗倚於一物也請問孔子之樂曰飯¶ 疏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請問顔子之樂¶ 曰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 (並論/語)然則飯也飲也曲肱也非孔子之樂也特樂在其¶ 中而已簞也瓢也陋巷也非顔子之樂也特不改其樂¶ 而已即六物而求孔顔之樂邈不可得意者孔顔之樂¶ 果窅然而無物邪彼所謂樂在其中者在之一辭必有¶ 所居也彼所謂不改其樂者其之一辭必有所指也居¶ 何所居指何所指吾黨盍共繹之¶ ¶ ¶ ¶ ¶ ¶ ¶ ¶ ¶ ¶ 左氏博議卷二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