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皇綱論 / WY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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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經部五¶
春秋皇綱論         春秋類¶
提要¶
(臣/)等謹按春秋皇綱論五卷宋王晳撰自稱太原人其¶
始末無可考陳振孫書録解題言其官太常博士考龔¶
鼎臣東原録載宋真宗天禧中錢惟演奏留曹利用丁¶
謂事稱晏殊以語翰林學士王晳則不止太常博士矣¶
玉海云晳撰春秋通義十二卷據三傳注疏及啖趙之¶
學其說通者附經文之下闕者用己意釋之¶
又異義十二卷皇綱論五卷今通義異義皆¶
不𫝊惟是書尚存凡為論二十有二皆𤼵明¶
夫子筆削之㫖而考辨三傳及啖助趙匡之¶
得失(按趙匡書中皆作趙正盖避太祖之諱/其尊王下篇引論語作一正天下亦同)¶
(此/例)其言多明白平易無穿鑿附㑹之習其孔¶
子修春秋篇曰若専為誅亂臣賊子使知懼¶
則尊賢旌善之㫖闕矣足破孫復等有貶無¶
褒之説其𫝊釋異同篇曰左氏善覽舊史兼¶
該衆説得春秋之事迹甚備然于經外自成¶
一書故有貪惑異説採掇過當至于聖人㣲¶
㫖頗亦疎畧而大抵有本末葢出一人之所¶
撰述也公榖之學本於議論擇取諸儒之説¶
繫於經文故雖不能詳其事迹而于聖人㣲¶
㫖多所究尋然失於曲辨贅義鄙淺叢襍葢¶
出于衆儒之所講説也又曰左氏好以一時¶
言貎之恭惰與卜筮巫醫之事推定禍福靡¶
有不驗此其蔽也固當裁取其文以通經義¶
如玉之有瑕但棄瑕而用玉不可並棄其玉¶
也二𫝊亦然亦足破孫復等盡廢三𫝊之説¶
在宋人春秋解中可謂不失古義惟郊禘篇¶
謂周公當用郊禘成王賜之不為過魯國因¶
之不為僭殺大夫篇謂凡書殺大夫皆罪大¶
夫不能見幾先去則偏駁之見不足為訓矣¶
乾隆三十九年十月恭校上¶
總纂官(臣/)紀昀(臣/)陸錫熊(臣/)孫士毅¶
總 校 官(臣/)陸 費 墀¶
欽定四庫全書    經部五¶
春秋皇綱論目録    春秋類¶
卷一¶
孔子脩春秋   始隠¶
尊王上     尊王下¶
卷二¶
公即位     卿書名氏¶
稱人¶
卷三¶
朝會盟     會盟異例¶
侵伐取滅    紀師¶
戰上      戰下¶
卷四¶
歸入      會及¶
書遂      公至¶
郊禘¶
卷五¶
災異      罪弑¶
殺大夫     日月例¶
𫝊釋異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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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皇綱論      宋 王晳 撰¶
凡二十三篇縂五卷¶
春秋皇綱論卷一¶
孔子脩春秋¶
始隱¶
尊王上¶
尊王下¶
孔子脩春秋¶
昔者仲尼以聖人之才識歴國應聘而卒老不遇知天¶
命之不與已也於是崇聖業讃易道定禮樂刪詩書表¶
先王之舊章總皇極之彛訓闡君臣父子之義原治亂¶
興衰之道足以垂為世敎傳之無窮然於已之才識則¶
未能盡發明之也故作春秋託之行事以盡焉則司馬¶
遷所記孔子之言曰我欲載之空言不若見之行事之¶
深切著明也此仲尼脩春秋之本意也噫夫經制可以¶
定天下則春秋之經制備矣至誠可以賛元化則春秋¶
之至誠深矣執經制推至誠則承天治民統正萬事體¶
道徳而維之以禮法本仁義而振之以權綱尊君與賢¶
旌善黜惡王道之權衡太平之事業也此仲尼之道與¶
其才識舉見之於春秋矣後之諸儒不原聖人本意但¶
舉一端以為之說公羊曰撥亂世反諸正又云制春秋¶
之意以俟後聖何休以為知漢當繼大亂之後故作撥¶
亂之法以授之何其迂哉夫否泰治亂如循環然否亂¶
之極必有王者興固天命也仲尼豈知數百年後劉氏¶
定天下興漢室乎且聖人大典将垂之萬世以為法又¶
豈止一漢朝乎若以衰世論之則可以撥亂而歸正若¶
以治世言之則可以潤色乎王道無施不可也孟子曰¶
孔子作春秋而亂臣賊子懼此亦据當世而言爾若專¶
為誅亂臣賊子使知懼則尊賢旌善之旨闕矣董仲舒¶
曰孔子知時之不用道之不行是非二百四十二年之¶
中以為天下儀表貶諸侯討大夫以達王事而已若此¶
則仲尼祖述堯舜之道無以明矣壷遂曰孔子之時上¶
無明君下不得任用故作春秋垂空文以斷禮義當一¶
王之法若此則春秋之文皆紀實事不得謂之空文又¶
聖人作經義貫今古亦何必當一王之法乎杜預以為¶
孔子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此制作之本意也孔子¶
之出此言者以遭時之難謂已得文王之道有文王之¶
文不當不垂于後世故云然然亦通謂諸經未必指春¶
秋而言也文中子曰聖人在上則賞罰行在下則襃貶¶
作夫襃貶聖人所以代賞罰也是又不見聖人推至誠¶
明大道之旨而一經之作專在賞罰也啖助謂春秋救¶
周之敝革禮之薄以夏道為本不全守周禮則襃貶善¶
惡斷以聖人之義不該之矣趙氏謂春秋大要二端而¶
已常典也權制也春秋據周禮其典禮所不及者則聖¶
意窮其精理以定襃貶尊王室正陵僭舉三綱提五常¶
又言有帝王簡易精淳之道此得春秋之宗指優於數¶
賢之説也但不及聖人不欲託空言故屬之行事之意¶
為不悉矣備舉數賢之說餘不足論也且聖人之道一¶
以貫之數賢之說皆舉一端爾緫而通之㑹歸其本意¶
則春秋之義全矣夫聖帝之隆莫隆於堯舜禮法之備¶
莫備乎三代國有史官者皆堯舜禹湯文武之令典也¶
史官屬辭以記得失世盛則其政羙世衰則其道微亦¶
理之常也仲尼既遭亂世以躬負聖人才識無以𤼵明¶
故因魯史之文託之行事以盡其所緼之志以遺後世¶
之聖賢爾然魯史常人之所為也於聖賢文武之道必¶
有不周於是非得失之理必有不當於采掇記注之閒¶
必有不經於憎愛誣諱之際必有不實於仁義禮法之¶
訓必有不明於襃貶善惡之旨必有不精故聖人裁取¶
其文建以法制以成不刋之書則聖人之才識於是可¶
得而觀之矣故其言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此之謂也¶
皇甫湜以為編年不若紀傳至云春秋之作則須左傳¶
國語何其淺陋之甚哉或曰左氏以為凡諸侯有命告¶
則書于策不然則否師出藏否亦如之果若是則魯史¶
所遺者固亦多矣聖人博覽無所不知何不盡書之乎¶
曰仲尼脩經直据魯史魯史所不載則何由書之况聖¶
人制作金玉法度既憑魯史則不當雜取他書何者欲¶
示信據之明故也且自於魯之十二公二百四十二年¶
之中所書之事聖人之法度備矣才識周矣襃貶精矣¶
勸戒盡矣奚復孜孜然如左氏司馬遷之流務多取以¶
為勝者耶¶
始隠¶
荀子曰聖盡倫王盡制是故學者以聖王為師焉聖王¶
之盛莫盛乎堯舜當天下之正位粹然一任乎道不私¶
於己也如天地然允聖王之極摯哉堯視舜如己身舜¶
視禹如己身又何親賢之足議乎前堯舜而有聖人矣¶
無其時與其人莫能任乎道充其志而公天下焉後堯¶
舜而有聖人矣無其時與其人亦莫能任乎道充其志¶
而公天下焉堯耄而傳諸舜舜老而授之禹前後相次¶
若天意固為之夫是之謂其時堯舜禹之道一道也堯¶
舜禹之心一心也夫是之謂其人以萬物之心為心以¶
天地之徳為徳其於己也無一毫之私夫是之謂任乎¶
道舒卷天下無不得其欲而合乎道也如規矩繩墨然¶
夫是之謂充其志疇克若是㦲堯舜而已矣故書首二¶
帝以道徳之美莫或先焉者也然堯嗣於帝禹與其子¶
獨舜之道尤難故仲尼曰後世雖有作者虞帝弗可及¶
也已至矣哉盖無徳而稱焉夫治亂之世極然後可以¶
相明焉善惡之理極然後可以相形焉是故仲尼約魯¶
史修春秋推原堯舜之事以明亂世之奸慝焉噫道徳¶
之美莫過於堯舜之禪讓人倫之惡無大於世子之弑¶
其君今隠公欲讓桓位是踰父子之親也而桓公遂弑¶
君兄是滅臣子之理也則與世子之弑其君者罪惡鈞¶
矣是桓公者固天下之大戮也故春秋獨於桓公不書¶
王見桓公之無君王室之無政也然則不書王之義特¶
為桓而發也罪桓之由特為隠而起也故春秋所以始¶
於隠者此故也或曰如是則盍始於桓邪曰若以桓為¶
始則不見隠公讓桓之志也不見隠公讓桓之志則罪¶
桓之心不切也又不見隠公不書葬之事也又不見桓¶
公汲汲君位之意也曰然則何者為讓桓之志乎曰夫¶
書尹氏卒仲子不葬不爵夫人至不告廟此皆讓桓之¶
志也不始之於隠則無以見矣又曰敢問春秋亦有世¶
子之弑其君者何故其時復書王乎曰春秋魯史固當¶
詳内而略外也且隠以兄而讓弟其徳惠奚有量哉親¶
踰父子義則君臣而桓乃滅天常棄人理其迹尤惡盖¶
善善也不明則惡惡也不切故特不書王以志之也自¶
餘他國則父不父子不子君不君臣不臣亂世之常事¶
也又曰諸儒謂周室自平王東遷日以微弱賞罰政令¶
裁行畿内故始之於隠亦以平王不能中興之故也曰¶
此說一端之說也然於始隠之義亦足相因以𤼵明爾¶
夫隠公之元年則平王之末年也是時楚子初僭王號¶
天子不能征之陵遲衰亂實始於此故桓公有無王之¶
心敢行簒弑者階此而作也或者又曰夫楚子僭號則¶
惡逆之罪莫大焉安知聖人不為正楚而始隱㦲曰夫¶
楚僻小國也蠻夷之俗也覩周室之微弱因而僭竊則¶
其罪惡天下舉知之矣魯則禮義之國也周公之後也¶
而桓有逆行凶徳唯明王可誅之爾此仲尼所以首正¶
之也若為正楚而始隠則隐公之經未嘗及楚至荘十¶
年荆敗蔡師于莘始見于經則聖人之意不在乎正楚¶
而在乎正桓也無可疑矣或曰子引堯舜之讓以明隐¶
公之事則是與杜氏之說以隐公為讓國之賢君相類¶
也曰不然夫其讓之名至髙也讓之行至美也推是心¶
以類夫堯舜奚逺㦲然隐公之才識智慮昏庸之人也¶
其行事多不善也雖其讓之名與堯舜同是奚救於昏¶
庸之累哉曰然則其讓桓是邪曰非也隐公以庶長自¶
嫌故欲讓桓爾苟桓有聖賢之才則已行泰伯之事猶¶
可也桓既非其人矣而不明大義不能遵禮法之正私¶
意曲惠欲同於攝讒隙一開卒被大禍則君子不與之¶
也君子尚不與之况聖人乎¶
尊王上¶
何休之學謂春秋黜周王魯識者已非之矣不復更論¶
謹案聖人以王道衰微賞罰無紀賢能不用罪惡不誅¶
故采舊史之文裁以為經豈有他哉篤於三綱五常明¶
於義理之盡而已爾三傳及諸子不能具曉聖人之意¶
不知尊王之實謂自周無出言出絶之於天下也又謂¶
榮叔歸含召伯㑹葬皆王之失禮故去天字以貶之此¶
皆不曉聖人尊王之意不達三綱五常義理之盡而云¶
也夫天王出居于鄭必有故也其故何哉辟母弟之難¶
爾此乃直書以示譏也豈於出字更加貶絶乎噫三傳¶
見王子瑕奔晉及尹氏召伯毛伯以王子朝奔楚皆謂¶
王者無外故不書出是以於天王出居於鄭及周公出¶
奔晉皆以為貶絶之也王雖不能以禮制其弟帶遂為¶
亂而王有何惡遽貶絶之乎周公楚與伯輿爭政不勝¶
怒而出及陽樊王復之三日卒出奔晉若以出為貶絶¶
之辭則是襄王之惡重於子朝周公之罪甚於王子瑕¶
及尹氏也案王子瑕王子朝尹氏召伯毛伯皆逆亂之¶
臣也逆亂之臣當族滅之籍没汙潴是其刑典故數子¶
但書奔不言出絶之也猶譚子奔莒弦子奔黄之類亦¶
以國滅而不言出義與此同且凡外來奔魯悉書来奔¶
不言出奔是来字對出為義爾若春秋為鄭史則必書¶
曰天王来居于汜猶郕伯来奔以其来我國故不言出¶
也則又可以言王者無来乎或曰若但書天王居于鄭¶
則出可知矣何必書出乎曰凡諸侯外奔皆書出明棄¶
其境而出也若衛侯朔出奔齊茍但言奔齊則出亦可¶
知聖人何故更書出乎又天王居于狄泉不言出則在¶
周地矣此若書天王居于鄭則在畿内非鄭國也不可¶
之理審矣以此足知其妄也其謂去天字以貶王者盖¶
惑於闕文爾且仲尼不隠諸侯及卿之罪惡則知王室¶
之衰微亦以明矣桓王使渠伯紏来聘成桓公之為君¶
尚不去天字但貶渠伯書名況他失禮之事不甚於此¶
乎由是觀之其妄愈固不足疑矣¶
尊王下¶
春秋列國莫大於齊晉楚楚僭王號固不足取而齊晉¶
之君莫盛於桓文故孟子謂春秋其事則齊桓晉文其¶
文則史孔子曰其義則丘竊取之矣其故何哉夫豈以¶
其執中國之權制天下之命而云乎夫周室雖衰天命¶
未改桓文襲侯爵臣子也而執中國之權制天下之命¶
則是彊僭之臣也奚足議邪然聖人以其有尊周室安¶
中國之心故爾何以知其然㦲謹案惠王以惠后故寵¶
其子帶欲廢太子於是齊桓帥諸侯㑹王世子于首止¶
以定其位厥後太子踐阼是為襄王此仲尼所謂一正¶
天下也桓公既殁叔帶卒亂周室天王出居于鄭幾不¶
能復於是晉文公帥師迎王以歸于王城遂誅叔帶故¶
傳曰出定襄王以示之義由是觀之則二君之大莭可¶
見矣此聖人所以襃其功稱其仁也又齊桓之㑹葵丘¶
為盛以其一明天子之禁也晉文之盟踐土稱信以其¶
胥奨王室之忠也夫以東周之微不絶如綫桓文之勢¶
震於天下卒能尊周室安中國厥功茂哉然不能推至¶
公血誠力遵王道之正征伐自出賦貢自專則其罪爾¶
荀子曰粹而王駮而伯此之謂也故仲尼因桓文之事¶
而辭以致其義焉義者何明於君臣之分篤於仁義之¶
心離其駮㑹于粹而已矣或曰然則桓文之功並邪曰¶
然又曰如此則仲尼何以云齊桓公正而不譎晉文公¶
譎而不正乎曰仲尼之云譎者一時權譎之謂也非謂¶
詐也茍專以譎為詐則當云湯武正而不譎桓文譎而¶
不正聖人不當云齊桓正而不譎也且齊桓用兵脅魯¶
使殺子紏又以無名侵蔡遂伐楚責王貢之不入寗母¶
之㑹又欲聽子華之言凡如此類豈不譎㦲晉文伐原¶
以存信辟楚以示報躬率諸侯朝事天子豈不正哉但¶
齊桓之定太子也不欲使惠王廢嫡庶之正是其本志¶
故仲尼謂之一正天下首止之㑹是也以其猶有彊君¶
之嫌故謂之正而不譎也晉文之逆襄王也藉以求諸¶
侯信義之名非其至誠而狐偃勸以繼文之業王城之¶
師是也以其不本尊王之義故謂之譎而不正也噫聖¶
人𤼵於精懇章為大訓如此之極也而後世猶有簒奪¶
之臣亦末如之何也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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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皇綱論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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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皇綱論卷二     宋 王晳 撰¶
公即位¶
卿書名氏¶
稱人¶
公即位¶
禮君薨嗣子既即位(此謂殯/之即位)繋先君之末年未即改元¶
者子統於父臣統於君也公羊云縁終始之義一年不¶
二君此說是也世子稱子者待之猶君也遭喪即位禮¶
無明文啖助曰既殯而嗣子為君康王之誥是也未就¶
阼階之位来年正月朔日乃就位南面而改元春秋所¶
書是也謹案顧命四月乙丑成王崩太保命仲桓南宫¶
毛以干戈虎賁百人逆子釗延入翼室恤宅宗丁卯命¶
作冊度越七日王麻冕黼裳由賔階隮太史御王冊命¶
事畢諸侯出廟門俟康誥云康王既尸天子遂誥諸侯¶
羣公既皆聽命趨出王釋冕反喪服其辭連顧命後云¶
康王既尸天子則去冊命不逺不可謂之踰年即位也¶
况命誥之文並無踰年即位之意是啖子傅此而為説¶
也公羊云殯然後即位杜預曰尚書顧命天子在殯之¶
遺制也推此亦足以凖諸侯之禮矣然大抵禮必有法¶
法無不通若謂凡踰年冝即位則假設諸侯十二月晦¶
日薨五日而殯則是過朔三日若待不殯便行即位之¶
禮則先君之薨裁一日爾忍行之乎此理所未安也謹¶
案虞書二十有八載帝乃殂落三載四海遏密八音月¶
正元日舜格于文祖稱二十八載者舜受終于文祖後¶
二十八載也三載四海遏密八音者舜之三載也月正¶
元日舜格于文祖者孔安國云舜服堯喪三年畢将即¶
政故復至文祖廟告愚竊謂此是先王之禮嗣君即阼¶
之正法也子張問髙宗亮隂三年不言何謂也孔子曰¶
何必髙宗古之人皆然君薨百官緫已以聽於冢宰三¶
年言古人皆然則譏今不然也三年之喪天下之通喪¶
也天子諸侯理應不異則古者君薨既殯然後嗣子冊¶
命為主於君薨之明年既是嗣君之年則義當改元也¶
又於三年服終之後當朝于王王既錫命然後告廟行¶
即位之禮為得其正詩瞻彼洛矣思古明王能爵命諸¶
侯鄭氏箋曰諸侯世子除三年䘮即阼乎曰諸侯有繼¶
世之義其為太子也固已命之於天子矣既殯而即位¶
則臣子可以言公矣亦猶康王之誥稱惟新陟王也其¶
踰年改稱嗣君之元年則有成君之尊故稱爵也是嗣¶
子統於先君之末年則稱子踰年為嗣君之元年則稱¶
爵義當然也至於喪禮三年聽於冢宰服除而朝天子¶
錫命而為諸侯月正元日朝廟即阼則當以堯舜之法¶
為正左氏釋公子遂如齊納幣云凡君即位好舅甥修¶
昬姻娶元妃以奉粢盛孝也杜氏曰謂亮隂既終嘉好¶
之禮始備此除凶之即位也噫此即位之說乃與舜典¶
之文相表裏也但左氏之學不自知此是先王所制即¶
位之正禮不能究明之爾好學君子冝深詳之¶
卿書名氏¶
春秋凡卿書名氏何也志其執政之臣也春秋之辭簡¶
不必於初命即書其名因事則書之凡國政之善惡皆¶
斯人之所與議襃貶之理不獨在國君故也其大夫比¶
三事一命不與國政襃貶無所及故例稱人略之也全¶
盛之世凡諸侯之卿皆命乎天子所以奉三年之䘮来¶
受爵命也此義是也周衰禮壊樂崩上昬下僭故不待¶
三年而於君薨之踰年改元之後不復聽王爵命擅行¶
即位之禮仲尼書之皆記過也孟子滕世子使問孟子¶
孟子曰親喪固所自盡也三年之喪齊䟽之服飦粥之¶
食自天子達於庶人三代共之然友反命定為三年之¶
喪父兄百官皆不欲曰吾宗國魯先君莫之行也吾先¶
君亦莫之行也至子而反之不可復問孟子孟子曰孔¶
子曰君薨聽於冢宰歠粥面深墨即位而哭(位謂/喪位)百官¶
有司莫敢不哀先之也草上之風必偃是在世子世子¶
曰然五月居廬未有命戒至葬顔色之戚哭泣之哀四¶
方来弔者觀之大悦案孟子之言則知魯皆不行三年¶
之服也又足見諸侯居喪之禮當如是也或曰莊公閔¶
公僖公不書即位乃聖人善之乎曰不然此三君自以¶
繼弑避嫌不書即位爾非實能奉三年之制也若書即¶
位則嫌乎如桓宣之簒也喪禮不備猶可也簒則不可¶
言也故春秋於此三君不復論其乖喪禮之貶也或曰¶
諸侯在喪稱子改元稱爵既稱爵則焉得不謂之即王¶
命謹國政謂之命卿若大夫則本國之君自命焉不與¶
政也左氏謂凡不書名皆不卿是也春秋之時周室微¶
弱諸侯擅權不奉王命結為仇黨恣行侵伐甚者滅人¶
之國臣弑其君由是諸國之卿皆非王命其勢不得不¶
然也莊三年溺㑹齊師伐衛公羊曰吾大夫之未命者¶
也云吾大夫則是已為大夫矣云大夫之未命者則是¶
未正命為卿也啖子曰禮諸侯之卿皆命于天子故趙¶
氏不用王制之文而以啖説為正然此乃治世之正法¶
也衰亂之世豈能然邪愚案隐公之卿多不書氏盖隐¶
公以庶長自嫌欲同於攝故所用之卿亦不正命皆去¶
族以别之傳曰隐不爵命大夫此説是也啖趙謂未命¶
之卿為未王命又以為齊桓伯後未命卿序在命卿之¶
下故例皆請命小國不能自通王室亦少能争長故皆¶
不請終於春秋此説無所據恐不然也魯桓公三年翬¶
始稱公子桓弑君兄又成宋亂不顧王法莫此之甚豈¶
復請天子命翬為卿邪盖桓公寵其簒謀自命之爾又¶
諸侯之薨嗣子不待王命皆擅行即位之禮其間復有¶
不正而自為君者豈於命卿乃反請天子乎楚子僭稱¶
王又豈肯更於周請命乎斯理之不然也斷可知矣襄¶
二十九年諸國之卿城把鄭公孫叚亦書名氏杜預以¶
為攝卿行也案攝卿則但書名柔溺是也此盖鄭國僭¶
有六卿故城杞之時叚以為卿至三十年伯有之死又¶
命為上卿之亞故子產使次已位也噫春秋迹盛衰凡¶
大國之卿皆書名氏記其人則於其行事也得以襃貶¶
之矣内大夫攝行卿事則去族以别於正卿外大夫攝¶
行卿事事接於魯則亦書名詳外也鄭自平王之後桓¶
武之間稍亦彊盛比於陳蔡莊公多所侵伐其後繼有¶
良臣故春秋於伯爵之國獨書鄭卿名氏自曹以下至¶
邾滕紀莒之類雖有侯爵者皆以微弱不能自彊於國¶
政當時無所輕重故略其卿稱人而已獨曹公子首以¶
助大國伐無道公孫㑹以公族而叛皆特書族詳之也¶
其他小國以事接於魯雖其正卿亦但書名降於大國¶
也若謂之不請命則二百餘年之間凡小國無一人請¶
命乎亦近誣也秦自穆公奄有西戎然大抵不預中國¶
盟㑹侵伐但與晉為仇敵爾故不書卿之名氏經書秦¶
伯使術来聘降于大國也楚國僻逺始稱人漸進稱名¶
後遂具大夫名氏亦見其因時之盛衰也以此知大國¶
當其書名氏不足疑也啖趙据城濮之戰楚得臣稱人¶
以為未命之卿稱人也愚案得臣稱人盖亦降稱人爾¶
下文有楚殺其大夫得臣知此戰者是得臣也啖氏又¶
曰外未命之卿略而稱人所以重王命尊周室也案諸¶
侯簒弑者與諸侯㑹則正其為君豈是重王命乎盖所¶
以顯其罪惡不待貶絶而見之矣則諸侯之卿亦當然¶
也雖非王命自以大國權勢之重備書名氏既書名氏¶
則貶在其間矣啖氏之說皆自治世言之也其謂叛逆¶
奔執殺則例皆書名以示勸懲此說是也但不當謂未¶
王命爾且既居卿職執行國政雖未正命固當書名何¶
者以其任用稍尊異於衆大夫也又其間有功善可録¶
者則持書以進之屈完是也是時楚卿未見於經召陵¶
之名亦是事接於魯例合名以功故特書名氏也但春¶
秋之世有功者希為罪者多故鮮其人爾又諸侯世子¶
以國嗣之重當在卿上其諸侯兄弟名見于經者亦皆¶
命卿故書之也¶
稱人¶
經書人者義例非一啖助謂三傳以卿有罪者貶之稱¶
人則是掩惡也唯楚子稱人以圍宋貶之同外域也此¶
蓋用榖梁之說謂人楚子所以人諸侯不正其信荆蠻¶
而伐中國也義亦非矣是時晉文公即位四年勉脩國¶
政出定襄王欲繼齊桓之業而諸侯不能早援大國共¶
尊天子反事僭楚同力圍宋則此諸侯曽聾瞽之不若¶
也夫楚子恃彊而僭其罪惡不待貶絶而見也故略楚¶
子稱人所以使罪歸於諸侯爾又以公之往㑹而示諱¶
焉下文曰公㑹諸侯于宋若上有楚子則嫌公往㑹之¶
罪與諸侯鈞矣既曰楚人而下云公㑹諸侯則是使若¶
楚人不預然斯其微旨也且春秋雖大國之卿亦不得¶
序在諸侯上知此楚人即楚子也盖聖人託以明義婉¶
而成章故變文也若謂人楚子所以人諸侯則亦是貶¶
以稱人也聖人之意殆不然矣噫夫春秋之稱人自有¶
明例但諸儒思之未至爾書序曰秦穆公伐鄭晉襄公¶
帥師敗諸崤而春秋書曰晉人敗秦師于殽此皆仲尼¶
之言而乃異同者其故何㦲書序舉其實而春秋著以¶
法而云也夫穆公遣師伐鄭又入滑貪狡無信輕棄民¶
命者也晉徃敗之雖非正然秦罪重於晉若書晉子或¶
晉侯敗秦師于崤則是罪晉甚於秦矣故仲尼稱人以¶
恕晉也歴觀經之本末義例皆然大扺事善而情或可¶
責則稱人以略其美事不善而理有可矜則稱人以汎¶
其罪若楚子圍許救鄭如奉天子之意而實不然公子¶
遂㑹晉人宋人衛人許人救鄭而緩慢不恪若此之類¶
皆事善而情有可責則稱人以略其美也晉襄公敗秦¶
師于崤而秦有貪虐之罪成公與諸國大夫盟于蜀非¶
大夫彊請若此之類皆事不善而理有可矜則稱人以¶
汎其罪也其或不繫乎是非輕重者亦特略以稱人若¶
陳人之歸是也餘無此義類而稱人者直非卿爾而三¶
傳謂貶諸侯及卿稱人者皆不悉聖人之意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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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皇綱論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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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皇綱論卷三     宋 王晳 撰¶
朝㑹盟¶
㑹盟異例¶
侵伐取滅¶
紀師¶
戰上¶
戰下¶
朝㑹盟¶
天子建侯列之五等盤錯重固謂之守土之官則自非¶
王命不當出境也春秋之諸侯輙相朝㑹此不臣之迹¶
也若乃鄰國之君壤土相接風聲禮化得以相闗豈可¶
禁其徃来而絶其歡泰乎聖王創禮必不然也當有制¶
度為之莭文但不可不禀王命私相朝爾至於㑹遇亦¶
是古禮當然或天子廵省四方或王命征討有罪故為¶
制㑹遇之禮以親之也春秋之際上陵下替以彊制弱¶
以多暴寡故諸侯擅相㑹遇以固仇黨聖王之罪人也¶
然則㑹既不可又從而為之盟者則其罪愈重矣嗚呼¶
至治之世綱紀張設諸侯嗣守國土恭行王政有功徳¶
者賞之寵之有罪惡者罰之廢之曷敢私相為㑹重之¶
以盟乎何哉以其制由天子天下莫敢不一歸之於王¶
度故也是故雖在衰世亦無王者與盟之義焉齊桓晉¶
文之初舉非王命特以㑹世子定襄王遂命之以為侯¶
伯然不能以禮法之正一請王命以制天下則非正也¶
本既不正則須假天子之命而盟以固之爾故伯者之¶
盟葵丘為盛以其不歃血而一明天子之禁也然聖人¶
猶譏之云者以天子三公在是當直宣王命而已何假¶
陳牲㦲此見其實不尊王之意盖吝之也它㑹盟則各¶
具于通義此不復論大抵盟者列國之事也本不可行¶
之中國衰敝之時猶賴之者以其託好㑹要神明有益¶
乎沮姦心而救亂世也悲夫¶
㑹盟異例¶
春秋記事有取舎繁省凡常事合禮者及不合禮而事¶
小不足為懲勸者雖舊史或載而經則不書故外相朝¶
㑹不書也其特㑹參㑹亦有書者以明上下事迹故爾¶
至於大㑹諸侯則必書何者以天子在上而諸侯非王¶
命大為集㑹啟為疑之端故書之也凡經書諸侯㑹于¶
某而上文無公㑹者魯不預也扈之㑹盟是也若公雖¶
預盟而但曰公㑹諸侯盟于某而不序者公得罪不與¶
公序直令歃血而已為辱之甚不敢直書其事故變文¶
也文七年扈之盟是也又書不見公及公不與盟皆未¶
至深辱故直書也沙隨平丘之㑹是也其上文書公㑹¶
某侯某侯于某下云同盟于某者則一㑹之人盡盟也¶
若柯陵之盟是也雖上文書公㑹某侯某侯于某不直¶
言同盟而又再言諸侯盟于某者亦公不預也柷柯之¶
盟是也其書公㑹天子之卿某侯某侯于某而又言公¶
及諸侯盟于某地者則天子之卿不預臯鼬之盟是也¶
於此例中又不言公及者則仲尼特有微旨也首止葵¶
丘之盟是也推此則見聖人制作之體自有法度而三¶
傳及先儒皆不盡曉是致聖人之意闇而不章不亦惜¶
㦲其諸解釋具見通義¶
侵伐取滅¶
易曰地水師取其行險而順能以衆正之象也聖哲之¶
士觀其象而得用師之術焉此兵之所由起也所以征¶
暴亂而肅天下也聖人不得已而用之爾用之有時旋¶
即休偃又所以訓戢兵戒黷武也是故王者之兵有征¶
有伐凡本仁義以名辭往正之曰征舜征苖湯征葛是¶
也加用功力曰伐若文王伐崇武王伐紂是也孔子曰¶
天下有道禮樂征伐自天子出是其正也春秋之時王¶
綱絶紐諸侯擅命侵伐自出蕩然不制雖桓公之師其¶
始亦不能應于王義後遂有功周室乃命為侯伯用師¶
侵伐雖假王命其實專之非正也至他諸侯則本非天¶
子之命而黨交力爭以自為侯伯者皆當世之罪人也¶
然春秋皆書伐者假名辭用功力也趙正曰凡師稱罪¶
致討曰伐無名行師曰侵此說近之矣然案當時兵伐¶
之事多非王命豈論有名與無名乎當日稱罪致討曰¶
伐否曰侵謂不聲辭以致伐直侵之爾聊舉一二以明¶
其事宣三年夏楚人侵鄭傳曰鄭即晉故六年春晉趙¶
盾侵陳傳曰陳即楚故案此二者以其叛己之故也雖¶
有叛己之事二國不聲辭以伐之即書曰侵爾豈是無¶
名乎又若以無名之稱施於非義則春秋之伐孰為義¶
乎但以其稱彼之罪以行其伐亦㡬於奉辭之體故云¶
伐也若無辭以稱其罪直行侵犯事與伐異故云侵也¶
詩曰四夷交侵是其義也取者三傳皆以為易辭也趙¶
正曰或邑或附庸凡力得之曰取予案二說俱非也詳¶
觀經例歸取之義但以好曰歸非好曰取爾不施於易¶
與力也滅者滅其宗廟社稷也凡滅人之國而反書取¶
者謂不滅其祀以為附庸也(此啖/趙義)取大邑亦有書滅者¶
誅殺吏民無道之甚且又大邑不可以同乎小國故書¶
滅以罪之也¶
紀師¶
春秋凡它國用師之事書之于經者皆成師以上乃書¶
之也何哉重衆也至于魯則雖不成師亦書之重内事¶
也公羊曰將尊師衆稱某帥師将卑師衆稱師此說是¶
也施之於内外俱可通矣其曰将尊師少稱将謂不滿¶
二千五百人者此則施之於内可也不可通之於外國¶
也夫外師皆魯史承赴告而書也苟赴告之時不言師¶
數則魯史何由知之乎故凡書卿而不言帥師者皆不¶
知其師之衆寡則闕之也又曰将卑師少稱人此一說¶
則内外俱不可通也案桓十三年及燕人戰燕師敗績¶
此人亦稱師則燕師雖少亦不下二千五百人也此不¶
可施之於外之明騐也若施之於内則不復稱人矣然¶
則凡外師稱人稱師各舉重以言之爾其有不繫襃貶¶
重輕則但稱師晉趙鞅瓦之師是也内師則凡書卿而¶
不言帥師者不成師也若叔老㑹晉荀偃伐許是也不¶
書卿而但言師者則卑者将而師多也若師及齊師圍¶
郕是也書及某人伐某或止書伐某者則卑者将而又¶
不成師也若及宋人衛人伐邾與滅項是也又有公親¶
行而諱之者若及邾人戰于升陘是也詳此義例則可¶
以觀春秋用師之制矣¶
戰上¶
春秋侵伐圍入舉其文則罪可知也至于戰則不可知¶
之故書及以别其曲直輕重也何哉凡魯與他國戰率¶
以内及外而書之意者以尊内及外而言之也既尊内¶
及外則不以師之客主論之内既不以師之客主論之¶
則它諸侯之戰書及者亦然矣盖尊其及之者外其及¶
者故不以客主論之也然則春秋大抵多是主及之者¶
何也曰春秋之世諸侯擅行侵伐率非義舉故多以主¶
及客罪暴亂也其罪鈞者亦然若暴亂之國為諸侯所¶
伐則以客及主何休曰戰言及者所以别客主直與不¶
直此說是也榖梁曰客不言及言及惡宋也何休難之¶
曰河曲之戰兩不直故去及今宋言及明直在宋非所¶
以惡宋也即言及為惡是河曲之戰為兩善乎又榖梁¶
以為河曲之戰不言及略之也自相反矣鄭氏釋之曰¶
及者别異客主爾不施於直與不直也直不直自在事¶
而已義兵則客直邲戰是也兵不義則主直衛人及齊¶
人戰是也今齊桓卒未葬宋襄欲興伯事而伐喪於禮¶
尤反故反其文以宋及齊也即實以宋及齊明直在宋¶
則邲之戰直在楚不以楚及晉何也河曲戰不言及者¶
疾其亟戰爭舉兵故略其先後啖助曰凡外戰皆書被¶
伐之國以及来伐者宋師及齊師戰獨違常例案左氏¶
及齊伐宋也趙氏曰春秋紀兵無曲直之異一其非也¶
兵王者制之凡戰先主人見不服也謂以主及客也又¶
曰以内及外内中夏而外秦楚也三子之説俱祖榖梁¶
而言也愚案齊有竪貂易牙之亂故宋襄公以齊桓之¶
故遂以孝公伐齊豈是伐喪乎其謂邲之戰楚為直者¶
案楚子爵逺在江漢侵滅小國浸以彊大又僣號稱王¶
是時楚子入陳明年圍鄭若無晉國則楚子當滅中夏¶
諸侯而西取周室矣賴晉景承文公之業猶多良臣政¶
令未衰兵力猶盛故楚不能以得志于中夏晉之力也¶
是以仲尼凡内諸侯與楚戰必以諸侯及之者罪其僣¶
亂而抑之也觀楚荘王邲戰之事傳文多稱其美豈能¶
贖其僣亂之罪哉季氏八佾舞於庭仲尼猶曰是可忍¶
也孰不可忍也况楚以子爵僣而稱王乎原之以情則¶
叛逆之臣也論之以法則誅戮之罪也噫俗儒但見楚¶
莊彊盛之勢文辭之美故多稱之非仲尼孰能正其罪¶
哉故楚子之卒例不書葬此聖人之義亦已明矣鄭氏¶
經傳洽熟號為醇儒但以漢末衰微世無聖哲故鄭氏¶
獨出時輩然其於春秋之意多不知聖人微旨又性好¶
榖梁往往回護其知率類此也啖助謂是齊伐宋者案¶
經文上言宋伐齊下言宋師及齊師戰安得謂之齊伐¶
宋乎傳言齊人将立孝公不勝四公子之徒遂與宋人¶
戰盖是齊師伐宋欲定孝公齊人内應既而不克四公¶
子之徒遂與宋人戰豈是齊伐宋哉今略言外戰書及¶
之事以明之荘二十八年三月衞人及齊人戰衛人逆¶
王命齊人受賂而還其罪鈞也僖十八年宋伐齊及齊¶
師戰于甗討齊亂也文二年二月晉侯及秦師戰于彭¶
衙秦伐晉也七年晉人及秦人戰于令狐晉悔過復世¶
子秦不當戰也十二年晉人秦人戰于河曲交為主而¶
曲直鈞也宣二年宋華元及鄭公子歸生戰于大棘鄭¶
受楚命伐宋也成二年衞孫良夫及齊師戰于新築齊¶
伐魯衞也昭十七年楚人及吳戰長岸吳伐楚也哀二¶
年八月趙鞅及鄭罕達戰于鐵荀寅士吉射伐君遂入¶
朝歌以叛而齊人輸之粟鄭罕達送之趙鞅禦之事乃¶
因趙鞅禦之而戰書鞅及者鄭助叛臣也由是觀之大¶
抵以直者及其不直者以罪輕者及其罪重者無可疑¶
也其内戰既以内及外則不分曲直惟志勝敗而已若¶
大戰繫於存亡則勝負皆書敗績志其重也其常戰勝¶
則書曰某敗某師于某敗則但書戰略其輕也又有曲¶
直灼然者則變文以示義若桓十年冬齊鄭來戰于郎¶
是時魯全無罪也十二年冬戰于宋則是魯不當徃戰¶
曲也詳此足以知聖人書戰之例昭然矣¶
戰下¶
左氏曰皆陳曰戰(公羊謂之偏戰榖梁謂/之前定之戰其義一也)未陳曰敗某¶
師(公羊謂之詐戰/榖梁謂之疑戰)此皆未盡其旨也謹案魯敗外師悉¶
書曰某敗某師于某凡八豈盡未陳而詐戰乎荘十年¶
公敗齊師于長勺傳言戰于長勺齊人三鼓則皆陳而¶
戰明矣昭二十三年吴敗頓胡沈蔡陳許之師于鷄父¶
謂之疑詐則可矣而左氏乃曰不言戰楚未陳也案楚¶
雖未陳諸國已陳則何妨書戰乎此雖欲自救其失適¶
足甚之也啖助謂未陳之例外戰可通則聖人修經何¶
故内外之辭同而義乃相反乎亦不通矣盖戰者兩國¶
列陳彼此相敵故書戰若此彊彼弱陳不相敵則不可¶
書戰但書敗某師舉重省文耳春秋魯史據内為文故¶
凡魯勝悉書曰敗某師是不使外師得敵于我也敗則¶
但書戰是彼得敵於我之辭也得敵於我則魯敗明矣¶
不言敗諱之也中國與外域不言戰不使外域敵中國¶
也義亦與此同耳榖梁曰為尊者諱敵不諱敗為親者¶
諱敗不諱敵此說是也諱敵不諱敗則王師敗績於某¶
不言戰是也君臣之辭也諱敗不諱敵則及邾人戰于¶
升陘不言敗是也列國之辭也且春秋用師皆紊王法¶
偏戰未必是詐戰未必非同歸於危亂而已矣又焉足¶
為輕重者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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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皇綱論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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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皇綱論卷四     宋 王晳 撰¶
歸入¶
㑹及¶
書遂¶
公至¶
郊禘¶
歸入¶
左氏曰國逆而立之曰入復其位曰復歸諸侯納之曰¶
歸以惡曰復入公羊曰復歸曰出惡歸無惡復入者出¶
無惡入有惡入者出入惡歸者出入無惡穀梁曰歸為¶
善自某歸次之入者内弗受也曰入惡入也又曰大夫¶
出奔反以好曰歸以惡曰入通例曰歸入以惡皆曰復¶
(句/絶)歸者言國逆而歸復歸者雖國逆而其事不善也入¶
者不為國逆而自外入也復入者又有惡也啖趙歸入¶
之義亾而纂例示入者多非善也愚案諸例不一其實¶
難通唯突歸于鄭榖梁云歸易辭也我入邴公羊云言¶
入難也二傳各有一說得仲尼之旨以此知二傳之學¶
博緫前後諸儒之論以成其書特此一義是一人之獨¶
見爾然二學不能專守大義反攻異端故致其混亂經¶
意久誤學者今舉諸例不合於經者以明之左氏云國¶
逆而立之曰入者則鄭伯突入于櫟且殺檀伯豈國逆¶
乎云復其位曰復歸者則衞侯朔入于衞何以不言復¶
歸云諸侯納之曰歸者則蔡季自陳歸于蔡乃蔡人召¶
之豈諸侯納之乎云以惡曰復入者則盖見欒盈魚石¶
唯此書復入故云爾夫書其出奔又書其復入皆以險¶
難擅入其國以据其邑則罪已明矣何必以入為惡哉¶
此左氏之說不通也公羊云復歸者出惡歸無惡則衞¶
侯出奔楚不名以令叔武攝也復歸書衞侯鄭自楚復¶
歸于衛以殺叔武也豈出惡歸無惡乎云復入者出無¶
惡入有惡者亦同左氏之說也云入者出入惡則許叔¶
入于許豈有惡乎云歸者出入無惡則突歸于鄭豈無¶
惡乎此公羊氏之說不通榖梁云歸為善自某歸者次¶
之又云以好曰歸以惡曰入其意大抵同於公羊此榖¶
梁氏之說不通也通例云歸入以惡皆曰復則鄭世子¶
忽復歸于鄭豈有惡乎云歸者言國逆而歸則衛逆公¶
子晉何不言歸乎云入者不為國逆而自外入也則夫¶
人姜氏入豈非公親逆乎云復入又有惡者亦用𫝊義¶
爾此通例之説不通也由是觀之則諸説皆不可通亦¶
已明矣夫歸者直歸己之國爾平常歸己之國奚復難¶
哉至有憂患險難則不可書歸故同外入之例言入以¶
别異之也歴觀經文前後皆然其說各具于通義學者¶
冝詳之也¶
㑹及¶
左氏曰凡師出與謀曰及不與謀曰㑹而桓十六年春¶
魯宋蔡衛㑹于曹夏伐鄭言㑹不言及杜氏遂以為諱¶
納不正故從不與之例又見伯主侵伐亦有與謀而書¶
㑹者遂以為盟主之命則上行乎下雖或先謀皆從不¶
與之例此盖傅㑹傳文實非通論案經稱㑹及則其與¶
謀也從可知矣豈有不與乎果若本非期約則當書曰¶
某侯来㑹公如定十四年邾子来㑹公此例是也公羊¶
曰㑹猶聚也及我欲之也又曰汲汲也榖梁曰㑹者外¶
為主及者内為主也二傳文雖不同義亦相近案僖四¶
年及江人黄人伐陳是時齊桓帥諸侯伐楚執袁濤塗¶
遂命魯伐陳豈是我欲之乎又桓十七年公與邾儀父¶
盟至秋及宋人衛人伐邾此乃宋志豈是内為乎荘八¶
年夏師及齊師圍郕郕降于齊師又豈是内為主而我¶
欲之乎由是觀之則三傳之説俱不通矣杜氏又曰傳¶
唯以師出為例而劉賈許潁濫以經諸及字為義欲以¶
彊合所以多錯亂也愚案經凡盟㑹戰伐俱言㑹及而¶
左氏唯以師為義則仲尼何故於盟㑹亦分㑹及乎諸¶
儒自不通春秋制文之體遂紛亂爾謹詳此㑹及之例¶
凡盟與伐並皆通用盖及者魯先至㑹者彼先至而魯¶
往㑹爾何者若首止之㑹公己先至諸侯在後即不可¶
以言公㑹諸侯故以公及之若諸侯有一人先至即公¶
在後不可言公及諸侯故以公㑹之又以公之寡則公¶
先至者少故書及者少也以諸侯之衆則公後至者多¶
故書㑹者多也義既當然仍有明據若雉門及兩觀災¶
亦以先後而言與此同也況凡及盟及伐之類諸侯一¶
心善惡同之故止以先後為義唯戰及則異於是以兩¶
相仇敵須分曲直輕重故變其例以直及不直以罪輕¶
及罪重若以先及後則當以客及主盖不可通之於經¶
況此義亦有據焉若宋督弑其君與夷及其大夫孔父¶
是以尊及卑也尊卑曲直之義亦相類也其有己書㑹¶
例于上(句/絶)下欲明魯與諸侯盟則但書及以我及外且¶
不嫌也若定四年公㑹諸侯于召陵書公及諸侯盟于¶
臯鼬襄三年公㑹諸侯同盟于雞澤書叔孫豹及諸侯¶
之大夫及陳袁僑盟是也義例昭然無足疑矣¶
書遂¶
春秋書遂凡二十有一左氏不解而於文十八年冬十¶
月壬午公子遂㑹晉趙盾盟于衡雍乙酉公子遂㑹雒¶
戎盟于暴釋之云遂㑹伊雒之戎殊不知聖經之體制¶
也杜氏於公子遂如京師遂如晉以為各受命於公子¶
結遂及齊侯宋公盟乃用公羊之說以為專辭自相差¶
謬矣若以為各受命則衡雍曁暴之盟豈是一受命而¶
再舉公子遂乎若以為專辭則祭公遂逆王后于紀茍¶
無王命則祭公焉敢擅逆后乎推之人情必不然也榖¶
梁曰遂者繼事之辭此但觧遂字而不原聖人所以書¶
遂之意殊亦未備趙氏用榖梁義而於晉侯侵曹晉侯¶
伐衞下釋云不言遂者非因侵曹而伐衛也案左氏晉¶
侯将伐曹假道于衛衞人弗許還自南河濟侵曹伐衛¶
以此言之則是因侵曹而伐衛明矣若謂凡諸遂字但¶
以繼事而書無他義例則何故不遂書伐衛而再舉晉¶
侯乎又衡雍與暴之盟壬午至乙酉三日爾既無他義¶
例則何故不書遂乃煩其文再舉公子遂乎如榖梁義¶
固淺矣杜氏曰再舉晉侯兩國俱来告此亦不然盖其¶
本因各舉侵伐之命故不可書遂若一舉本謀侵曹伐¶
衛則雖兩國俱来告亦何妨書遂乎趙氏又謂僖四年¶
齊桓伐楚是尊周室也然怒蔡興師假名及楚非其誠¶
故書曰遂則反以書遂為譏也若是則侵曹伐衛再舉¶
晉侯豈聖人襃其誠乎不當然也謹案公羊一事而再¶
見者卒名及先目後凡之例其義皆通則書遂之義亦¶
猶是也盖春秋記事凡二事一舉則稱遂二事各舉則¶
具文驗之前後無有或異者若晉侯侵曹命令已舉衛¶
不假道遂再舉伐衛之令則須具文不可盡遂也公子¶
遂受命㑹晉趙盾盟又受命㑹雒戎盟與此同也餘無¶
此義例但當書遂而聊舉一二以明之僖二十八年公¶
侯(云云/)于溫天王狩于河陽下文諸侯遂圍許盖晉侯¶
始伯㑹諸侯朝王以討不服則㑹温圍許本因一舉故¶
言遂也是時曹伯襄復歸于曹遂㑹諸侯圍許盖伯主¶
復之之後即時赴㑹故亦言遂宣十八年公孫歸父還¶
自晉至笙遂奔齊亦因聘晉之舉其義一也餘各具於¶
通義學者詳之¶
公至¶
諸侯世嗣宗廟社稷之重其将出也必告廟而後行其¶
反也又有告至之禮所以謹出入愼安危也王制曰諸¶
侯将出冝乎社造乎禰曽子問曰諸侯相見反必親告¶
於祖禰是也春秋書公至即其事也三傳之說各異左¶
氏云告于廟故書此得其粗者也公榖則縁其事以為¶
說或謂之危或謂之惡或謂之久或謂之逺或謂之得¶
意或謂之不信此皆傅㑹之談非實仲尼之旨也啖助¶
曰凡公行書至者八十有二不書至者九十有四此因¶
時君告廟不告廟也告廟則書之於䇿故春秋書之以¶
示功過且志其去國逺邇遲速也其餘不告或恥或怠¶
也此據左氏而云也昭二十六年春公至自齊居于鄆¶
又云公至自㑹二十八年公如晉次于乾侯又書公至¶
自乾侯是時季氏據國公亡在外則豈因告廟然後書¶
之乎盖公雖在外然其如齊晉也季氏與國人無容不¶
知故史官得以書之爾㳂此則知凡公之出入史皆書¶
也但仲尼修經之時凡曽告廟者則存之以記得禮其¶
不曽告廟者則不書以示失禮而譏之也隐公之時自¶
嫌非正凡於其至俱不行告廟之禮故仲尼亦不書之¶
以明其失也其昭公在外亦書之者此乃仲尼痛閔昭¶
公疾惡季氏特書之以志其變爾故魯卿凡被執辱而¶
歸者亦書至焉其義一也公榖二傳見有此義故妄為¶
之說殊淺陋也其有二事者榖梁曰二事偶則以後事¶
致後事小則以先事致啖助曰或致前事或致後事盖¶
夫子擇其重者志之也此不通矣案例凡圍滅重於侵¶
伐襄十八年諸侯圍齊而書公至自伐齊若舉重則何¶
以不言至自圍齊乎襄十年㑹吴于柤遂滅偪陽而書¶
公至自㑹則何以不言至自滅偪陽乎僖四年諸侯侵¶
蔡蔡潰而書公至自伐楚不曽戰則蔡潰為重何不言¶
至自侵蔡乎由是言之則非舉重也明矣盖經書至者¶
以其告廟而書也所書之文則用告廟之辭也若辭稱¶
至自伐楚即以伐楚書若辭稱至自侵蔡即以侵蔡書¶
足明聖人所書之文皆紀其實況事迹自明何假更用¶
舉重之義哉¶
郊禘¶
成王追尊周公賜魯以重祭郊禘是也儒者或謂君臣¶
名器者禮之大分也成王不當賜魯以天子之祭故仲¶
尼修經凡遇郊禘之失禮而書之以示譏也愚謂此書¶
盖失之矣夫武王甫定天下而崩成王在襁褓周公以¶
聖人才識膺顧託之重攝王政制典禮隆周道致太平¶
敎育成王逮乎成人然後一明復辟之義其功徳豈有¶
量哉是故成王欲尊寵周公無以稱其意故賜魯以郊¶
禘子孫承之則尊寵周公之意無窮己也奚拘以常禮¶
而忽天下之度乎議者何不見監諸堯舜之事而思乎¶
且仲尼之經亦無譏郊禘之旨但衰亂之世既僣且慢¶
則其罪焉故孔子曰魯之郊禘非禮也周公其衰矣盖¶
以僣慢而言之也經書吉禘于莊公僣也鼷䑕食郊牛¶
角慢也非謂譏郊禘也故常時之郊禘不書則常事不¶
書也假使成王之賜果為失禮則王命固已乆矣後王¶
可俾魯侯廢先王之命而止之乎魯之嗣君又可廢先¶
王之命而慢其祖乎以此又知罪不在魯故也則聖人¶
之不譏郊禘無所疑矣學者知成王尊寵周公之義因¶
謂賜魯以郊禘使得用天子之禮旂章日月祀帝于郊¶
配以后稷(此明堂/位之文)又謂魯以周公故特置文王廟(此杜/氏義)¶
亦皆失之矣謹案成王命魯以郊禘者專欲尊寵周公¶
爾若使魯侯世得用天子之禮則不惟僣亂而無紀反¶
是尊寵其後代子孫豈是尊寵周公乎且郊之祭也必¶
以祖配故周之郊也以后稷配今既魯郊則何故祖后¶
稷而已為配乎其禘禮則明堂位云以禘禮祀周公於¶
大廟此說是也魯亦無文王之廟儒者見禘是王祭故¶
云然夫郊者祭天之名禘者祭先王之號是皆天子之¶
事也諸侯不得郊天禘其先王成王追思周公之徳於¶
其薨後賜魯以郊禘之祭郊必以祖配是尊寵周公使¶
配天也禘者禘其祖之所自出是尊寵周公使配文王¶
也於是尊寵周公之意無有窮己子孫承之世世不絶¶
也其魯侯之所自用車服制度則有常矣又何乖君臣¶
名器之分乎其左氏之學謂禮不卜常祀凡郊則為非¶
禮此說是也公榖之學乃謂三卜不從當不郊或免牲¶
為禮恐不然矣果若三卜不從而不郊或免牲以為禮¶
則何故國之重祭且本王命當歳行之豈以三卜不吉¶
而遂止之乎案禮吉事先近日辟不敏也凶事先逺日¶
辟不懐也則夫卜葬日者豈以卜不吉而遂不葬乎必¶
不然也則郊當三卜先卜上辛不吉次卜中辛又不吉¶
則卜下辛又不吉則於三卜之中擇其差勝者用之以¶
表誠慤之義但不當不郊爾以此知公榖之說無所據¶
也或曰果若從左氏謂不郊為非禮則何故未嘗書春¶
秋三月三卜郊不從乃免牲乎曰春秋適無此一節事¶
爾何足疑而難之乎¶
春秋皇綱論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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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皇綱論卷五     宋 王晳 撰¶
災異¶
罪弑¶
殺大夫¶
日月例¶
傳釋異同¶
災異¶
春秋書災異以記其變若日食星隕地震山崩之類此¶
天地之變者也霜雹火災水旱螽螟之類此天地之災¶
者也持日月之食乃數之常躔次所定無毫釐之差然¶
春秋何以書日食同之災變乎夫日者至陽之精至明¶
之體人君之象也因其虧食即同之災變而書者盖聖¶
人假此以示訓謂日之髙明猶有侵食之者況人君乎¶
欲使人君覩之而知自戒懼爾是故月食不書獨取日¶
義而書之也其星隕地震山崩則非常之變也餘則常¶
行之災也非常之變人君所當懼常行之災人君所當¶
憂大要在徳政而已左氏凡日食火災多用術數之說¶
董仲舒劉向劉歆五行之傳及何休之注悉引前後事¶
迹參錯傅㑹巧索異端以效其説異乎諸子之好怪也¶
不亦甚乎故一切不取噫聖人難言性命不語怪神天¶
人之道相去不逺但觀當世所行之事則治亂興衰之¶
迹昭矣何必膠柱於一端紛挐於異說哉或曰春秋何¶
以不書祥瑞乎愚案祥者善之感也瑞者信之符也則¶
天地順日月明隂陽和風雨時鳥獸蕃草木茂萬物之¶
性靡有不得其所者是天地之正也正則祥瑞也變則¶
災異也豈有它哉又曰然則國風何以録騶虞麟趾仲¶
尼何以歎鳯鳥河圖歟曰騶虞與麟皆仁獸也周召之¶
正風録此二詩以為闗睢鵲巢之應者感王化之成而¶
云也麟趾之詩其敘曰闗雎之化行則無犯非禮雖衰¶
世之公子皆信厚如麟趾之時也詳此是太平之公子¶
則有禮義如麟也此雖衰世之公子為感文王之化亦¶
如此太平之公子故云然也騶虞之詩其叙曰鵲巢之¶
化行人倫既正朝廷既治天下純被文王之化則庶類¶
蕃殖蒐田以時仁如騶虞則王道成也詳此是仁化既¶
行物無天傷之患如此騶虞之仁故云然也詩之大義¶
以此興而言爾而說者遂誤以為應徳而至失之矣但¶
太平之世未必有騶虞衰亂之時未必無麟但此二獸¶
實仁義之獸而已至于鳯鳥河圖竊詳仲尼之旨則知¶
是聖人盛徳之瑞太平神化之符也(仲尼但言鳳不至/河不出圖吾已矣)¶
(夫不言麟/與騶虞也)仲尼之言及此者以明王不興而已道不振¶
故傷之爾非以己無天命而云也君子悉之¶
罪弑¶
啖助曰凡魯君見弑止皆書薨不可斥言也它國公子¶
簒大夫弑必書名志罪也稱國以弑自大臣也不書大¶
夫君無道也稱人以殺自賤人也亦惡其君也稱盜以¶
弑非君之惡也以目罪人之賤者也不書其君罪已彰¶
矣據此君有道則大臣稱名卑者稱盗君無道則大臣¶
稱國卑者稱人其理昭然不足疑也三傳之義例皆不¶
安矣愚案啖子之說理亦未盡仲尼曰君使臣以禮臣¶
事君以忠又曰臣弑其君子弑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
其所由来者漸矣此傷為人君為人父不能以禮防微¶
杜漸而痛亂臣賊子之事也噫弑父與君天下之罪一¶
也經書弑君則罪名已著不可更以它文餘意論其罪¶
之淺深也然則仲尼旣顯其弑君之罪矣又異其文者¶
所以罪其君各以輕重而言之所以戒人君也或曰君¶
被弑豈盡君之罪乎曰凡被弑之君皆可罪也何者身¶
為國君嗣守宗廟有社稷之重有臣民之衆當以禮自¶
防以徳自固無禮無徳以至于亂是皆有罪焉爾其輕¶
重則各繫乎其人若乃未至失道之君則大臣稱名卑¶
稱盗無道之君則大臣稱國卑稱人也其無道之君若¶
晉弑其君州蒲不書大夫名者以君無道泛責之爾泛¶
責之者所以貶君也明非專執政之咎也然其殺君之¶
罪亦安所逃乎其卑稱人者略之也盖君無道賊亂之¶
所資也不待彊臣微者皆可以為難矣故稱人者亦所¶
以貶君也雖貶君然其弑君之罪猶在也其未至失道¶
之君不幸而有亂臣賊子之事若衞完宋與夷之類則¶
非君所自致但失其防焉爾故書弑君之名以顯其君¶
之未至失道也其卑者既不可書名故直以盗賊目之¶
是大臣不義與盗同也聖人襃貶之旨其至矣哉或曰¶
晉靈公不君趙盾非實弑猶書盾以弑則州蒲雖失道¶
亦與靈公無異何為不顯卿名似為掩惡乎噫善哉問¶
也夫春秋假行事以示敎原情意以明微盾為正卿亡¶
不出竟則君臣之義未絶也君臣之義未絶而族人弑¶
其君盾於是而復且不討賊則是不能以大義滅親而¶
同乎趙穿之意也故聖人特以弑君之罪加之爾意者¶
懼後世有姦傑之臣為隂謀狡計之事故明微以示敎¶
此聖人之變例也夫弑州蒲者書偃也書偃當國政而¶
其子亦為卿名迹盡見諸經則雖稱國弑乃此人也亦¶
豈可全謂之掩惡乎哉¶
殺大夫¶
諸侯之義無專殺大夫何也以其膺王命執國政爵尊¶
禄厚不比羣吏故也春秋之時雖非王命之卿然國之¶
股肱是亦卿也則春秋凡殺大夫皆譏之也其被殺者¶
罪有輕重不可混同故聖人異其文以别之也凡繫之¶
君則稱君繫之君與執政則稱國殺之當則稱人賊其¶
上則稱盗其稱君以殺者則惡其君不慈友於子弟虧¶
親親之恩也稱國以殺者則其殺之者與其殺者俱可¶
責也稱人以殺者則略之而無所譏也盖國有典刑當¶
討有罪也稱盗以殺者則疾夫卑賤之人賊害其上也¶
凡此之例皆書被殺者名氏謹其事也又有但稱國殺¶
大夫而不書大夫名氏者盖闕文也其稱人以殺而不¶
書大夫名氏者以其國亂略之也何以知其然哉夫稱¶
人者非君與執政之為也討罪之辭也今不書大夫名¶
氏則非討罪也雖稱人以殺而實非討罪故去其名氏¶
則善惡襃貶之歸無所寄焉直志其國亂而已此聖人¶
之大意也近儒或謂曹大夫春秋皆不書名氏以其微¶
弱賤之也則莊二十六年曹殺其大夫盖不可書殺其¶
大夫某人故略也此說未可通也夫曹大夫不書名氏¶
以其微弱略之則可也謂不可書曹殺其大夫某人則¶
不然也夫莒亦小國也未嘗稱名氏則公子意恢何以¶
書乎又僖二十五年宋殺其大夫豈是微弱略之乎又¶
謂文七年宋人殺其大夫者盖惡其處汙君之朝不能¶
彊諫又不能去故略之也特其書以官者甚之也此說¶
近之然不可謂罪之而略之也果若罪宋大夫處汙君¶
之朝不能諌不能退則何故不書名氏為掩其過乎又¶
既曰甚之而不書名氏則罪将安所歸乎盖亦思之未¶
熟而云也其謂特書以官為甚之者此義是也何哉彼¶
司馬者卿之典兵者也此尚為國衆所殺其亂可知也¶
則書司馬者甚之之意也左氏之例以書名者皆是罪¶
之故謂不書名者為無罪爾既曰無罪則書官者必是¶
襃之故迷而不反也或曰春秋之殺大夫多矣豈無善¶
人賢士邪今一云可責無乃太過乎噫處衰亂之世不¶
能以禮進退失明哲保身之戒以被害者皆非君子之¶
所與也雖洩治之忠諫郤宛之直而和然不免責者以¶
其失中道接佞人不可以訓後世故也易之剥曰順而¶
止之觀象也君子尚消息盈虚天行也王輔嗣曰亢激¶
傷忤以隕其身身既傾焉功又不就非君子之所尚也¶
至徳哉聖人之及此焉者為後世之賢人君子也¶
日月例¶
啖助曰公榖多以日月為襃貶之例皆穿鑿妄說也假¶
如用之則無一事可通者明非春秋之意審矣左氏唯¶
卿卒以日月為例亦自乖戾杜預云凡朝聘㑹遇侵伐¶
執殺土功之屬例不書日盟戰敗入滅崩薨卒葬弑君¶
日食之類例多書日自文公以前書日者二百四十九¶
宣公以下書日者四百三十二年數略同日數加倍故¶
知乆逺遺落不與近同助竊謂公羊所謂不日逺也亦¶
乆逺多遺落也凡例當書日而不書者盖謂遺闕其例¶
不當書日而書者皆有意也予案春秋記事之書也以¶
事繫時名曰春秋凡大變大危大惡之事則必書日以¶
謹之中事則但志之以月小事則直繋之於時以次略¶
之爾猶今之法家大辟之案則必敷條考式文致周詳¶
以謹之也中刑次之小刑則又略之其大綱然也胡旦¶
曰以日月四時為詳略以凡例新意為襃貶此說是也¶
然舊史必有遺落者不可規定其例故仲尼於書罪惡¶
之際汎其責者則亦去日以略之若滅入例書日而宋¶
人衛人入鄭楚人滅江之類但繫之於時不與吴入楚¶
楚子滅蕭之類同也若或附㑹事迹曲求義例則煩碎¶
不通為敝滋甚又有因事理文勢當書日者若隐九年¶
三月癸酉大雨震電庚辰大雨雪之類是也外葬亦不¶
當書日凡書日皆有義也其内事亦自有詳略若取郜¶
取防書日取邿取鄫不書日明哲之士以意詳之可也¶
傳釋異同¶
仲尼修經之後不久而卒時門弟子未及講授是故不¶
能具道聖人之意厥後書遂散傳别為五家於是異同¶
之患起矣鄒郟無文獨左氏善覽舊史兼該衆說得春¶
秋之事迹甚備其書雖附經而作然於經外自成一書¶
故有貪惑異說采掇過當至於聖人微旨頗亦踈略而¶
大抵有本末盖出於一人之所撰述也公榖之學本於¶
議論擇取諸儒之說繫於經文故雖不能詳其事迹而¶
於聖人㣲旨多所究尋然失於曲辯贅義鄙淺叢雜盖¶
出於衆儒之所講說也自漢崇學校三傳迭興以賈誼¶
之才仲舒之文向歆之學厥猶溺於師說不能㑹通況¶
於餘哉其專窮師學以自成一家者則何氏杜氏范氏¶
而已何氏則譸張瞽說杜氏則膠固傳文其稍自覺悟¶
者唯范氏爾然不能洞逹以㑹經意又鄭康成不為章¶
句特緣何氏興辭曲為二傳解紛不顧聖人大旨而六¶
藝論又言左氏善於禮公羊善於䜟榖梁善於經亦非¶
通論也嗚呼自仲尼沒後千餘年間至李唐獨有啖助¶
趙正爾君子之道不亦鮮乎二子相繼賢而有斷能𤼵¶
明聖人之意指擿三傳之謬固有功矣然探聖人之意¶
或未精斥三傳之謬或太察可謂入聖人之門而遊乎¶
宫庭之間者也其堂奥則未可知也然亦度越諸子逺¶
矣左氏於獲麟以後續經至孔丘卒偽也又好以一時¶
言貌之恭傲與卜筮巫夢之事推定禍福靡有不驗此¶
其敝也及經外之傳無取乎經者今一切不取又有廣¶
録雜亂不實之語混合其間固當裁取其文以通經義¶
如玉之有瑕但棄瑕而用玉不可并棄其玉也二傳亦¶
然其大義雖失内有數句可用者亦裁而用之以遵君¶
子宏通之義噫聖人之言如江如河諸儒泝㳂妄入畎¶
澮聖人之心如日如星諸儒糾紛雲障霧塞今則復江¶
河之正道覩日星之光明好學君子亦有樂於是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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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皇綱論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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